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生辰
作品:《渣了我的受重生了》 月色当头,宿映辰慢慢往回走。
他的住所离师兄的院落极远,几乎要靠近天青峰边缘,每晚他都会看着师兄屋中的灯光亮起或暗下,而后才会睡去。
今晚那盏橙黄的烛火亮了很久,直到房门嘎吱一响,出来了两个人。
江星竹和叶寒回来了,他们前几日风尘仆仆,一身狼狈,还把师兄吓得不轻,如今修养了几天,终于恢复了元气。
他们一路打闹,路过宿映辰的院落时,看他在门槛上坐着,没忍住一脸好奇,凑过来问他:“小师兄,又被大师兄罚了?”
宿映辰:……
他把沾满墨迹的手掌朝身后藏了藏,一点也不想把自己抄了一天宗规的事情说出来。
他嘴硬道:“没有!”
这事想来也是伤心,师兄曾经对他一贯温柔放纵,对无伤大雅的小错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多不过冷脸吓唬一句,以至于,他虽对宗规倒背如流,但有时也不能第一时间想起。
他今天时运不济,去灵植园之时,碰见了那个人,此人他前世也有所耳闻,他本姓吴,因资历极深,也被尊称为吴长老,但比起这个称呼,宗中弟子显然都喜欢暗戳戳叫他一声“老古董”。
在他的面前,你的一举一动都要守节有礼,连宗服上都不能有一丝褶皱,可偏偏,时光久远,他早把这个人的样貌与名号忘了,与他碰面时匆匆而过,没有行礼,便被他一状告到了师兄那里。
要放到前世,师兄只会提醒他注意,奈何今时不同往日,他收获的,自然是一天的罚抄。
他扭了扭僵硬的手腕,没精打采的。
他打听道:“你们说完事了?师兄心情好吗?”
江星竹眨眨眼,思量道:“……还不错?”
宿映辰立马眼睛一亮,神神秘秘地从身后掏出一个红木漆盒,匆忙与他们告别,便抱着它,往时玦的院落飞掠而去。
叶寒看宿映辰走远,奇怪道:“他们怎么了?”
俩人回来不过几日,便发现他们之间关系微妙,小师弟对大师兄既亲近又惧怕,大师兄也一改往日柔和之态,颇为严厉。
江星竹了然道:“肯定是他把大师兄惹生气了呗……”
“毕竟人在理亏的时候,才会分外殷勤!”
她困得打了个哈欠。
她和叶寒的事还没有解决,这次也是出师不利,长林令牌刚到手,便跟他们的死对头,白月谷的那群伪君子撞上了,两队人马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她和叶寒侥幸逃脱,白月谷那些便没这么好运气了,得在床上修养月余,怕是赶不上长林秘境的开启。
他们打了小的,自然招来老的,白月谷中长辈不满,这几日,硬是要天玑宗给个交代呢!
“先走吧,明日出发去长林秘境,又得遇见那群讨人厌的混蛋!”
江星竹累得不行,摆摆手,先朝自己的洞府而去。
***
宿映辰一脸紧张地推开院门,嘎吱的响动在院中极为清晰,没了禁制的阻挡,幽静的雪莲香气扑面而来,只见正对着院门的是一条小石子路,左边是一片种满药材的园圃,右边则是清澈透明的水面,几朵雪莲在粼粼的水中玉立。
他有点忐忑,站在门口没有动。
“谁?”
时玦察觉到了禁制波动,视线从书中抬起,淡淡地朝门外看过来。
外面传来声音,“……是我,师兄,我能进来吗?”
时玦合住了书册,他道:“很晚了,没什么要事的话,明天再说吧。”
“哦……哦……”宿映辰颇显无措,低头应了两声。
这几日,他除了每日在参悟崖练剑,很少能见到师兄,他深感这样不是办法,如此下去,他和师兄别说关系和缓,就是与普通弟子相比都显得生疏!
他想来想去,只能自己主动出击!
可没想到,事还未成,已然中道崩殂,师兄不想理他,他越往上凑,只会越惹人厌烦。
他不免有几分萎靡,但还是试着争取道:“师兄,我……我的事很要紧,只能今天说……”
时玦沉默了一阵,终究挥出一道灵力,打开了门。
门扉在微风中摇晃,屏风透出一个朦胧的剪影,宿映辰抱紧手中的红木漆盒,迈步进去。
这还是他重生以来,第一次踏进师兄的房间,与记忆里并无不同,干净整洁,所有东西摆放得井井有条,清冽的花香在空气中浮动,夹杂着一丝好闻的药材味。
师兄坐在桌前,月白发带松松系着,几缕墨发垂落在额前,他冲他看过来,烛火漫过他的眉眼,在他的瞳仁里跳跃着细碎的光。
柔和的神色在看见他时渐渐变冷,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没什么情绪。
“什么事?”
只简短三个字,都能听出里面冷淡的疏离。
宿映辰低下了头。
从戒律堂那天过后,他能明显感觉到师兄态度的转变,他也知道,师兄之所以愿意让他留在天青峰,不过是因为他提到了掌门的伤势,为了掌门,他可以容忍他的存在,可除此之外,怕是看一眼都会厌烦。
即便已经预料到了这种结果,他还是颇显丧气。
“师兄,你这几日早出晚归,要不要……吃点东西?”
他把手中的红木漆盒往前推了推,一双眼睛殷切又紧张。
时玦缓缓抬头,他手中的书册已经合住,视线从宿映辰手中的食盒划过,落到了他的脸上。
“不用,我已辟谷。”
“拿回去吧。”
宿映辰心下一缩,他看时玦已经不再看他,想了想,没忍住,终还是道:“可是师兄……今日是你的生辰……”
“要不还是……”
这话总算让时玦抬了下眼,“这事你都知道?”
宿映辰也没解释,只点头道:“我知道。”
时玦的视线打量着他。
他幼时被师尊捡回天玑宗,那时他的年龄还小,跟着师尊下山历练时,不时地会遇见几个一脸喜色的小孩,他好奇问他们,“什么事如此高兴?”
小孩就回答他,“今日是我的生辰,阿娘给我买了一大袋桂花糖!”
那时他也不过七八岁,思来想去,终还是没忍住,朝师尊问道:“师尊,我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他抬头,等待着师尊的回答,小小的心中还有几分隐秘的期待。
师尊也不知,最后道了声:“冬月初六。”
正是捡到他的那日。
对于修仙者而言,生辰并不是多么重要的东西,他们寿命绵长,有时为了突破,一闭关便数十年,数十年光阴都眨眼而过,又哪会记得,这无数时光里匆匆流逝的一天。
他从来没过过生辰,甚至已经开始遗忘,此时被宿映辰提起,他惊讶之余,难免不会怀疑。
毕竟除了他与师尊,他的生辰,也无人知晓。
他沉默了阵,而后慢慢凑近宿映辰,手指落在他的下颌,将他逃避的视线抬起。
“我越来越期待你的‘故事’了,宿映辰。”
他微微掀起唇角,笑意却只停留在眉梢,漂亮的瞳孔中,冷冷地映着宿映辰的影子。
“是,师兄。”
宿映辰点头,他捧着食盒的姿势没有变,时间久了,一股酸痛之感从胳膊上泛起,他咬牙又坚持了阵,才终于看见师兄伸手,掀开了盖子。
里面只有一盘糕点,冒着丝丝热气,正散发着浅淡的桂花味,这个时节,天玑宗虽灵气充溢,整座山上,却只有灵植园由专人打理,还开有桂花。
时玦看向宿映辰,也是惊奇,“灵植园里的管事向来严明。”
没有峰主手令,宗中弟子并不能随意摘取灵植园中的作物。
宿映辰赶忙解释道:“管事同意了的……”
“前几天灵植园中的弟子外出,无人料理药圃,普通弟子又不会……我毛遂自荐。”
他自豪道:“这是奖励!”
听宿映辰这么一说,时玦倒是想起,怪不得前几日总见他早出晚归的,甚至今天,他被吴长老告状到自己面前,也是说他在灵植园中无礼。
“以后不必做这种事。”
他闻着桂花糕香甜的气息,却没什么胃口,并未伸手。
他总感觉眼前的一幕似曾相识,就好像在一个半月前,那时的火堆旁边,宿映辰举起松枝,几条大鱼被他处理的干干净净,挂在上面,而后转头,冲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相同的手段,他却不想再见第二次了。
宿映辰大抵猜到了结果,只失望了一瞬,便抬头道:“往后的每一年生辰,我都会陪师兄过的!”
时玦看他连这种大话都能自信说出,略微挑了挑眉,起身,手指搭上了他脖颈上那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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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细的黑色缎带。
许是察觉到了自己主人的接近,随着他的力气,缎带略微收紧了两分。
“如果你能一直活着的话。”
宿映辰感受着轻微的窒息感,他捧着食盒的手因为酸困已经开始颤抖,他看着时玦倾身而来,那双柔和的眼里,露出他既熟悉又陌生的冰冷。
“我会努力的,师兄。”
他保证道。
他终于再坚持不住,胳膊一歪,红木漆盒瞬间倾倒。
他闭了闭眼,有些不忍听遍地的碎落之声。
可眨眼间,相同的重量又回到了他的手间。
时玦提着食盒的把手,直到他回过神来,将食盒重新握着,他才松了力气。
“既然累了,就回去休息。”
宿映辰受宠若惊,将食盒抱入怀中,上面,仿佛还残留着师兄的体温。
他缓步退出去,直到站到门口,他回头看去,只见师兄似有疲累,胳膊撑在桌子上,闭了闭眼。
“桂花糖是什么味道?”七八岁的孩童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他自幼长在天玑宗,衣食由宗中统一安排,即便偶尔随师尊下山,他师尊也不会想起买这种零嘴之物,他为了不给师尊添麻烦,即便看见好奇的东西,也不曾停留。
如今看小孩一脸兴奋样,同龄人之间,他不免话多了些。
“桂花糖就是……”小孩绞尽脑汁,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甜甜的,就是桂花的味道!”
桂花又是什么味?
时玦想不出来,直到他长大后,给自己的院落中,移植进来一棵桂花树。
他揉了揉额角,再抬头,才发现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放着一个系得紧紧的锦囊。
他把它拿起。
哗啦啦的碎响,一颗颗用牛皮纸包好的糖果被他倾囊倒在桌面之上。
他难掩一瞬的愕然。
垂髫小儿的交谈消散在风里,没有任何人知晓,这本来是一个秘密。
他捏着那袋糖,神色越发冷凝。
***
正抱着食盒晃悠回屋的宿映辰突然停住脚步,他感觉脖颈一紧,熟悉的窒息感清晰传来。
通过传音咒,他听见师兄的声音稳稳响起,“长林秘境将开,你收拾一番,明日出发。”
他眼睛一亮,立马点头道:“好的师兄!”
他回去的脚步越发轻快,声音沉寂了阵,终于忍无可忍地响起,【这对吗……】
宿映辰奇怪,“怎么了?哪有什么对不对的?”
声音道:【你对时玦,是不是太过言听计从了?……你现在……】
【唉,虽说他是天玑宗掌门首徒,你跟着他,确实会颇有进益,可是,他如此对你……】
“伯伯你多虑了,我没什么事。”
宿映辰毫不在意,重生一事,他并没有打算隐瞒伯伯,只不过现在师兄都还不知道,他也有所私心,总觉得应该先告诉师兄才对。
“总之……我很好,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他神色飞扬,回到屋中后,小心地把桂花糕一块块包好,开始收拾起他明日的行囊来。
声音似乎静静地看了他一阵,犹豫道:【是不是因为缚魂索?我还未问你,这东西怎么到你脖子上的。】
“伯伯不知道?”
宿映辰惊讶,在他很小的时候,伯伯便存在于他的灵台之中,多亏了他一路的指导保护,他才能在阙州那片荒芜的地方生存下来,一步步走到如今。
【我最近越发不稳了,总是时不时的昏沉。】
声音有几分怅然,【不过你也长大了……我也不必担心。】
“伯伯,不会的。”宿映辰安慰他道:“你老是说这种话,依我看啊,你老人家神魂稳健,再舒心三五百年都不成问题。”
前世,直到师兄祭阵后,伯伯才负气出走,在那之前,虽然他时不时地陷入昏睡,但神魂并没受什么影响。
【唉,但愿吧。】
声音长叹一声,转移话题道:【咱们还是先说缚魂索的事,你要受制于这个东西,其实也好取。】
宿映辰并没有取下之心,只是单纯好奇道:“怎么取?”
声音坚定道:【杀了定下禁锢之人。】
宿映辰:……
他揉了揉耳朵,无语道:“伯伯,你还是睡觉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