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一早，吴虞来敲世宁的门。


    “等我会，马上好。”苏世宁随意往后抓了抓头发，往洗手间闪进，“我把头发梳了。”


    苏世宁的头发在自然状态下微卷，不打理的时候有蓬松的慵懒感。


    吴虞其实没觉得她的头发哪里需要打理，他犹疑一会，很快点了头，往房里走了两步。


    “好了好了，走吧。”世宁风风火火地走到门口，发现没人跟着，又退回来找，看见吴虞在飘窗边上正襟危坐，奇怪道，“怎么不走？”


    吴虞摊手做了邀请状，“先吃早餐。”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世宁惊讶地退回来。


    “请助理帮忙买的。”


    “好的。”世宁坐下，没有多说，当即张嘴塞了一只饺子。


    但她想了想，还是说，“其实不用啦，我一会和小林随便吃点一样，不用这么麻烦。”


    “不麻烦。你是怕麻烦到助理？那我下回自己买。”


    “算了吧，你这么多粉丝堵你，去了还能全须全尾的回来吗。况且助理的工作本就是干这些……”


    世宁说完就有点担心，吴虞会不会又觉得这些想法是不重视他的体现，于是停了筷子，仔细观察了他，加了补充说明。


    “我是说，其实我们都有更高效的方式完成‘吃早饭’这件小事，不用因为我搞些繁复的动作。”


    吴虞呼吸平稳，点点头。


    世宁知道自己有点不解风情，所以干脆化为食欲，打了个饱嗝。她没有遮掩，看着吴虞笑了，就收拾了一起下楼。


    吴虞公司配的房车已经等在酒店大门口，远远的就能看见门口的光线被遮挡了。


    世宁中途走到大堂休息的区域停下，吴虞很快察觉，也停下回头看她。


    “要不要伪装一下，一起走？”吴虞从口袋掏出一个工作牌。


    世宁呆了呆，再次望了眼门口的盛况。


    吴虞的两助理正好往他们这里走来，是阿楠和另一个因为乔哥负气不来而专程安排的男助理。


    阿楠和世宁对上眼的时候明显放满了脚步，显然是意外了。


    世宁旋即笑起来，“准备很充分嘛，你先去吧。下次一定。”


    吴虞瞧着她难得露出调皮语气，笑着叹了口气，“那，片场见。”


    然后在他工作人员的互送下，车成功开走了。


    直到门外的光线很快恢复如常，世宁也和多买了一份早餐的小林撞见，一同打车到了现场。


    在妆造的时候，世宁就开始逐步带入剧情、进入状态。


    让自己有陷入蓬草藤蔓缠身的矛盾感，加一点划破皮肤的清醒疼痛——沉溺又克制，疼痛还享受。


    有点精分。世宁有时也想，这种情绪带入多了，说不定真的容易出现精神问题。


    演员进场。世宁一下看到一丛机器后面，还出现一位稀客。


    那个处处瞧不上她的于总夸张地坐在程导和编剧中间手舞足蹈，不知正说些什么，恰好同时向世宁的方向看过来。


    也不起身，只大声朝这边喊道，“嘿，今天我可是专程来观摩一下我们的大女主戏份，好好干！”


    世宁有点服气。


    这男人怎么这么小肚鸡肠，难道就因为没去他组的饭局，就记到现在？事已至此，除了阴阳嘲讽她一下，居然还会嘱咐下面的人故意单单忘记给她送几回餐来恶心她。


    看来也没什么能做的了。


    好在小林对这种事情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经验，态度明确地找负责餐食的人理论。


    世宁原本想算了，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上不值当，况且少份餐食点心而言，也并不是什么大事。


    她劝慰小林，“算了，少跟傻子密接，大脑的思维方式是真的会受影响的。而且生气的话会长结节。”


    小林义愤填膺：“不行，不把他们驯服我才要长结节。”


    世宁只好带着她惊讶地关不上的嘴，跟在小林后面，寻思着怕她吃亏还能帮她一起打，结果就看到小林直接当着众人发飙，而那群不知道情况的打工人转头叫来了负责人——也就是得了上头示意的制片人于总的狗腿子。


    可毕竟小林占理，又当着同组这么多演员的工作人员吃瓜的目光，对面也只得出面安抚，并保证下次一定核查准确。


    世宁很是感慨，这个话少又腼腆的标准安静乖乖女，居然也有这样强势不退让的一面，这就是社会的毒打吗？


    小林赢了“教训狗腿”战役，眉飞色舞地回来，又用软糯可爱的声音和世宁汇报，“事情解决了，我做的……还可以吧？”


    “那可太勇了宝贝。”


    世宁拥抱了她，“不对，我愿尊称你为‘进击的林又年女士’。”


    小林于是也开心地笑。


    一旁巷子里观看了全程的吴虞面色复杂。


    刚才他助理阿楠凑巧在附近，看见情况马上告知了他。


    等他到了，也看见小林正威武的样子，于是就没出来。直到事情顺利解决，替她们松了口气；只是，听见世宁也对别人喊了“宝贝”这个称呼，他脸上的笑容就忽然消失了。


    片场。


    听见了冷嘲热讽，世宁呼吸吐纳几余回，“谢谢于总关心了，这气势方圆几里都要受影响，气势很足嘛，您要能演个重要角色肯定像模像样。”


    于总显然一下没反应过来，程导噗嗤笑了出来，“是是是，于总您还是去后面歇着吧，一会影响我们演员状态。”


    于总话到嘴边，想辩驳点什么。


    程导快速出击，她寻思了一会，计上心来，“哎，要不您真来演个什么角色过过瘾？让我想想，咱这是个女主戏，女主爹没得早，朝堂上有权有势的都是些老头，你要是想演年轻点长得还行的，那就只有太监了。”


    “算了算了，我哪里会演什么戏，那你们忙吧。”于总连连摆手，逃也似地离开了。


    麦穗此刻一边和男主一起出现，见于总慌慌张张路过，连招呼都来不及和她打一个的样子，震惊地看了看程导和世宁的方向。


    却见二人皆是笑笑不说话，一脸的讳莫如深。


    “怎么回事，不带我玩啊？”麦穗笑着拍了她俩一掌，加入吃瓜大群。


    ———


    “第7场第五幕，ac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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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声指令一响，界线就开始消失，角色想活，本体就得全然隐匿。


    瑶华看着瑛琭的脸，心里仅记：他们目前在不同阵营，她需要拉拢瑛琭的势力，因此——


    计划一是以理念策反；


    计划二是以权力结盟，允诺她身份能给的东西；


    计划三是色诱，优秀的猎人将以猎物的姿态出现；


    最后是真心相博，毕竟他们之间的锚点，还有一层是师兄妹的关系，公主幼时曾在宫外某处山林秘密修炼剑术。


    理清自己的人物动机，世宁就能在一时间忘记自己而成为她，但她属实不能猜到吴虞会给多大的力。


    表演艺术是一种情绪和行动的艺术，这种东西变化多端。


    同一个演员给的同一场戏，也会在时间和场合的变动下截然不同。


    因此和不同演员搭戏确实能产生不一样的火花，给出自己的反应的同时也在感受着对面的反应，约等于一场共振。


    否则就会出现明显的接不住戏的场面，十分影响影视画面的完成度。


    苏世宁就这样如梦似幻地做出了即兴的反应，她能感受到吴虞的专注，和周身散发出来的异于平常的气场。


    对话的戏份一遍过，两人的台词都很流利，补了一遍另一角度的镜头；动作的时候过于投入，世宁不慎撞上了窗棂，吴虞下意识歉疚去护，世宁当时慌乱，毕竟是意外的场面，可对视中并没有听见程导喊卡，世宁就硬着头皮顺着往下演。


    没想到导演保留了这个意外，和编剧麦穗一商量，说是一个意外让两个人正好暴露了关怀之下的真心。


    意外地画龙点睛。


    “可以的这条，看来昨晚上没少练习。”麦穗锤了世宁一下，眨眨眼。


    世宁呵呵，“都是吴老师带飞，是吧吴老师。”


    吴虞便答：“要不是苏老师那一下子神来之笔，估计没那么顺利。”


    世宁斜了他一眼，“商业互夸是吧，咱这么熟就算了。”


    这话被麦穗抓了个正着。


    “呦，‘这么熟’是多熟？”


    世宁刚刚因为演大戏的关系，情绪已经用完，面无表情地指了指刚才两人亲密戏的位置，毫不在意地说，“拉灯办事的关系。”


    不管周围人下巴掉到什么位置，世宁还不充了发言，“共享口红的关系。”


    于是几人顺着世宁视线看过去，吴虞的嘴角沾了世宁的唇色，看上去凌乱潦草，好像被非礼一样。


    吴虞尴尬地咳了一声，回头，跟妆迅速给他递了镜子整理。


    “我可提醒一下两位，亲密戏提前是帮助两位破冰的，后面的不太熟的感觉还是得保留的哦。”


    程导说，她现在反而有点害怕这两位的亲密值太高不好收场。


    毕竟一般的女主都羞涩，这么生猛的不多见。


    “没事，到时候我就和吴老师找点茬吵架。”世宁说。


    真是出人意料，原来她松弛状态下是这样地……过于真实？感觉正常状态还常常谨慎地保留意见，保护值用完了……就像这样完全直给了？


    反而让人接不住啊。程导和编剧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