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里的石英钟滴答作响，搅得一室寂静愈发沉闷。杨漪放下牛奶杯，杯壁上还沾着浅浅的奶渍，她起身收拾餐盘，动作利落得像在执行某种指令，刻意避开陆凡探究的目光。


    “林超成都从不会进厨房。”她冷不丁开口，声音没什么起伏。


    陆凡正咬着三明治的动作一顿，挑眉看向她，嘴角噙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看来我这模仿，还差着火候。”他随手扯掉身上的围裙，扔在沙发上，“那他疼你，都怎么疼？总不能光是送画送礼那么敷衍。”


    杨漪的指尖猛地攥紧，餐盘边缘的凉意透过皮肤渗进骨子里。画廊里的郁金香，渔船舱里的枪声，还有林超成最后落在她小腹上的眼神，那些画面像碎玻璃，猛地扎进脑海。她定了定神，转过身时脸上已没了波澜：“他会记住我所有的喜好，却从不会说一句软话。他的疼，带着算计，藏着防备，像裹着糖衣的毒药。”


    陆凡看着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痛楚，心里莫名一沉。他收起了脸上的笑意，靠在门框上：“我不会。”


    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一颗石子，在杨漪的心湖里激起一圈涟漪。她抬眸看他，撞进他那双清亮的眸子里——那里没有林超成的阴鸷，没有算计，只有坦坦荡荡的认真。


    杨漪别过脸，将餐盘放进水槽，水流哗啦啦地响，掩盖了她瞬间的失态：“没必要说这些。我们只要演好夫妻，稳住黎叔就行。”


    陆凡没再说话，只是看着她的背影。


    下午，温慧敏派人送来了黎叔近期的活动轨迹，还有一沓林超成与黎叔的通话录音。陆凡坐在沙发上，反复听着录音里林超成的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恭顺，又藏着年少气盛的桀骜，尾音微微上挑，透着股漫不经心的狠劲。


    “杨漪，”陆凡忽然走近她，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近得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栀子花香，“你准备好，做林超成的妻子了吗？”


    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带着几分清冽的薄荷味，和林超成身上那股冷冽的古龙水味截然不同。杨漪的心跳漏了一拍，猛地后退一步，后背抵在冰凉的窗玻璃上，眼底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被冷硬覆盖：“我是警察，伪装是我的本能。”


    陆凡看着她眼底的戒备，忽然低笑出声。他后退半步，拉开距离，语气带着几分戏谑：“可我怕你入戏太深。毕竟，对着一张和旧爱一模一样的脸，换谁都会乱了分寸。”


    “我没有旧爱。林超成是罪犯，我是警察，我们之间，只有立场，没有感情。”


    陆凡没再戳破她的口是心非。他看得出来，她嘴上说得决绝，心里却藏着……


    夜里，主卧的床很大，却被两人硬生生隔出一条楚河汉界。杨漪背对着陆凡，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丝毫不敢放松。身旁的陆凡呼吸均匀，似乎早已熟睡，可她知道，他没睡。


    卧底的人，哪有那么容易睡着。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忽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雨声敲打着玻璃，带着几分缠绵的意味。杨漪的眼皮渐渐沉重，连日的紧绷让她疲惫不堪，意识渐渐模糊。


    半梦半醒间，她仿佛又回到了渔船舱。林超成的血染红了她的裙摆，他的手抚过她的小腹，声音轻得像叹息：“别恨我……”


    她猛地惊醒，额头上布满冷汗，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身旁的人似乎察觉到她的异样，一只温热的手轻轻覆上她的后背，动作小心翼翼，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


    “做噩梦了？”


    杨漪的身体一僵，猛地挣开他的手，转过身，眼底满是警惕：“别碰我。”


    陆凡的手僵在半空，随即缓缓收回，他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看清她眼底的恐惧和脆弱，心里忽然生出一丝心疼。他没再靠近，只是低声道：“我在。不用怕。”


    简单的四个字，却像一道暖流，缓缓淌过杨漪冰冷的心底。她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算计，没有戾气，只有纯粹的关心。


    这一刻，她忽然分不清，眼前的人，到底是陆凡，还是林超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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