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病房
作品:《捡来的小孩不对劲》 可以吗?
迟野差点脱口而出,他咬住舌尖,止住话头,抿了抿唇,随即磕绊道:“等、等你睡了,我再回。”
陆文聿抬眉,想了想,把迟野这种行为归类到“放心不下我”,但……这未免也太放心不下了。
陆文聿问:“有驾照吗?”
“?”迟野答,“有。”
“挺好。”陆文聿也不知道好在哪儿。大概是觉得迟野还能有决定自己学习技能的权利是个不错的事,他略微侧过身,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车钥匙,顺手扔到迟野怀里,“开我车回家,现在。”
迟野大概率知道自己留不下,再多的挣扎也没用,干脆听话,但有限。他把车钥匙放回抽屉里,轻轻合上,道:“我自己回,不开你车了。”
“坐公共交通工具进不了小区,从大门走到单元楼需要二十多分钟,打车进小区需要登记,麻烦得要命。”陆文聿明明是病人,穿着病号服,却表现得格外强势,他再次拿回车钥匙,塞进迟野手心,“开车回,正好你练练手,等我出院那天得辛苦你开车。”
迟野刚准备以“不太会开”为由拒绝,听到陆文聿说的最后一句话,硬生生把借口咽了下去:“行。”
今夜有月亮,斜照进病房,窗帘没拉上,陆文聿正好住在靠窗这张床,清冷的月光照亮他半边身子,手背上青筋明显,一路蜿蜒至小臂,胃隐隐地在灼烧。
迟野到之前,陆文聿不觉有什么,现在,因为迟野出乎意料的紧张,一带传染给了陆文聿。
“……”陆文聿收了手机,躺下去,用那只未输液的手挡在眼前。
迟野那双欲哭不哭的双眸,上眼皮和眼尾洇开大片的红,眼底是泛光的泪,竭力含在眼眶,他睫毛过长,任何情绪都能通过颤动的眼睫看出来。
迟野眉毛微蹙,抬手掩住了眼,却未遮住滚动的喉结。
陆文聿一早认为迟野长得好看,在这张浓墨重彩的面孔上,他见过温顺克制的表情,也见过烦躁乖戾的表情,隐忍和破碎,方才他头回见。
意外,惊奇,回味……
陆文聿倏地睁开眼,放下手,轻扇了自己一巴掌。
喜欢男的也不能是个男的就想吧!陆文聿觉得自己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要怪就怪林澍之,是他大惊小怪、试探暗示,要不然陆文聿见到迟野,也不可能总下意识想歪。
刚才他遭不住楚楚可怜的迟野继续站在眼前了,完全是赶人走的架势,用命令的口吻要求迟野开车回家,没给他留选择的余地。因为这一丁点小事,就如此高高在上地强迫人家,像什么话。
今夜陆文聿不正常,迟野也有些奇怪。只不过两位各怀鬼胎,一时间,谁也没察觉出来,等再想复盘,脑子里全是自个儿的马脚,愣是没往对方身上怀疑。
翌日一早,陆文聿还未醒,迟野就提着保温饭盒到了医院。
他左手是饭盒和一大兜子从家装来的水果,右手是一个一个大号的托特包,他脚步极轻地走进去,放下东西,又蹑手蹑脚地走出病房。
房门一关,陆文聿便睁开了眼,眼底没有一丝睡意。
迟野找到主治医生,非常有礼貌地去询问陆文聿的病,医生上午有手术,要开术前会议,但瞧见迟野态度实在诚恳,就和他详细说了下,末了宽慰道:“家属不要太紧张了,这两天调整好作息,健康饮食,手术不会有大问题的。”
迟野揣揣不安的心终于落地,等他脚步轻松地回了病房,陆文聿已经起床了。
陆文聿看见迟野,笑了笑:“来这么早呢。”
“嗯。”迟野点点头,走过去把床摇起来,再把桌子支起来,然后把还热乎的早餐一一摆好。
“……”动作之迅速,都没给陆文聿说话的机会,“呃……小迟。”
“怎么了?”
“我能下床走,而且需要多走走。”陆文聿哭笑不得,“况且,我还没洗漱。”
“……”
“哈哈哈哈哈哈!”隔壁床的大爷笑得开怀,大爷正啃着苹果,边嚼边说,“瞧把你弟紧张的!小子,你哥又不是快死了,别一脸丧气样,晦气。”
陆文聿率先皱起眉头,冲迟野招招手,示意他坐下:“我饿了,先吃饭。”
陆文聿没想到大爷搭话,他不想让迟野在外人面前尴尬,连勺子都没拿,捧起碗就喝了口豆浆,这是他第一次在洗漱前吃早饭,怪怪的,但能接受。
迟野唇线抿成一条直线,他出门前还千叮咛万嘱咐自己:不要像个二傻子似的!正常点正常点正常点。
可眼下看来,处处透出诡异。
迟野干笑两声,缓慢地坐了下去。
“那个包里装的什么?”陆文聿眼尖,仅瞥了一眼,就发现不对劲。
迟野没想瞒着,也瞒不了:“我的卷子、换洗衣服和日用品。”
昨天林澍之已经帮陆文聿把住院的东西拿了过来,今天迟野只需要带自己的。他不等陆文聿问,主动交代;“我向这里的护工借了行军床,晚上我在这里照顾你。有个朋友住在医院附近,一日三餐我去她家做,很方便。”
“…………”
一阵惊天动地的沉默。
陆文聿一开始就没想一个人住院,是找个护工,还是给小刘加班费让他来照顾一下跑个腿,都可以,但他万万都没想让迟野无偿来照顾自己。
不是,这孩子,要干什么啊?
陆文聿百思不得其解。
迟野给出了陆文聿无法反驳的理由。他一歪头,装得纯良:“弟弟照顾哥哥,不是应该的吗?”
这么好的一个靠近陆文聿的机会,迟野不可能放过。
“……应该。”陆文聿老油条一个,怎么可能被迟野套进去,“但没必要这样照顾。一边备考,一边做饭,一边陪床?迟野,你有几只手啊。”
迟野老老实实:“……两只。”
陆文聿气笑了:“我是这个意思吗?你把精力全用在我身上了,你呢?不要委屈自己成全别人。”
迟野皱眉,他从不觉得自己这样做会受委屈,在迟野这儿,有关陆文聿的事,不管是大是小,通通要排首位,什么打工、学习、考试,都要往后稍稍。
陆文聿还欲说些什么,这时护士推门进来:“输液了哈。”
迟野站起身,腾出地方。
吃过早餐,迟野细心打扫干净,看见陆文聿要工作,他正好也要去打个电话,便悄悄离开,走出病房时,恰好从外面进来一大帮隔壁床大爷的家属,男女老少齐全,迟野懒得在意,率先出去了。
陆文聿突然住院,他得和方宇请假。他知道这很不好,刚答应回来上班,又要请七八天的假,换哪个老板都会不愿意,更何况像方宇这样的。
“不是迟野!平时看着你挺可靠啊,怎么回事现在?前天咱俩不是刚商量吗?这才两天,你要真想考个好大学,就去考啊!我也没拦你不是。我班都给你排好了,也答应客人了,你这突然变卦,让我去哪儿找纹身师?”
方宇语气很冲,显然是生气了。
是自己的错,迟野不辩驳,任凭他数落。
“这回又是什么原因?你可别告诉我你又决定安心备考了,搞笑呢!”
“……家里人生病住院了。”
方宇一默,不满道:“啧,行吧行吧。最后一次了!”
迟野单薄的脊背靠在医院冰凉的墙壁,不自觉地弯了弯,握在手机边缘的手指收紧,对方嘟嘟囔囔挂断后,迟野突然头疼了一下。
他用掌心按压太阳穴,表情淡淡的,一言不发地走回病房。
还未进去,就听见里面的大吵大闹——
“干什么干什么!小孩子不小心的嘛!”
迟野没有迟疑,猛地推开门。
迟野开门的声音很大,门板“砰”的一声砸在墙上,众人登时回头看向他。
病房内乱成一片,大爷一家子人几乎挤满了整间屋子,迟野没功夫看他们,一眼锁定陆文聿,目光快速扫视,只见原本输液的那只手,针头不知何时拔了出来,吊在半空,而陆文聿的手背上紫了一大片,针眼处有血流了出来。
而离陆文聿最近的是一个中年男人,他身后是个看起来就讨人厌的熊孩子。
男人瞪眼张嘴:“你……”
迟野眼神蓦然沉下来,手一指男人,冷冷开口:“闭嘴!”
他二话不说,推搡开众人,大步走到陆文聿身边,未等他开口,陆文聿疲惫地冲他笑了笑,以作安慰:“已经叫了护士,没事。”
迟野表情很难看,闷闷道:“有事。”
下一秒,迟野转身,陆文聿没拽住他。
迟野硬邦邦地说:“道歉。”
“你谁啊!让老子道歉就道歉啊!”男人一把撸起袖子,露出两条胳膊上的纹身。
迟野余光扫到一脸看戏的大爷,他身手利索,没等大爷反应,一把薅掉他的输液管,大爷“嗷”的一声叫出声。
迟野见过的无赖比男人骂过的脏话都多,最清楚怎么以暴制暴。
恶心人,谁不会啊。
场面一度诡异,迟野将床上坐着的陆文聿护在身后,他仗着个头高,居高临下地睨着男人,不屑地睨着所有人。
陆文聿没料到是这个处理方式,怔愣过后,是忍不住想笑。
“你干什么?!”男人震惊地吼道,连带着大爷的女儿老婆全都上前数步,“你神经病吧!”
此刻迟野浑身是刺,他毫不客气地开口:“对啊,我现在拿刀捅死你们不用坐牢,怎么着,想试试?”
对方目瞪口呆,陆文聿早已下床站到迟野身后,闻言亦是错愕。
男人刚要开口,迟野视线一瞥,狠戾地怼道:“两条龙都没纹全的人,跟我搁这儿装什么装,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男人:“……”
迟野现在无差别攻击,对方要打算一直打嘴炮,迟野能一个一个全嘲讽挖苦个遍,要是敢出手,那更遂意了,迟野以打了十多年的架打包票,这屋子里没人能干得过他。
陆文聿肩比他宽,个子比他高,倘若身后有灯光打下,陆文聿的影子能把迟野完全覆盖。
小狗凶巴巴地护着人,谁靠近,就咬谁,咬掉牙齿也不可能撒口。
这一瞬间,陆文聿的心底仿佛落下一粒小石子,“噗通”一声,泛起圈圈涟漪,五味杂陈,心疼居多。
“乖宝儿,”陆文聿在迟野耳边喊他,磁性嗓音里是充满耐心的引导,和令人感到酥酥麻麻的温柔,“过来,哥抱抱。”《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