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蒙恬的“借将”帖

作品:《大秦:我的拳头能炼钢

    荆云清理掉眼线的第二天下午,信使到了。


    不是咸阳来的王命旗牌使者,而是从北境方向,风尘仆仆疾驰而来的军中快马。信使只有两人,都穿着蒙恬亲卫营特有的暗红色镶边皮甲,马匹口鼻喷着浓白的沫子,显然是一路未曾停歇。


    他们被直接引到郡守府时,秦战正在后堂与几位老师傅争论冲车主轴的材料方案。王铁头坚持要用百年以上的硬柞木做芯,外层以热套法箍上熟铁筒,认为这样“有韧劲,吃得住反复冲撞”;孙大锤则主张直接尝试大型铸铁,认为“要的就是一击破门的狠劲,木头再硬也是木头”。


    争论激烈,空气里弥漫着老匠人身上的烟油味和唾沫星子。秦战揉着额角,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脑子里权衡着两种方案的优劣与风险。


    信使的闯入打断了争论。


    为首的是个面容冷峻的年轻校尉,对着秦战单膝跪地,双手捧上一个用火漆密封的竹筒,以及一个巴掌大小、沉甸甸的皮质小袋。


    “末将蒙毅,奉上将军蒙恬之命,特来面见秦大人!”校尉声音洪亮,带着军人特有的干脆。


    蒙毅?秦战心中一动,记得蒙恬有个弟弟,年纪尚轻,看来就是此人了。


    他接过竹筒,捏碎火漆,抽出里面一卷帛书。帛书质地细密,是军中常用的加厚型,展开后,蒙恬那熟悉的、笔力遒劲甚至有些潦草的字迹跃然眼前,显然是仓促间写就。


    “秦战吾弟:北境暂安,然狼王远遁,其患未除。更兼东出在即,山雨欲来。愚兄不日将奉王命南下,整军函谷。然麾下诸军,惯于野战冲杀,于器械之精用、土木之巧筑、乃至新式军械之临战保养维修,实多粗疏。尝闻弟于栎阳,亲训悍卒三百,不仅骁勇,更深谙器械之理,可称‘技术锐士’。今兄厚颜,欲向弟暂借此三百锐士随军,以为全军之‘筋骨’与‘耳目’。安家之资,聊附于后。盼弟成全。兄,蒙恬手书。”


    信很短,意思却极为明确:借人,而且要的是秦战最核心的那三百从北境血战归来、又经过系统技术培训的老兵。这不是借普通士兵,是借种子,借教官,借一支能在前线快速搭建起技术保障体系的核心骨干。


    秦战的目光落到那个皮质小袋上。他解开系绳,朝桌上一倒。


    “哗啦——”


    十几块切割整齐、成色极足的金饼滚落出来,在下午的光线下反射着沉甸甸的、诱人的黄光。每块金饼都有固定的制式,边缘清晰,显然是军中库藏的特制赏功金。粗略估算,不下百金。这对于三百士兵的“安家费”来说,丰厚得有些过分了。


    堂内安静下来。王铁头和孙大锤等人看着那些金饼,又看看秦战凝重的脸色,知趣地闭上了嘴,默默退到一旁。


    秦战拿起一块金饼,入手冰凉沉重,边缘光滑,几乎没有毛刺。他用拇指摩挲着金饼表面,触感微凉而实在。百金,足以让三百士兵的家人过上很长一段时间宽裕的日子,甚至置办些田产。蒙恬出手大方,姿态也放得足够低(“厚颜”、“盼弟成全”),但字里行间那种不容拒绝的意味,和他哥哥蒙骜如出一辙。


    这不是商量,是通知。是前线统帅基于战争需要的、最直白的索取。


    “慈不掌兵。你造出的虎狼,终须放归山林见血。放在你身边,只会养成绵羊。”


    蒙恬信末没有写这句话,但秦战仿佛能听到他那冷静而略带讥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造出了更锋利的刀,更坚固的甲,更高效的杀人机器。现在,要用这些机器的人来了,不仅要机器,还要会保养、会维修、甚至能教别人使用这些机器的人。


    把这三百最熟悉栎阳技术、也最忠诚于他的老兵交给蒙恬,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栎阳的技术精髓和一部分军魂,将直接融入大秦东出的主力军团。他们会在最惨烈的攻城战中检验这些技术的成色,用血与火来修正和完善。他们会将栎阳的“规矩”和“方法”,带到更广阔的战场,影响更多的人。


    但同时,也意味着这三百人将直面最残酷的战争前沿,伤亡……难以预料。蒙恬再惜才,也不会把他们当宝贝供在后面。他们是“筋骨”和“耳目”,是要顶在最前面、解决最棘手技术难题的尖刀。


    秦战仿佛已经看到,这些熟悉的面孔,在陌生的城墙下,冒着箭雨架设云梯,在冲车被砸毁时拼命抢修,在深夜挑灯维护强弩……然后,其中一些面孔,会永远留在某座不知名的城下,或者某条染血的巷子里。


    他捏着金饼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蒙毅校尉依旧单膝跪地,低着头,姿态恭敬,但腰背挺直,显示出不容置疑的军人气质。他在等待答复。


    后堂里静得能听到远处工坊隐约的噪音,还有众人压抑的呼吸声。


    百里秀不知何时也来到了门口,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目光在那袋金饼和秦战脸上扫过,眼神深邃。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赵莽站在秦战侧后方,拳头捏得咯咯响,瞪着蒙毅,眼神像要喷火。猴子则有些无措地搓着手。


    秦战沉默了许久。久到蒙毅的膝盖似乎都有些僵硬了,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蒙将军……要借多久?”


    蒙毅抬起头,目光坦率:“上将军言,东出首战,乃至后续攻坚,皆需此等技术骨干。时间……恐非短期。或许一年,或许更长,视战局而定。”


    一年,或许更长。也就是说,直到东出战争告一段落,这些人可能都无法回到栎阳。


    秦战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沉静,只是那沉静深处,翻滚着看不见的波澜。


    “金饼,收回去。”他将手中的金饼放回桌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蒙毅一怔:“秦大人,这是上将军……”


    “安家费,栎阳会发。”秦战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按阵亡抚恤的双倍标准,提前发给他们的家人。蒙将军的心意,秦战领了。但这金饼,是军中赏功之物,不该用作此途。”


    蒙毅看着秦战,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最终点了点头:“末将领命。”


    “人,我可以借。”秦战继续道,每个字都说得很慢,很重,“但这三百人,是我栎阳的子弟兵。他们去,是作为技术教官和攻坚骨干,不是普通填壕的卒子。请蒙将军务必……善用之。”


    他用了“请”字,但话语里的份量,重若千钧。


    蒙毅神色一肃,再次低头:“末将必当将大人之言,一字不漏,回禀上将军!上将军亦言,此三百锐士,当为全军之‘技击教头’,非到万不得已,不置于必死之地。”


    保证很动听。但秦战知道,战场上,“万不得已”的时候太多了。


    “还有,”秦战补充道,“他们随军所需的特殊工具、备用零件、以及部分消耗材料清单,我会随后让人整理出来,一并送去。希望蒙将军能尽量保障。”


    “理所当然!”蒙毅立刻应道。


    “好。”秦战点了点头,“三日后,北门外,点兵交接。”


    “谢大人!”蒙毅重重抱拳,这才起身。他收起金饼袋,又行一礼,转身干脆利落地离去,马蹄声很快在府外远去。


    后堂里再次陷入沉默。金饼的光芒仿佛还残留在众人视网膜上。


    赵莽第一个憋不住,低吼道:“头儿!真要把老兄弟们送走?还是送给蒙恬那家伙!他打仗是厉害,可那是拿人命堆出来的!咱们的人去了,指不定被当驴使,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猴子也小声道:“就是啊,头儿……那三百人,可是咱们的根底。走了,工坊里的技术活儿,好多都得受影响。而且……而且人心怕是要散。”


    王铁头叹了口气,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孙大锤闷哼一声,抓起自己的烟杆,狠狠嘬了一口,吐出浓重的烟雾。


    百里秀走到案边,看着蒙恬那封简短的信,指尖拂过帛面,轻声开口:“蒙恬此请,虽显突兀,却在情理之中。东出之战,攻坚必多。他麾下确缺精通新式军械与土木作业的骨干。此三百人去,若能站稳脚跟,立下功勋,将来……或可成为大人影响力深入军中的一支重要触角。”


    她总是看得更远,更冷。利弊分析,清晰透彻。


    秦战知道她说得对。这既是割肉,也是播种。痛苦,但可能有必要。


    可他眼前闪过的,是那些老兵的脸。是冰河血战中跟着他咬牙冲锋的脸,是回到栎阳后摸着新式军械嘿嘿傻笑的脸,是听说要造攻城器时露出困惑和不安的脸……


    现在,他要亲自把他们送上另一条也许更血腥的征途。


    “都出去吧。”秦战挥了挥手,声音里充满了疲惫,“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众人面面相觑,最终都默默退了出去。百里秀最后离开,轻轻带上了门。


    后堂里只剩下秦战一人,和桌上那封摊开的帛书,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尽的烟味。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下午的风带着暖意和工坊区的烟尘吹进来,却吹不散心头的沉重。


    远处校场方向,隐约传来士兵操练的呼喝声,其中或许就有那三百人的声音。


    他缓缓卷起蒙恬的帛书,帛面光滑微凉。他将它放进一个木匣,和嬴疾的清单、李斯的“药方”放在一起。


    木匣渐渐沉重。


    放虎归山。


    他知道,从这三百人离开栎阳的那一刻起,他亲手点燃的这团“火”,将真正开始以他无法完全掌控的方式,燎原开来。


    而他,这个点火的人,只能站在这里,看着他们奔赴未知的战场,手里攥着的,除了微弱的祝福,就只有沉重的责任,和一丝无法言说的……愧疚。


    窗外,一只离群的孤雁,正奋力振翅,划过被烟尘染得有些昏黄的天空,发出悠长而凄清的鸣叫,一路向南。


    (第三百零九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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