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怀疑滋生
作品:《学生闹翻天3》 黄安妮松开手,看着表妹的脸。莎莎的眼睛还睁着,但已经没有了神采。她的脖子上一圈红印,脸色青紫。
死了。
黄安妮坐在地上,背靠着书桌,看着莎莎的尸体。她想哭,但哭不出来。想尖叫,但发不出声音。她只是坐在那里,看着自己亲手杀死的表妹,脑子里的念头一个比一个荒谬:
莎莎明天还有美术课要交作业。
她上周说要带男朋友来见家长。
她最喜欢吃楼下那家店的芒果糯米饭。
而现在,她死了。被自己的表姐掐死了,因为发现表姐是个叛徒。
幽默。如果这还不是幽默,那世界上就没有幽默了。
黄安妮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手机震动,萨尼托发来信息:“情报收到了吗?明天交接。”
她看着那条信息,又看看莎莎的尸体,突然笑了起来。声音先是压抑的咯咯声,然后变成疯狂的大笑,笑到眼泪都流出来,笑到喉咙发痛。
笑完了,她站起来,开始处理尸体。
很专业,很冷静,就像她做其他工作一样。把尸体裹在床单里,塞进行李箱,开车到郊外,挖坑,埋掉。整个过程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有机械般的效率。
回家后,她清理了现场,把红色文件夹里的情报扫描发送,然后洗了个长长的澡。
站在淋浴下,热水冲刷着她的身体,她看着自己的手——那双手刚刚掐死了世界上唯一还爱着她的人。
“斑头鸺鹠。”她对着水雾说,“你真他妈是个合格的叛徒。”
然后她继续洗澡,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
现在,三年过去了。
黄安妮——或者说斑头鸺鹠——站在龟背岛某酒店房间的窗前,看着下面的街道。她刚刚收到命令:监视一个叫“拉特娜·维贾亚”的女人,代号雪鸮,据说她掌握着一批重要军火。
黄安妮对这个任务没什么热情。她已经习惯了麻木地执行命令,不管命令有多荒唐或多邪恶。
手机震动,一条新信息:“目标已与阮文雄(鱼鹰)会面。继续监视。必要时可接触。”
她回复:“收到。”
放下手机,黄安妮走到镜子前,看着里面的自己。三十一岁,眼角有了细纹,眼神空洞,像一具会走路的尸体。
有时候她会想,如果那天晚上她没有翻过营区的围墙,如果她没有去夜市,如果没有遇到那个算命摊,如果……
没有如果。人生就是这样一连串荒诞的选择,每个选择都把你推向更荒诞的结局。
她想起算命摊主的话:“你们今晚会遇到危险。”
那个女人说对了,但没说全。
危险不是那一晚就结束的。危险才刚刚开始,而且会持续一辈子。
黄安妮对着镜子笑了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斑头鸺鹠。”她对自己说,“至少你还没死。”
然后她转身,开始准备监视装备。
毕竟,工作还得继续。
哪怕这工作让她变成了一个掐死自己表妹的怪物。
如果阮文雄——也就是“鱼鹰”——的人生信条是什么,那一定是“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个”。尤其是在他发现自己可能招了个假货进鹰巢之后。
事情要从三天前说起。那时叶馨蒙(伪装成拉特娜·维贾亚,也就是雪鸮)刚从龟背岛回来,脸上带着那种“我差点被雨淋死但还是很专业”的表情。她汇报说刘易斯死了,军火线索断了,但还有个叫“渔夫”的备用联系人。
阮文雄当时就笑了,是那种皮笑肉不笑的笑:“死了?这么巧?刚好在我们去的前一天?”
叶馨蒙(让我们暂时叫她假雪鸮)一脸真诚:“我也觉得蹊跷。现场很专业,像是职业灭口。”
“那‘渔夫’呢?”阮文雄问,“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你就这么信任?”
假雪鸮解释了一通,说什么雪鸮可能提前安排了备用联系人,什么刘易斯不可靠之类的。阮文雄听着,点头,微笑,心里想的却是:这姑娘编故事的能力倒是一流。
但他没当场揭穿。毕竟,万一是真的呢?万一是自己多疑呢?战鹰说过要给她机会证明。
于是阮文雄决定进行一系列“小测试”。不是那种拿枪指着头的测试——太粗鲁了。而是更精细、更优雅的测试,像猫玩老鼠那样,慢慢来。
**测试一:爪哇语突击考**
时间:第二天早餐时
地点:酒店餐厅
测试内容:假装无意间用爪哇俚语说了一句“今天的咖啡像洗脚水”
假雪鸮当时正在切煎蛋,听到这句话后动作停了0.5秒——阮文雄用眼角余光捕捉到了。然后她抬起头,露出困惑的表情:“你说什么?”
“我说咖啡很苦。”阮文雄微笑,“像爪哇某些地区的特产咖啡。”
“哦。”假雪鸮点头,“我不太喝咖啡,更喜欢茶。”
完美的回避。但太完美了。一个真正的爪哇人,听到那句俚语应该会笑,或者至少会有点反应。而她只是困惑。
可疑指数:+20%
**测试二:军火专业知识测试**
时间:当天下午
地点:车上,前往某仓库的途中
测试内容:假装闲聊,问她对某种特定型号狙击步枪的看法
“说起来,”阮文雄握着方向盘,语气随意,“你用过□□M107吗?我听说后坐力很大。”
假雪鸮看着窗外:“用过几次。确实大,但稳定器调好了就没问题。”
“你一般调多少?”
沉默了两秒。
“看情况。”她说,“地形、风速、目标距离。没有固定值。”
阮文雄在心里记了一笔。回答正确,但犹豫了。真正的雪鸮应该能脱口而出具体参数,或者至少能给出更详细的回答。
可疑指数:+30%
**测试三:历史追溯测试**
时间:晚上,在安全屋
测试内容:假装翻阅旧文件,“无意”提到三年前的一桩事件
“对了,”阮文雄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照片,“这个人你认识吗?贾马尔·哈山,马来西亚的军火商。三年前在吉隆坡被杀,据说当时‘雪鸮’在场。”
他把照片推过去。照片上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尸体,胸口有三个弹孔。
假雪鸮看了一眼,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听说过。但不是我杀的。”
“我没说是你杀的。”阮文雄微笑,“只是问问你认不认识。”
“不认识。”她把照片推回去,“我一般不和中间人直接接触。”
这个回答很聪明,避开了陷阱。但阮文雄注意到,她的手指在照片边缘停留了半秒——那是紧张的表现。
可疑指数:+40%
**测试四:压力测试**
时间:凌晨两点
测试内容:突然敲门,说有紧急情况
阮文雄在凌晨两点敲响了假雪鸮的酒店房门。他穿着整齐,表情严肃:“战鹰要见你。现在。”
假雪鸮开门时穿着睡衣,头发蓬乱,看起来刚睡醒——但阮文雄注意到她的眼睛很清醒,呼吸平稳,完全不像是被突然吵醒的人。
“现在?”她问,声音里恰到好处地带上了睡意。
“紧急情况。”阮文雄说,“军火的事可能有变。”
她点头:“给我五分钟换衣服。”
五分钟后,她出来了,穿着整齐,头发也梳好了。快得不可思议。
在车上,阮文雄说:“抱歉这么突然。但战鹰刚刚收到消息,说那批军火可能已经被转移了。”
“谁的消息?”
“‘渔夫’。”
假雪鸮转头看他,眼神锐利:“‘渔夫’联系了战鹰?直接?”
“是的。”阮文雄撒谎面不改色,“他说你不靠谱,要求直接和战鹰交易。”
这是完全的胡扯。但假雪鸮相信了——或者说,假装相信了。她皱眉,思考,然后说:“他想绕过我。但军火的具体位置只有我知道细节。”
“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细节吗?”阮文雄问,“以防万一。”
假雪鸮沉默了很久。久到阮文雄以为她要摊牌了。然后她说:“爪哇中部,废弃橡胶园,地下三米,恒温储藏室。坐标我会在交易前二十四小时给出。”
很具体的回答。但阮文雄知道,那个橡胶园根本不存在——是他昨晚临时编的地名。
可疑指数:+60%
**测试五:终极测试**
时间:测试四的第二天
测试内容:安排一场“意外”袭击
这是阮文雄的得意之作。他雇了两个三流打手(便宜,而且事后容易处理),让他们在假雪鸮单独外出时“袭击”她。目的不是伤害她,而是观察她的反应——一个真正的雪鸮会如何应对突发暴力?
结果让阮文雄大开眼界。
当时假雪鸮正在一条小巷里走(是阮文雄故意引导的路线),两个打手从后面冲上来,一个试图捂她的嘴,一个去抓她的包。
接下来的五秒钟,发生了以下事情:
1.假雪鸮没有尖叫,这很好。
2.她肘击了第一个打手的肋骨,动作标准,这也不错。
3.她踢了第二个打手的膝盖,让他跪倒在地,这很专业。
4.然后她……跑了。
跑了。
头也不回地跑了,速度快得像奥运会短跑选手,几秒就消失在小巷尽头。
两个打手愣在原地,一个捂着肋骨,一个抱着膝盖,面面相觑。
远处观察的阮文雄差点把望远镜摔了。
一个真正的雪鸮——那个传说中单枪匹马端掉过马来西亚□□据点的女人——会跑吗?她会把那两个三流打手揍得生活不能自理,然后冷静地审问他们,找出幕后主使。
而不是像受惊的兔子一样逃跑。
除非……除非她不是雪鸮。除非她只是个受过基础训练、但实战经验不足的冒牌货。
阮文雄笑了。终于,有了确凿的证据。
***
“所以结论是,”阮文雄向战鹰汇报,“我们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这个‘拉特娜·维贾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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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假的。”
视频通话的另一端,战鹰坐在阴影里,只能看到轮廓:“证据?”
“第一,她对爪哇文化的了解很表面,像个突击学习过的外国人。第二,她的军火专业知识停留在书本水平。第三,面对突发暴力,她的第一反应是逃跑,不是战斗。”
战鹰沉默了一会儿:“如果她是假的,那她是谁?”
“瑆洲情报部门的人可能性最大。”阮文雄说,“也可能是其他势力想渗透进来。但无论如何,她的目标是破坏我们的计划。”
“军火呢?”
“可能根本不存在。或者存在,但她不知道下落。刘易斯的死可能也是她安排的,为了切断线索。”
战鹰的手指在桌面上敲击,那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先不急着动手。如果她是间谍,我们可以反过来利用她,传递假情报。”
“风险很大。”阮文雄提醒,“她已经知道不少我们的计划。”
“那就让她知道更多——错误的部分。”战鹰说,“安排一次‘核心会议’,让她参加。告诉她我们要提前行动,时间、地点都给她,但是假的。然后观察,看哪些地方会加强戒备。”
阮文雄明白了。这是经典的钓鱼战术:用假情报钓出对方的反应,从而确认间谍身份,甚至挖出整个网络。
“如果她不上钩呢?”他问。
“那就处理掉。”战鹰的声音冰冷,“但要干净,不要留下痕迹。现在风声紧,不能引起注意。”
“明白。”
通话结束。阮文雄坐在椅子上,思考着下一步。
假雪鸮现在应该很紧张。她知道自己在被怀疑,知道每个测试都是陷阱。但她也必须继续演下去,因为一旦暴露就是死路。
阮文雄几乎有点同情她了。一个年轻女孩(他估计她不超过二十五岁),要整天提心吊胆地扮演一个危险人物,应付各种试探,还要想办法完成自己的任务——不管那任务是什么。
但这同情只持续了三秒。在情报世界里,同情是奢侈品,而他阮文雄从不奢侈。
他打开电脑,开始设计那个假的核心会议。时间、地点、行动计划,每一个细节都要精心设计,既要足够真实能骗过专业特工,又要足够假不会真的泄露机密。
他决定把时间定在下周五晚上,地点在瑆洲湾的一个游艇上——那里容易监控,也容易“处理”意外。行动目标定为“袭击圣保罗医院的备用发电站”,听起来合理,但实际上是胡扯。
然后他会把这个计划“不小心”让假雪鸮看到,或者通过第三方透露给她。再然后,观察瑆洲军方或警方的反应。
如果圣保罗医院附近突然增派了守卫,或者游艇码头出现了可疑的监控人员,那就证明假雪鸮是间谍,而且已经传递了情报。
完美。
阮文雄微笑,觉得自己真是个天才。
不过,在计划实施前,他还有一件事要做:再给假雪鸮一次测试,最后一次,最致命的测试。
他要让她亲手杀一个人。
不是命令,不是要求,而是创造一种情境,让她“不得不”动手。比如,安排一个“叛徒”或“卧底”在她面前,给她武器,看她会不会扣动扳机。
一个真正的雪鸮会毫不犹豫。
一个假货……可能会犹豫。
而犹豫,就是死亡。
阮文雄开始筛选人选。需要找一个不重要、但看起来足够真实的目标。最好是战鹰组织内部的低级成员,犯了点小错,可以被合理地处决。
他花了一个小时翻看名单,最终选定了一个:阿明,二十五岁,负责物流运输的小角色,最近因为私吞了一点运输费被举报。不大不小的错,刚好够判死刑——如果战鹰的标准严格的话。
计划是这样的:明天带假雪鸮去某个仓库,让她“意外”发现阿明正在向警方告密(当然是演的),然后递给她一把枪,说:“处理掉。”
她会怎么做?
阮文雄几乎等不及想看了。
他关掉电脑,走到窗边。夜色中的瑆洲灯火辉煌,像一块镶满钻石的黑丝绒。
在这个美丽的城市里,一场关于信任与背叛、真实与伪装、生与死的游戏正在上演。
而他,阮文雄,代号“鱼鹰”,是这场游戏中最资深的玩家之一。
他唯一没想到的是,游戏可能不止有两方玩家。
还有第三方、第四方,甚至更多。
比如那个刚刚从军方监狱逃脱的真正的雪鸮,此刻可能正在某个角落冷眼旁观。
比如那个在幕后指挥假雪鸮的组织,可能在策划着什么。
比如那个叫“渔夫”的神秘人物,目的不明。
还有那些潜伏在各处的、未知的势力。
这场游戏,比阮文雄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但没关系。他喜欢复杂。
因为越复杂,赢的时候就越有成就感。
窗外,一只夜鸟飞过,消失在楼宇之间。
阮文雄看着它消失的方向,轻声说:
“飞吧,小鸟。看看你能飞多高。”
“然后,看看你会怎么坠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