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血色黎明

作品:《东北惊奇手札

    第一幕:黎明前的黑暗


    东方的天际线,从深黑变为藏青,又透出一抹惨淡的灰白。冬日的黎明来得迟,光线吝啬地涂抹着辽江支流两岸死寂的轮廓。江面上,昨夜民兵埋设炸药的标记还在,黑黢黢的冰层沉默着,仿佛在积蓄某种毁灭性的力量。


    曹青山和白栖萤守在“困龙阵”旁,身上落了一层寒霜。阵法的铜镜在渐亮的天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朱砂绘制的符文阵列在冻土上显得格外刺目。黄仙布置的“乱灵迷踪”悄无声息,只在阵周空气中留下淡淡的、常人难以察觉的灵力扰流。远处,屯子西头仍有零星火光和隐约的人声,那是最后一批撤离的村民。


    时间,像拉满的弓弦,绷到了极限。


    “来了。”曹青山独眼骤然收缩,低声道。


    几乎同时,江心预定爆破点那片厚重的冰层,毫无征兆地,从内部传来一声闷雷般的巨响!


    不是炸药被引爆的声音,更像是某种巨力从水下狠狠撞击冰盖!


    “轰——咔嚓——!!!”


    厚达数尺的冰面,如同脆弱的玻璃,以撞击点为中心,炸开一个直径超过十丈的恐怖巨洞!破碎的冰块混合着黑色的江水冲天而起,又像冰雹般砸落,发出震耳欲聋的哗啦声。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淤泥、腐殖质和浓烈腥臊的恶臭,如同有形质的黑雾,从冰洞中汹涌喷出,瞬间弥漫了整片河滩!


    冰洞下的黑水剧烈翻腾,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两盏猩红如探照灯、充满疯狂与怨毒的光芒,缓缓从深水中升起!光芒越来越近,越来越大,最终,一个令人魂飞魄散的巨大头颅,破水而出!


    那是一条难以想象的巨蟒!仅仅是露出水面的头部,就比一辆解放卡车还要庞大!通体覆盖着黑沉沉的、沾满粘液和水藻的鳞片,每一片都有脸盆大小,边缘锋利,闪烁着金属般的冷光。头顶正中,两个高高隆起的、覆盖着角质层的鼓包狰狞醒目——那是即将化蛟的征兆!一双眼睛赤红如血,瞳孔却是冰冷的竖线,里面翻腾着被囚禁三十年的暴怒、被邪法催熟的疯狂,以及一种非人的、彻底的毁灭欲。


    它张开巨口,露出森白如短矛的利齿,喉咙深处发出低沉如闷雷、又尖锐如裂帛的嘶吼,腥风扑面,震得河滩上的碎石都在跳动!仅仅是这出场的气势,就足以让任何勇敢者肝胆俱裂!


    蛇躯开始扭动,带着碾压一切的力量,从冰洞中缓缓探出。十丈?十五丈?似乎还不止!它上岸了!粗壮如火车车厢般的躯体碾压过冰层边缘,压碎坚冰,犁开冻土,留下深深的沟壑,朝着河滩、朝着布阵的曹青山和白栖萤,碾压而来!


    就在这时,冰洞旁一处未被完全摧毁的冰层上,出现了两个人影。


    林向东,还有……一个几乎无法称之为“人”的东西。


    那东西依稀有着人形的轮廓,穿着破烂不堪、早已看不出颜色的布条,裸露的皮肤上覆盖着细密的黑色鳞片,与那大蛇的鳞片如出一辙。他的四肢扭曲,手指脚趾间有蹼状物粘连,脖子异常粗壮,头颅……已经难以分辨五官,嘴巴裂开至耳根,里面是细密的尖牙,一双眼睛完全是蛇类的竖瞳,闪烁着浑浊而痛苦的红光,却又诡异地保留着一丝属于“林满仓”的、刻骨的怨毒意识。


    他(它)被林向东搀扶着(或者说,是某种邪法连接着),站在冰上,朝着岸上发出“嗬嗬”的怪笑,粘稠的口涎滴落冰面。


    “爹,你看,他们都在等你。”林向东脸上带着狂热而扭曲的笑容,声音却异常轻柔,仿佛在哄孩子,“去吧,把他们都撕碎!吞掉!用他们的血,洗刷你三十年的痛苦!”


    那半人半蛇的怪物——林满仓,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回应,浑浊的蛇瞳死死锁定了河滩上的曹青山,怨毒几乎要化为实质。


    “曹青山——!”一个沙哑撕裂、非人非蛇的怪异声音,从林满仓那裂开的大嘴中艰难挤出,“三十年了……你……还没死……今天……要你……偿命!”


    随着他的“意念”驱动,那上岸的恐怖大蛇(或许该称之为林满仓意志的延伸或共生体)发出一声震天嘶吼,速度陡然加快,带着碾碎山河的气势,冲向河滩!


    “起阵!”曹青山须发皆张,独眼赤红,猛地咬破早已准备好的食指,将鲜血弹射向阵法核心!


    “嗡——!”


    埋设在河滩边缘的八面古旧铜镜同时震动,镜面爆发出刺目的黄光!地面上的朱砂符文如同活了过来,蜿蜒游走,释放出强大的束缚之力!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无数道肉眼可见的淡金色锁链虚影从阵中浮现,层层叠叠,缠绕向冲来的巨大蛇躯!


    “吼——!”大蛇发出愤怒的咆哮,身躯猛地一滞,撞在了一层无形的屏障上,金色锁链虚影深深勒进它坚硬的鳞片,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火星四溅!庞大的蛇躯疯狂扭动挣扎,搅得河滩飞沙走石,却一时无法突破这专门克制鳞甲长虫的“困龙阵”!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黄仙布下的“乱灵迷踪”也开始发挥作用,大蛇猩红的双目中出现了一丝混乱和迟疑,动作偶尔会出现不协调的卡顿,对林满仓那端传来的指令响应也出现了延迟。


    阵法,暂时困住了这头怪物!


    第二幕:铜牛净化


    就在大蛇被暂时困住的当口,两道身影跌跌撞撞地从山林方向冲到了河滩边缘。正是陈岁安和曹蒹葭!


    陈岁安脸色苍白,心口包扎处隐隐有血迹渗出,但他怀中紧紧抱着一物——那尊锁蛟铜牛!此刻的铜牛,通体呈现出一种温润内敛的暗金色光泽,表面的污秽黑液和锈迹已消失不见,古老的符文流转着纯正的灵光,腹部那道裂痕虽未完全弥合,但也不再渗出邪物。它仿佛从漫长的沉睡中苏醒,散发出一种沉浑、正大、专克邪蛟的威严气息!


    “曹爷爷!白姑娘!铜牛……铜牛净化的最后一步,需要借地脉阳火再煅烧一炷香,才能彻底激发‘锁蛟’真意!”陈岁安急声喊道,他和蒹葭一路狂奔,就是赶这最后的时间!


    可是,河滩之上,哪有地脉阳火?眼看大蛇在阵中疯狂挣扎,金色锁链虚影已经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开始出现断裂的迹象!一炷香,根本等不起!


    “想净化铜牛?做梦!”冰面上的林向东发出刺耳的冷笑。他显然一直在暗中监视,鼠群就是他的眼睛!他口中念念有词,手中捏着一个古怪的印诀。


    “吱吱吱——!”


    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叫声从四面八方响起!黑压压的鼠群,如同决堤的洪水,从河滩的碎石缝、枯草丛、甚至冰层下钻出!它们眼睛血红,完全不顾对火焰和人类的天然恐惧,在某种邪法驱使下,化作一道黑色的浪潮,朝着陈岁安和曹蒹葭蜂拥而去!目标明确——抢夺铜牛,或者至少干扰他们!


    “保护岁安和蒹葭!”王铁柱的吼声响起。他带着最后几名自愿留下的民兵和士兵,手持火把、铁锹、步枪,从侧翼冲了过来,奋力挥舞火把,劈砍刺击,试图阻挡鼠潮。火焰和钢铁暂时逼退了最前面的老鼠,但鼠群数量太多,前仆后继,民兵们很快陷入苦战,险象环生。


    眼看鼠群就要突破防线,扑到陈岁安二人身上!


    “孩子们……别怕。”


    一个苍老、温和却无比坚定的声音响起。


    李玉芹奶奶,不知何时,拄着一根拐棍,从河滩另一侧的树林边走了出来。她身上依旧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旧棉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上满是皱纹,眼神却清澈而平静。


    “李奶奶!快回去!危险!”白栖萤急得大叫。


    李玉芹摇摇头,她看着疯狂扑来的鼠群,又看了看冰面上那半人半蛇、面目全非的林满仓,眼中闪过一丝深切的悲悯。


    “满仓啊……当年的事,是孽。可你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让向东也跟着走上绝路……何苦呢?”她低声自语,随即深吸一口气,双手在胸前结了一个简单古朴的印诀。


    她身上并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气势爆发,只是整个人的气息忽然变得无比沉静、宽厚,如同脚下的大地,如同身后绵延的山林。她将自己守护山林一生、救死扶伤积累的那点微末但纯净的“功德”与“生机”,毫无保留地激发出来!


    一层淡绿色的、如同春日新叶初生般的光晕,以她为中心荡漾开来,形成一个不大的、却异常坚韧的结界,将陈岁安、曹蒹葭和他们手中的铜牛笼罩在内。


    疯狂的鼠群撞在这淡绿色结界上,如同撞上了一堵充满生机的墙壁,发出“砰砰”的闷响,纷纷被弹开,晕头转向,暂时无法侵入。


    然而,李玉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身体剧烈摇晃,嘴角溢出一缕鲜红的血迹。她早年救过无数生灵,身体本就有旧伤暗疾,修为更是浅薄,强行展开这守护结界,透支的是她本就不多的生命本源。


    “奶奶!”曹蒹葭哭喊着想要冲过去,却被结界温和地挡回。


    “孩子……别动……抓紧时间……”李玉芹勉强支撑着,声音微弱却清晰,“铜牛……需要火……奶奶……给你借一点……”


    她艰难地抬起手,指向河滩上一处看似寻常的石缝。那里,是她多年前栽下的一棵老山榆的根系所在,深入地脉,能微弱引动一丝地气。她将自己最后的生机,如同灯油般注入那石缝下的根系。


    “噗”一声轻响,石缝中竟然真的冒出一小簇金红色的、纯净的地脉阳火!火焰虽小,却至阳至纯!


    陈岁安来不及悲痛和感激,立刻将净化大半的铜牛,悬置于那一小簇地脉阳火之上。金红色的火焰温柔地包裹住铜牛,进行着最后的煅烧与激发。铜牛发出清越的嗡鸣,表面的符文如同活了过来,金光流转越来越盛!


    而李玉芹,在释放出最后一缕生机后,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倒在冰冷的河滩上,脸上却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宁静。


    “老伴!”曹青山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独眼中血泪迸流!陪了自己一辈子的老伴,就倒在他眼前!而困住大蛇的“困龙阵”,在那怪物疯狂的挣扎和林满仓邪法的不断冲击下,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咔嚓!咔嚓!”数面铜镜同时炸裂!数条金色锁链虚影彻底崩断!


    大蛇发出一声狂喜般的嘶吼,束缚之力大减,它猛地一挣,庞大的头颅已经突破了阵法核心区域,腥红的巨口张开,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朝着最近的曹青山和白栖萤噬咬而来!速度快如闪电!


    白栖萤咬牙甩出最后几张符箓,化作火球冰锥打向蛇眼,却被坚硬的鳞片弹开,毫无作用。死亡的气息,瞬间笼罩!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曹青山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没有躲闪,没有后退,反而迎着那噬咬而来的巨口,向前猛踏一步!


    他脸上的悲痛、愤怒、三十年的隐忍,在这一刻,全都化为了一种近乎神圣的决绝与平静。


    “三十年前的债……该清了。”他低声说道,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甚至压过了大蛇的嘶吼和风声。


    他独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有对往事的追悔,有对三叔曹振江的愧疚,有对李玉芹的悲痛,但最终,全都化为一片澄澈。


    他猛地咬破自己的舌尖,一股蕴含着毕生修为和生命精华的滚烫精血喷涌而出!他没有将这精血用于攻击或防御,而是双手急速结印,口中念诵起一段极其拗口、充满蛮荒古老气息的咒文!


    这咒文,并非曹家祖传,而是当年他与柳三爷斗法后,从柳三爷残留的某些古老记忆碎片中,偶然窥见并偷偷记下的、属于真正蛟龙或大蛇的一种禁忌之术——“引煞入体”!


    此术本是大蛇在绝境中,强行吸纳天地或对手煞气、短暂提升力量的邪法,副作用极大,轻则神智受损,重则爆体而亡,或被煞气彻底侵蚀,变成只知杀戮的怪物。曹青山从未想过使用,但此刻,他别无选择。


    随着咒文完成,他喷出的那口本命精血化作一个诡异的血色符文,印在了他自己心口!同时,他双手虚抓,目标直指那大蛇周身翻腾的、浓郁得化不开的滔天煞气、怨气、以及林满仓父子邪法催生的污秽之气!


    “给我——过来!”


    曹青山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怒吼!


    霎时间,狂风倒卷!大蛇身上那肉眼可见的黑色煞气,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疯狂地朝着曹青山奔涌而去!通过那个血色符文,如同黑色的洪流,强行灌入他的体内!


    “呃啊——!!!”


    曹青山发出一声痛苦到极点的惨嚎,整个人瞬间佝偻下去,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枯灰败,皱纹深刻如同刀刻,头发寸寸变白、脱落!仅仅一个呼吸间,他仿佛苍老了二十岁,从一个精悍的老猎人,变成了一个风烛残年、行将就木的枯槁老人!


    但效果也是立竿见影!


    那大蛇如同被抽走了部分力量的源泉,凶猛前冲的势头骤然一滞,动作变得明显迟缓、僵硬起来,眼中的疯狂红光都黯淡了几分!它似乎对自己的力量流失感到困惑和愤怒,发出不安的低吼。


    冰面上,与巨蛇意识紧密相连的林满仓,更是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他能感觉到自己对巨蛇的控制力在急剧下降!


    “曹青山!你疯了!引煞入体,你也会变成怪物!死无全尸!”林满仓嘶声叫骂,但语气中却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惶。


    曹青山勉强支撑着几乎要散架的身体,抬起头,那张苍老枯槁的脸上,却露出一丝近乎解脱的冷笑:“怪物?呵呵……林满仓……你看看你自己……我们……谁更像怪物?”


    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风箱,却字字清晰:“这煞气……这怨气……本就是你父子邪法催生……今日……老子一并带走!”


    “你找死!”林满仓被彻底激怒,残余的意识疯狂催动邪法,试图重新掌控巨蛇,同时那半人半蛇的身躯也蠢蠢欲动,想要亲自上岸撕碎曹青山。


    然而,就在他心神激荡、控制出现空隙的刹那,那巨蛇因为被曹青山强行抽走部分本源煞气,加上“困龙阵”残存的影响和黄仙“乱灵迷踪”的干扰,体内原本被压制的、属于野兽的凶性和被操控的愤怒,猛地爆发了!


    它不再完全听从林满仓那端传来的、混乱的指令,而是凭着本能,将眼前最近、气息最令它厌恶(林满仓的邪法气息与它同源又试图控制它)的目标,当作了发泄的对象!


    巨大的蛇头猛地调转,猩红的竖瞳死死盯住了冰面上那半人半蛇、正在指手画脚的林满仓!


    “不……不不!是我!是我啊!是我!向东!”林满仓(或者说,保留林满仓意识的怪物)发出惊恐绝望的嚎叫。


    林向东也脸色大变,拼命催动邪法,试图安抚和重新控制:“醒醒!是我爹!你看清楚!”


    可惜,太迟了。


    陷入短暂狂暴和混乱的巨蛇,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血盆大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噬下!


    “不——!!!”


    在林向东目眦欲裂的注视下,在他自己充满恐惧和难以置信的嚎叫声中,那半人半蛇的“林满仓”,连同他站立的那一小块冰面,被巨蛇一口吞没!甚至没有多少挣扎,只有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和一声短促到极点的惨呼,便彻底消失在那无底的黑暗咽喉中。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巨蛇吞下林满仓后,似乎愣了一下,庞大的身躯出现了片刻的僵直。吞下与自己有邪法联系、某种程度上算是“同源”的存在,似乎给它带来了某种混乱和不适。但它眼中的狂暴并未减退,反而因为血腥的刺激,变得更加危险,缓缓转过头,重新锁定了河滩上气息微弱的曹青山,以及……那正在地脉阳火中煅烧、散发出令它本能感到恐惧和厌恶的纯正金光的铜牛!


    第四幕:镇蛇


    “就是现在!”


    地脉阳火中,铜牛发出一声清越无比、直上云霄的长鸣!最后一缕杂质被炼化,符文金光大盛,整尊铜牛仿佛化作了一轮小小的金色太阳,散发出浩瀚、正大、专镇蛟蛇的磅礴威压!净化,彻底完成!


    陈岁安感到怀中的铜牛变得滚烫,却不再有邪恶的侵蚀感,而是一种充满力量的灼热。他看向身旁泪流满面、却眼神坚定的曹蒹葭。


    无需言语,两人目光交汇,瞬间明白了彼此的心意。


    陈岁安一把抓起灼热的铜牛,曹蒹葭紧紧握住他的手。


    两人如同离弦之箭,朝着那暂时被曹青山以生命为代价迟缓、又因吞下林满仓而陷入短暂混乱的巨蛇,义无反顾地冲了过去!


    “岁安!蒹葭!”王铁柱和白栖萤惊呼,想要阻拦,却已来不及。


    巨蛇也注意到了这两个散发着令它极度不安气息的小虫子,发出威胁的低吼,想要移动身躯,却被体内混乱的煞气和残存的“困龙阵”余威所阻,动作依旧迟缓。


    陈岁安和曹蒹葭冲到近前,顺着巨蛇因不适而微微低垂的脖颈,手脚并用,不顾鳞片的湿滑与冰冷,拼命向上攀爬!粗糙的鳞片边缘划破了他们的手掌和衣物,鲜血渗出,但他们浑然不觉。


    巨蛇感觉到有东西爬上身体,愤怒地扭动起来,试图将他们甩下去。两人死死抓住鳞片缝隙,险象环生。


    终于,他们爬到了巨蛇的头顶,站在那狰狞的、即将化蛟的鼓包之前!鼓包微微搏动,里面似乎蕴含着恐怖的力量,也是这怪物即将蜕变、也最为脆弱的关键点!


    “就是这里!”陈岁安大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双手高高举起那尊金光璀璨、炽热如火的锁蛟铜牛,朝着那狰狞的鼓包中央,狠狠按了下去!


    “噗嗤——!”


    仿佛烧红的烙铁按在了冰块上!铜牛与蛇皮接触的瞬间,爆发出刺眼夺目的金光和灼热的白气!巨蛇发出前所未有的、痛苦到极点的惊天嘶吼!整个庞大的身躯疯狂地扭动、翻滚,想要将头顶的东西甩掉,想要挣脱那深入骨髓、直抵妖魂的镇压之力!


    陈岁安死死按住铜牛,双臂肌肉贲张,虎口崩裂,鲜血染红了铜牛,但他咬紧牙关,绝不松手!


    就在这时,曹蒹葭站到了他的身边。她没有去碰铜牛,而是面对着痛苦翻滚的巨蛇,面对着黑沉沉的辽江,闭上了眼睛。


    她清亮而带着一种古老韵律的歌声,穿透了巨蛇的嘶吼和狂风的呼号,响彻在血色黎明的河滩上空。那不是任何已知的歌曲,旋律古怪、悠远、苍凉,又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奇特力量,仿佛母亲哼唱的摇篮曲,又像是萨满沟通天地的祷言——正是奶奶李玉芹教给她的、传承了不知多少代的《镇水安魂谣》!


    歌声一起,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疯狂挣扎的巨蛇,动作似乎微微一顿,那充满痛苦和暴戾的赤红竖瞳中,极其短暂地闪过了一丝茫然,仿佛听到了遥远记忆深处、未被污染和痛苦侵蚀前的、属于江河本身的宁静低语。


    江面上翻腾的黑色水流,似乎也平息了一丝暴虐。


    就连远处冰面上呆若木鸡、因父亲被吞而陷入癫狂边缘的林向东,也怔了一下。


    这古老的歌谣,似乎触动了这片土地、这条江水某种最原始、最深沉的本源记忆。


    趁着这短暂的空隙,陈岁安感到手中的铜牛猛然一震!所有的金光向内收敛,然后轰然爆发!


    “轰——!!!”


    一团无法形容的璀璨金光,以铜牛为中心炸开!光芒之盛,瞬间照亮了整个河滩、整段江面,甚至驱散了天际最后的黑暗!金光中,无数古老的符文飞舞,化作一条条实质般的金色锁链,深深嵌入巨蛇头顶的鼓包,并沿着它的身躯迅速蔓延、缠绕、收紧!


    “吼——!!!”


    巨蛇发出最后一声充满不甘、痛苦,却又仿佛夹杂着一丝解脱的悠长嘶鸣,庞大的身躯在金光的镇压和锁链的束缚下,剧烈颤抖,然后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量,轰然瘫倒在河滩上,激起漫天尘土。


    金光锁链拽着它那不甘蠕动的身躯,缓缓地、不可抗拒地,将它拖向江边,拖向那个被它自己撞开的巨大冰洞。


    在锁链的牵引和《镇水安魂谣》的安抚下,巨蛇庞大的身躯一点点沉入黑色的江水中,最终,连同那尊深深嵌入它颅顶、依旧散发着温润金光的锁蛟铜牛一起,消失在了翻涌的漩涡之中。


    冰洞周围的水流开始急速冻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重新封合,转眼间,江面恢复了一片平整的冰原,只留下一些散落的碎冰和狼藉的河滩,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噩梦。


    金光渐渐敛去,歌声也悄然停歇。


    东方,真正的朝阳终于跃出地平线,将金色的阳光洒在冰封的辽江上,洒在劫后余生的河滩,洒在每一个幸存者苍白而疲惫的脸上。


    陈岁安和曹蒹葭互相搀扶着,站在江边,望着恢复平静的江面,望着沉入江心、重新履行镇压使命的铜牛,久久无言。


    王铁柱和白栖萤冲了过来,扶住几乎虚脱的两人。


    曹青山倒在河滩上,气息微弱,白发苍苍,形如枯槁,但独眼望着平静的江面,嘴角却缓缓勾起一丝释然的弧度。


    冰面上,林向东瘫倒在地,望着父亲消失的冰洞,目光呆滞,口中嗬嗬作声,已是半疯。


    靠山屯,在这场血色黎明中,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但终于……暂时活了下来。


    江风依旧寒冷,却仿佛少了那丝深入骨髓的腥气和怨毒。阳光刺破晨雾,照亮前路,漫长而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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