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乱中取栗
作品:《重生崇祯,看我如何中兴大明!》 第一百零四章 乱中取栗
崇明岛,东滩大营。
八月初七的晨雾还未散尽,江风裹挟着咸湿水汽灌入军帐。李维披着件旧龙纹披风,鬓角新生的白发在油灯火苗映照下格外刺眼。他左臂的箭伤已结痂,但每次阴雨天仍会隐隐作痛,像在提醒他那场扬州血战的代价。
“陛下,韩将军的水师已整备完毕。”亲卫小王承恩掀帘入内,手里端着药碗,“太医说您今日还需服药。”
李维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苦涩的药汁让他眉头微皱。帐外传来操练的号子声,是神机营在演练新式燧发铳的速射阵列——三排轮替,每息一响,这已是当前工艺极限下的最强火力。
“太子那边……有新消息吗?”李维放下碗时,手指无意识地在碗沿摩挲。
王承恩垂首:“台州海商今晨传来口信,说见过打着日月旗的残船入港,约莫五六艘,但未见太子船队旗舰。”
李维闭上眼睛。舟山中伏,四千精锐折损大半,这消息像钝刀割肉。他想起南京突围时,那个十六岁少年跪在甲板上说“儿臣必不负父皇所托”的模样。如今两年过去,太子已能独当一面,却也尝到了败仗的滋味。
“传令给陈子龙,”李维睁开眼时,眸中已无半点犹豫,“让他动用所有江南暗线,务必确认太子安危。若太子真到了台州,让当地白莲教众全力接应。”
“是。”
“还有,”李维走到悬挂的巨幅舆图前,手指从崇明岛沿江而上,点在安庆位置,“韩武的奇袭舰队何时能出发?”
“回陛下,韩将军说需等潮汛,最迟明日子时。”
“太慢了。”李维摇头,“张献忠的前锋已破黄州,武昌最多再撑十日。吴三桂那边呢?”
王承恩脸色更苦:“南京来的密报说,吴三桂昨日在孝陵前又祭了一次洪武帝,当着数万百姓的面发誓‘此生必不负汉家衣冠’。可……”他压低声音,“多尔衮的第三道调令已到,限他十日内率军北上‘勤王’,否则以谋逆论处。”
“演戏演全套。”李维冷笑,“吴三桂这出忠臣戏码,演给江南士绅看,演给麾下那些尚有汉心的将士看,也演给他自己看。但刀架脖子上时,戏总要收场。”
舆图上,长江如一条蜿蜒巨蟒。武昌在上游摇摇欲坠,南京在中游被吴三桂占据,崇明在下游如孤岛。而更东面的海上,郑芝龙的战船与荷兰人的巨舰已控制航路。
绝境。
但李维的嘴角却勾起一丝弧度——这种绝境他太熟悉了。两年前煤山自缢前夜是绝境,扬州城外被多铎铁骑合围是绝境,南京城破焚甲突围时更是绝境。
绝境从来不是终点,而是棋盘上最刺激的落子处。
“传韩武来见朕。”李维忽然道,“奇袭安庆的计划要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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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辰,东海,台州外海三十里。
破败的福船在晨雾中缓缓漂流,主桅折断,船身左侧有三处触目惊心的炮击破口,海水正从临时修补的木板缝隙渗入。朱慈烺坐在船舱里,肩头的箭伤因海水浸泡已溃脓肿痛,但他拒绝躺下。
“殿下,药。”唐赛儿端来捣碎的草药,这位白莲教青莲堂主的海战袍服也残破不堪,左颊有一道新鲜的血痕。
朱慈烺接过草药自己敷上,动作因疼痛而僵硬:“还剩多少人?”
“能战的……四百二十七。”唐赛儿声音沙哑,“船只九艘,其中三艘已无法远航。郑森将军正在清点火药,大约还剩三十桶。”
舟山那一伏打得惨烈。郑芝龙算准了太子舰队会走穿山航道,八艘荷兰夹板船突然从岛礁后杀出,侧舷齐射的炮火瞬间覆盖了前队。若不是金声桓旧部李成栋拼死断后,用火船撞开一条血路,整支舰队都要葬在那里。
“郑森呢?”朱慈烺问。
“在舱外跪着,已跪了两个时辰。”
朱慈烺沉默片刻,起身推开舱门。晨雾中,郑森赤裸上身背负荆条跪在湿滑甲板上,背上已被粗糙的荆条磨出血痕。这个郑芝龙长子今年不过十九岁,舟山惨败后便以此方式请罪——是他力主走穿山航道,也是他低估了父亲与荷兰人的勾结程度。
“起来。”朱慈烺站到他面前。
“末将有罪……”
“有罪的不是你,是朕。”朱慈烺打断他,“朕太急,急着要在海上打开局面,急着要证明离了父皇也能成事。你是献策者,朕是决策者,若论罪责,朕在你之上。”
郑森抬头,眼中布满血丝。
朱慈烺俯身扯掉他背上的荆条,扔进海里:“败了就是败了,跪到死也换不回那些沉船的弟兄。你现在该想的,是怎么带剩下的人活下去,怎么从你父亲手里讨回这笔血债。”
海浪拍打船身。远处雾中,另外几艘残船的身影若隐若现,像海上的孤魂。
“殿下,”张天禄从舵舱走来,这位原九江参将断了一臂,空袖管在海风中飘荡,“了望哨看见东面有船队,约莫二十艘,打的是郑字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甲板上瞬间死寂。
郑森猛地站起:“是我二弟郑渡!他定是来赶尽杀——”
“未必。”朱慈烺望向东方,雾色正渐渐稀薄,能看见帆影幢幢,“若真要赶尽杀绝,昨夜我们漂流时他们就可动手。传令,所有船只挂白旗。”
“殿下?!”唐赛儿惊道。
“挂。”朱慈烺转身看向众人,少年天子的脸上竟露出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深沉笑意,“郑芝龙派次子来,不是来打仗的。若是打仗,来的该是施琅的水师,或者荷兰人的巨舰。郑渡来……是来谈判的。”
他顿了顿,补了一句:“或者说,是来招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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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山,定海港。
郑芝龙站在妈祖庙前的高台上,望着港内百艘战船。八艘荷兰夹板船泊在最外侧,红白蓝三色旗在桅顶飘扬,与郑家的“海天王”旗并列。
“大当家,二公子已接近台州外海。”心腹郑彩低声禀报,“按您的吩咐,只带了二十艘船,未挂战旗。”
“森儿……当真跪了整夜?”郑芝龙问的是长子。
郑彩迟疑片刻:“探子回报,说看见大公子负荆请罪,后被太子亲自扶起。”
郑芝龙闭上眼睛。海风吹动他花白的鬓发,这个掌控东海二十年的海上枭雄,此刻脸上竟有一丝疲惫。长子叛投明朝,次子虽有才干却性急易怒,荷兰人表面上合作实则步步紧逼——租借鸡笼、淡水只是开始,那个荷兰总督揆一的信里,已暗示想要舟山本岛的一处港湾作为“补给站”。
“大当家,荷兰人的使者又来了。”另一名部将匆匆来报,“说若我们三日内不给答复,他们的舰队就要‘自行寻找合适锚地’。”
自行寻找——这是明抢了。
郑芝龙睁开眼,眼中恢复枭雄的锐利:“告诉揆一,舟山一寸土都不会给。他要补给,普陀山外岛可暂借,但需按船按日付银,一日一结。”
“那太子那边……”
“让渡儿去谈。”郑芝龙转身望向西面,那是南京方向,“告诉朱慈烺,我可以放他一条生路,甚至可以暗中资助粮械。条件有三:第一,朝廷正式册封我为‘闽浙海疆总督’,世袭罔替;第二,开宁波、泉州、广州三地为通商口岸,由我郑家专营;第三……”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我要吴三桂的人头。”
郑彩倒吸一口凉气。
“吴三桂占了南京,祭拜朱元璋收买人心,但他麾下那些辽东旧部,有多少真愿给他当狗?”郑芝龙冷笑,“多尔衮逼他北上勤王,这是死局。北上,他会被多尔衮吞掉;不北上,就是公开反清。我要他的人头,既是向明朝表忠心,也是……给森儿一个回来的台阶。”
“大公子会回来?”
“他是我儿子。”郑芝龙望向海天交接处,“血浓于水,总有一天他会明白,这乱世里什么君臣大义都是虚的,只有攥在手里的船、炮、银子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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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紫禁城武英殿。
吴三桂坐在原本属于崇祯的龙椅上,手指摩挲着扶手上的鎏金龙首。殿内空无一人,只有烛火在穿堂风中摇曳。
多尔衮的第三道调令就摊在御案上,措辞已从“敦请”变成“严令”,末尾那句“尔若自绝于大清,勿谓言之不预”像淬毒的针。
殿外传来脚步声。
“王爷,”幕僚方光琛匆匆入内,这位崇祯年间的进士如今是吴三桂的首席谋士,“武昌急报,张献忠已破武昌外围三寨,守将王允成战死。武昌城……最多再守五日。”
“左良玉旧部呢?”
“散了大半,剩下的退往岳州。”方光琛压低声音,“还有一事,崇明岛那边传来消息,说崇祯……说兴武帝已派水师西进,目的地很可能是安庆。”
吴三桂猛地抬头:“他要卡张献忠东进的路?”
“不止。”方光琛走到舆图前,“安庆若被明军占据,向西可威胁武昌方向,向东则扼守南京上游。更重要的是,若张献忠与明军在安庆交战,无论谁胜谁败,都为我们争取了时间。”
时间——吴三桂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多尔衮逼他北上,张献忠东进,崇祯在崇明虎视眈眈。三面受敌,而他这个“大明忠臣”的戏,已快演不下去了。
“王爷,该决断了。”方光琛声音更轻,“要么真北上,赌多尔衮不会在此时吞并我们;要么……真反。”
吴三桂忽然笑了,笑声在空荡的大殿里回荡:“光琛,你说我祭拜朱元璋时,洪武帝在天有灵,会不会笑我?”
“……”
“他不会笑。”吴三桂自问自答,“因为他知道,这乱世里能活下来的,从来不是最忠的,也不是最奸的,而是最会审时度势的。”
他起身,走到殿门外。南京城的暮色中,秦淮河的方向已亮起零星灯火,那是士绅富商们又开始夜夜笙歌——谁坐龙椅他们不在乎,只要还能做生意,还能吟诗作对,还能在画舫上搂着美人听曲。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传令。”吴三桂背对殿内,声音冷静得可怕,“第一,调两万精兵明日开拔,做出北上勤王的架势,但每日只行三十里。第二,派人密会张献忠,告诉他,若他愿与我共分江南,我可让开武昌东面的路。第三……”
他转身,眼中闪过狠厉:“让水师提督施琅来见我。他不是一直想报仇吗?我给他机会。”
“报仇?”
“崇明岛。”吴三桂一字一顿,“崇祯在崇明,太子在海上。若此时有一支水师奇袭崇明,你说那位兴武帝,还有没有命去卡安庆的位?”
方光琛呼吸一滞:“可施琅刚在崇明滩涂吃过败仗……”
“所以他才更想报仇。”吴三桂走回御案,提起笔在纸上飞快书写,“告诉施琅,此战若胜,长江水师总督的位置就是他的。再告诉他,荷兰人能给郑芝龙的,我吴三桂加倍给。”
信写完,他用上自己的平西王印——不是大清赐的,是他自刻的,印文是“驱虏安汉大将军”。
“还有最后一件事。”吴三桂封好信,忽然问,“孝陵卫那些老卒,还在每日晨昏祭扫吗?”
“在,风雨无阻。”
“好。”吴三桂笑了,“让他们继续扫。告诉全城百姓,我吴三桂生是大明臣,死是大明鬼。至于多尔衮的调令……就说我已在筹备北伐,但粮草不济,请朝廷拨饷。”
“这……”
“拖。”吴三桂吐出这个字,“拖到张献忠与崇祯交手,拖到多尔衮与顺治内斗,拖到郑芝龙和荷兰人翻脸。乱世如沸鼎,我们要做的不是第一个跳出来,而是等所有人都跳累了,再捡那口最肥的肉。”
暮色彻底吞没南京城。
在这片承载了太多王朝兴衰的土地上,又一轮生死博弈的棋盘已摆开。而执棋者们都知道,这一次,不会有和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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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明岛,子时。
韩武的水师舰队借着夜色驶离港口,三十艘战船顺流西进。按照修改后的计划,他们不再直扑安庆,而是先停靠芜湖——黄得功的水师残部在那里,若能合兵,才有足够兵力卡住长江咽喉。
李维站在滩头了望塔上,目送船队消失在江雾中。
“陛下,江风寒,回营吧。”王承恩为他披上大氅。
“小王,”李维忽然问,“你说若太祖高皇帝在世,看到今日这般局面——儿子在海上漂泊,臣子各怀鬼胎,外虏环伺,内乱不止——他会怎么做?”
王承恩低头:“奴才愚钝……”
“他会杀人。”李维自顾自说,“杀到所有人都怕,杀到令行禁止,杀出一片干干净净的江山。”
“那陛下为何不杀?”
李维沉默良久。
远处江面,最后一点帆影也看不见了。他转身下塔,声音飘散在夜风里:
“因为杀出来的干净,终究是假的。人心里的脏,刀洗不净。”
“那要如何洗?”
“用火。”李维望向北方,那是北京的方向,“用一把烧尽旧山河的火,烧出个新天新地。至于这火会先烧死谁……就看各自造化了。”
滩涂上,潮水开始上涨。
新一轮的暗流,正在长江水下汹涌汇聚。而所有人——李维、朱慈烺、吴三桂、郑芝龙、多尔衮、张献忠,甚至远在巴达维亚的荷兰总督——都以为自己是那个纵火者。
却不知在真正的历史洪流面前,纵火者与薪柴,往往只有一步之遥。
(第一百零四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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