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8章 朴承嗣身死
作品:《宋朝的脊梁》 天佑四年,九月廿三,汴梁。
连绵数日的秋雨在前一夜悄然收住,黎明时分,云开雾散,碧空如洗。一轮明艳却不再炽烈的秋阳,将金灿灿的光辉毫无保留地倾泻在这座刚刚经历过国丧的古都身上。天气好得出奇,仿佛连上苍也不愿在今日有丝毫阴霾,要亲眼见证一场迟来的天理昭彰。
然而,与这朗朗秋日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汴梁城内弥漫的那种沉重的、压抑的肃穆。国丧的白幡尚未完全撤去,家家户户门前悬挂的白色灯笼在阳光下显得有些刺目。连续多日的哀乐与哭声似乎耗尽了这座城市最后的喧嚣,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静默与悲怆。人们脸上不见往日汴京市井特有的嬉笑怒骂、生动鲜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混合着悲痛、愤怒与期待的肃穆。
是的,悲痛。不仅为了那位以一种惨烈方式结束一生的太上皇,更多的,是为了在那场突如其来的浩劫中无辜丧生的亲人、邻里、同胞。汴梁作为大宋都城已近二百年,经历过繁华鼎盛,经历过党争内斗,甚至经历过兵临城下的危机,但从未有过如此规模的、针对手无寸铁百姓的疯狂屠戮。那血染御街、尸积街衢的恐怖记忆,深深地刻在了每一个幸存者的灵魂里。昨日的国葬,是对皇权体面的哀悼;而今日的公审,才是属于他们这些普通百姓的、对公道与血债的集体追索。
金明池外,早已是人山人海。自天不亮起,从城内各坊、甚至从京畿各县闻讯赶来的百姓便开始聚集。人数何止万千,黑压压一片,从池边的广场一直延伸到远处的街道、桥梁。人群异常安静,没有往日集会的喧哗嘈杂,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偶尔压抑的啜泣,以及那一双双紧紧盯着池畔高台的、燃烧着复仇火焰的眼睛。许多人身上还穿着粗麻的斩衰丧服,手中紧紧攥着亲人的灵位或是写有名字的布条。他们不是来看热闹的,他们是来等待一个交代,等待血债血偿的那一刻。
池畔新筑起一座高大的木质台陛,背临烟波浩渺的金明池水,面向万千民众。台上设公案,两侧陈列着代表法度与威严的仪仗。更高处的看台上,设有垂下薄纱的隔间,那是为皇帝与秦王所设的观礼之处。在主台侧前方,还有一个稍小的、同样有帷幔遮挡的隔间,里面坐着面无血色、身体微微发抖的赵构。他将在这里,亲眼见证他曾经的“合作者”的末日。
辰时三刻,沉闷而威严的号角声响彻云霄,压下了所有细碎的声响。人海的目光瞬间集中到了高台之上。身着绯色官袍、胸前补子绣着獬豸的刑部与大理寺主官在御史与卫士的簇拥下,缓步登台,各就各位。气氛肃杀到了极点。
“带逆贼朴承嗣——”一声拖长的、尖利的唱名,划破了死寂。
脚镣手铐撞击的沉重哗啦声由远及近。只见一队身披玄甲、面容冷峻的殿前司精锐,押解着一个身形魁梧、却狼狈不堪的囚犯,从台后的甬道走了上来。正是昔日不可一世的高丽权臣、汴梁浩劫的直接制造者——朴承嗣。
此时的他,早已没有了昔日的枭雄气概。身上肮脏的囚衣遮不住多处受刑后的血污,头发披散,面容因长期囚禁而浮肿憔悴,唯有那双深陷的眼睛里,偶尔还会闪过一丝不甘与凶戾的光。他的出现,就像一块巨石投入了平静的湖面,人群中顿时起了一阵压抑不住的骚动,无数道仇恨的目光如同利箭般射向他,更有人开始低声咒骂、哭泣。
“肃静!”司仪官高声喝道,声音在广场上回荡。在卫士们肃杀的目光扫视下,骚动渐渐平息,但那种凝重的、几乎令人窒息的愤怒情绪,却在无声地蔓延、积聚。
主审官——刑部尚书戴着獬豸冠,面色沉凝如水,他缓缓展开手中那卷明黄色的绢帛圣旨,开始用洪亮而庄严的声音宣读对朴承嗣的公诉罪状: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查高丽逆臣朴承嗣,本乃藩属卑微之将,蒙受天朝浩荡恩泽,不思忠义图报,反生豺狼之心,犯下滔天罪行,罄竹难书!今依《宋刑统》及祖宗法度,列其罪状如下,昭告天下,以正典刑,以慰亡灵!”
每一条罪状的宣读,都像一记重锤,敲在所有人的心头,也让台上的朴承嗣身体不自觉地颤抖。
“其罪一:藩属逆臣,不守臣节!身为高丽臣子,受王命入贡,却暗藏祸心,勾连我朝逆王(暗指赵构),阴图不轨,背主叛国,是为不忠!”
“其罪二:窥伺神器,意图谋反!趁国朝多事之秋,悍然兴兵作乱,围攻京师,欲行篡逆之事,颠覆宗庙,是为不臣!”
“其罪三:戕害百姓,屠戮无辜!破城之后,纵兵大掠,于御街之上,光天化日,屠杀我手无寸铁之汴梁军民数以万计,血流漂杵,惨绝人寰,是为不仁!”
“其罪四:逼弑君父,罪恶滔天!以卑劣手段,胁迫太上皇,致使太上皇不堪其辱,以身殉国,此乃十恶不赦之首恶,天地不容!”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其罪五:焚掠宫阙,毁坏宗庙……”
“其罪六:僭越礼制,私用仪仗……”
“其罪七:搜刮民财,中饱私囊……”
……
一条条,一款款,从叛国谋逆,到屠戮生灵,到凌辱君父,到祸乱宫闱……林林总总,共计一十二条大罪!每一条,都有确凿的人证物证支持,每一条,按照《宋刑统》,都是足以凌迟处死、株连九族的不赦之罪!随着罪状的宣读,现场的气氛愈发凝重,人群中的哭泣与咒骂声也再次响起,且越来越响,汇成一片悲愤的海洋。
朴承嗣的头越垂越低,身体抖如筛糠。他想要争辩,可是嘴被堵住;他想要挺直腰杆,可是腿脚发软。在这滔天的罪名与万民的怒火面前,他所有的野心与凶悍,都化为了最原始的恐惧。
终于,所有罪状宣读完毕。主审官合上圣旨,目光如电,扫视全场,最后落在朴承嗣身上,声若洪钟:“逆贼朴承嗣,上述罪行,桩桩件件,铁证如山!你,可有话说?”
卫士取出了朴承嗣口中的布团。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嘶喊什么,但面对着台下那无数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面对着这庄严的法庭与确凿的指控,他发现自己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绝望的颤抖。
“既然无话可说,那便是认罪伏法!”主审官不再看他,转向万民,朗声宣判:“依《宋刑统》谋逆、大不敬、戕害无辜等条,数罪并罚,判处逆贼朴承嗣极刑——凌迟处死!夷其三族!所有附逆从犯,一体按律严惩,绝不姑息!”
“好!”
“杀了他!”
“为我爹娘报仇!”
“为太上皇报仇!”
压抑已久的怒吼与哭喊,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爆发出来,震动了整个金明池上空。无数人泪流满面,挥舞着拳头,将心中积郁的痛苦与仇恨尽情宣泄。
就在这怒潮之中,一个身影从主审官身后缓步走出,登上了高台前沿。他身着亲王蟒袍,身姿挺拔,面容沉静,正是秦王陈太初。
他的出现,让沸腾的人群奇迹般地再次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位拯救了汴梁、也将带来新政的年轻亲王身上。
陈太初的目光缓缓扫过台下无数张悲愤的面孔,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乡亲们,同胞们。今日,逆贼伏法,是告慰太上皇在天之灵,更是告慰我汴梁无数惨死的父老兄弟、姐妹妻儿!”
“血债,必须用血来偿!这是天理,是国法,也是人心所向!”
“但是,”他话锋一转,声音变得更加沉凝有力,“诛杀元凶,只是第一步。酿成此番惨祸的根源,在于国势不振,在于法度不彰,在于有人忘记了何为君臣纲常,何为华夷之辨!”
“故此,陛下有旨!”他从袖中取出另一卷明黄圣旨,当众展开,高声宣读:
“高丽小邦,驭下不严,致使逆臣作乱,祸及上国,罪不可逭!着即遣使斥责高丽国王,令其割地赔款,以赎其罪!并命高丽国王,遣其嫡子入汴梁为质,以明其永世恭顺之心!若敢违逆,天兵一至,定叫其宗庙倾覆!”
“倭国宵小,狼子野心,竟敢暗中资助逆贼朴承嗣,提供船只兵甲,罪同谋逆!着即通告倭国国主,限其一月之内,将所有参与此次逆谋之倭人及其家族,缚送至登州,交由我朝处置!如有迟延不从……”陈太初的声音骤然拔高,带着凛冽的杀意,“我大明水陆雄师,必将跨海东征,犁庭扫穴,踏平其国,以儆效尤!”
这两道针对高丽与倭国的严厉通告,通过陈太初之口宣布出来,不仅是对朴承嗣个人罪行的惩罚,更是一种强大的政治宣示与外交威慑。它向所有藩属、向天下人表明:大明虽经劫难,但锋芒犹在,天威不可犯!任何敢于挑衅、伤害大明者,必将付出惨重代价!
“万岁!”
“天兵东征,踏平倭国!”
“杀!杀!杀!”
民众的情绪被彻底点燃了。所有的悲痛、愤怒,在此刻找到了一个更为宏大的宣泄口与寄托。他们不仅要看到元凶伏法,更要看到背后的势力得到惩罚,看到国家重新展现出强大与尊严!
陈太初示意民众安静,最后说道:“今日之审判,是对过去罪恶的清算。而明日之新政,将是对未来太平的保障!陛下与本王,必将与众卿家、与天下百姓同心协力,革除弊政,强国富民,使我大明,再无外侮内乱之忧,使我百姓,永享太平安乐之福!”
“行刑!”随着陈太初一声令下,早已准备好的剑子手上前,将瘫软如泥的朴承嗣拖向行刑柱。
惨烈的刑罚开始了。然而,此刻的万千民众,却没有人再喧哗。他们只是静静地、目不转睛地看着,看着那个曾经带给他们无尽痛苦与恐惧的魔鬼,在法律与公义的名义下,接受最残酷的制裁。许多人紧紧攥着亲人的灵位,泪流满面,嘴唇翕动,无声地诉说着。
高处的隔间内,皇帝赵桓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而在他身旁的陈太初,目光却穿过薄纱,投向远方的天际线。他知道,今日的血,是为了祭奠过去的亡灵;而明日的路,需要用新的规则与力量去开辟。旁边那个小隔间里,赵构已经瘫倒在地,面无人色,浑身被冷汗浸透。他看到了自己曾经盟友的下场,也更清晰地看到了自己未来的命运。
秋日的阳光,依旧明媚地照耀着汴梁城,照耀着金明池畔这场庄严而血腥的仪式。空气中,复仇的快意与深刻的悲伤交织在一起,化作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但所有人都知道,一个时代,随着台上那个逆贼生命的终结,已彻底翻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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