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海上生明月

作品:《不招小白脸GB

    黄昏海上,大船缓缓行驶。


    昨日船工救了个溺水女子,生得花容月貌,雀王一见倾心。


    试问大海茫茫,哪来绝色女子,众人疑心是水兽海魅化形,故意溺水引人搭救,借机登船。下舱房的水手、伙夫都是些糙汉子,听了奇闻想入非非,跑到甲板上偷看海魅真容。


    当时火烧残云,天地橙红,那姑娘独上台阶,绰约身姿恍若仙人。


    众人看得呆了。管事的张头儿挨个踹过去,骂他们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看什么看,是给你们看的吗?还不滚去干活。”


    雀王看中的美人,自然轮不到他们这群下等人肖想,可看看又不违法。跑船的都是些年纪轻轻的小伙子,血气方刚。张头儿一骂,他们捂着屁股哄笑而散。


    唯独一个叫容溪的,还算老实。其他人偷看,只他一个在下船舱当差。旁人笑话容溪毛还没长齐脑子不开窍,哪里懂得欣赏美人。


    容溪今年十七岁,论理说他的年纪还跑不了船。张头儿瞧他性子谨慎踏实,破例让他出海。他出身贫苦,做事麻利。大家都很喜欢他。这孩子年纪小,老实本分,没那些花花肠子。


    张头儿招招手:“容溪,你过来。”


    容溪放下手头的卷好一半的粗绳,走到张头儿跟前。


    张头儿吩咐道:“你烧些热水,送到上舱房。那姑娘要沐浴更衣。你送完就回来,不要看她。”


    容溪道:“知道了。”


    张头儿道:“记得换双鞋,别踩脏地板。”


    容溪长期待在厨房,烧煤,鞋底全是煤灰。


    他按照张头儿的吩咐烧好了热水,取出怀里的干净布鞋。换好后,才踏上那层金贵的地毯。穿过回廊,他提着两桶热水,走向回廊尽头的一个房间。他腾不出手敲门,懒得放下,抬脚踢了踢门。门没关,直接开了。


    容溪站在门口,公事公办的态度,一点窥探的意图都没有,“送热水。”


    里头传出个女声,“进来。”


    容溪得了允准这才入内。浴桶摆在卧房正中间。他谨记张头儿的吩咐,把水倒进浴桶中,整个过程目不斜视。余光能看到那姑娘一袭蓝衣,坐在屏风下,侧影娴静。


    这层住着一群舞姬,房间隔音效果不大好,说话声此起彼伏。


    “哪来的野妖精,怎么王爷就看上她了。”


    “咱们这些天,跳舞跳得腿都快断了,也没见王爷召幸哪个。偏偏被她捷足先登。”


    “来历不明,分明是刺客。”


    “是啊,留她亲近王爷,定有祸端。”


    “……”叽叽喳喳的,义愤填膺。


    女子嫉妒起来,说的话格外难听。声音这么大,摆明了要故意让人听见。


    雀王风流倜傥,船上舞姬如云,常闹出些争风吃醋的乱子。下舱房津津有味咀嚼那些风流韵事,容溪有所耳闻。待到午夜时,贵人歇息了,下人们陆陆续续结束忙碌的一天。二十多个人挤在一个房间睡觉,艳羡雀王艳福不浅。


    容溪窝在角落里,往耳朵里塞棉花,躲避那些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话。他只是个跑腿的小伙计,跑船只为挣钱。雀王有多少舞姬有多少美人和他有什么关系呢?他唯一的念想就是赶紧靠岸拿了工钱,给爹换个宽敞点的房子住。


    雀王高高在上,他们低贱如尘泥,生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容溪大声道:“水倒好了。”


    他将最后一桶水倒进浴桶里,房间变得热气腾腾。


    那女子依旧坐在屏风下,一动不动,似仕女图画上的人。


    门没关,风闻刺耳。


    “不过是只下贱肮脏的海魅,她也配伺候王爷。”


    “连给王爷提鞋都不配。”


    “……”


    如今世道,阶级分明,妖精之间也有一条鄙视链。


    天上飞的看不起地上跑的,地上跑的看不起的海里游的。海魅则是最低等的一种。她们法力低微,生性狡诈,常化作绝色女子引诱出海之人,吸食他们的灵力和血肉。


    雀王是陆皇第十三位义子,身份尊贵。舞姬们皆以得到他的宠幸为荣。谁曾想这样的人竟然中了魅女的圈套,叫人扼腕长叹。


    容溪从来没有见过魅,心中难免好奇。


    那女子近在眼前。


    张头儿说过别看她。他本不该看。可冥冥之中好像注定了。他合该在这里看见她。


    容溪鬼使神差抬起了头。看一眼,又能怎么样。


    魅女很美,生得一张鹅蛋脸,身段修长,气质文弱。着一袭蓝色鲛纱,头上梳飞云髻。朦胧之中,如梦似幻。不像是海里爬出来的,像是月亮里飞出来的嫦娥。素闻魅女惑人心肠,食人精魄。容溪窥她面容便震了一瞬。


    难怪他们说她是魅。


    容溪呆呆望着她,而她在看地上一行黑脚印。


    每次折返,他都要换鞋。最后一次没留神,穿错了。容溪意识到她在看自己的脚,脸一红,无地自容,道:“我找抹布擦干净。”


    姚烛倒是很和善,道:“无妨。”嗓音清润柔和。


    她虽然这么说,容溪不能真的不擦。他飞快端了清水和抹布来,光着脚,跪在地上,消去那些脚印。姚烛的目光落在少年瘦削的脊梁骨上,像是闲极无聊,对这倒水的少年的有几分兴趣,她随口问道:“你多大了?”


    容溪如芒在背,闷声道:“十七。”


    姚烛道:“这么小就出来干活。”半妖有的能活四五百岁,十七虽然成年了,但还是家里娇生惯养的年纪。姚烛注视着他跪在地上的动作,问道:“你家里几口人?”


    容溪道:“就我和我爹。”


    估计是贫苦人家出身。姚烛若有所思,想到了什么。桌上摆着金银珠宝,玉石翡翠。雀王爷派人赏赐的。她端起沉甸甸的托盘,走到容溪面前,“送给你。”


    珠光晃人眼,容溪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这些钱足够买下一个县。


    没等容溪拒绝,姚烛强行塞到他手里,道:“你若是不喜欢,就扔到海里去吧。”


    容溪端着金银珠宝一头雾水站在门口。他家境穷苦,可父亲教导过他不能收不义之财。他送个热水,这姑娘为什么要给他一堆钱,容溪既纳闷又震惊,想了想,无功不受禄,这钱拿了会惹麻烦的。于是他离开上舱房,把那些金银珠宝原封不动上交给了张头儿。


    张头儿也是一惊,连忙上报给雀王。


    夜间赏月,姚烛如期而至。


    雀王诧异问道:“我赐给你的东西,一样都看不上吗?”


    姚烛道:“我说过,我想要的,只有一样东西。”


    月上中天,海水澹澹。雀王面向大海席地而坐。姚烛随侍斟酒。细长指甲划过水面,蔻丹鲜红如酒色。雀王伸手接过酒杯,含笑道:“哦,你要什么?”


    姚烛抬手抚上他胸口,“王的心。”


    雀王保持举杯的动作一动不动。姚烛掏出他的心脏,雀王软倒在地,好似被人抽走了脊梁骨,胸口空空如也,喷出汩汩血流。姚烛在血泊中站了起来,顺手打翻烛台,点燃了纱帐。火苗登时舔了上来。很快舱房内便硝烟弥漫。


    火焰烧穿了夹板。外头传来喊叫声,“快来人呐,着火了!”


    “救火啊!”人声嘈杂,脚步声忙乱。容溪推开下舱房窄小的窗户,只见火光冲天,浓烟四起。顺着火势最大的方向看去。正是雀王的房间延伸出来的露台。


    姚烛独立船头,面朝大海。


    雀王倒在地上。火光中,姚烛的长发在海风中狂舞,如鬼魅一般。她杀了雀王?


    毫无征兆,那诡异的身影纵身跃入海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


    天亮后,姚烛被浪花冲到海滩上。


    海滩上布满大小不一的礁石,长着几棵稀疏的椰子树。


    她拖着沉重脚步上岸,游了一夜,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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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疲惫。她扶着礁石坐下来休息。


    大海涛声滚滚,海水里走出一个水鬼似的少年。


    少年浑身湿透,头发丝和衣角都在滴水。他踩着砂石一步一个坑,走到姚烛面前。昨晚他跟着她游了一宿。这会上岸还跟着,阴魂不散。


    姚烛仰视这倔强少年,问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容溪死死地盯着她看,像是要把她的脸看出一个洞来,道:“你杀了雀王。”


    姚烛道:“那又如何。”


    容溪道:“你去自首认罪。”


    姚烛笑而不语。


    她手段如此果决,绝不是第一次杀人。


    横跨大海追了一夜,只为劝她自首。他年纪不大,晓得杀人偿命。然而是非黑白对错并不分明。容溪背靠着礁石坐下来,用力拧干自己的袖子。他睫毛上挂着水珠,顺着下巴尖滴下来,濡湿胸前衣襟。


    姚烛注意到他衣裳上的补丁,“你在船上一个月挣多少钱?”


    容溪不说话,拧干袖子,又拧干衣摆。


    姚烛道:“够养活家里吗?”


    容溪冷冷道:“不关你的事。”


    姚烛打量他身上线条,分明是练家子。这么个心善又勇敢的少年,在船上当杂役未免可惜。她起了招贤之心,心思一动,道:“船毁人亡,你的差事怕是也没了。我每月给你二十两,你来给我当侍卫,如何?”


    她杀掉雀王,毁尸灭迹,畏罪潜逃。事情尚未尘埃落定,竟又设法来笼络自己这个唯一的知情人,分明是心怀叵测。容溪猜她可能要杀他灭口,面上却无表情。临到嘴边挤出一句话,道:“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姚烛道:“我叫姚烛,是海云镇绿台酒馆的老板。”


    她也叫姚烛,容溪心里咯噔一下。一个女商贾,难怪心机手段异乎寻常,恐怕从前杀人越货的勾当做过不少。容溪自幼长在市井,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识过。他那双晶莹剔透的眼睛看向了她,问道:“你为何要杀雀王,挖走他的心?”


    姚烛先是一怔,笑了一会儿。


    “自然是有我的用处。”


    “什么用处?”


    “你确定你想知道。”


    知道的越多死得越惨。容溪沉默下来。


    他出海只为赚钱,现在船烧没了,雀王生死未卜,他找谁要钱去?还是说把这女子押送官府赚取悬赏呢?一个荒淫无道、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死了,于他而言实在没有什么触动。容溪毫无同情心,同情雀王还不如同情路口的乞丐。


    这件事情定然牵扯诸多。


    容溪心思沉浮不定,他还有个父亲要养,不能贸然涉险。


    他怎么做都很容易引火烧身。


    容溪把袖子拧得皱皱巴巴,姚烛正盯着他袖口上的补丁看,他下意识蜷缩手指藏了藏。这欲盖弥彰的动作有些窘迫。姚烛留意他的小动作,话锋一转,又说回当侍卫那事,“你跟着我,可以一天换一件新衣裳。”


    容溪顿时自尊心受挫,豁然起身,一口回绝:“我不会给你当侍卫的。”


    姚烛道:“为什么?”


    容溪盯着她的眼睛,反感溢于言表,“因为你不是好人。”


    他撂下这句话,离开礁石,沿着曲折明灭的海岸线走远了。独留姚烛一人坐在原地,她自顾自咂摸着不是好人四个字,自嘲似的哼笑,无声摇头。


    这年头哪有什么好人呢。


    暮色渐渐降临,街上的人越来越少,酒馆门口的幌子随着夜风摆动。


    至夜深,三更,冷风侵寒入骨。


    门外人步伐微微踉跄。姚烛扶着门框,露出半个身形。木橙从柜台里翻出去,冲到门口,将身体虚弱的姚烛扶住了。“老板!”


    姚烛走了很久的路,终于回到家中,看见丫鬟木橙熟悉的面容。


    木橙长叹了一口气,担忧道:“老板,你可算回来了。”


    姚烛嗯了一声,“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