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词的问题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导演的助理来找，程导和麦穗也回了自己的岗位上。


    吴虞一直默默听着她们的对话，现在人散了，世宁在身边嘟嘟囔囔念台词，他多少要找回一点存在感。


    “那你不帮我看看，瑛琭的台词有什么问题？”


    “你能有什么问题。”世宁头也没抬，下意识回答。


    意识到这话多少有些敷衍，世宁抬头笑眯眯又补充到，“影帝都没觉得有问题，我有什么问题。真要有问题，也是怕你太完美了，拿我们这些对手戏的往哪里搁？”


    吴虞假装生气。


    “好吧好吧，真要有什么问题的话，倒是我想知道，瑛琭后面居然气到直接拂袖走了，是什么原因？觉得我们两个一直开他玩笑吗？可他不是一个稳重人设吗，真的会在意这些？”


    世宁去翻刚才那段对话在剧本上的位置，上面确实没有写明人物动机。


    吴虞凝望她一会，“你真的不知道，一点没察觉？”


    “啊，总不会是在吃醋吧。这么前期，感情线还没开始发展吧，这个时候，他是吃青梅的醋还是吃天降的醋？”


    “苏世宁，你没有心。”


    “哈？”


    然后吴虞一整天，除了必要的交流，几乎没理她刻意的接近和讨好。


    连阿楠和小林来送水的时候都有感受到诡异的低气压，纷纷看向世宁，世宁只好摊手。


    收工的时候大家都从下山缆车一起走，世宁没找到吴虞。以他白天的举动该是还在生气中，世宁觉得他大概避着自己先走了。


    姜越从后喊住她，冲过来，“世宁姐！等等。”


    世宁回头，听见她又说，“刚好碰到你，咱两一辆车吧。”


    “世宁和我，我有话和你说。”


    身侧传来吴虞的声音，世宁扭头，见他换了浅色系的常服，围着从世宁这里顺过去的羊绒围巾，面容舒展，看上去……倒是比白天缓和很多。


    姜越闻言，只能略有不甘地和世宁说了再见，先坐上了缆车。


    世宁撇了一眼和她并肩的人，“什么话，你说。”


    没动静。


    好家伙，这是还没有消气。


    世宁只得干巴巴地望了一会远山啊、飞鸟啊之类的，可惜今天是阴天，不然这个时间还能看到一些落日余晖什么的。


    世宁知道自己的情感感知不弱的，共情力还算可以，看个书看个电影看个展都能流眼泪，只恨自己太敏感太内耗，没想到有一天居然败在吴虞这里。


    看来在这件事情上还有学习的空间。


    吴虞的手踹在口袋里，他正在想怎么和她说这件事，他一面觉得自己这样好没道理，一面又没办法对世宁感情方面的粗线条无动于衷。


    没一会，他感觉到什么东西正往他口袋里钻。他惊讶地往下看，是世宁正把手伸进他的口袋。


    口袋一下变得鼓鼓囊囊，撑到极限，继续握拳的话，她的手不能再进来。吴虞没有丝毫犹豫，松了手让出空间让世宁继续往里。


    世宁含笑直视他，找到他的手指，熟练地扣紧。


    “别生气啦。”


    吴虞自嘲地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变得那么小气了，我很想说我不会生你的气，但我好像还是做不到。”


    “你当然可以生气啦，但是要和我说明白原因。”


    世宁仰头看他，天真纯粹无保留。


    吴虞怔住。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人可以无条件包容一个人，接纳、共情、信任，甚至在不明缘由的情况下，好像是一种天方夜谈。


    他太知道人和人之间不能有太多的负面情绪，所以一直用温柔的办法示人，这是最大程度上会给他带来良性人际关系圈的办法，即便是原本心有芥蒂的人，时间久了也会向暖阳化冰一般，认可他信任他。


    偏偏在世宁这里他总是控制不好自己，从小到大的伪装已经变成了生存法则，但总在世宁这里原型毕露。


    他已经多次暴露，他其实没那么温柔，没那么宽宏大量；他自私小气，占有欲爆棚，不光不希望她误解，还希望她时时刻刻看见他。


    而且只能看他。


    无可救药的矛盾里，他已经准备好投降，请求世宁一定要宽恕他的消极行为。


    而她却笑吟吟地接纳了。


    吴虞的鼻子有点酸，他忽地转过身来，另一只手臂朝她的方向动了动。


    世宁有些被吓到，腰背往后倾了些许。


    周围的工作人员从他们身边经过去坐缆车。


    不适合拥抱。


    吴虞情绪复杂，世宁只拉着他上了缆车，“先上车吧，有话也一会再说。”


    四人座的缆车，坐两个人绰绰有余。


    两人端端正正坐在中间。脚下是冬日寂静的山林，只听见缆车轨道的接触声。


    左顾右盼一阵，撞上对面直愣愣的眼神，世宁坦然相对。过了一会，终于忍不住相视而笑。


    “不生气啦？”


    “是我不应该。”


    “所以是从我没有读懂瑛琭的心思开始的？他很早就喜欢瑶华，所以叶蓁开玩笑的时候很生气？你代入那么深的原因不会是……”


    “是啊，有点同病相怜的意味在里面，共情了。”


    吴虞笑了一笑，嘴角的弧度有些勉强。世宁心里一紧，很想冲到对面去拉他的手，可是事关轿厢平衡，过去不太安全，她一时不知道如何安慰。


    这时候，她看见吴虞坐姿向前，向她伸手。


    她将手放在他掌心，很暖和，是令人安心的温度。


    “我可能不太会爱人，当我知道爱也许是一种能力的时候，我就和小时候肆无忌惮地偏科一样，想着干脆放弃这件事情好了……”


    世宁说着，抬眼见到吴虞正在缓缓地摇头，“我觉得你说的不对，你以为你理论高端，实践方面轻易认输，但其实，你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有能力去爱。”


    这个人正在用如此笃定的语气说一句没什么实例认证的话语，像极了夸夸其谈。


    吴虞见世宁皱着眉一副没有当真的样子，接着往下说，“寻常人急需一个人陪伴是想要填满自己的空洞，但我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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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你其实没有我也可以。”


    这话看似在安慰世宁，出口却觉得说话的人异常苦涩。


    不知道该说什么，世宁紧了紧两人握着的手。


    缆车很快到了山下。


    世宁提前松了手，“一会回去再说吧，我让小林帮我多准备了一份减脂餐，一会一起吃？”


    吴虞的专车早就等候在不远处，世宁停住，像往常一样提前和他分别。


    她现在一个个体户，还得养一个好心来帮自己的助理，自然没有那些排场，她准备往后走走，找个地方等回上去拿包的小林，一起打个车回去。


    “一起走吧，顺路。”


    “我等小林一起。”


    “我已经让阿楠和她一起了。”吴虞早已找好四周的角度，不由分说拉上世宁一起走，特意从景区广告牌后面走，钻上了车。


    大庭广众的挣扎起来更奇怪，世宁只得上了车才发作，“你干什么？万一被拍到了怎么办？”


    “公开啊。”


    世宁更震惊了，“谁同意了？”


    “这不是事实吗。”


    “你偷换概念！”


    吴虞让司机先开车，“好啦，你上都上来了，于事无补了已经，好好坐着吧。”


    “不是我认真的。”世宁才意识到车上不止他们两个，她消音，手指了指前面的司机。


    吴虞竖了根食指放嘴边，做了个噤声手势，然后摆了手。


    世宁会意，叹口气系上安全带，转过去朝着吴虞语重心长，“你下次不要这样，风险很大。”


    “就这么不想公开我啊。”吴虞语气受伤。


    世宁开始怀疑装可怜是不是一种招数了，他是不是已经拿捏自己会心软？


    这么想着，后座忽然钻了一颗脑袋上前来，“啊，为什么不想公开你？”


    两人吓了一跳，纷纷朝外躲闪，才发现是小词。


    司机师傅被突如其来的惊叫声也吓了一跳，明显踩了刹车，车内的所有人晃了晃。


    世宁：“小词？你怎么在这里？”


    吴虞：“司机师傅，车上有人你怎么都不说一声！”


    司机师傅把着方向盘不好回头，只大喊道，“是小词让我不要讲的！”


    两个人于是都把视线转移到小词身上。


    小词理亏地憨笑两声，“干什么啦，我是自己人，不会说出去。不过，吴虞哥你不行，怎么我偶像都不稀罕公开你？”


    吴虞被戳到痛点，眼神幽幽朝向世宁，然后压力一下子来到世宁这边。


    世宁干巴巴地陪笑，“你瞎说什么。我只是觉得有些事情没必要人尽皆知的，会多很多麻烦事。”


    “有什么麻烦事？”吴虞不甘示弱。


    说到这个世宁也不虚，“你忘了你粉丝怎么嘲笑我高攀的？”


    “怎么会，世宁姐姐！你粉丝就在现场坐着呢，我第一个不肯！”小词一下子来劲了。


    “你不肯有什么用，宝贝，回家写作业去，网上干架算什么英雌好女？好了好了，别谈这个了，你还没说呢，你怎么来了。”世宁转移话题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