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剧烈的头痛,像是有人拿着凿子在一下下钉她的天灵盖。


    耳边是聒噪尖锐的童声,带着十足的恶意和跋扈:“贱婢生的玩意儿,也敢瞪我?给我跪下,学狗叫!本公子便饶了你这次!”


    身上也痛,胳膊、后背火辣辣的,像是被擦伤或撞伤了。


    赵明玉,不,现在或许应该叫嬴明玉,艰难地撑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是古拙的木质房梁,绘着暗色的云纹。


    身下是冷硬的……砖石地?


    她勉强转动脖颈,看到一个穿着古代曲裾深衣,头戴小金冠,约莫六七岁的男孩,正叉着腰,趾高气昂地站在她面前。


    男孩脸盘圆润,肤色白皙,本该是可爱的长相,可那双眼睛里满是与年龄不符的骄横和恶意,破坏了一切观感。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低着头、大气不敢出的内侍。


    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


    她是嬴明玉,秦始皇赵政之第九女,生母是早已亡故的低阶宫女。


    年方五岁,在宫中如同影子,无人重视,常被其他公子公主欺辱。


    而眼前这位,正是历史上鼎鼎大名的秦二世——胡亥,始皇第十八子,比她大一岁,今年六岁。


    因其母胡姬略有宠爱,加上他自幼会讨好卖乖,在始皇面前装得纯良,背地里却是小霸王一个,尤其喜欢欺负她这个没娘又不得宠的妹妹。


    今日,胡亥不知又从哪儿得了件新奇玉器,跑来她这偏僻冷清的院舍炫耀。


    原主胆小,只是缩在角落,胡亥却嫌她“晦气”、“不会奉承”,先是言语辱骂“贱婢之女”,继而推搡。原主气急之下,回了一句“你才是贱婢之子!”,便被胡亥狠狠一把推倒,后脑勺撞在了殿前的石阶上,当场昏死过去。


    再醒来,壳子里就换成了刚猝死于电脑前、肝完“大秦盘点”视频的现代历史UP主,赵明玉。


    理清现状的瞬间,明玉觉得后脑勺更痛了,怒火却“噌”地一下直冲头顶。


    胡亥!秦二世!断送大秦江山、杀光自己兄弟姐妹的败家子!历史耻辱柱上的钉子户!


    她居然穿成了被他欺负至死的倒霉公主?!


    “喂!装死吗?”胡亥见地上的嬴明玉只是睁眼看着他,不说话也不动,觉得无趣,又上前用脚尖不轻不重地踢了踢她的小腿,“听到没有?跪下,学狗爬!不然我就告诉父王,你偷我的玉!”


    疼痛和胡亥嚣张的嘴脸,彻底点燃了明玉憋屈的怒火。


    去他的从长计议,去他的徐徐图之!


    老娘上辈子卷到猝死,这辈子开局就被历史罪人差点害死,还能忍?


    躺平?咸鱼?那是以后的事!现在,她只想揍人!


    属于五岁孩童的身体还虚弱无力,但成年人的灵魂和那股不要命的狠劲瞬间接管,在胡亥又一次伸脚要踢时,明玉猛地伸手,一把抱住他的小腿,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拽。


    “哎哟!”胡亥猝不及防,惊叫一声,重心不稳,“噗通”摔了个结结实实的屁股墩儿,头上的小金冠都歪了。


    “公子!”两个内侍惊呼,想要上前。


    明玉却已迅速爬起,脑子还在嗡嗡作响,身体却先于意识行动。


    她牢记“打架专攻下三路”的朴素真理,趁着胡亥摔懵还没反应过来,扑上去就用小拳头往他肉多的地方捶,用指甲掐,用脑袋顶,毫无章法,却胜在突然和一股子豁出去的疯劲。


    “你敢打我?!反了!反了!”胡亥何曾吃过这种亏,愣了一瞬后,暴怒起来,他毕竟年长一岁,力气也大些,很快扭住明玉的胳膊,两人滚倒在地,扭打成一团。


    扯头发,抓脸,踢打,毫无皇室子弟的体面,活像两只炸毛互啄的小鸡崽。


    “快!快拉开!成何体统!”内侍们慌得六神无主,想拉架又不敢对公子公主用力,急得团团转。


    最终,是两个闻讯赶来的年长宫人,才费力将两个泥猴似、互相“呸”了一口的小主子分开。


    明玉气喘吁吁,额头被胡亥的指甲划了道口子,渗出血珠,混着尘土,看起来颇为狼狈。


    身上的衣裙也脏破了好几处。但胡亥也没好到哪里去,发髻散乱,脸上有两道红痕,衣襟被扯开了,同样灰头土脸。


    “你……你给我等着!我这就去告诉父王,看父王不打死你个贱种!”胡亥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明玉尖声叫道,眼圈都红了,一半是疼的,一半是丢脸气的,他从小到大,就没受过这种委屈。


    “去啊!谁不去谁是狗!”明玉豁出去了,抹了一把额头的血,昂着小脑袋,毫不示弱地顶回去,心里却在疯狂吐槽:【告状?正好!我正愁没机会见政哥呢,不对,现在他是我爹……不管了,反正能见到活的了!值了!】


    胡亥被她那副“光脚不怕穿鞋”的架势噎了一下,旋即更加恼怒,对宫人吼道:“看什么看!带她去章台宫!现在!立刻!”


    章台宫。


    殿内弥漫着淡淡的竹简和墨香,还有一种无形迫人的威压。


    秦王嬴政正跪坐于巨大的御案之后,玄衣纁裳,头戴通天冠,他面前除了堆积的竹简,下首还坐着数位重臣,赫然有老将王翦、廷尉李斯,以及几位掌管军事粮草的官员。


    显然正在商议要事。


    一名内侍小心翼翼入内,在宦者令耳边低语几句,宦者令脸色微变,上前低声禀报。


    嬴政眉心几不可察地一蹙,但并未发作,只沉声道:“带进来。” 声音不高,却让殿中气氛更凝肃了几分。


    正在禀报粮草调度的一名官员立刻噤声。


    很快,两个小小的、狼狈的身影被宫人半引半拉地带入殿中。


    浓重的朝议氛围被这突如其来的童稚闹剧打破,几位大臣目光扫过,皆面露讶异,但很快眼观鼻鼻观心。


    胡亥一见到御座上的父王,立刻“哇”地一声哭出来,扑倒在地,涕泪横流:“父王!父王要为儿臣做主啊!九妹她疯了!她偷儿臣的玉,儿臣只是问问,她就动手打人!您看她把儿臣打的!” 他努力抬起挂彩的小脸。


    而另一边,明玉则安静地站在那里。


    小小的人儿,衣裙脏破,额头带伤,渗出的血迹混着尘土,她没有哭诉求饶,只是微微张着嘴,一双乌黑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正一眨不眨地看向御座之上——


    【啊啊啊啊啊——!!!】


    一个完全陌生、清脆,属于小女孩的尖叫声,毫无征兆地在嬴政,以及下首离得较近的王翦、李斯等几人脑海中直接炸开。


    【政哥!政哥,活的政哥,会喘气的!我那迷人的老祖宗啊!!!妈呀怎么这么好看这么帅!这眉眼、这鼻梁、这下颌线、这通天的帝王气场!史书里那些描写都是苍白的!真人帅裂苍穹啊!!!】


    【等等等等!冷静!明玉你冷静!他现在是我爹,对,我爹,亲爹!活的爹!啊啊啊爹!你看我!我是你女儿啊!爹!爹你听见了吗!爹——!!!】


    嬴政执笔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顿,深邃的眼眸倏然抬起,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了那个额角带血、看似吓傻的小女儿脸上。


    他能清晰地“听”到每一个字,感受到那几乎要溢出来的,带着古怪的狂热。


    几乎同时,下首的王翦花白的眉毛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李斯低垂的眼睑下眸光微闪。


    两人皆是人精中的人精,这突兀闯入脑海的,绝非殿中任何一人发出的“心音”,让他们心中瞬间掀起惊涛骇浪,但面上却控制得滴水不漏。


    其余几位离得稍远或心神不在此的大臣,则毫无所觉。


    嬴政面上波澜不兴,仿佛只是被孩童的哭闹打断,沉声问:“怎么回事?”


    负责的宫人扑通跪倒,颤声将所见所闻如实禀报,包括胡亥如何闯入辱骂、先行动手推倒九公主,以及九公主醒来后如何反击……


    随着宫人叙述,胡亥哭声渐弱,眼神飘忽。


    而嬴政脑中,那聒噪激动的心声也变了调:


    【听听!爹你听听!是他先骂我贱婢之女,是他先动手推我,我脑袋现在还疼呢!看这血!】


    【恶人先告状!从小就这么坏!这么能演!在爹你面前装可怜,背地里就欺负姐妹!】


    【这种性子,长大了还得了?难怪把兄弟姐妹都……】那心声到这里猛地一顿,含糊掠过,【……反正不是好东西!】


    嬴政的目光再次扫过明玉额角的伤,和胡亥脸上那几乎快看不见的红痕,眼底深处,一丝冰冷的寒意掠过,他看向胡亥:“欺凌姐妹,口出恶言,继而动手伤人,事后诬告,禁足三月,抄写《秦律》十遍,赵高管教不力,杖二十。带下去。”


    “父、父皇……”胡亥难以置信。


    “带下去。”声音不容置疑。


    胡亥被拖了出去,哭喊声渐远。


    殿内一时寂静。


    几位大臣交换着眼神,心中对大王如此干脆利落地处置颇受宠的胡亥,且是在这等议政场合,皆感意外,但无人敢置喙,目光不由都隐晦地扫过那个额头带伤的小公主,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这位小公主。


    嬴政却不再看明玉,仿佛刚才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琐事,重新将目光投向方才禀报的官员:“粮秣之事,继续。”


    “唯、唯!”那官员连忙收敛心神,继续汇报,但殿中气氛,已与先前截然不同。


    一种混杂着惊疑与探究的暗流,在能听见那“心音”的几人之间无声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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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玉有些无措地站在原地,偷偷瞟着御座上重新专注于政务的父王,又瞄了一眼下面那些正襟危坐、却偶尔有目光扫过她的历史名人。


    【那个白发老爷爷就是王翦吧?灭楚的大佬!气场好稳,旁边那个是李斯?啧,标准的法家精英脸……他们是在讨论伐楚?那,现在是秦王政二十三年咯?正是灭楚的关键时候……】


    她正胡思乱想,忽然听到那位汇报的官员提到“李信将军前部已至”,而一位武将模样的臣子出列,慷慨陈词,主张应支持李信急进,一举破楚,言二十万兵足矣。


    另一位须发灰白的王翦则缓缓摇头,声音沉浑:“楚地广袤,项燕非易与之辈,必六十万兵,步步为营,方有胜算,李信年少气盛,恐有疏失。”


    【来了来了!历史名场面!李信vs王翦!伐楚之争!】


    明玉耳朵瞬间竖了起来,内心开始同步弹幕解说,【李信是挺猛,但这次真会栽啊!项燕,项燕就是个老狐狸,就等着他分兵呢!】


    【王老将军到是稳,可六十万大军,举国之兵,压力也大,还得防着楚王那边拖后腿……】


    【不过话说回来,李信长这样?跟农药里那个一点不像嘛,看起来就比那个李信讨……呃,好像也没那么讨厌?反正没游戏里那么装。】


    这详细到令人发指、甚至带点“大不敬”对比的心声,如同冰水浇入滚油,在嬴政、王翦、李斯等能听见者的脑海中回想。


    王翦持重如山的面容上,眼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李斯低垂的眼眸中精光爆闪,瞬间又归于沉寂,只是拢在袖中的手指微微收紧。


    其余几位能听见的大臣,更是险些控制不住表情,看向那站在殿中、一脸“我在认真听讲”模样的小公主,眼神活像见了鬼。


    她……她怎知李信用兵策略?怎知项燕打算?怎知楚王可能掣肘?甚至……


    “农药”是何物?“游戏”又是何意?这看似荒诞不经的童言心语,其中透露出的对前线态势、对手性格、乃至潜在风险的判断,竟与庙堂之上这些老谋深算的重臣推演,有隐隐相合之处!


    尤其那句“李信是挺猛,但这次真会栽”,更是让知兵如王翦者,心中凛然。


    嬴政执笔的手悬在半空,朱砂墨汁凝聚在笔尖,将落未落,他缓缓抬起眼,目光再次落向明玉。


    这一次,不再是之前审视闯祸孩童的冷淡,而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探究与审视。


    那目光如有实质,仿佛要穿透这稚嫩躯壳,直抵其内里那个跳跃着古怪念头、知晓着不该知晓之事的“魂灵”。


    大殿之中,议政之声虽在继续,但一股惊心动魄的波澜,已在这位帝国主宰与寥寥几位重臣的心湖深处,激荡开来。


    而这个引发了波澜的小小身影,对此一无所知,她只是觉得父王和那几个老大臣看她的眼神,好像……有点复杂?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明玉下意识又想抹脸,碰到伤口,疼得“嘶”了一声。


    这一声轻嘶,打破了殿中那诡异的寂静。


    嬴政终于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却不再提伐楚之事,只对宦者令道:“带九公主下去,让夏无且看看伤,既其生母已逝,日后便居章台宫偏殿,一应起居,由你安排。”


    “唯。”宦者令躬身,心中巨震,大王竟将这位不起眼的九公主,安置在了寝宫之侧?


    明玉也愣住了,住章台宫?和政哥……爹,住这么近?


    “去吧。”嬴政不再看她,重新垂眸,看向案上竹简,仿佛方才一切未曾发生。


    明玉懵懵懂懂,跟着宦者令退出大殿,走到门口,她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御座上那道玄色深沉的身影。


    【政爹……好像也没那么可怕?还挺讲道理?就是眼神有点吓人……不过,能离偶像这么近,值了!】她心里美滋滋地想着,脚步都轻快了些。


    而殿内,在她身影消失后,嬴政并未立刻继续议政,他沉默片刻,方才抬眼,目光缓缓扫过下首神色各异的几位重臣,尤其在王翦、李斯脸上略有停留,而后,用听不出喜怒的平淡语调道:


    “伐楚之议,李信既有锐气,可令其为前部试探,然王翦所虑,不可不防。大军调度、粮秣储备,皆按六十万之数,秘密筹备,另,加派细作,详探楚廷动向,尤其是楚王与项燕之间。”


    “唯!”众臣凛然应诺。


    这道命令,看似折中,实则已极大倾向了王翦的稳妥之策,并为可能的变数做足了准备,而其中对楚国内部的关注,更是微妙地印证了某种……不可言说的“预感”。


    退朝后,几位能听见心声的重臣,不约而同地放慢了脚步,彼此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又充满无尽惊疑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