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呼啸，寒风针刺一般刮着脸颊。冰窟中一个看不出男女的人倒在地上，厚重的登山服被血染透，暗红的血液与冰体融合一体，寒风吹过，扬起血雾。


    易生早已平静的胸膛突然一震。心脏重新跳动，神经细胞飞速连接，原本泛青的肌肤渐渐红润。


    “欸，醒醒。”


    易生睁开双眼，一张脸凑在她脸颊旁边，瞪着双眼盯着她。


    这是谁？


    为什么要站在我身上？


    好痛


    “……不要站在我胸上了，很痛。”


    “怎么可能？”女人冷哼，“我又不是人，怎么可能有重量？”


    她确实不像人，透过女人的身躯，易生甚至能看到她身后溅满血的冰窟。一头长发散在肩膀处，黑色的训练服将她整个人衬得无比瘦小。


    “你……”


    是鬼？


    “没错。”女人勾起嘴角，“我是鬼，你已经死了，有什么愿望可以告诉我。”


    她只是考公失败了出来散心罢了，怎么一下把自己的小命搭上了呢？！


    易生眼前一黑：“我下辈子不要再考公了，这破编制有什么好考的，早知道考公失败了就不来这里散心了，他妈的白搭上我一条命……”


    没日没夜地刷题，学不下去用手掰着眼睛也要学，常年寒冷的天再加上四处漏风的房子，易生哭出声：


    “要是考不上公，我一个月赚3500星币，还要防着异种，什么时候才能买上房子啊？！！！”


    女人皱眉：“不许哭。”


    “我都死了还不让人哭！”易生更加伤心，“我就要哭！”


    “闭嘴！”


    女人没好气：“你没死，你会没事的，已经有救援人员来了，你要是想被救。就好好保存体力，然后等着人来。”


    “你别骗我。”


    女人垂眸，思索片刻：“没骗你，这里风太大你听不到他们的脚步声而已。”


    “你救我，是不是想要什么？”


    “我想让你帮我个忙，帮我找到我的躯体，我会帮你出去。”


    易生抽搭着鼻子，整个身体因寒冷不断颤抖着，她没说话，只是低着头不断颤抖。


    女人上下打量易生，手指虚虚一指，远处的冰窟发出异响。冰晶析出，转眼间就要刺入易生眼球。


    “你要是不愿意，我不介意直接杀掉你。”女人冷笑。


    易生咬紧牙关，丝毫不松口。这么多年，她从来没见过鬼，更何况这鬼还会异能，谁知道是不是坏人。自己要是不小心把她放出去了，以后政府追查起来自己岂不是要去蹲监狱？


    联盟一百三十刑，阎王也能撬开嘴。


    这句如雷贯耳的话，简直就是联盟政府最好的宣传，易生无论听多少遍，整个人还是会一颤。


    两人就这样僵持。冰窟上方传来凌乱脚步声，女人歪头，嘴角原本勾起的微笑也消失不见。易生张嘴就要喊，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低头一看，脖子上已然附上一层薄冰。


    “这些冰应该已经堵住了你的气管，猜猜几分钟，你就会窒息而亡？”


    易生捂着脖子，不正常的红晕迅速填满整张脸。


    真的不能和这人扯上关系！


    哪有人动不动就冻住别人脖子的啊！！！


    这肺部痛到快要炸裂的感觉，还不如让她直接摔死在这里呢。


    30秒


    50秒


    100秒


    2分钟过去，女人还是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她连忙摇手示意女人放过她。女人表情渐渐缓和下来，冷哼一声挥手，易生脖子上的冰晶才慢慢退去。


    易生捂住脖子，这人虽然厉害，但自己还没有想要为了活命给别人当奴隶的打算。她靠在冰窟旁，虚虚抬眼：


    “你要是想杀了我，现在就动手吧。我死了也无所谓，这冰窟也不算冷门景点，过去几年有多少人掉下去，你怎么就找上了我？”


    易生见女人眉头紧皱，就知道自己这次赌对了。


    这冰窟附近就是热门的徒步路线，自己也是因为受到别人推荐才来这边散心。虽然热门，但每年在这里失联的人也不少，要是能出去，这鬼早就出去了，怎么会等到现在？


    易生咧开嘴，血沫掺着气管中还没消退的冰晶咳出：


    “现在，你该考虑考虑怎么好好和我谈条件了。”


    女人挑眉，这人还算有点骨气：“你叫什么？”


    “我是易生。”


    “你叫我333吧。”女人垂眸，“你想要什么，或者想要干什么，都可以告诉我，我会帮你实现。”


    易生攥紧拳头，仰望星空，手电筒的光柱伴随着搜救人员的呼喊声来回摇晃。


    “我想活着。”


    升降机发出轰鸣，钢绳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易生躺在担架上，一点一点向地面升去。人类的声音，机器的轰鸣混在在一起，让人无比安心。


    急救车呼啸冲进医院，护士和医生轮番上阵，仪器一顿检查，易生甚至比一些没受伤的人还要健康。


    “现在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医生抬头。


    易生摇摇头，她沉默一会儿，认真感受自己身体的不对劲，过了许久，才弱弱蹦出来一句：


    “医生，我肚子有点不舒服，是不是不对劲？”易生透过医生面前的光脑观察着医生的反应。


    医生侧头，安排护士上前用仪器扫描。护士摇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那，我眼睛有点痛，感觉很干很干，而且有种快要流眼泪的冲动。”


    “这是结膜炎。”


    易生皱眉，身上实在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摸摸脸，眼睛突然一亮：


    “医生！我头发有点少！”


    医生将光脑收起：


    “……你这是脱发吧。”


    一万点打击，如同宇宙光波一般，直直刺穿她的心理防线。


    她躺下，默默拉起被子，被子上很快出现两处湿痕。


    医生退到一边，床位边上被血染得看不出什么颜色的衣服堆在一堆。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易生的出血量至少有半个人多。


    他看看床上完好无损的，还有力气哭的易生，又看看热热闹闹的急诊室，心中立刻下了判断：


    “赶紧通知联盟军，这里可能有异种。”


    *


    易生侧躺在高级病房中，外面的树摇着，树叶刷刷落下，隔着窗户仿佛就能听见落叶声。


    这医院还挺好，自己原本的三人间一下子就换成了带着鲜花的单人间，自己的衣服也被护士小姐姐拿走，说是帮自己收起来洗干净。


    真好啊！


    不愧是这里最好的医院！


    她长舒口气：“嗨，你还在吗？”


    诺大的房间没有声音。她猛地转头，刚刚333还跟着她进了病房，怎么现在倒是不见踪影。


    “人呢，怎么不说话？”


    卫生间没有，床底下也没有，窗帘后面更是没有。


    人呢？


    易生坐在床上，无聊晃腿。天花板的烟雾借着重力飘落下来。落在地上四散飘去，床头花瓶中的花微微垂头。


    这花，有这么蔫吗？


    摇着的腿渐渐停下，拉伸身子，手指刚碰上花瓣，整朵花却像被人生生揉碎一般，化为粉末。


    不好！


    易生猛地站起身，胸腔却传来一阵酸痛。猛地伸手，刚好接到鼻腔流出的第一滴鲜血。


    “赶紧躲起来。”333的声音出现，“有人来抓你了。”


    易生捂住鼻子，迈出门的时候却停住，血液不断在手中积满，易生冲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直到毛巾沾满了水，将手中的鼻血糊在毛巾上。


    她打开门，快步走到床边，毛巾和床摩擦，形成拖拽迹的血痕，血痕蔓延直到窗台，她将毛巾塞在被子中，双手在窗台沿印出清晰血掌。


    “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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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走吧。”


    话音刚落，整栋病房的灯猛地断掉，病房中住着院的一时吵闹声络绎不绝。易生随手在窗帘上抹掉血迹，拔掉输液管，三下五除二缠在手上慢慢打开门。摸着黑混入混乱的人群。


    “直直往前走，别和对面的人对上眼。”


    走廊尽头，有人全副武装人端着手柄，一点点朝易生方向走来。探测器滴滴滴乱叫。那人越靠近，机器叫声越频繁。


    汗水顺着额角流下，易生不自觉缩起身子。身后的人推搡两下，易生眼看就要扑倒在地。


    “小心。”


    易生抬头，男人的脸近在咫尺，透过黑色护目镜，易生甚至能看清对面紧缩的瞳孔。浅蓝色瞳孔在绿色应急灯下，美得不像凡人。


    下一秒，手柄爆发尖锐的声响。


    众人纷纷好奇探头，易生前面的大哥刚转头，整个人就被一只触手拖入通风管。


    “啊啊啊啊啊啊啊！！！！！”


    顷刻间，尖叫声，推搡声，哭喊声在这逼仄走廊中爆发。易生挤在人群中，只有脚尖虚虚点在地上，她张开手，墙壁上的扶手近在眼前，却怎么也够不到。


    天花板上的触手还在肆虐，不少挡板被异种的涎液腐蚀，发出滋滋响声，眼看就要滴在易生前面女生的头上。


    砰！！！


    薄膜猛地膨开，罩在天花板下方。涎液滴落之上，薄膜散出蓝光，一圈一圈如波纹一样四散。


    走廊尽头的队伍队伍突然通畅起来，一队人逆流而来，从头到脚都附着机械外置骨，手持武器，朝着异种开枪射击。


    “是联盟军！”


    队伍爆发欢呼，异种出现的恐惧瞬间被得救的喜悦冲刷干净。队伍从未如此快地移动，易生将靠在墙边，眼中也不免露出几分羡慕。


    虽然现在异种已经很少出现，但联盟军的威望依然居高不下，联盟军校作为直通联盟军的唯一指定院校，年年爆满，甚至出现有人花几百万星币，就为了争取一个上学名额。


    她高考的时候，还指望着能报上联盟军校。结局可想而知，她的分数乘以二，都够不上联盟军校的线。


    枪声连续不断，异种痉挛片刻，身上的触手瞬间缩回通风管，易生抬头，棕黑色的触手正以一种不正常的频率疯狂蠕动着，天花板被撑得有些变形，抖动着洒落点点墙灰。


    不知道为何，明明离楼梯还有一百米不到，易生的心却越来越没底。她咬咬牙，转身推开身边的把手，钻进病房中。


    她看着门口路过的队伍，门口的人也看着她。路人眼神中有同情，更多的却是怜悯。易生抬手，刚想要说些什么。


    砰！！！


    天花板豁然砸下，尘土飞扬，还没来得及跑出去的人被压在钢筋水泥下，痛苦呻吟声此起彼伏。异种蠕动着，章鱼一样的触手将几人吸起，还没来得及挣扎，身体像是被溶解一样一点点融入触手。


    不！


    与其说是融入，不如说是化成一滩血水，淅淅沥沥顺着触手滑落到地面。


    易生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将已经变形的门使劲推上，她转身靠着门，恐惧让她整个人颤抖不已。


    怎么办？


    她缩着身子，走廊中的场景在她眼前不断重复。她闭眼，试图隔绝声音。门外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只有零星几点枪响还在提示外面不够安全。


    门推开一些，易生探出头，外面已经没有了怪物的痕迹。


    她推开门，抬腿就要往出走，脚腕被抓住。


    “别出去……”看不出面容的人靠在墙上，声音嘶哑，“外面……很危险。”


    易生蹲下身子，男人身上的外骨骼已经折断，金属管子直直插他的胸口下方，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男人颤手拿出胸前卡片，塞在易生手中。易生知道这东西，联盟军专用的记录器。


    易生握紧手中的记录器，来不及多说，她蹲下，双手抱住男人的腰，一点一点将男人拖入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