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十九章

作品:《丹青美人

    翌日,晨曦透过窗棂,在暖阁的地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时序入春,院中古腊梅残黄已退,唯春海棠开的正盛,粉白的花瓣缀着晨露,晶莹剔透。


    王府的长史领着两名小厮,捧着一本厚重的锦册并几个紫檀木匣,步履恭敬地走了进来。


    “周姑娘安。”


    长史躬身行礼,声音温和且周到:“王爷吩咐,将瀚海楼内重要书画古籍整理成册子,特送来请您过目。”


    他示意小厮将东西轻轻放在案上,继续道:“王爷说,楼宇深幽,光线不及此处明亮,姑娘的身子尚在恢复,不宜多受劳顿。您若想看哪一本书,观哪一幅画,只需在这册子上勾注,自会有人取出,妥善送至您房中翻阅。”


    长史说罢,便恭敬退下了。


    周妙雅走到案前,指尖拂过那本厚重的册子,翻开内页,一行行工整隽秀的小楷映入眼帘,详尽罗列着书画名称、作者、年代乃至简要特征,旁边甚至还空出一栏,用于钩选。


    她的心中泛起一股暖意。


    他…竟如此细心,全然洞悉了她昨日那不堪的惊惧与狼狈,并用这种极致体贴、全然维护她尊严的方式,为她铺就了一条安稳无忧的路。


    她不必再踏入那令人心悸的黑暗,只需安坐明室,墨宝自会奉于眼前。


    这份心意,重如山岳,柔若春水。


    晚膳过后,王府各处渐次点起灯火,唯有西侧的松竹园,因着瀚海楼的所在,入夜后便更显幽深寂静。


    周妙雅坐在窗边,看着窗外彻底沉入墨色的夜空,心跳随着更声,渐渐加快。


    她想到自己坎坷的身世。


    从出生,便没见过自己父母和亲人。


    从她记事起,就被安排了往后的人生是要做文二郎的妻子,不会有别的人生轨迹。


    自她清楚自知容色尚可时,便活在惊惧文大郎扭曲的占有欲和控制欲里。


    什么?才是周妙雅自己所想所要的?


    她向往青灯一盏,以画为伴的日子,她想克服恐惧、克服黑暗,真正走到画中的世界去,寻找真我。


    白日的勇气,在阳光下似乎坚不可摧,但恐惧的根须,往往深扎在黑暗中,若只能在光明中行走,又如何能真正斩断那在心间盘踞的魑魅魍魉?


    想到这里,她毅然站起身。


    “姑娘?”


    青黛讶异地看着她:“您要歇下了吗?”


    “不。”


    周妙雅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我要去瀚海楼。”


    青黛吓了一跳,脸上瞬间写满担忧:“姑娘,天色已晚,楼里又黑又静,您昨日才…不若明日奴婢多叫上几个人,陪着您一同去?”


    周妙雅摇了摇头,目光投向窗外更深沉的黑暗,语气坚决:“不必,我一个人去。”


    自己的心魔,只能自己克服。


    她执意不让青黛跟随,只让她提了一盏小小的明角灯,送自己到松竹园的入口。


    “在此等我。”她接过青黛手中那盏光线微弱、仅能照亮脚下几步路的明角灯,深吸了一口气,毅然步入了被竹影和夜色笼罩的小径。


    瀚海楼巨大的轮廓在黑暗中显现,比白日里更显巍峨。


    她停在楼前,仰头望去,楼内只有微弱的光亮,黑洞似的门窗仿佛能吞噬一切。


    昨日那被冰冷书架包围、被绝望记忆侵袭的感觉再次袭来,让她手脚发凉,几乎想转身逃回温暖的灯火处。


    她用力攥紧了手中的明角灯,像是与谁较劲般,猛地抬脚,踏上了第一级石阶。


    “吱呀……”


    木门的声音在万籁俱寂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惊得她心跳骤停。


    门内是比外面更浓稠的黑暗,藏书楼怕火,故而不能点太多的灯,明角灯的那点微光,只能勉强照亮门口一小片地面。


    她站在光与暗的交界处,一只脚在门槛内,一只脚在门外,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她的理智。


    进去。


    她对自己说。


    必须进去。


    她死死咬住下唇,几乎是闭着眼,猛地迈出了一步,将自己彻底融入了黑暗之中。


    她强迫自己移动脚步,朝着记忆中书案的方向慢慢挪去,脚步声在空旷的楼内回荡,显得异常响亮和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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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独,每一步,都像是在踏入未知的险境。


    突然,啪一声轻响,似是某本书册因年久失修自然滑落。


    书架投下的阴影,恍惚间似乎变成了文毓瑾逼近的身影,远处轻微的异响,仿佛是他带着酒气的喘息。


    周妙雅吓得浑身一颤,猛地停下脚步,屏住呼吸,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出胸腔。


    黑暗中,文毓瑾那双布满血丝、盈满偏执欲念的眼睛,仿佛无处不在地窥视着她。


    她靠在冰冷的书架上,缓了许久,才重新积攒起一丝力气。


    不能停下,停下就输了,她要自己战胜心魔。


    她继续往前走,终于抵达了窗边的书案,将明角灯放在案上,那一点光总算稳定了些,圈出一小片安全区。


    她伸出手,指尖有些发颤,随意地从旁边的书架上抽出一卷画轴。


    她在书案前展开画轴,用尽全部意志力去解读笔触、感受墨韵、构想画师落笔时的心境。


    这是一个极其艰难的过程,文毓瑾扭曲的面容总是试图闯入她的脑海,企图将她拖回那些个绝望的夜晚。


    她咬着牙,用指甲掐着自己的皮肉,用微弱的疼痛来保持清醒,她强迫自己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画上。


    渐渐地,画中幽远的山峦、静谧的流水,开始在她眼前清晰起来。


    那来自数百年前的宁静与超脱,像一股清泉,开始缓慢地、有力地冲刷着她内心的惊悸与污浊。


    文毓瑾那偏执的、想要占有和摧毁她的目光,在这浩瀚的艺术品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卑劣,甚至可笑。


    良久,她忽地直起身。


    黑暗中,她环顾四周,目光不再闪躲。


    恐惧仍在,但已不能再主宰她。


    从今夜起,文毓瑾于她而言,只是一个可憎的过往,不再是她无法摆脱的梦魇。


    她吹熄了明角灯里的烛火,拿起那幅陪她克服了恐惧的画卷,步伐沉稳地走向了瀚海楼的大门。


    门外,月光如泻。


    她深深呼吸着松竹林中散发出的竹叶的清香,感受着自己宛若重生般,是的,她确实重获了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