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八章

作品:《掌中刺

    “什么?”


    月澜惊呼,紧捂住嘴巴,始终难以置信。


    “阿母?”


    榻上的陈媪虚弱地点点头。


    “公主,是他。只是大王与王后刻意隐瞒,从未将此事同公主提过。说起来,这还是先帝在位时候的事了。”


    陈媪娓娓道来。


    “永承帝在位期间,老燕王与崔家决议结亲,崔将军欲将自家女儿嫁与燕王幼子。”


    她的眼神渐渐飘回过去。


    “天子听闻此事,不表喜怒。可不出半月,霈王宫中忽降天子旨意,竟要将尚是孩童的公主赐婚燕王幼子。”


    她顿了顿,道:


    “王后娘娘说,这是陛下的制衡之术。不过,我霈国与老燕王素有恩怨,直到永承帝驾崩,两方皆未提起婚约的事。大王与王后有意将此事悬置,公主自然是不知这背后的种种隐情。”


    神色复杂地望了眼月澜,陈媪继续道:


    “这些年过去,战乱不休。自老燕王战死沙场,老奴便再未听过燕国的消息。如此想来,那燕王幼子也是该到了大公子的年岁。不过,想不到,竟是幼子承了王位。”


    陈媪微微皱眉,想不通,索性放弃,继续讲自己知道的事。


    “若只是婚约的事也就罢了。只是,唉…,老燕王的死,似是与大王有关。”


    “奴婢还记得五年前,灵宝关大战结束,王后忧心忡忡,听着是老燕王与长子重伤而亡。再后来,两家便再无来往。”


    月澜面上发苦,将陈媪的话逐字逐句咽下。


    本就惊惧交加、疲惫不堪,骤然间涌入如此陌生的消息,她的嘴巴反复开合,始终说不出一个字。


    脖颈处再次一凉,忆起刘巽挥剑下劈的架势,月澜这才回过神,老实道出:


    “阿母,他方才欲要砍杀我!”


    “什么?”陈媪瞪大眼睛,就要翻起身。


    月澜十分后怕,闷声说道:


    “不过,我求他放我去申家,他就又没有再动手了。”


    “唉,冤孽啊。不过他因申家而放过公主,多少还算有些顾忌。想来公主暂时应当无恙,公主可等一等,表公子一定能接您回西都。”


    听闻此言,月澜蔫蔫地垂下脑袋。方才不过是胡诌保命,她何德何能,能三番五次地劳烦岳初表哥。


    难道真的只能等表哥来救吗?


    胡乱地抓向蓬乱的发髻,一时想不出其他脱身之策。


    婚约?


    双方都不承认,婚约又算得了什么?


    月澜不清楚两家究竟积下了怎样的恩怨,可剑风扫下来的瞬间,那人的恨意却是实打实的。


    现下,她只想离他越远越好,省得哪日他反悔,真砍了自己。


    “阿母,快快好起来。”


    月澜茫然地垂下头,蹭了蹭陈媪温热的掌心。


    “药好了!”


    听见主仆二人叽叽咕咕说个不停,沈大夫端着两碗汤药进到屏风后面。


    二人将药饮尽。


    “多谢沈大夫……”


    陈媪刚要多寒暄两句,就听见外边传来一道陌生声音,问道:


    “高氏可在内?”


    沈大夫斜着身子朝外应道:


    “在,何事?”


    一左一右两名小兵走近,拱手道:


    “叨扰了沈大夫,若无性命之忧,大王命在下引高氏主仆去战俘营。哦,大王说了,敌国家眷自然是要放置在战俘营,免得生乱再逃跑。”


    听闻是刘巽下令,沈大夫不敢不从,只好将剩下的汤药装在瓦罐里让二人带上。


    陈媪欲开口求人,月澜忙拉住她,沉默地摇了摇头,没有解释。


    寄人篱下,月澜只想淡化自己的存在,最好让那人就此忘掉自己。


    若是他也如崔煜廷一般变态,记起她,就拉过去磋磨。


    光是想想,便是一阵胆寒。


    毕竟,他真的会动手。


    见主仆二人可怜,卜老头还给月澜塞了两热馒头。


    就这样,陈媪左手抱瓦罐,右手搀扶行动不便的月澜,跟着两小兵,亦步亦趋踱去战俘营。


    折腾了半夜,已是寅时。


    外面漆黑一片,只有火把在夜风中肆意摇曳,不时有两列士兵巡逻路过。


    月澜用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此地是何样貌。


    只是,映入眼帘的,尽是密密麻麻的军帐和奇形怪状的布防。


    七拐八弯,竟连来时路也彻底忘了。


    两柱香后,怀里的馒头啃食殆尽,几人才终于到达战俘营。


    营帐被重甲兵围得密不透风。


    女俘帐子很小,且只有一处。


    待主仆二人走近,发现里面已经躺了一人。


    此人身子弯起,蜷缩在窄窄的木板上,只盖了薄薄一层似是被子的东西。


    帐帘被掀开,冷风立马灌进来。


    木板上的人肉眼可见地一抖,蜷得愈发厉害,将头整个地蒙进“被子”里。


    即便做足了准备,眼前景象依然令月澜震惊不已。


    当真是,生不如死!


    “阿母……”


    月澜带着哭腔,小手揪住陈媪衣袖。


    陈媪也有些怔愣,偌大的霈王宫,就是寻遍下人居所,也找不到一处如此骇人的牢笼。


    弯腰给月澜擦了擦眼泪,认命地拉她走向另一处木板。


    将罐子搁在一旁,搂紧月澜在木板上硬卧了下去。


    月澜顺手把“被子”拉上来,“被子”硬如墙皮,直愣愣翘在身上。


    睡了有一个时辰。


    不出沈大夫所料,月澜果然发起高热,浑身滚烫。


    陈媪起身,将罐子里剩下的冷汤药一点一点喂进她的口中。


    再出去用积雪打湿手帕,敷在额头降热。


    一直折腾到卯时,外面已经传来士兵们震天的操练声,月澜才终于退了热。


    朱颜其实早就醒了,她一直在暗中窥视两人。


    此时天蒙蒙亮,小的胡乱睡成一团,老的搂着小的趴睡着。


    “真是稀奇。”朱颜啧道。


    河间女俘营她已来了两月,却始终只自己一人。


    如今一下子来了俩,还是主仆,哪有被俘虏还受人伺候的?


    蹑手蹑脚翻下木板,朱颜屏气,探向二人。


    走近了才发现,两主仆的衣裙似与北地不同。


    尤其是小姑娘身上的,即使被泥水弄脏,仔细了看,还是能瞧见鎏金绣线和凸起的花纹。


    与北地大开大合的风格不同,眼前衣袍上的花样极是精致,不像是平常贵族能用得起的。


    目光移向小姑娘乱蓬蓬的脑袋,看她小脸泛红,双目紧闭,眉头微蹙,长长的睫毛忽而抖动两下。


    朱颜颇为同情,惋惜道:


    “刘巽这厮是灭了谁家?掳了人家千娇万贵的小姐,还扔到这暗无天日的腌臜地。”


    说起那小阎王,朱颜既害怕又生气。


    老爷将她赐给那小子,谁想毛头小子油盐不进。自己还没有动作就被扔来战俘营,拘在此处不说,还要日日被赶去做苦力,不如将她直接杀了。


    这小姑娘,看着也不像是细作,不知是触了小阎王什么霉头。


    察觉到面上似有阴影,月澜惊醒。


    刚一睁眼就看到朱颜鬼魅似的脸色,她胡乱抓起瓦罐就要扔过去。


    朱颜眼疾手快,一把钳住月澜的手腕子,凉凉警告道:


    “小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姐姐不过是瞧你一瞧,这就上手,太不客气了吧。”


    陈媪被动静吵醒,看到月澜被此人扣在手里,她怒喝道:


    “放开!”


    “嗤,慌什么,我还能吃了她不成?”


    说罢,将月澜扔了回去。


    “没事吧公主。”陈媪心疼地揉着月澜被抓红的手腕子。


    “公主?”


    朱颜喃喃,眼珠一转,目光微妙地瞥了二人一眼。


    与此同时,帐外传来人声。


    “朱颜!出来!到点了。”


    朱颜敛了神色,提步匆匆走了出去。


    看她离开的背影,月澜皱了皱鼻头。


    刚刚被抓在手里,她嗅到了一股刺鼻的恶臭。想必,在此处住久了都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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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变得此般难闻。


    思及此,月澜的小脑袋无力地耷拉下来,抱膝沉默。


    走出战俘营,朱颜还在疯狂思索。


    到底打哪儿来的公主?


    隐约地,她觉得自己怕是脱身有望了。


    “快点干活儿!”


    看守狠狠踢了朱颜一脚。


    “娘的!”


    朱颜怒极,恨不得立马杀出去活刮了刘巽。


    月澜与陈媪一整日都待在帐中,期间有人送来一些冷饭冷菜,二人只得硬啃。


    傍晚,天渐黑,忙了一天的朱颜拖着步子晃回营帐。


    瞧见地上的碗里还剩下几口硬馒头,她捡起来就是一阵狼吞虎咽。


    旁边二人都看呆了,月澜好心地默默递上水碗。


    “多谢!”朱颜口中囫囵。


    将冷馒头一口不剩吃完,凉水下肚,缓过气来,她才望向月澜。


    “妾身名唤朱颜,敢问姑娘怎么称呼?”


    月澜不应。


    朱颜心道:“小姑娘还挺警惕,”


    她自顾自说道:


    “妾身并非燕国人,乃是南方一歌姬。周游至河间,不料被刘巽那厮活捉,见妾身美貌,他便要强占。妾身死活不从,便被他拘在此地,日日蒙受羞辱。”


    朱颜边说,边以袖拭泪,实则偷偷观察月澜与陈媪的反应。


    终于,月澜似有动容,朱颜乘胜追击,问道:


    “不知妹妹何故被困此地?”


    月澜刚要启唇,陈媪忙摇头示意。


    “哼,老妪!软的不吃,都给我等着!”


    心下恨恨骂道,随后翻身上板子,再不理二人。


    朱颜呼吸渐渐平稳,月澜在陈媪耳边悄悄说道:


    “阿母,她好像不似坏人。”


    “哎唷我的公主,这坏人可没在脸上写坏字。”


    陈媪摸摸月澜毛茸茸的小脑袋。


    不知怎的,月澜脑海里浮起刘巽积满阴云的冷脸。


    “有人不用写!”


    三日后。


    朱颜如往常一般,早出晚归。


    只是这次回来,帐里只剩月澜一人。她神志不清地躺在木板上,额头脸上全是冷汗。


    朱颜上手探去,“怎么又发热了?老妪也不在。”


    复又走出帐子,小心翼翼向守卫施礼:


    “军爷,里面小姑娘发烧了,是不是得请个大夫过来?”


    守卫面无表情,道:


    “已经去请了。”


    “那就好,那就好。”朱颜讪笑。


    不用劳作,有尚可的饭食,生病能请得动军医。


    看来,这姑娘身份确实不一般,再有那老妪称呼公主……


    思索间,陈媪匆匆赶进来,可身后却没有大夫跟着。


    朱颜疑问:“怎么没有大夫来?”


    许是月澜病了着急,陈媪罕见地好言好语。


    “听熬药的下人说,他家大王头风发作得厉害。大夫们都去主帐伺候着了,我的月儿可怎么办……”


    陈媪边说边摸向月澜滚烫的额头。


    听闻此言,朱颜浑身气血上涌。


    时机到了!


    假意扶起月澜。


    “来,阿媪,随我扶起妹妹。躺在这儿可不行,去医所也比在这儿苦等好。”


    “也好。”陈媪忧心忡忡。


    二人架起月澜,才出营帐,守卫的长枪就横了过来。


    朱颜喝道:


    “大胆,休要伤到公主!”


    长枪回缩了几分。


    守卫心道:“须卜将军确实有令要好生照看主仆二人。不曾想,竟是一国公主。”


    他语气缓了几分:


    “待在下禀报将军。”


    朱颜见月澜身份确实好用,高声道:


    “公主玉体受损,阁下担待得起吗?”


    守卫犹豫了几息,挥手让几个人跟着三人去往医所。


    见计得逞,朱颜不断加快脚步,左顾右盼。


    行至一岔路口,朱颜突然一拐,在月澜耳边冷笑道:


    “对不住了,小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