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6章 地火天雷

作品:《千秋世家:从秦末开始

    公元前141年 汉景帝后元三年 十一月中


    吕梁山深处,废弃矿洞。


    血腥气混杂着烟尘,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白霜,附着在岩壁和尸体上。洞内的厮杀已从最初的激烈对攻,转为一种压抑的、逐寸逐尺的争夺。攻入洞内的“山匪”们起初被绝地反击的猎胡营残兵打得有些懵,但很快凭借人数优势和更充足的气力重新稳住阵脚,将李敢等八十余人牢牢压制在粮车和乱石堆组成的最后防线后。


    猎胡营的士卒背靠着背,呼吸粗重如风箱,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不止一处伤,兵刃卷口,甲胄破碎,但眼神里的凶光却比洞外的风雪更冷。他们守着不到二十丈的狭窄区域,身后就是那道新发现的、通往未知生路的缝隙。但此刻,谁也没想着立刻退进去。


    “校尉,差不多了!”一个满脸血污的队率砍翻一个冒进的敌人,嘶哑道,“再不走,口子要被堵死了!”


    李敢靠在粮车后,左臂的伤口因为持续用力再次崩裂,鲜血浸透了临时捆扎的布条,顺着手臂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绽开小小的暗红色冰花。他脸色因失血过多而苍白,但眼神锐利如鹰,紧紧盯着洞口方向涌入的敌人,以及更远处那些影影绰绰、正在搬运尸体、清理通道,显然准备发动新一轮冲击的身影。


    敌人并不急躁。他们占据绝对优势,洞内空间有限,守军已成困兽,强攻固然能拿下,但伤亡必然不小。那个匪首显然想用更稳妥的办法——消耗,压迫,或许还有招揽。


    “里面的人听着!”一个粗嘎的声音从洞口传来,带着刻意装出来的豪爽,“李校尉是吧?是条汉子!带着这么点人,能啃下我们这么多兄弟,老子佩服!但看你们也到绝路了!何必白白送死?把粮食和兵器留下,老子可以做主,放你们一条生路!这冰天雪地的,各走各的道,如何?”


    李敢冷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没有回答,只是用还能动的右手,缓缓从脚边一具敌尸身上拔出一支箭矢,箭头染血,冰冷。


    那匪首等了一会儿,不见回应,声音转冷:“给脸不要脸!那就别怪老子心狠!弓箭手!给老子往死里射!耗光他们!”


    更多的箭矢从洞口攒射进来,虽然大部分被粮车和岩石挡住,但仍有流矢呼啸掠过,带起一蓬蓬血花和闷哼。猎胡营的士卒们将身体压得更低,用一切能找到的东西遮挡。


    “校尉!”几个士卒看向李敢,眼中是赴死的决绝,也有一丝对那条生路的渴望。


    李敢的目光越过厮杀的战线,望向洞内深处那片阴影,又抬头看了看洞顶那些因年代久远和之前战斗震动而簌簌落下的尘土碎石。一个疯狂的计划,在他心中迅速成型、清晰。


    “想让我们死?”李敢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在箭矢呼啸和惨呼声中,清晰地传到每个猎胡营士卒耳中,“那就一起埋在这儿!”


    他猛地转头,看向身边仅存的几名军官和亲信,语速极快:“还记得地图上标注的,靠近主矿洞的那条废弃的、有‘潜流’和‘脆岩’标记的坑道吗?还有我们在下面溶洞里看到的那些锈蚀的矿镐、朽烂的支撑木,和那半截绳索!”


    众人一愣,随即有人眼中闪过恍然和惊悸。


    “我们要塌了这矿洞?”一个老兵倒吸一口凉气。


    “不是塌了这里,”李敢眼中燃烧着近乎疯狂的火焰,“是塌了他们头顶那段!主矿洞靠近洞口那一段,上面是风化最厉害的砂岩层,下面有暗河流过,岩体早就空了!地图上标记得很清楚!那些杂碎现在大部分人都在洞口和前半段洞里!”


    “可是,我们怎么……”有人迟疑。


    “用火!用烟!”李敢咬牙道,“还记得我们之前怎么守住这里的吗?用湿泥和死马堵烟!现在,我们要反着来!把剩下的火油罐,绑上能找到的所有破烂布条、朽木,做成最大的火把!把能找到的所有还能烧的东西——敌人的尸体、我们的破衣烂甲、粮车上散落的麻袋片——全堆到那条缝隙口附近!但不是为了堵,是为了烧!”


    他手指向那条通往生路的缝隙:“那条坑道,地图上标了,是斜着向上的,而且有岔口!其中一条岔口,如果我看得没错,应该就在主矿洞那段‘脆岩’地层的正下方不远!我们要派人进去,在靠近主矿洞岩壁最薄的地方,用剩下的铁镐凿,用火烧,用冷水泼!热胀冷缩,加上岩体本就酥脆,一定能弄出裂缝,让烟和火气透上去!然后……”


    他看向洞口方向,那里敌人又开始蠢蠢欲动。“然后,我们要在这里,给他们演一场‘临死反扑、焚烧粮草、同归于尽’的大戏!把火点起来,烟弄大!吸引他们所有人注意,让他们以为我们要烧粮自焚!等他们冲进来救火,或者看热闹的时候……”


    后面的话不必再说,所有人都明白了。这是绝户计,也是唯一的生机。利用地形,制造一场“意外”的塌方,埋葬大部分敌人,然后趁乱从另一个方向(地图标示的通往“风坳口”的坑道)逃离。至于粮食……能带多少是多少,带不走的,就和敌人一起埋葬,绝不留给他们。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谁去凿壁?”李敢问。这是最危险、也可能最无声无息死去的任务。


    “我去!”“算我一个!”“老子挖过矿,懂点!”立刻有七八个伤势相对较轻、眼神最狠的老卒站了出来。


    “好!”李敢没有时间犹豫,“带上所有工具,火油,水囊,还有地图!记住,找到最薄的点,动作要快!听到外面我们这边火起、杀声最响的时候,就动手!得手后,不用等我们,立刻从地图上标的那条主道往‘风坳口’撤!我们会尽快跟上!”


    “诺!”那几人没有废话,迅速搜集物品,最后看了一眼袍泽,义无反顾地侧身挤进了那条黑暗的缝隙。


    “剩下的人!”李敢看向其余六十多人,“准备火!把我们这最后这块地方,变成火海和烟筒!弓弩手,把剩下的箭都射出去,然后准备肉搏,把他们放进来打!拖得越久,凿壁的兄弟机会越大!”


    “明白!”


    命令迅速执行。剩余的几罐火油被小心地分配,绑在削尖的木棍和拆下的枪杆上。尸体、破烂、散落的粮袋被堆到缝隙口附近,形成一道易燃的屏障。弓弩手将最后几十支箭矢扣在弦上,对准了洞口。刀斧手则默默地检查着手中残破的兵器,用布条将手和刀柄死死缠在一起。


    洞外的匪首似乎失去了耐心,或者认为守军已是强弩之末。“冲进去!杀光他们!抢粮食!”


    吼叫声中,黑压压的人影再次从洞口涌来,这一次,势头更猛。


    “放箭!”李敢嘶吼。


    最后一阵稀稀拉拉的箭雨射出,射倒了冲在最前的几人,但更多的敌人踩着同伴的尸体涌上。


    “点火!”李敢亲手将一支浸透火油的箭矢在旁边的火堆上点燃,奋力掷向那堆易燃物。


    轰!火焰瞬间升腾!干燥的麻袋、破烂的衣物、朽烂的木头,加上火油助燃,顷刻间燃起熊熊大火,浓烟滚滚,不仅挡住了敌人部分的视线,也迅速向洞内弥漫。


    “杀!”李敢单手擎着一柄砍出缺口的环首刀,率先冲向被火焰和烟雾稍稍阻隔的敌群。在他身后,六十多条伤痕累累的汉子,发出野兽般的咆哮,义无反顾地撞了上去。


    最后的搏杀,在火焰与浓烟中展开。没有战术,没有阵型,只有最原始的撕咬、劈砍、拖拽。不断有人倒下,鲜血泼洒在燃烧的杂物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和焦臭的气味。猎胡营的人知道自己必死,反而彻底放开了手脚,以命换命,以伤换伤,死死缠住数倍于己的敌人。


    浓烟越来越重,火光映照着一张张狰狞扭曲的面孔。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大火和守军疯狂的亡命打法弄得有些慌乱,攻势为之一滞。那匪首在洞口气得大骂,催促手下快点灭火,杀人。


    就是现在!


    在混乱的战场边缘,靠近岩壁的阴影里,谁也没有注意到,几块原本看似坚实的岩石缝隙中,开始有细微的烟尘和……丝丝缕缕的烟雾渗出。那不是明火产生的浓烟,更像是地底深处某种闷烧产生的、带着土腥味的浊烟。


    坑道内,那几名猎胡营的老兵,已经用尽了力气。他们找到了岩壁最薄处,用铁镐拼命凿挖,用火把灼烧岩壁,然后将仅存的一点冰冷暗河水泼上去。热胀冷缩,岩石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细密的裂纹如同蛛网般蔓延。他们甚至能隐约听到头顶上方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喊杀声。


    “差不多了!撤!”为首的老兵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和石粉,低吼道。几人毫不犹豫,转身就向坑道深处,按照地图标示的通往“风坳口”的方向,连滚爬爬地跑去。


    几乎在他们转身的同时。


    “咔嚓——轰隆隆——!”


    一声沉闷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断裂巨响,压过了洞内所有的喊杀声!紧接着,是山崩地裂般的轰鸣!主矿洞靠近洞口那一片区域,顶部的岩层毫无征兆地大面积崩塌!无数磨盘大小的岩石混杂着泥土、冰碴,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


    “地龙翻身了!”


    “洞要塌了!快跑啊!”


    “啊——!”


    惊恐到极点的惨叫瞬间取代了喊杀。正在洞内前半段厮杀、救火、围观的所有人,无论是“山匪”还是少数被卷入的猎胡营士卒,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灭顶之灾笼罩。巨大的石块砸下,烟尘冲天而起,瞬间吞没了大半个洞口区域。地面剧烈颤抖,仿佛整座山都在摇晃。


    崩塌持续了不到十息,却像是过了百年。


    当最后一颗碎石滚落,烟尘稍稍散去,映入幸存者眼帘的,是地狱般的景象。矿洞靠近洞口的那一段,几乎被坍塌的岩石完全堵塞,只留下些许缝隙透出外面风雪的光。无数尸体被掩埋在巨石之下,只剩下残肢断臂露在外面。鲜血从石缝中汩汩流出,汇成小溪。哀嚎声、呻吟声、绝望的哭泣声,在弥漫的烟尘中微弱地回荡。


    那些侥幸在崩塌前处于矿洞更深处、或者反应极快扑向洞壁死角的人,呆若木鸡地看着眼前的惨状,大脑一片空白。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李敢和最后二十几名猎胡营士卒,因为身处矿洞最深处,且早有心理准备,在巨响传来的瞬间就拼命向后翻滚躲避,紧紧贴在岩壁上。即便如此,仍有几人被崩飞的碎石击中,或是在地动山摇中摔伤。


    崩塌停止了。


    洞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岩层偶尔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以及伤者压抑的呻吟。


    李敢推开压在腿上的一块小石头,挣扎着站起,咳出几口带着血沫和尘土的浊气。他环顾四周,身边只剩下不到二十人,个个灰头土脸,带伤浴血。但他们都还活着。


    而敌人……洞口方向,除了被彻底掩埋的,剩下那些幸存的“山匪”,此刻也只剩下不足百人,而且大多失魂落魄,惊魂未定,武器都不知道丢到了哪里。


    更重要的是,那个匪首的声音,再也没有响起。


    李敢捡起地上一把不知道谁掉落的短刀,握紧。他看向身边还站着的兄弟,他们的眼神也从最初的震撼和茫然,迅速被一种劫后余生的凶狠和决绝取代。


    不需要任何命令。


    “杀!”一声嘶哑的怒吼,如同受伤孤狼的嚎叫,从李敢胸腔中迸发。幸存的猎胡营士卒,如同最后一批从地狱爬出的恶鬼,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扑向了那些尚未从塌方惊恐中回过神来的敌人。


    这一次,战斗结束得很快。幸存的敌人早已丧胆,面对这群浑身浴血、眼神疯狂、仿佛从石头里蹦出来的索命恶鬼,几乎没能组织起像样的抵抗。短促而惨烈的搏杀后,矿洞内,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李敢拄着刀,剧烈喘息,看着满洞的狼藉、尸体和废墟。三百猎胡营精锐,如今站在这里的,只有十八人。粮食,大部分被埋在塌方的岩石下,或者焚毁。他们付出了无法承受的代价。


    但,他们还活着。敌人,完了。


    “清点……还有气的兄弟,带上。搜集还能用的兵甲、箭矢,还有……看看粮食,能扒出多少是多少。”李敢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一炷香后,我们从那条路,离开这鬼地方。”


    他指向那道依旧在冒烟的缝隙。那是通往生路,也是通往未知艰险的路。


    十八个人,沉默地行动起来。没有人欢呼胜利,只有无尽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悲伤。他们从碎石下拖出两个还有气息但重伤的袍泽,用能找到的最干净的布条勉强包扎。从敌人尸体上搜罗了些许干粮和箭矢。最后,在几辆未被完全掩埋的粮车边缘,扒出了大约七八袋未被烧毁、也未被岩石压碎的粮食。


    每人分到小半袋,背在身上,沉甸甸的,那是袍泽用命换来的,也是他们活下去、走到朔方的唯一倚仗。


    “走。”李敢最后看了一眼这片埋葬了数百条性命、也埋葬了野狐窝大捷后所有希望的矿洞,转身,第一个侧身挤进了那条黑暗、潮湿、散发着烟尘和血腥味的坑道。


    十七人默默跟上,两人的重伤员被同伴搀扶着。黑暗吞噬了他们的身影,只有沉重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喘息,在无尽的坑道中回响,渐行渐远。


    身后,是冰冷的坟墓。前方,是凛冬的荒野,和未卜的命运。


    陇西,磐石堡外,郡兵大营。


    郡司马脸色铁青地坐在简陋的军帐中,面前摊着一份刚送来的、盖着郡守张珥紧急印信的文书。帐内几个都尉、军侯垂手而立,气氛压抑。


    “废物!一群废物!”郡司马猛地将文书拍在案上,胸口起伏,“围了三天!就围着?连堡墙都没摸上去!折了十几个人,连人家一根毛都没拔下来!郡守府那边已经来了三道催促进军的命令!长安梁王府也派人来问话了!你们让我怎么交代?”


    一名都尉硬着头皮道:“司马息怒。非是弟兄们不肯用命,实在是……那磐石堡修得刁钻,墙高沟深,堡内守备森严,箭矢滚木充足。李家那些庄客徒附,根本就不是普通农夫,分明是练家子!强攻,伤亡太大。而且……军中弟兄,还有那些征发来的民壮,都有些……有些嘀咕,觉得打这李家堡子,名不正言不顺……”


    “名不正言不顺?”郡司马瞪眼,“郡守手令在此,剿匪安民!他们李家聚众抗法,就是匪!”


    “可……李家毕竟是有爵之家,北地靖王还在朔方领着兵……”另一名军侯小声嘀咕。


    “住口!”郡司马暴怒,“北地靖王?他自身都难保了!朝中弹劾的奏章都快堆成山了!私募粮草,结交商贾,哪一条不是大罪?说不定过几天,靖王的帽子都保不住!你们怕什么?!”


    话虽如此,但他自己心里也发虚。强攻的代价,他清楚。更清楚的是,军中士气确实不高。围困三日,堡内稳如泰山,甚至夜间还有庄客出来袭扰,烧了两处哨棚。征发的民壮已经跑了好几十个,郡兵中也开始有怨言,说这大冬天被拉来打自己人,冻死饿死不如战死。


    “报——”一名斥候匆匆进帐,“禀司马!堡内……堡内用箭射出来一封信,说是……给郡守张大人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信?”郡司马一把抢过。那是一封没有封套的信,写在粗糙的麻纸上,字迹却工整有力。他快速浏览,脸色越来越难看。


    信是李忠以李家陇西主事人的名义写的。信中先是再次申明磐石堡乃合法产业,堡内皆为良民,要求郡守出示剿匪公文、明确匪情。接着,话锋一转,列举了郡兵围堡三日来的“不法之举”:无故射杀堡外樵夫一名,劫掠附近村落鸡羊若干,驱散民户,毁坏农田……每一桩都写得有时间、地点、大致人数。最后,信中严正警告,若郡兵再不行撤围,继续滋扰地方,磐石堡内数百庄客,为保家园,将不得不“自卫还击”,届时一切后果,皆由郡守张珥承担。信的末尾,还特意提到,此信内容,已抄录多份,派人送往北地李广将军处、长安卫尉衙门、乃至丞相府,请朝廷公断。


    “反了!反了!”郡司马气得浑身发抖,将信纸撕得粉碎,“李忠匹夫,安敢如此!这是在威胁本官,威胁郡守!”


    帐内众将面面相觑,心中更沉。这封信,软中带硬,既摆事实讲道理,又暗含威胁,还把状告到了上面。最关键的是,人家说“已抄录多份送出”,万一是真的……


    “司马,现在怎么办?”都尉问。


    郡司马在帐内焦躁地踱步。强攻?伤亡难料,而且坐实了“滋扰地方、逼反良民”的罪名。撤围?如何向张珥交代?自己这官还要不要当了?


    就在这时,又一名传令兵跌跌撞撞冲进来,声音带着惊恐:“报——司马!不好了!北面……北面来了一支兵马!打的旗号是……是‘北地李’!人数看不清,但烟尘很大,至少数百骑!离这里不到二十里了!”


    “什么?!”帐内众人霍然变色。


    北地李?李广?!他怎么会来这里?他不是在朔方吗?难道……李家的信使,真的冲出包围,把消息送到了?


    郡司马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李广的威名,在边郡谁人不知?那可是能让匈奴小儿止啼的“飞将军”!他若真带兵来了,别说自己这一千多号士气低迷的郡兵和民壮,就是郡守张珥亲至,恐怕也得掂量掂量。


    “快!再探!看清到底是不是李广的旗号!有多少人!”郡司马嘶声吼道,随即又对帐内众将下令,“快!传令各营,收紧防线,加强戒备!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轻举妄动!还有,派人火速回狄道城,禀报郡守!快!”


    原本就压抑的大营,瞬间如同炸开的马蜂窝,乱作一团。郡兵们慌乱地奔向自己的岗位,民壮们更是惊恐万状,窃窃私语声如同瘟疫般蔓延。


    “是李广将军来了?”


    “完了完了,打李家的庄子,把‘飞将军’惹来了!”


    “这仗不能打啊!赶紧跑吧!”


    恐惧,比冰雪更冷,迅速冻结了原本就不高的士气。


    郡司马走出军帐,望着北方阴沉的天际,那里烟尘隐约。他握紧了腰间的刀柄,手心却全是冷汗。


    磐石堡墙头,李忠也看到了北方的烟尘。他紧绷了三天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冰冷的笑意。


    “敲锣!告诉堡里的老少爷们,”李忠沉声道,“援兵到了。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让外面的官爷们看看,咱们陇西李氏的庄户,是不是他们想捏就捏的软柿子!”


    “咚!咚!咚!”急促而有力的锣声在堡内响起,伴随着阵阵压抑的欢呼。堡墙上的身影仿佛一瞬间挺拔了许多,刀枪的寒光,在阴沉的天空下,格外刺眼。


    对峙的天平,在这一刻,悄然发生了偏移。地火在吕梁山深处以惨烈的方式爆发,而在陇西,另一场关乎家族存亡的风暴,随着那北方的烟尘,正滚滚而来。


    【史料记载】


    * 《北地靖王世家·二世本纪》:敢等困于矿穴,粮尽援绝,乃诱贼入,纵火焚积,乘贼乱,掘地道陷其营,贼众惊溃,自相践踏,死者山积。敢率余众溃围出,从古矿道北走,出山阴,士卒存者十余人,皆被创,粮秣尽失。然虏骑亦慑,不敢复追。敢收散卒,得二十余人,赍地图,晓夜兼行,望朔方而进。


    * 《陇西地方志·补遗》:张珥围磐石堡,堡坚守不下。会北地都尉李广(注:时李广应为边郡太守或都尉,此处依艺术设定)巡边至陇西,闻珥擅围李氏坞堡,驱兵驰至。珥将惧,敛兵自守。广遣使诘珥,珥不能对。广陈兵堡下,堡中开门迎劳,具言珥暴状。广怒,移书责珥,珥稍戢。然珥衔之,密告梁王,言广擅调兵,助逆抗法。梁王阴记之。


    * 《汉宫秘闻·补遗》:王美人既被幽,彘皇子日夜啼泣,求见母。帝怜之,然迫于后命,不得见。美人幽室中,唯老宫人曹氏相伴,日夜诵《诗》《书》自遣。会天寒,宫人窃炭不足,美人手足冻裂,曹氏泣下,解衣衣之。事闻于窦太后,太后默然,遣人赐炭缣,然未即释之。后宫皆知王美人冤,然畏后与栗姬,莫敢言。


    (第五百二十六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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