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十七章
作品:《掌中刺》 碧溪源后院,墙外。
一高一矮两位家仆有条不紊地抡起扫帚,窃窃私语,
“哎,阿宁哥,今日又去给贵客送书了?”
“那可不,府中就这么一位,可不得好好伺候着。”
“阿宁哥,下次能不能也带上小弟?能在贵客面前露个脸,总归是好事。说起来也奇怪,王伯对碧溪源的似乎分外上心,简直不亚于对大王了。”
矮个家仆得意,斜睨道:
“呵,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贵客自有贵的道理!”
旁边高瘦的家仆停下扫帚,好奇地挠挠头。
“阿宁哥,这是何意啊?”
墙内的月澜搓搓手,暗自竖起耳朵。
矮个家仆神神秘秘地说道:
“你知道不,里面的,可足足值三十万石粮草!”
“什么三十万?”另一道声音依旧疑惑不解。
墙外的声音刻意压低,但由于语气夸张,还是给月澜听了去。
她盯着足尖,不自觉地揪住一根枯枝,面上阴晴不定。
直觉告诉她,此人即将要说的,似乎不是什么好事。
“嗨呀,最近你不是告假探亲去了吗?刚好没见着,裴将军被打了!就是里面的干的。”
月澜难堪地咬起下唇。
与此同时,另一道声音惊道:
“啊?那他没有出剑啊?裴将军有那么好脾气吗?”
矮个家仆说到兴头上,竹筒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儿地抖了个干净。
“谁说不是呢,裴将军竟然真的没有还手!后来用膳的时候才说,是大王拿她还有用,西都申家知道不?”
“知道啊,这谁不知道。”
“算你有见识,就是申家,要拿三十万石粮草保里边的一命,等粮草齐了就接人出去呢。”
“啊?怎么一个女子就值这么多粮草啊?”
“嗨,所以呀,这可不就是贵客!”
雪还在下落,两道声音还在低声交谈,扫帚划地轻响的也未曾停歇。
只是,墙下的月澜,已经什么也听不到了。
眼前一片空白,她记不起自己是怎样走回屋里的。
吱呀,
门大开。
“公主回来啦,快来暖暖手。”
陈媪笑眯眯地站在炭火旁准备茶点。
却始终不见月澜的回应。
她这才放下活计,回头朝门口望去。
下一瞬,陈媪的声音陡然一变,急道:
“怎么了公主?可是谁又欺负你了?”
边说边快步来到门前,定睛一看。
月澜手里还抓着条湿漉漉的枯枝。
她面色青白,神情恍惚,双目涣散,立在门口一动不动。
陈媪的心跳愈来愈快,两手搭上月澜的薄肩,弯腰轻轻晃了晃眼前人。
声音里透出的,是压不住的焦急,道:
“公主?公主说句话呀,不要吓奴婢。”
月澜怔怔望向手中枯枝,喃喃道:
“阿母,这雪景,不好看…”
两行清泪应声而落。
从默默流泪到泣不成声,放声痛哭,哭到无法站立,无法言语。
见此状,陈媪连忙将雪景关在门外。
安慰道:
“不好看,咱们以后再也不看了,再不看了……”
月澜捂住心口,痛苦地蹲下,头低低地埋向怀里,整个人止不住地发抖。
陈媪急得心如火焚,心知肯定不单单是雪的问题。
却始终问不出背后的缘由,便只好搂住月澜,一下一下给她拍着背顺气。
一老一少便这么停在门下,直到屋外的大雪都飘不动了,月澜才抬起红肿到睁不开的双眼。
强撑着嘶哑的声音,道:
“阿母,月儿当真不如此刻便死去!”
陈媪双瞳发颤,难以置信,缓缓捧起月澜的双颊。
“公主,告诉奴婢,谁欺负公主了,奴婢这就去和他拼命。”
月澜忍不住地抽噎,边以袖拭泪,边断断续续回道:
“是他们…要…要拿我换粮草,要岳初表哥…拿出三十万石粮草,方才肯放我二人走…”
陈媪心里一阵发寒,却仍是不敢相信。
“啊,公主是如何知道的?会不会听错了。”
“方才…在后院墙外,两个洒扫下人说得清清楚楚。他们,所有人!都知道!就瞒着我二人……”
“这,这如何是好,三十万石粮草,可不是小数目。都快年底了,表公子家家底再厚,却也难以一时拿出这么多啊。”
一瞬间,杂乱无章的坏念头纷纷钻入陈媪脑海。
耳边依旧响着月澜的啜泣,她十分后怕,若申家拒绝,或者一时拿不出这么多粮草。月澜岂不是性命堪忧,抑或彻底被燕王扣下,沦为人质筹码,再走不出燕地。
可事到如今,燕王又默许她二人从战俘营搬到官舍,显然不像是申家拒绝的样子。
这位小燕王绝非良善之辈,岂会平白无故地发善心,应当是双方谈妥了。
思来想去,陈媪揽住月澜肩头。
“公主先不要着急,奴婢猜测,丞相大人与表公子当是应下了。不然于大人不会将公主安顿在此地。三十万一时凑不齐,但依着申家在西都的势力,迟早能送过来的……”
月澜一脸愁苦,厉声打断道:
“阿母!我哪里是担心表哥和姨父不答应,正是因为他们答应了,反而教我生不如死!霈国早已灭了,月澜能有何脸面,让申家出这么一大笔粮草只为换一介孤女!”
来官舍的马车上,于至元说申家明年会派人来接她。她那时还十分疑惑,为何要等到明年,以为是被人轻视。
如此,一切便已明了,她心下羞愧万分。
长长缓口气,月澜继续说道:
“阿母可知三十万粮草能养多少人?大哥哥说,养一万骑兵一年也才十万。而月澜一人便要叫表哥家损失这般多,你让月澜如何不着急!我如何有脸再见姨父姨母,不如当即死了算了!”
月澜自暴自弃,陈媪却只想她好好活下去。
只得再次提起老霈王他们。
“公主万万不能再说死不死的话了,难道公主忘了……”
月澜知她心中所想,痛苦闭上双眼。
“没忘,月澜不敢忘。”
生也不行,死也不能。
沉默半晌,月澜擦掉眼角挂着的泪珠儿,以手撑起门框,缓缓站起来。
她双目通红,神情却十分坚定。
“阿母,扶我去找王伯,我要见燕王。”
月澜不再提起寻死的念头,陈媪连忙应道:
“哎,是,公主稍等片刻,奴婢去取伞来。”
一刻也未停留,月澜自顾自出门,迎着风雪行下台阶。
雪已经小了很多,却不见彻底停歇。
她恍惚抬起手,冰晶触手即化,留下阵阵恶寒。
见里面的人要出来,门口守卫立即开口阻止:
“请贵客回屋!”
月澜一脸冷漠,不加理睬,还要再往前走。
一声清脆而整齐的剑鸣响起,左右守卫不得不拔剑阻拦,厉声喝道:
“还请贵客不要为难在下,请立即返回屋内。”
月澜神情未变,冷冷道:
“哦,是吗?不是要换三十万粮草么,这便要杀了我?”
二人对视一眼,拿不准该如何处理。
语气软了几分,道:
“贵客若有吩咐,可叫小的们通传。大王有令,您不得踏出院门,小的们也是奉命行事,还望贵客不要见怪。”
想到刘巽噬人的黑眸,月澜心情复杂。
他是收留了自己,却不过是拿她当交易的玩意儿。
是啊,
霈燕两国本就积怨已久,他还能真是可怜自己,才大发慈悲留自己一命吗?
月澜自嘲地苦笑,回道:
“那便劳烦二位转告王伯,我有要事,需面见燕王。”
左侧的守卫拱手行礼。
“是,小人这就去请,雪天风寒,还请贵客里面等。”
没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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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月澜定定站在院门下,不为所动。
一主一仆一列守卫,几人立于碧溪源门前,皆缄默不言,沉默如一幅绘卷。
两柱香后,王伯亲自跑来碧溪源,见明显哭过的月澜,忙行礼问道:
“公主这是出了什么事?怎么都站在这,快进屋去,当心冻着了。”
不理会王伯的寒暄,月澜目视前方,道:
“我要见燕王。”
她要同他说清楚,休要拿自己要挟申家。
如今,就是留在燕地为奴为婢,她也断然不愿再去西都。
倘若他见要挟不成,雷霆大发,执意要处死自己,那便只当是天意吧。
苟活于世确是她自己求来的,若还要将其他活着的人拖垮,不如死去。
愿父母在天有灵,原谅自己的不孝。
察觉到月澜不同往日的冷淡,王伯愣了一瞬,实话实说:
“呃,不是老奴不肯为难公主通传,实在是大王他现下不在河间城。公主若有什么急事的话,老奴替您同于大人知会一声。”
没有答应,月澜继续问道:
“何时归?”
“具体日子,老奴亦是不知,只怕要到下月末了,不知公主是有何要事要面见大王,可等得住?”
布满血丝的蜜色眸子微眯:
“哦,辛苦王伯跑一趟,月澜自然是等得住。”
说罢,漠然转身。
主仆二人深一脚浅一脚离开,王伯一脸疑惑,他忙问左右:
“里边儿出了什么事?为何突然要见大王。”
守卫们也不敢确定,只小声道:
“小的们亦是不知。不过,方才隐约传来哭声,莫不是里面贵客遇到什么难处了?”
王伯拍去身上的落雪,嘀咕道:
“好吃好喝地住着,能有何难处?前几日分明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
忽地,拍雪的手停住,一跺脚,王伯直呼:
“不好。”
又匆匆踏着雪离开碧溪源。
家仆居所,阿年正倒着水,见进门的王伯脸色铁青,忙端起热茶迎上来,一脸谄媚。
“管家回来啦,快喝口热茶暖暖身子。也不知碧溪源又有什么事,这大雪天的,竟还辛苦管家亲自走一趟。”
王伯没有接过茶杯,沉声问道:
“今早是谁去碧溪源伺候的?”
阿年转了转眼睛,道:
“除了厨房的人送了一趟早膳,似乎就是阿宁和赵大去那边洒扫了。赵大这家伙刚探亲回来,可是犯了什么忌讳?”
“哼,忌讳?误了大王的大事,咱们一个都活不了!老夫先前如何吩咐的?小裴将军的话,一句都不许往外说!这些个小杂种,一个个都不长耳朵!听着,将那日伺候过小裴将军用膳的人都召集起来,全发去都蓟修陵。若往后还有人说了不该说的话,休怪老夫不顾往日情谊!”
阿年被一脸火气的王伯吓到,连声应道:
“是是,是,您消消气,小的这就去办。”
不敢耽搁,忙推门跑出去。
“慢着!”王伯又急喊道。
阿年躬身,“是,您吩咐。”
“去通知于大人,求再多调些人来官舍,将碧溪源盯紧喽。有任何动静都来报给我。另外,再采买一批懂事的人进来。”
安排好一切,王伯才一脸黑沉地灌了口冷掉的茶水。
受刘巽姑姑吩咐,他与阿年一同从都蓟下到河间。
大营里进不去,只留在官舍照应着,如今这点事也办不好,实在是不中用。
王伯将茶杯重重拍在案上。
“大王,前面就快到兖州地界了。如今才不过行了十数日,大王英姿,我等实在自愧不如。”
将军许彦不由自主地感叹,此去兖州,由他随刘巽一道出行。
“嗯。”
刘巽依旧惜字如金。
入了兖州,再行两日便能到兖州治所——郾城,也是崔氏一族的府邸所在。
众人正策马疾行之际,忽闻一道尖锐的鹰啸声,由远及近传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