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爹 平京河今年没怎么结冰。
作品:《柳飘飞》 平京河今年没怎么结冰。
湖面上只是飘着些许冰碴,不知是不是老天垂怜,想给平京百姓一条退路,一条汀奴骑兵追不上来的退路。
“阿嚏!”妇人怀里的小童冷得发抖,小脚窝在娘的怀里取暖。
“这都过的什么日子”妇人抹着眼泪,对着河水叹息。
“少说点吧”身旁的男人是她丈夫,双手不停划着短桨,“咱老百姓能有条命都不错了”
温九琴坐在末尾的船上,独自饮酒。
酒水冰凉,早已失去醇香,温九琴心里苦闷,还是强忍着咽了下去。
这酒是随手在楚文煜房内拿的,真难喝。
楚文煜。
温九琴这几日,没有一刻是放心的,楚文煜要真出了什么好歹,他一辈子都会愧疚的。
他们夫妻俩,欠了他太多,乱世飘摇,江湖险乱,他这些天总会反思着,如果自己穿越回邱逢梅逃婚那日,他一定、一定求她别走。
堂堂镇国大将军嫡女,和自己半生流浪漂泊,最后草草死于他乡。
国朝第一将军嫡女,和宰相独子联姻,一生富贵荣华,保不定,他们夫妻和鸣,一文一武,沧元有复兴之望,何至于此。
何至于此啊!
命运就是这样捉弄人,他和邱逢梅相爱,翘首以盼佳人的楚文煜,人生在那个没有新娘的新婚之夜改写。
“大侠切莫再饮了”身旁坐着的大娘有些看不下去了,这个面善的大侠一路上护送着他们,全面周到,虽然强颜欢笑,但不难看出,他心中烦闷,像是有什么极为心痛之事。
“您饮了一路的酒了,此去江南还远,只怕还没到身体就吃不消了”大娘好心劝着他。
温九琴礼貌地点了点头,放下酒壶,垂下头暗自苦闷。
视线扫过身旁的包裹,传国玉玺和诏书,这样的重担落在温九琴头上,他得坚持下去。
三日不到,小船停在了京洲边城。
——————
柳锦如带着胡盼京一路南下,终于抵达北洲边境。
在这里,她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和腾丢了半只胳膊,整个人憔悴不堪,柳锦如没想到,这个吊儿郎当的徒弟,最后竟然活了下来。
“和腾!这里是北洲边境,你是怎么过来的”柳锦如难以置信,这个不久前还整日无忧无虑的公子哥,如今竟然变得这样的沧桑。
和腾一见到柳锦如,两眶盈上了热泪,小时候总是希望离开和吉城,从和吉城到天望城的那条水路他再清楚不过,和乱兵厮杀之后,他在水里躲了两天,吃了几日的河边草,后来看到天望城的敌军离去,和腾再也忍不住,朝着和吉城奔去。
父亲!父亲!
人在走投无路之时,总会想见到生养自己的父母,和腾被敌人砍断了半只胳膊,一位好心的女医师帮他治了大半日,和腾趁着晚上,飞跑出城。
去哪里、去哪里?
他只想回家,他想看自己年迈的爹,坟里的娘,想看和吉城万家炊烟、想看门口的大黄狗……
只能走东城河了,和腾在水里游着。冰天雪地,平日里养尊处优的他,不知道是怎么在漫长又严寒的冰水里度过的,他浑身颤抖,身上的鲜血都因寒水减缓了流动。
他躲在高高的草丛之后,用河岸旁的河草草率地按着止住鲜血,四周都是厮杀的恐怖声音,他一动也不敢动,雪白的城墙一夜之间被染成了红色,老天依然残忍地降着好像永远也不会停歇的冬雪。
看不到敌军后,和腾没有丝毫犹豫,朝着家的方向跑去,他流着眼泪,强忍着疼痛,爹,我爹一定会心疼我的,我从小到大,磕破一块皮,他都会给我包扎好。
直到看到父亲的头颅被高悬在和吉城外,和腾用仅存的手捂着嘴,他痛哭,城墙上再也没有熟悉的沧元守兵,喧嚣的城内再也没有和平安宁,和腾在雪上坐了一天一夜。
前几日胳膊断裂处疼得撕心裂肺,和腾还吃得进去一些草,用作果腹,如今却难以下咽,和吉城的草分明比天望城的要好吃许多倍,和腾却完全吃不进去了,他的胃干呕着。
和腾想在故土上终结自己短暂的一生。
他打算用母亲生前给她做的金锻腰带上吊,绑好腰带后,他费力用仅存的胳膊攀援。
真可悲啊,如今连上吊都困难。
和腾仰头,朝着父亲人头的方向上吊,望着父亲,自己死的时候是不是就不那么痛苦。
爹未合眼,一直盯着和腾,和腾觉得自己像是有了幻觉,分明爹已经死了,怎么可能恰好盯着自己一处。
咚——
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
这响声吓了和腾一跳,他四下环顾着,确认没人,低头,是身上随身携带的包裹却突然抖落在地。
犹豫些许,他还是选择从腰带的悬首处下来。
和腾轻笑着自言自语,“分明是要死之人,竟然还管这些”
他拿起随身带着的包裹,那是师傅的包裹,也不知道她如今在哪,还在天望城吗?
旁边的一册书吸引了他的注意,和腾将书慢慢拿起来,里面是父亲生前给他写的一些信。
信的开头,那句“腾儿”让和腾一下流下眼泪。
“吾儿和腾启阅,为父不能护你千载万年,抵御世间风雨,只能保你衣食饱暖,前生无忧,惟愿你听从良师,喜乐无忧,万事如愿”读至最后一行,和腾早已泪流满面,父亲的音容仿佛浮现于前,
和腾眼里擎着泪,遥望远处父亲的人头,好像是自己的幻觉,他竟然闭上了眼!
分明方才还是睁着的,他绝对没有看错!
“爹,你也不想我死……”
和腾还是活了下来,不管怎样,他一定得活下来。
得感谢从前的自己,在父亲的严阵以待下,他无法离开和吉城,于是平时疯狂研究北洲地图,只期望自己有一天能偷溜出去,北洲的大概地理风貌,对他而言了如指掌。
和腾就这样慢慢地来到了北洲边境,他一路上不知道受了多少折磨,人世间的所有苦难就这样降给了这个不过十七岁的天真少年,实在太过残忍。
和腾说的这些经历,柳锦如竟也听得泪流满面,师徒相见,此时千言万语不尽。
尤其是说到郑毅,他是条汉子,死前杀了三个汀奴人,最后被乱刀砍死。
一番感慨痛哭后,二人却沉默良久,是柳锦如先开口说话的。
“你也要去江南?”不知道谈了多久,柳锦如得知和腾要去江南。
和腾点点头,“我父亲被调离去和吉城前,有许多好友学生上疏替他说话,都是些和他一样直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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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人,都被皇上贬去江南,终生都不许去平京城做官”
忠言直谏者被挤兑、阿谀奉承者被提拔,这就是沧元朝廷的现状。
“不过师傅,见到你后我只想跟你一起,我现在没有亲人了……”和腾看见柳锦如,她虽然没当几天的师傅,和腾却对她生出一种依赖之感。
柳锦如却不认同,“和腾,你现在不能再跟我颠沛了”
和腾的断肢处,柳锦如方才帮他撒了一些药,但她自己带的也不多,她告诉和腾一些能够止血止痛的药草,只能让和腾自己去找。
柳锦如看着旁边的胡盼京,小姑娘跟着自己吃了几天药物维持生命,分明是长身体的时候,却瘦得像根骨头,闲聊下来,柳锦如发现她好像有点怕和腾。
也确实,谁小的时候看到这样断了血淋淋的半只胳膊的人还能保持镇定?
“你得走,去江南养病,你爹给我的任务,就是让你好好长大……”说到这里,二人沉默凝噎。
柳锦如怕和腾心里还是不舒服,宽慰着他,“我也会去江南的,不过我得先去一趟平京城,你们和我一起漂泊,我也不会安心的”
和腾沉默着。
“和腾,我能拜托你一件事情吗?”柳锦如试探着问和腾。
“师傅你说”
“帮我把这个小女孩带走,去了江南,记得去九洲客栈等我,我很快也会来的”柳锦如恳切地说着。
“师傅,你和江南的九洲客栈也有关系吗?”
“到时再说”
和腾没有追问,爹让他听师傅的话,师傅那么聪明的人,他应该全然相信她。
和腾把手中的包裹给了柳锦如,“师傅,这是你之前的包裹,里面还有个叫《江南辞》的话本,我一直收着”
柳锦如对和腾非常感激,里面还有自己丐帮的铁饭碗,和腾自己分明那样地痛,依然记得帮自己收着东西。
“对了,里面还有你父亲写给你的信”柳锦如怕他忘记,自己在包裹里边翻着边说着,“这是他留给你最珍贵的…诶,怎么不见了”
和腾笑笑,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处,那里鼓鼓囊囊的,“师傅,我收进去了”
柳锦如拍了拍他的肩,“那就好,你记住,师傅以后,一辈子都是你的依靠,死都挺过来了,没什么过不去的”
柳锦如打心底里心疼这个十七岁的少年,年纪轻轻,离家出走、家人惨死、身体残疾、冷河躲命、自尽求死……
十七岁以前的人生,和腾过得无忧无虑,十七岁以后,上天未免对他太过残忍,
可是这个少年,全然受住了,谁言英雄无少年?柳锦如真心钦佩他,也很同情他。
“放心吧师傅,我受得住”和腾挤出一个苦笑,显然有些僵硬。
柳锦如尝试着说服胡盼京,她现在去平京城,和送命没什么区别,她决不能带着徒弟和这个小女孩受死。
两人轮番劝着她,不知道说了多久,小女孩终于不再沉默,点了点头。
“姐姐,我听你的”
小小的眼睛里,柳锦如竟然读到了一种复杂的情绪,长叹一口气,她把胡盼京交给了和腾。
胡盼京这孩子,只是一直捏着爷爷给她的小布包,里面还装着耗子药。
和腾临走前,柳锦如把所有的止血药都给他带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