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归途变

作品:《阴阳捞尸人:我在长江捞诡事

    黑水河的水在黎明时分开始褪色。


    不是慢慢变清,而是像有只无形的手在河底搅动,将墨汁般的黑稀释成暗灰,再变成浑浊的黄。


    陈九河站在引魂舟上,看着河水从脚边流过,颜色每浅一分,他手臂上那些锁链纹路的痛感就重一分。


    那些纹路已经从手腕蔓延到手肘,在皮肤下微微凸起,像真的有铁链嵌在肉里。


    纹路的走向与他背上的守棺印相连,四颗星——现在应该说是四颗被锁链贯穿的星——在晨光中泛着暗沉的光。


    金星的锐利、黑星的深邃、红星的炽烈、青星的阴郁,全都被一条细细的黑线串联、压制、禁锢。


    林初雪靠坐在船头,双手裹着从衣襟撕下的布条。布条已经被渗出的血染成暗红,但伤口不再溃烂——锁龙链离水后,池水的腐蚀性似乎在减弱。


    她脖颈处的眼睛印记闭上了,留下一个淡青色的疤痕,像第三只眼永远沉睡在皮肤下。


    江见愁撑着竹篙,引魂舟逆流而上,朝着来时的方向。他的动作很稳,但每撑一篙,蓑衣下就传出“咯吱”的轻响,像是稻草在摩擦。斗笠依然低垂,面具上的两道湿痕已经干涸,留下浅浅的印记。


    “你们不能直接回去。”江见愁突然开口,声音比之前更沙哑,像是声带被砂纸磨过,“锁龙链认主,混沌之卵被封,但‘通道’已经打开了。”


    “什么通道?”陈九河问。


    “你体内的通道。”江见愁没有回头,“守棺印是门,锁龙链是锁,混沌之卵是囚徒。但现在,囚徒虽然被锁在牢里,牢门却因为你而始终开着一条缝。从今往后,长江里所有不该存在的东西,都会感应到那条缝,都会想钻进来,借你的身体降临。”


    陈九河心一沉。他确实能感觉到,身体里多了一个“空间”——不是实体的,而是意识层面的空洞。那里面囚禁着混沌之卵的意识,但空洞的边缘很不稳定,像一层随时会破裂的膜。


    “怎么关上?”


    “关不上。”江见愁说,“只能加固。你需要找到另外六颗守棺星,点亮它们,用七星的完整力量加固那层膜。但剩下的三颗星...”他顿了顿,“不在常规的封印地。它们散落在长江的‘记忆’里。”


    引魂舟驶出一段狭窄河道,前方水面突然开阔。但开阔的江面上,景象极其诡异——


    水是倒流的。


    不是整条江,只是他们目力所及的这一段。江水违反常理地往上游涌去,浪头逆行,水花向上飞溅。而在倒流的江水中,漂浮着无数影像:破碎的船帆、古老的码头上、穿着不同时代服饰的人群、祭祀的篝火、溺亡者苍白的脸...全都像走马灯一样在波光中闪过。


    “这是‘江忆’。”江见愁解释,“长江有记忆,记住了它流过的每一寸土地、每一个生命。每当有重大变动——比如混沌之卵被重新封印——这些记忆就会浮现,像是江水在回顾自己的过去。”


    他指向水中的一个影像:一个穿着兽皮、手持石斧的巨人站在山巅,脚下是滔天洪水。“那是大禹,第一次封印混沌之卵。那时候还没有锁龙链,他用的是自己的骨头——抽了三根肋骨,炼成了最初的镇物。”


    影像变化,变成一座巨大的祭坛,无数人被捆绑着推向江中。“那是商周时期,人们发现封印在减弱,于是用活人祭祀试图加固。但没用,混沌之卵不吃祭品,它吃的是‘存在本身’。”


    又一段影像:一个穿着道袍的老者坐在江边,面前摊开一卷竹简。“那是东汉的张道陵,他试图用道教法术重新封印,结果被反噬,疯了三百年,最后跳江自尽。他的魂魄成了混沌之卵的第一批‘养分’。”


    影像快速闪过,唐宋元明清,无数人尝试,无数人失败。直到民国时期,陈守仁的脸出现在水中——年轻的、还没有被鱼鳞覆盖的脸。他站在江边,手里拿着一本泛黄的书,正是《镇水诀》。


    “你曾祖父发现了真相。”江见愁的声音带着复杂的情绪,“三姓一体,缺一不可。陈家提供血脉,林家提供容器,江家提供...牺牲。”


    “牺牲?”


    江见愁终于转过身。他抬起稻草手,慢慢摘下面具。


    面具下不是人脸,也不是骷髅,而是一张完全由水流构成的面孔——五官模糊,但能看出是个中年男人的轮廓。水在流动,却始终维持着这张脸的形状,眼眶处是两个深深的漩涡。


    “江家人不是活人。”水流构成的脸发出声音,“我们从成为看守人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死了。身体是稻草和符咒做的躯壳,魂魄融进江水,成为长江意识的一部分。我们的职责是记录,是引导,也是...最后的防线。”


    他指向自己的脸:“如果混沌之卵完全挣脱,我会用这具身体做最后的封印。但那就意味着,长江的这一段意识会彻底消失,这段水域会变成‘死水’,再也不会流动,不会孕育生命。”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引魂舟驶出倒流江域,水面恢复正常。江见愁重新戴上面具,变回那个沉默的撑篙人。


    但陈九河无法忘记那张水做的脸。他忽然明白,为什么江见愁的声音总是两个重叠——一个是稻草躯壳发出的机械声,一个是融在江水里的魂魄的真实声音。


    前方出现岔道。一条往东,是回程的路;一条往西,通向更深的峡谷。


    引魂舟自动转向西方。


    “不是这条路。”陈九河说。


    “是这条路。”江见愁回答,“你感应一下背上的星。”


    陈九河闭眼凝神。四颗被锁链贯穿的星微微发热,但除此之外,还有一丝微弱的牵引感——来自西方,来自那条幽深的峡谷。


    第五颗星的位置,在悸动。


    “它在那里。”林初雪也感觉到了,她睁开眼,瞳孔里残留着一丝青黑,“不是完整的星,是...碎片。有人把第五颗星打碎了,撒在那条峡谷里。”


    江见愁点头:“那是‘裂星峡’,六十年前的事。当时的守棺人——你祖父陈守义——试图强行点亮第五颗星,结果星碎人亡。碎片散落在峡谷中,每一片都保留着一部分力量,也保留着一部分他的记忆。”


    引魂舟驶入峡谷。


    两侧绝壁高耸,遮天蔽日。峡谷极窄,最宽处不过五丈,岩壁上布满凿刻的痕迹,像是某种巨大的爪子抓挠出来的。而在那些爪痕间,嵌着东西——


    发光的碎片。


    大小不一,形状各异,有的像玻璃,有的像水晶,全都泛着淡蓝色的光。它们嵌在岩石里,像是天生就长在那里。光从碎片中透出,在狭窄的峡谷中交织成一片朦胧的光网。


    陈九河伸手触碰最近的一片。指尖刚碰到,碎片突然融化,化作一道蓝光钻进他的皮肤。紧接着,他眼前一黑,又迅速亮起——


    他看见一个中年男人站在江边,背对着他。男人穿着旧式的布衫,背影像陈守仁,但更瘦,背微微佝偻。男人手里拿着一把刀,不是桃木剑,是真正的钢刀,刀身已经锈迹斑斑。


    男人转身,脸露出来——是陈九河记忆中祖父的样子,但更憔悴,眼窝深陷,嘴角有血。他看向陈九河的方向,但眼神没有聚焦,像是在看更远的地方。


    “后来的孩子,”祖父开口,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陈九河耳中,“如果你看到这段记忆,说明你已经点亮了四颗星,找到了锁龙链。那很好,但也意味着...时间不多了。”


    他咳嗽起来,咳出黑色的血块,血块掉在地上,竟然开始蠕动,像有生命。


    “第五颗星,叫‘裂魂星’。”祖父继续说,“点亮它,需要分裂自己的魂魄,一分为二,一半留在身体里维持生命,一半融入长江成为新的封印。我试了,但我的魂魄太脆弱,刚分裂就碎了。”


    他举起手里的刀:“所以我把碎片封印在这些石头里,等一个魂魄更强的人来取。但你记住——裂魂之后,你就不再是完整的人了。你会永远失去一部分自己,那一部分会永远困在长江里,成为江水的一部分。”


    记忆结束。


    陈九河回神,发现自己还站在船上,但手里多了一片蓝色碎片——正是刚才融进他身体的那片。碎片在他掌心缓缓旋转,散发出温柔的蓝光。


    峡谷两侧,更多的碎片开始发光,像是被唤醒。它们从岩壁中脱离,漂浮到空中,成千上万,像一场倒流的蓝色星雨。


    所有碎片都朝陈九河飞来。


    他想躲,但身体动弹不得。碎片一颗接一颗钻进他的皮肤,每进一颗,背上的第五颗星就清晰一分,痛感也强一分。那是一种灵魂被撕裂的痛,不是肉体上的,而是更深处、更本质的痛。


    林初雪想拉住他,但被江见愁制止。“让他承受,”江见愁说,“这是他的路。”


    最后一颗碎片融入身体时,陈九河背后的第五颗星完全成形——


    一颗蓝色的星,但星体上有无数细小的裂纹,像一件被摔碎又粘起来的瓷器。裂纹里渗出蓝色的光,那是他魂魄的一部分,被永远地固定在“裂开”的状态。


    他跪倒在船上,大口喘气。魂魄分裂的感觉还在持续,他能明确地感觉到,自己“少”了一部分。那一部分去了哪里?融进了长江?还是被混沌之卵吸收了?


    “看水面。”林初雪轻声说。


    陈九河抬头。峡谷的水面上,浮现出无数个倒影——全都是他,但又不完全是他。有的倒影年轻,有的苍老,有的脸上有鳞片,有的眼里有锁链。这些是他分裂出去的魂魄碎片可能变成的样子,是所有“可能性”的倒影。


    而在所有倒影的中央,有一个特别清晰的:那个穿着红肚兜的婴儿,坐在水面上,朝他笑。


    婴儿张开嘴,没有声音,但陈九河读懂了唇语:


    “还差两颗。”


    然后,所有倒影消失。


    引魂舟驶出裂星峡,前方是正常的江面,阳光刺眼。


    陈九河站起来,身体里多了第五颗星,也少了一部分魂魄。他看向自己的手,锁链纹路已经蔓延到肩膀,与五颗星连成一片复杂的图腾。


    江见愁把竹篙插进水里,引魂舟缓缓停靠在岸边。“我只能送到这里了。”他说,“接下来的路,你们得自己走。第六颗星在‘无光深渊’,第七颗星在‘归墟之眼’。那两个地方...我去不了。”


    他摘下面具,水做的脸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最后给你一个忠告:点亮第六颗星前,先想清楚你要付出什么。每一颗星的代价都在递增,第六颗的代价...可能是你无法承受的。”


    面具重新戴上,江见愁撑篙,引魂舟调头,驶向来时的方向。


    陈九河和林初雪站在岸边,看着那艘小船消失在江雾中。


    太阳升到中天,长江水向东流,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但陈九河知道,一切都不同了。


    他的身体里锁着一个上古的恐怖,他的魂魄裂成了两半,他的前路还有两颗要人命的星。


    而那个坐在水面上的婴儿倒影,始终在他脑海里微笑。


    还差两颗。


    离彻底毁灭,或者彻底救赎,还差两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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