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中一片凌乱，地上的血迹从床上一直蔓延到变形的窗台，窗台的血掌印被蒙上一层灰尘，霍钟伸手，手指轻沾上血，手柄立即察觉到血的气息，发出尖锐爆鸣。


    霍钟心中一颤，摁住麦克风，沉声道：“目标未消亡，是否继续追查。”


    频道中电流声明显，所有人都在等着回答。


    “……追，务必带活的回来。”


    霍钟扯开已经变形的窗框，刚准备跳下去，迈出去的腿又收了回来。按血迹来看，那人绝对是从窗户跳了下去逃走，可为什么，底下的树丛没有一点被折断的痕迹。


    蓝色眼眸缩紧，脑海中不知为何又出现刚刚撞见的那个女人。他回到病房内，心中立刻有了判断。


    他不是没见过人形异种，只是这么像还这么聪明的，还是第一次。


    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电，外面灯光一闪一闪，一扇扇门搜过去，口袋中手柄的声音越来越密集。寒气从门缝中飘出，光脑显示温度骤降，提醒霍钟做好防护。


    就是这里了。


    “砰！！！”


    一开门，果然是熟悉的面孔，以她为中心，不，以地上躺着的人为中心，地上满是薄冰，而倒在地上的人，伤口处被冻住，血肉处蜿蜒覆着一层冰晶。


    霍钟愣住，报告里面，不是说这人恢复能力强吗？！


    这是……


    霍钟来不及扶起地上的人，只好先进去抓起易生胳膊。易生手中突然出现一把冰刀，猛地朝霍钟刺来。刀子拔出，带出一串血珠。


    霍钟吃痛，握着易生的手却丝毫未松。易生抡直空余的手，拳头砸在霍钟脸上，护目镜摔地。易生见有希望，又要抡拳，霍钟抬手挡住，小臂猛地用力，给了易生脸上一拳。易生踉跄两下，霍钟抓住空隙，一个过肩摔将易生撂倒在地。


    两人一前一后跪着，霍钟紧紧锁住易生脖子，才勉强控制住易生。刚刚刺向自己的那把冰刀，绝对是凭空出现在易生手中。他们说的没错，这人果然是异种。


    “你果然是异种！”


    “说什么呢？”易生被勒得脸如猪肝，“我怎么可能是异种？！”


    她猛地仰头，霍钟脸上受到沉重一击。易生从来没有这么感谢过自己的铁头。霍钟松手，易生起身就要往窗户外面跑。


    男人长腿一扫，易生毫无预备砸在地上，刚刚才凝固的血液从鼻腔中流出，她没来得及擦，闪着蓝光的机械圈就要扣上她的身体。


    “咔哒”


    机械圈合上，易生试图挣脱，却怎么也使不上力。就这样，她被放倒在一边不能动弹。


    霍钟扫了她一眼，确认她挣脱不出便蹲在地上，上下检查一番，男人的血已经止住，他拿出治疗仪，小心在伤口处喷了几下。药剂洒出，伤口上覆上白色软体，不断蠕动。


    过了几秒，他掏出容器，小心翼翼拿棉签将软体扫入容器。


    “我都说了！我不是异种！！！”


    霍钟不以为然，每个会说话的异种都说自己不是异种，就像喝醉酒的人总说自己没醉一样，死鸭子嘴硬。


    男人双手飞快，利索将地上男人的伤口包扎好。掀开作战服，男人腹部黑红窟窿露出，伤口上结着冰，霍钟却面无表情，伸着手指试探破裂处的情况。


    血管断裂处早已被冰晶覆盖。冰晶温度虽低，但也好歹给已经断裂的血管提供通过的支架。霍钟猛地转头，正好和易生对上眼。


    “我早就说了，我不是异种。”鼻血粘在脸上，易生的样子实在算不上好看，“哪个异种会帮联盟军治疗？”


    “比起这里，外面乱窜的异种好像更恐怖吧？”


    易生见男人停下手中动作，心中飘起一丝希望：“你先去管管外面，反正我不是异种，就算和你们去监狱调查也无所谓。”


    霍钟无动于衷，继续干自己的事情。易生实在没了脾气，沉声道：“外面那些人还在等着你救他们，你带上我和你队友，还要防着异种，你有几只手，能应付过来吗？你要是不放心，就把我绑在这里，完了再回来找我。”


    “你觉得我会相信吗？”霍钟抬眼，将地上的男人背在身后，易生被塞进黄色裹尸袋中，霍钟从腰侧口袋中摸出红色针管，两下装弹，直直朝着裹尸袋上打去，袋子表面形成一层暗红膜布。


    “别想着挣扎，这是红袋，专门针对你们异种的。”男人不愿再多说一句，将易生也一起背在身后。就这样，霍钟背着两人，步履坚定，端着枪就要往外走。手刚搭上门把手，就被门上冰刺刺了满手。


    易生沉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放开我，我最后说一次。我可以选择救一个人，也可以选择杀掉一个人。你考虑清楚了。”


    一卡一卡的拉链声不容忽视，霍钟整个胳膊被冻住，外置机械臂也同样添上冰霜，易生钻出裹尸袋，随手一扔，冻得梆硬的机械圈将地凿出一个窟窿。


    “你……”


    易生还没开口，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痛感，低头一看，胸前的病服染红，痛觉还未蔓延，眼前就开始模糊。


    残留的意识支撑这具还未倒地的躯体，拼命想要抓住什么支撑。架子被扯倒，易生也倒在地上。


    “谢了。”霍钟弯腰拉起软倒在地的女人。


    “不用谢。”频道沙沙作响，“楼下等你。”


    “你们和仲队说一下就回去吧，我下去的时候顺便清理一下异种，不用等我。”


    “好，注意安全。”


    易生就这样，被霍钟扛着下楼。楼下围着的士兵纷纷点头问好，霍钟将背上的男人卸下，簇拥上来的医疗部队将男人接住，转头进了医院大门。


    易生则是被裹上特制连体服，塞进早已准备好的车后面。车辆启动，霍钟深深看了眼亮着灯的车，车上的两人透过窗户朝他挥挥手，随即开启磨砂效果。


    易生闭着双眼，身体随着汽车的抖动而摇晃，看上去真真是人畜无害。


    “……这人真是异种？看着不像啊。”


    “应该是进化了吧，霍队说这异种比其他异种聪明多了。”


    “真的假的？异种都多少年没进化了？”


    “当然了，你没听说吗，红袋都没能困住她，而且她还能凭空变出冰来。你没看霍队胳膊上那几个血窟窿，那就是被冰戳的。啧啧，真是狠。”


    “啊……”尖细声音开玩笑道，“要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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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异种都进化成这样，干脆直接投降算了，这谁能打得过啊？”


    车厢内一片寂静，没有人愿意想象异种进化的场景。


    异种的出现，甚至没有百年。


    四十年前，偏远地区出现第一批异种，紧接着，异种的范围越来越大，种类越来越多，力量越来越强。


    三十年前，联盟军正式编成，踏上讨伐异种的路程。


    二十五年前，在全人类的努力下，异种数量断崖式下跌。


    人类的家园，翻新了一次又一次，人类流浪了一次又一次。异种肆虐的那些年，生育率一度跌直谷底。直到十几年前，生育率才稍稍有点起色。


    换句话来说，和平安定的生活，才不过十几年。


    车外的灯光一闪一闪，麻醉药效很快被吸收分解，易生缓缓睁眼。比她睁眼更快的，是抵在她脑门上，已经拉开保险的手枪。


    不是，她这是什么烂命，易生无奈笑笑。先是考公失败，好不容易散散心，又掉进了冰窟遇见鬼。去医院被当成异种不说，现在自己一睁眼就是两黑漆漆的枪管。


    今天也不是本命年，怎么这么倒霉？


    有没有人管管这些人，放过她一个还没有落实工作，没有房子的人好吗？！


    易生张张嘴，所有的话卡在嘴边，怎么也吐不出来。


    算了，都是徒劳。自己本来在他们眼中本来就是反派了，舌头不累心也累了。


    “能不能给我杯水。”


    “别耍花招！”两人对视，霍队的话回荡在脑海，两人手中的枪都有些颤抖。


    易生默默翻个白眼，她看着外面的呼啸而过的灯，心中不断盘算着怎么能逃出去。


    她环视一圈，心中有些奇怪。


    333人呢？


    刚刚替自己打开裹尸袋之后，333瞬间无影无踪。她在彻底昏迷之前，心中呼救的声音堪比工作日的闹铃。


    一样绝望，一样声嘶力竭。


    可没有人回应她。


    不管了，那333比自己不知道精明多少倍，再怎么说也轮不到自己操心人家。


    车子停下，易生双眼被罩住，她听见有人敲车门，过了几秒，车子抖动，她抿起嘴，连呼吸都放缓了一些。


    “咔”


    冷冽的空气钻入鼻腔，她被人拽起，下车门的那一刻，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撞开前面的人，拼命向前跑去。


    身后传来急促喊声，易生迈开腿，风声掠过耳廓，是自由的味道。


    易生不敢松懈，只是拼命往前跑。直到她被什么东西绊倒。跌入一个怀抱中。


    霍钟手上还缠着绷带，就看见一个套着黑色头套，穿着拘束衣的人在车场疯跑。那人跌跌撞撞，拐了几个弯跑到自己面前。


    要不是看见熟悉的病服，他差点就以为这是什么新型的欢迎仪式。


    他掀开易生的头套，易生头发凌乱，一头短发乱乱缠在脸上。


    易生愣住，过了几秒才眨眨眼：


    “又又见面了，好巧。”


    霍钟不说话，默默将头套戴回易生头上：


    “把人带走，千万不要让她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