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7章 夺爵废黜亲王
作品:《宋朝的脊梁》 天佑四年,九月,汴梁。
秋意已深,金明池畔的垂柳褪尽了最后一抹绿意,枯黄的长条在萧瑟的西风中无力地摇曳。御街两侧,经过数月抢修,虽然依旧可见焦黑的痕迹与新砌的砖石,但总算恢复了几分昔日的规整。只是空气中,再无往年此时的繁华喧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默的悲凉与压抑的肃杀。全城上下,自皇城至闾巷,皆已奉旨摘去彩饰,换上素白的灯笼与幡帷。白幡在秋风中猎猎作响,宛如无数祭奠的魂灵在低泣。这是为了一场迟来的、却必须极尽哀荣的国葬。
城西皇陵区,一座新起的巨大陵寝已经竣工。这是为太上皇赵佶修筑的永固陵。陵前,一座高达丈余的汉白玉碑赫然矗立,碑额雕刻着精美的云龙纹,碑身正面以遒劲的金石铭文镌刻着皇帝赵桓亲自拟定的谥号与尊号:“圣文仁德显孝皇帝,庙号徽宗”。碑阴,则是一篇洋洋洒洒的《神圣功德碑文》,详述其一生“文治教化”之功,尤其浓墨重彩地记述了其在汴梁城破之际,不甘受辱于叛贼,于宣德门城楼之上慨然赴死、以身殉国的“壮烈”之举,极尽赞美与哀荣。尽管许多人心中明镜般清楚太上皇生前的是非功过,但在此时此刻,在这场必须用以凝聚人心、彰显孝道与忠烈的仪式中,他的最后一跃,已被彻底符号化,成为一座精神的丰碑。
发引、安葬的仪式持续了整整三日。皇帝赵桓亲自执绋,率文武百官、宗室勋贵,步行送灵。浩浩荡荡的白色队伍在秋风中缓缓行进,哀乐呜咽,纸钱漫天,与城中处处可见的素缟相映,将整个汴梁城笼罩在一片悲凉肃穆的气氛中。许多经历了那场浩劫的百姓,触景生情,想起自家死难的亲人,亦是忍不住沿街跪哭,声震寰宇。这场葬礼,与其说是安葬一位逝去的帝王,不如说是在安抚一座城市、一个国家深刻的创伤,并为接下来更为重要的仪式——公审元凶朴承嗣——铺垫最为合适的情绪与氛围。之前公审秦桧等一干卖国求荣的内奸,是为了安抚汴梁百姓,告慰因战乱直接受害的军民;而这一次,公开审判这场滔天大祸的始作俑者、弑君逆贼朴承嗣,其意义更为特殊,是专为告慰太上皇在天之灵,是对皇权与国体所遭受最严重践踏的一次庄严的清算与宣告。
就在葬礼结束后的第三日,一队风尘仆仆的骑兵,护送着一辆外表朴素、内里却极为坚固的马车,驶入了沉浸在余哀中的汴梁城。马车在皇城西侧一处早已准备好的、守卫森严的宅院前停下。车帘掀开,一个身形瘦削、面色苍白、眼神中充满了惶恐、疲惫与复杂情绪的中年男子,在军士的搀扶(更像是架持)下,走下了马车。他抬起头,望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街景,望着远处皇城巍峨的轮廓,嘴唇微微颤抖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康王赵构。
阔别将近一年,他再次回到了这里。只是上一次,他是在朴承嗣的暗中支持下,踌躇满志地欲与陈太 初一争高下,甚至梦想着那张至高无上的龙椅。然而,当他在开德府与陈太 初硬碰硬地对垒,逐渐感到力不从心之际,传来的却是朴承嗣在汴梁不仅未能迅速控制局面,反而悍然弑杀太上皇的惊天噩耗!这一下,不仅彻底打乱了他的政治算盘(他本想借朴承嗣之力控制汴梁,自己再以“勤王”之名入主),更让他陷入了极度的政治被动与道德危机之中。勾结外寇已是大罪,勾结的外寇竟然弑杀了自己的父皇?这简直是自绝于天下!
惊慌失措之下,再加上陈太 初的军事压力越来越大,他不得不仓促地与陈太 初达成了罢战言和的协议,接受了被独自安置在东明县“休整”的处置,实则是被剥夺了兵权,软禁起来。这段时日,他在东明那座小小的行馆中,日夜焦虑,听着外面传来的各种消息:汴梁光复、朴承嗣被擒、秦桧等人被公审处决、新政推行……每一条都像重锤敲在他心上。他知道,自己的命运,全在皇兄赵桓与那位手握重权的秦王陈太 初的一念之间。
这次公审朴承嗣,皇帝自然要把他这个曾经的“合作者”叫来。接到旨意时,赵构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按说,他是叛乱者,是附逆,论罪当诛。此去汴梁,凶多吉少,甚至可能就是赴死。然而,传旨的天使却暗中向他透露了一句关键的话:“秦王殿下有言,请康王殿下放宽心,此行无性命之忧。”
这句话,成了赵构唯一的救命稻草。他了解陈太初,知道对方虽然手段凌厉,但言出必践。既然给了承诺,那么自己的性命大概是保住了。可是,保住性命之后呢?等待自己的,又将是什么?囚禁?废为庶人?他不敢再往下想,只能怀着这份忐忑与一丝侥幸,踏上了前往汴梁的路。
“殿下,请入内歇息。陛下有旨,公审之前,请殿下于此静养,不得随意出入。”护送他的军将冷冷地说道。
赵构默然点头,步履有些虚浮地走进了这座对他而言无异于精美牢笼的宅院。院内陈设不差,甚至称得上雅致,但所有的窗户都装有坚固的铁栅,院墙高耸,守卫林立。他知道,自己的后半生,恐怕就要在这样的地方度过了。想到此,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与悔恨,涌上心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可是,那张龙椅的诱惑,实在太大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就在赵构被安置下来的同时,皇城内,资政院的议事堂中,一场关于如何处置他的最后讨论,也在陈太 初与皇帝赵桓之间进行。
赵桓的脸色依旧苍白,眼中的悲痛未曾完全消褪,但更多的,是一种经历大变后的冷峻与成熟。他看着面前的奏章,那上面罗列着康王赵构勾结朴承嗣、兴兵作乱的诸多罪证。“元晦,按律,赵构此等行径,与朴承嗣同罪,当处极刑,以正国法,以告慰父皇在天之灵。”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但语气冰冷。
陈太 初沉默片刻,缓缓道:“陛下所言,自是法理。然而,此事还需从大局着眼。”
“哦?何为大局?”赵桓抬眼看向他。
“第一,南方局势。”陈太 初走到墙上悬挂的巨幅舆图前,手指划过长江流域,“去岁动荡,江南、两浙、湖广等地,虽未直接遭受兵燹,但不少地方势力、士绅豪强,当初或明或暗,曾对康王有所期许与投资。他们中的许多人,并非真心拥戴赵构,而是不满于朝廷某些旧政,或是想借机攫取更大利益。如今陛下重新稳定朝局,推行新政,这些人大多已转为观望,甚至开始接触朝廷。但若此时将赵构明正典刑……”
他顿了顿,看着赵桓的眼睛:“他们心中那份对旧有利益格局的留恋与不安,可能会被重新激发,甚至有人会以‘为康王报仇’、‘清君侧’ 之类的名义,再生事端。南方乃朝廷财赋根本,经不起再一次的动荡。留着赵构这个活着的、但已毫无威胁的‘名义’,反而能让那些残余势力失去聚拢的旗帜,逐渐消弭于无形。这叫‘投鼠忌器’,亦是政治。”
赵桓眉头深锁,显然在思考这番话。他对自己这个弟弟的恨意是真切的,但作为皇帝,他必须考虑更多。
“第二,”陈太 初继续道,“陛下以仁孝治天下,新政亦讲求‘法理人情’。赵构虽罪大恶极,但毕竟是陛下唯一的同母弟(假设),太上皇骨肉。太上皇新丧,若立即处死其子,虽合国法,恐伤陛下仁德之名,亦令天下人觉得陛下……手足情薄。不利于新政所需的‘宽仁’ 形象。”
“那依元晦之见,当如何处置?”赵桓的语气松动了些。
“赵构,不能死。”陈太 初斩钉截铁,“但绝不能说做了错事不惩罚。臣以为,可行之法如下:”
“一、夺其康王封号及一切爵禄,废为庶人。但念其为太上皇血脉,可特旨保留其宗室身份,赐还‘赵构’ 本名,不再以王爵相称。”
“二、将其永远软禁于汴梁皇城之侧特设宅院,派重兵看守,无旨不得出入,不得与外界交通消息。一应起居用度,按宗室庶人标准供给,使其衣食无忧,却再无自由与权力。”
“三、公审朴承嗣之时,令其于特设之处观刑,亲眼目睹其所倚仗、勾结之元凶的下场,以为警诫,亦是对其心灵的惩罚。”
“如此,既彰显了国法之严厉,未曾轻纵;又顾全了陛下的仁德与手足之情(至少表面上);更重要的是,削去了南方残余势力的念想,使其成为一个活着的警示,一个无用的符号。让他在京城,做个苟延残喘的‘安乐’ 宗室罢了。”
陈太 初的话,条分缕析,既有政治的冷酷算计,又有法理人情的周全考量。赵桓听罢,良久无语,最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便依元晦所奏吧。”他的声音中带着疲惫,也有一种如释重负。杀弟,即便是罪有应得的弟弟,对于一个标榜仁孝的皇帝而言,终究是一个沉重的心理负担。陈太初给出的方案,在当下,或许是最合适的选择。
“臣,遵旨。”陈太 初躬身领命,心中却明镜般清楚。留下赵构的性命,是政治需要,也是对未来的一种制衡与预留。一个活着的、被严密看管的废王,有时比一个死去的叛王,更有用处。他相信,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皇帝和他,都不会再给赵构任何翻身的机会。
接下来就该朴承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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