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风度翩翩的好人


    时音不知道为什么任清野要约他一起下班回家，但就说巧不巧吧，早上出门电动车没电，时音是坐地铁来的，有顺路的车坐，时音当下回应：“好，我五点半下班。”


    放下手机抬头，时音叫初学芩：“我下班跟你表哥的车回去。”


    “嗯，好，”初学芩收藏了觉得不错的爬山攻略帖子，反应过来她刚应了内容，小姑娘猛抬头，瞪大眼：“啊？不是？你怎么知道……”


    时音没隐瞒：“我们是邻居。”


    初学芩眨巴眨巴两下眼睛：“吼吼，我前几天还看他在家族群里提过隔壁住了位单位的同事，没想到是你。”


    时音表情无害：“是的，他还说让我多关照你。”


    “呵呵呵，我把他微信拉黑，他这是找人监督我吧？”初学芩张口就吐苦水：“时哥你评评理，我一成年人，想和朋友玩，借点钱给朋友，他不同意就算了还和我爸妈告状，哪有这样的啊。”


    时音摇头：“没，不是要我监督你。”


    初学芩理了下齐刘海：“知道啦，我就打个比方。”


    时音接上刚才的话：“你哥会这样做应该是担心你的财产安全。”


    初学芩耸肩摊手，桌上蛋糕还剩一小块，她道：“剩下的时哥你带回去叭，有车方便。”


    “你不吃了？”


    “我晚上有约。”初学芩把小蛋糕重新包起来，丝带打了个蝴蝶结固定，交给时音。


    下班时音就提着蛋糕盒到东门等任清野，期间时音空出手给周臻颖发了一条替任清野“澄清”的消息：“任老师不是故意拉我下水，他和他表妹之间有点小矛盾，所以，医务室里他能指望上的只有我，是真在拜托我帮忙啦。”


    周臻颖估计在忙，没回复。


    东门没有地铁也没有公交站，走这门出来的学生不多。


    不多时任清野就出来了。


    任清野开的是辆黑色奔驰，车子稳稳停在时音跟前。


    时音打开副驾门，先把半块小蛋糕伸进车里，笑嘻嘻地说：“初学芩请你吃的小蛋糕。”


    九月底，傍晚天气转凉，任清野穿着一件套头卫衣，双手随意搭在方向盘上。


    时音猫腰坐进车里。


    任清野才抬手接过蛋糕，让时音寄安全带，语气半开玩笑：“那替我谢了她的好意，还记得给我留这么小半块。”


    安全带咔哒一声扣紧。


    时音要去接回蛋糕盒，任清野没给，反手把它搁后座。


    时音解释说：“这家蛋糕味道不错，订的比较小份，我们没忍住多吃了一些。”


    任清野视线在时音脸上停顿几秒，时音说话时眼睛亮闪闪，带着股笑意。


    任清野嘴角一翘：“那丫头让你来当说客了？”


    时音自然是说没有。


    任清野嗯了一声，开车，目视前方，不紧不慢地说起来：“你来当说客我也不会先低头原谅她。”


    时音语气小了不少：“真没有，她没让我求你什么。”


    没有什么杀伤力的声音轻飘飘在任清野耳边划过，任清野又扭头看了时音一眼。


    时音很老实，第一次坐任清野的车，没好意思东张西望。


    车里弥漫着清淡又静谧的檀香味。


    任清野清嗓音，未免让时音觉得他不好说好，还是把真实情况描述清楚：“初学芩那个所谓的朋友，男的，同城游戏网认识的，目前待业，找她借过几次钱，最后一次借的金额比较大，她没钱给，男的就跑到她原单位去堵人。”


    提起上半年的事情，任清野神情沉了几分。


    这是时音没想到的，他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任清野：“我训了她几句，她就把我删除拉黑。”


    时音坐直身，第一反应是：“钱呢？对方最后还了吗？”


    任清野：“我去讨的。”


    至于怎么讨，任清野没说。


    时音瞟眼任清野那被藏在卫衣下的臂膀，嗯，打人的话，任老师应该完胜。


    任清野往右打满方向盘，上了不算拥堵的高架桥，同时转开话题，任清野提到昨天的话题：“对昨天的事情，我要和你说声抱歉。”


    时音反应没有任清野快：“嗯？什么事？”


    前方进入小堵路段，任清野缓踩刹车，扭头，去找时音不解的目光，他道：“昨天是我不好，强迫你跟我一起监管学生的安全。”


    夜幕降得快，不过傍晚六点半，天色全暗下来。


    街上霓虹灯交错，车窗外的灯光忽明忽暗。


    灯光时不时打在时音脸上。


    “怎么能算是强迫，”时音明白过来任清野说的是什么事，他弯弯眼角，“都是为了学生好。”


    任清野嗓音低下几分：“晚上一起吃饭？”


    时音歪头。


    任清野：“我请客，对昨晚行为的赔礼。”


    这才是任清野今天约时音一道回家的最终目的。


    车子最后停在了一家私厨中餐厅。


    后天就是国庆假期，店里装修喜庆红火，任清野开了间包厢，点上一桌基本满足时音口味的美食。


    蛋糕被彻底忘在车后排。


    到家已是两个多小时后的事。


    有空看周臻颖回复的消息是在时音到家关起门后。


    周臻颖：“他是不是真拖你下水这事我不做评价，但如果他今天找你道歉，那这事你得谢我。”


    聊天页面里躺着一张截图，是七年级语文组群聊内容。


    周臻颖一大早在群里分享一条教育局公众号文章链接，链接标题很大：【班主任下列哪些行为是推托责任……】


    链接下有语文组组长的：“大拇指.jpg，不错。”


    “这篇文章写得很不错，大家好好阅读。”


    再下面，就是其他老师回复“收到”的统一信息。


    时音，找不到表情包形容：“。”


    周臻颖：“他真找你道歉了？”


    时音：“。”


    周臻颖：“难怪他下午走那么快，还拒绝送鲍老师回家。”


    这话。


    时音心绪一颤，反问：“他拒绝送鲍老师回家？”


    周臻颖：“是啊，鲍老师今天身体不舒服，本来想蹭任老师的车让任老师顺路送她回家，可惜哦，被任老师果断拒绝了。”


    时音看着这串文字，深吸了口气。


    要说顺路送回家这事啊，那可没有人比他住的地址更顺路了。


    周臻颖的消息还在输出：“嗐，我瞎猜的，你不是骑电动车上班，任老师总不能是下班去找你赔礼道歉然后和你共进晚餐，你的电动车塞进人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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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备箱。”


    时音：“……”


    周臻颖：“你干什么？输入法出问题了吗？一直回复标点符号。”


    时音打字：“感谢提醒，我要下楼给我心爱的小电动充电了。”


    周臻颖：“小黄豆抠鼻子.jpg”


    ***


    假期前最后一天的班总是过得漫长又磨人。


    初学芩是晚上的飞机，时音不动声色套了初学芩的话，确定初学芩这次出去玩是跟好闺蜜同行，时音大手一挥，让初学芩早退。


    下午基本没什么事。


    时音把窗台的花花草草浇一遍水，靠在老板椅上刷手机等下班。


    最近腹肌视频刷多了，APP主页总给他推送各类腹肌男。


    看多了审美疲劳，时音百无聊赖地向上滑动页面，身体放松，摇动椅子，翘起二郎腿，脚尖点点晃晃。


    任清野敲门进来时，时音正好刷到一条男模在做俯卧撑汗流浃背的视频。


    明明没外放声音，时音还是一个激灵，猛地关掉手机，反扣到桌上，站起来，干巴巴望向门口。


    脸上尽是慌慌张张的心虚表情。


    任清野被时音的反应弄楞。


    医务室的门是大敞开的。


    任清野带着歉意的声音说：“抱歉，打扰了，来得好像不是时候。”


    时音强扯笑容，：“是时候，是时候，任老师有什么事吗？”


    任清野才迈腿进来：“你这儿有眼药水吗？”


    时音：“有啊，不过只有缓解视力疲劳的常规眼药水。”


    “我们班在小测，”任清野走到时音跟前，停下脚步，“有学生眼睛干涩，想滴眼药水。”


    “哦，好，我给你拿，好像有一支玻璃酸钠。”时音没好意思去看任清野，转身到药柜里翻找眼药水，拿出来后又把登记本取出来，递给任清野一支黑笔：“任老师，这儿签字。”


    任清野接过眼药水和黑笔，在指定空格签名。


    时音垂眸，看着任清野握笔时略鼓起青筋的手背。


    任清野字迹飞扬，签完名，合上笔帽，放下笔。


    被放下的黑笔没稳住，在桌上滚了一圈，撞到那只反扣的手机边缘，才停下来。


    气氛随之停滞。


    脸皮薄得像肥皂泡泡的时音，抿唇：“那个，任老师。”


    任清野应声：“嗯？”


    “我得澄清一下，”时音像做了什么伟大决定，深吸口气，抬起头，正视任清野：“我是很正经的人，不看哪些……就是，”指尖点点手机壳，他狡辩，“是系统自动推给我的。”垂在身侧的手小动作很多，揪衣角又揪裤子。


    “嗯，时医生一表人才，”任清野弯眸一笑，没戳破，顺着往下说：“是正经人。”


    “任老师风度翩翩，文质彬彬，”时音礼尚往来，声音清润，“是位好老师。”


    任清野掂了掂掌心里的眼药水，一抬下巴：“走了，假期愉快。”


    时音大眼睛乌溜溜地：“嗯嗯，假期愉快。”


    目送任清野离开，时音立马把手机里的“不良视频”软件通通删除。


    删除完了，心里默数三二一，再又把软件下载回来。


    这样删除又下载，系统应该不会再给他推这么多擦边视频了吧？


    决不被信息茧房拿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