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十八章

作品:《丹青美人

    修养了几日之后,周妙雅已觉身子爽利了许多。


    这日午后,天气正好。宁王既许了她可随意出入藏书楼,那她定是要去见识一下的。


    宁王府的藏书楼,名为瀚海楼,它独立矗立于王府西侧,被一片精心打理的松竹园环抱着。


    推开瀚海楼沉重的檀木大门,纸墨陈香混着草药的冷馨扑面而来,味道沉静而厚重,仿佛瞬间将外界的尘嚣隔绝开来。


    举目望去,楼阁高深,通天的书架直抵藻井,其上经史典籍、字画匣椟琳琅满目、浩如烟海,一时竟望不到尽头。


    周妙雅自幼就酷爱书画,文家因百年文脉,藏书已是颇丰,可如今跟这瀚海楼比起来,竟如溪流于之江海。


    瀚海,果然名不虚传。


    “姑娘,您慢慢看,奴婢就在外头候着。”青黛悄声道,乖巧地掩门退了出去。


    午后的阳光透过高窗上糊着的浅云色软烟罗,为书海镀上一层静谧的光。


    周妙雅沿着书架缓步而行,指尖轻轻滑过那些古朴精美的古籍画卷,目光所及,尽是些只闻其名、未见其迹的孤本,许多书画大家的珍品亦赫然在列。


    她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卷,展开一看,竟是前朝山水大家黄公望的《雾江叠嶂图》真迹,但见墨色淋漓,层峦叠嶂隐于氤氲雾霭之中,虚实相生,意境幽远苍茫。


    周妙雅下意识地临空比划着画中独特的笔法,感受着笔锋与山石摩擦的力度,想象着如果是自己临摹,应该怎样模仿其中的笔触,才能不失画中磅礴空灵的意境。


    良久,她放下手中的山水画,继续搜寻着。窗边有一张宽大的花梨木书案,周妙雅将一幅她寻觅已久的《雪竹寒禽图》轻轻铺开,细细品味起来。画面上积雪压竹,一只孤禽瑟缩于枝头,构图极简,却将寒冻之境与生命的坚韧表达得淋漓尽致。


    周妙雅完全沉浸于其中,她一会近距离地凝神细查画中的笔法,体会古人运笔的节奏与气韵。一会儿又忍不住起身,后退几步,远观画作整体的构图与气势。遇到特别心动的笔触,她就以自己大衫宽大的衣袖为纸,用手指在衣袖上悄悄描摹。


    其中一幅最生动有趣的《独乐园图》,很是吸引她。这幅画不是古画,正是仇珍的父亲仇方所画,其中描绘了北宋名臣司马光最心爱的私家园林。


    她将画卷徐展,一个幽静雅致、充满文人理想的世界在她眼前逐次鲜活起来。


    她完全沉浸在了画中世界里。


    画中司马光身着宽袍,倚栏观水,水流潺湲,仿佛能听到水击石岸的泠泠声响。


    她轻轻将画卷再展,司马光的读书堂、钓鱼庵、种竹斋、采药圃、浇花亭与见山台,纷纷呈现在眼前,那场景惟妙惟肖。


    最令周妙雅心动神驰的是,司马光的身影穿梭于这些场景之中,或读书、或闲坐、或远眺、或劳作…她完全沉醉其中,目光贪婪地捕捉着每一处细节——人物的表情、衣纹的线条、建筑的结构、花木的姿态…


    她甚至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她俯身太久,直到腰肢酸疼才想起直背舒展一下,待她抬首时,才猛然惊觉窗外已是漆黑一片。


    藏书楼内烛火尽灭、昏暗死寂,画卷中鲜活园林早已在浓稠的黑暗中骤然消失,冰冷高大的书架化身沉默的巨兽,狰狞着环伺四周,将她小小的身影层层围困。


    周妙雅不禁后退了几步,身子重重撞上了冰冷的书架,身上不由自主地打起寒战。


    背脊撞上书架的那一瞬,尘封的记忆突然如破笼猛兽般,咆哮着将她拖回文家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中…


    那晚在文家的藏书楼,天也是这般黑…


    那个逐渐逼近的、带着酒气和贪婪欲望的身影…文毓瑾那双布满血丝、充满了占有和侵犯的眼睛…那令人作呕的、喷在耳畔的灼热呼吸…


    “不…不要…”周妙雅猛地抱住自己的双臂,浑身开始剧烈地打颤,牙齿不受控制地磕碰在一起,发出细碎的声响。


    她蜷缩着,一寸寸地把自己缩进书架投下的黑影里,她试图把自己藏起来,用来驱散眼前文毓瑾那令人窒息的身影。


    就在她被恐怖的回忆彻底淹没,几乎要窒息的时候——


    “吱呀——”


    瀚海楼沉重的木门被从外面推开的声音,清晰地在寂静中响起。


    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手中提着一盏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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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却温暖的明角灯。


    朱弘毅迈步进来,目光敏锐地扫过昏暗的楼内,立刻便锁定了那个在书架深处蜷缩成一团、正不住剧烈发抖的身影。


    他眉头倏然蹙紧,脚步加快,径直走到她面前,却并未靠得太近。


    他缓缓蹲下身,将手中的明角灯轻轻地放在一旁。


    温暖的光晕扩散开来,勉强照亮了周妙雅布满惊惧泪痕的小脸儿。


    他没有问怎么了,也没有问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默默地看着她,见她惊惧的颤抖渐渐平复…


    半晌,见她已不似先前那般颤抖,他才用极低、极缓、极温柔地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天色已晚,藏书楼里光线暗,久待伤眼。”


    “回去吧,青黛应该等急了。”


    他既未逾矩探问,也无趁机抚慰,只是递给她了一条最体面,也最自然的退路:离开这片黑暗。


    周妙雅涣散惊惧的目光,聚在他那张在昏黄灯光下显得轮廓分明、却异常平静的脸上。


    那里没有文毓瑾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狂热和占有欲,只有一片深沉的、冷静的,甚至可以说是…疏离的温柔。


    “王…王爷…”她哽咽着,试图站起来,却发现腿软得厉害。


    朱弘毅极其自然地伸出手将她扶起,温声道:“小心脚下,本王送你出去。”


    他走在前面半步,用灯光为她引路。


    周妙雅跟在他挺拔而稳重的身影后,黑暗被微弱的灯光驱散,剧烈颤抖的身体渐渐平息了下来。


    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感,如同微暖的细流,悄然包裹住她惊魂未定的心。


    她鬼使神差地,几乎是出于一种本能的对安全和依靠的渴望,悄悄地、极其小心翼翼地伸出了手,用冰凉的指尖,轻轻地、轻轻地拽住了他衣袖的一角。


    她动作轻得像一片羽毛落下,带着无比的怯意和试探,仿佛一用力就会惊散这份来之不易的安全感。


    朱弘毅的步伐似乎极难察觉地顿了一下,极其细微,细微到几乎让人以为是光影的晃动。


    他没有回头,没有停下,更没有拂开她的手,只任由她拽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