13. 失而复得的钱包

作品:《少年犯

    金振宇愣了三秒钟才反应过来。


    停电了?!


    他当即要往外冲,电箱就在柜台后的杂物间里,得赶紧修理。


    可是,门推不动。


    他又用力推了几下,隔间的门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在外面顶住了,不管他怎么推或者撞,都纹丝不动。


    金振宇的脑子嗡的一声炸了,一时间搞不清楚到底什么状况。


    外面隐约传来嘈杂声,大概是前面上网的人发现停电了,在到处找他。


    然而金振宇无暇关心那些普通顾客,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地下室的情况,如果是小规模断电那还好,但如果是整个电路都跳闸,波及到地下室“打老虎”……


    他不敢再往下想,额头渗出一滴滴冷汗,顺着太阳穴滑落。


    “有人吗?”


    他开始砸门,拳头在结实的树脂门板上砰砰作响。


    无人回应。


    如他所说,这栋建筑的隔音效果非常好。


    而且因为停电,所有客人都集中在前厅,厕所附近没人,也就没人能听见他的呼救赶来帮忙。


    金振宇急了,一边用力砸门一边大喊,同时紧张地聆听外界的响动。


    他很快听见了说话时、脚步声,是从地下室的方向传来,越来越密集也越来越近,似乎有很多人正从楼梯跑上来,其中还夹杂着玻璃被砸碎的声音和男人愤怒的咆哮。


    金振宇腿一软,顺着门板跌坐在地。


    那是笑哥的声音。


    十分钟后,厕所隔间里的金振宇被“解救”了出来。


    说是解救,其实就是被人掐住脖子,从隔间里强行拽出来。


    四五个人拖着他,来到网吧后的巷子。


    在这过程中,金振宇没有做任何反抗,因为在厕所时他已经被打了个半死,拖着他跟拖一条死狗没什么区别。


    后巷的一侧是矮墙,另一侧是商铺区的后门,现在正值半夜,所有店都已打烊。狭窄冗长的通道里,只有一堆废弃钢管堆成的小山,似乎是之前装修剩下的,被随意丢弃在这里。


    这个地方,金振宇每天下班都会经过,从来没有留意过。


    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成为巷子里的主角。


    他被扔到钢管堆旁,四五个昔日兄弟将他团团围住,他们没有立刻动手,而是不约而同转过头:“笑哥,怎么处理。”


    “半残。”


    笑哥发出指示。此刻,这人的眼睛里满是怒气,说话的尾音都在颤抖。


    “不……不要,笑哥求求你……”


    金振宇忍着痛向前爬行,抱住了笑哥的鞋子,哀求道:“我真不是有意的,这这是巧合……”


    “那麻烦你告诉我,停电的时候你在干嘛?”


    “我……我去尿尿。”


    “你在女厕所里尿尿,啊?”


    “我我,我走错了,我真不是有意的,笑哥求求你……”


    笑哥露出冷笑,“从停电到我们找到你,那十分钟,你就躲隔间里啥也不干?怎么,早知道活不了,提前找地方藏是吧。”


    “不不不是……是,是有人……”


    金振宇舌头打了个结,那女孩的身影的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但他什么也顾不得了,一股脑说了出来:


    “有人约我在女厕所见,说有重要的事要谈,我去了她却没来,然后就停电了,门还被堵了。笑哥,我是冤枉的啊!”


    “你意思是有人做局?”


    金振宇连连点头。


    笑哥嘴角边的冷笑消失了。


    金振宇急忙补充道:“是,是个女高中生,长得很漂亮,肯,肯定是对家派来搞我们……”


    看到笑哥的表情,他说不下去了。


    笑哥缓缓蹲下来,用手捏住金振宇的下巴,俯视着对方惊恐的表情,一字一顿道:“做局做你身上,你,配吗?”


    周围人发出哄笑。


    “你个狗日的杂种,肯定是在女厕所偷偷打飞机,还他妈把自己反锁在里面!老虎都给你放跑了,害老子白白亏了一大笔钱!”


    笑哥咆哮着将他踢开,顺手拾起脚边的钢管,狠狠砸下去。


    金振宇顿时眼前一黑,背部传来剧痛,身体好像被人齐腰折断了。


    “打吧。”笑哥退后一步,冷冷指示。


    话音未落,周围人纷纷抄起地上的钢管,雨点般砸在金振宇身上。


    真是趁手的武器。


    金振宇恍惚地想,难怪他们总在后巷里办事,也难怪那个黄毛头上有淤青。


    ***


    不知过去了多久。


    金振宇从剧痛中醒来,那群人已经走了。


    他呻吟着,试图挪动身体,但四肢却像不属于自己似的,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试了几次,他放弃了,低头看看血肉模糊的胳膊和被血浸透的T恤,决定暂且靠在钢管堆上休息。等天亮了,周围商铺开门的时候,就会有人帮自己喊救护车。


    还好没死。


    他庆幸地想,但同时感到绝望:帮派肯定回不去了,以后呢,该怎么办?


    得罪了笑哥,榆州这片他都甭想再混了。


    天空再次飘起小雨,打在金振宇脸上,混合着血水流进嘴里。好咸。


    正在这时,不远处巷子的入口处,忽然传来脚步声。


    金振宇眯起眼,试图分辨来人的身份,但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什么也看不清。


    等对方走近,他不由得大吃一惊。是……那个女生。


    她穿着一件黑色雨衣,如同雨夜幽灵般,缓缓走到金振宇身边。


    “你……”


    金振宇咕哝着,努力仰起脸看向对方。


    虽然没照镜子,但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肯定很丑,大概是头破血流、表情像鬼一样狰狞。


    在这种时候被心仪对象看到,真是太他妈丢脸了。


    女孩神色淡定,似乎并不害怕,对他身上恐怖的血痕视而不见。


    她微弯下腰,向金振宇伸出右手,旧雨衣的胳膊肘处破了个洞。


    金振宇还以为她要扶自己起来,不禁感动不已。


    不料,对方没有要拉他的意思,而是摊开了手心,里面躺着一个方块形的棕色物品。


    金振宇认出来,这是他的钱包。


    在昏迷前,他隐约看见其中一个打手伸手进裤子口袋,掏出他的钱包,然后把里面的东西都拿出来塞进了自己的裤兜。现在这肯定是个空钱包了。


    金振宇咧着嘴,无奈地摇摇头。


    不料,女孩开口道:“我在巷子口捡到这个,里面好像有钱,是你的吗?”


    有钱?不可能吧,那些狗娘养的会留下哪怕一分钱吗?尽管这么想,但看到女生一直保持弯腰的姿势没动,鬼使神差间,金振宇还是哆嗦着伸手去拿了过来。


    他打开了钱包。


    竟然真如女生所说,夹层上露出了纸币的边角。


    金振宇困惑不解,好奇心促使他撑开夹层,想一探究竟,只是做这一件简单的事,就令他筋疲力尽。


    里面的钱很碎,有两张百元大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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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干十块和二十块的纸币,以及几个硬币。


    金振宇的数学一直很烂,百以内加减法都要用计算器。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短短几秒钟内,他就算出了这些钱的总和。


    两百六十五元。


    这不是他的钱。


    他盯着钱包,一种前所未有又不知来历的恐惧,瞬间席卷了全身,他却动弹不得。


    与此同时,余光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边移动边闪着光。


    金振宇茫然地抬起眼睛。


    他看见,一根高高举起的钢管,向他的头顶轰然砸下。


    ***


    嘭!


    被高速挥动的球拍击中后,网球调转方向,旋转着坠入对面半场,砸在边缘的白线上。


    “出界。”


    指导老师兼裁判的声音响起,终止了这场漫长的拉锯战。


    方怡宁扔下球拍,一边喊着“热死了热死了”一边奔向拦网旁的置物架,拿起水杯猛灌了几口。


    见曲南星也放下球拍走过来,方怡宁递上水杯:“这破学校空调再修不好,一体育馆的人都得中暑。”


    “今天人太多了,空气不流通,”


    曲南星看向旁边,另一组社员正向她们点头,示意想要轮换场地,“我们趁机去休息一下吧。”


    方怡宁接受了提议,于是两人拿上衣物,顺着场地边缘走去,在出口旁的排椅上坐下。


    “话说,你周末看那个比赛了?”


    环顾了一圈周围,没看见同班同学,方怡宁问道。


    “嗯,很精彩。”


    “谁赢了?中国队吗?”


    曲南星摇头:“不,还是去年的冠军,叫拜尔斯,是个美国人。”


    “不认识。”方怡宁无聊地叹了口气,“我就惨了,周六被老爸喊去陪他钓鱼,我靠你是不知道河边蚊子有多多,我被咬的满身是包。”


    “那周日应该可以休息了吧。”


    “才不呢,你忘了,我每周日要去上数学补习班的。哎,这周末算是毁了,下周六你无论如何都要陪我去看电影加逛街。”方怡宁忿忿道。


    曲南星笑了笑,答应下来。


    “那你周日呢,怎么过的?”方怡宁问,“在家写作业?”


    “我去了图书馆,在那学了一整天,晚上才回去帮我姑妈值班。”


    “又帮她值班?收银还是理货啊?”方怡宁皱起眉。


    “都不是,帮忙打秤,晚上下雨没什么人,能抽空背背单词。”


    “搞什么鬼,她自己的活总推给你一个高中生算怎么回事?她工资怎么不分你点?”


    方怡宁越说越来气,站了起来,“上次也是,非要你在月考前一天晚上去值班,这大妈一点数都没有。”


    曲南星垂下眼,淡淡道:“没关系,很快……就结束了。”


    “什么?结束什么?”方怡宁没听清,问道。


    这时,有个男生从练习场的方向朝她们跑来,仔细一看,原来是网球社的社长,边跑边向她们挥手,口中说着什么。


    “找我们?”方怡宁疑惑,“出什么事了?”


    社长跑到近前,视线在两人脸上兜了一圈:“曲南星,外面有人找你。”


    “谁?”


    两个女生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道。


    “不认识,是个中年男的,说找曲南星有事,在体育馆外面等你。”


    “是学校的老师吗?”方怡宁问。


    “不知道,看着面生,”社长想了想,“他只说他姓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