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六章

作品:《丹青美人

    京城,腊月三十,除夕夜。


    连日的雪,终是停了,皇城内外,银装素裹。


    因是除夕夜,圣上泰和帝在宫中大摆宴席,宴请群臣。


    过了这个新年,就是泰和帝朱弘睿登基的第四年了。


    作为当今圣上唯一的亲弟弟,这种场合,朱弘毅自然是要作陪的。


    光禄寺早就开始忙前忙后了,备酒、备菜、备歌舞,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


    各宫各殿的檐下也悬起了六角雕花的宫灯,画屏图案有龙凤呈祥、福寿延年的,柔光映着皑皑白雪,森严的宫阙竟也被衬出几分柔美。


    奉天殿内,百官依品阶列坐,在珍馐美馔间觥筹交错,笑语喧阗。


    大殿中央,身着彩衣的舞姬随着仙乐翩翩起舞,水袖翻飞,裙裾摇曳,一副歌舞升平的祥和景象。


    执杯间,朱弘毅的目光似不经意间掠过最高处的御座,皇兄因酒气,已微微上头,他表情空洞,目光倦怠,昔日在东宫做太子时的朝气已全无,像是被什么东西逐渐蛀空了内里、吸干了精元。


    皇帝每每举杯想要开口之前,眼风总会带着几分依赖地扫向身边下首坐着的一个人。


    那人身着绛紫蟒袍,面白无须,眉眼间总似含着三分笑意,唯有一双鹰隼般的利眼,锐光潜藏,正缓缓扫视着在座的群臣。


    他是当朝司礼监掌印太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九千岁,权宦魏琰。


    朱弘毅兄弟二人的母妃去的早,在这深宫之中,互相扶持已是不易。魏琰是从小陪伴皇兄的大伴,早年间隐藏了自己的野心,直到皇兄登基后,恶狼才露出自己锋利的獠牙。


    身边的宗室有高谈阔论者,早已被魏琰的爪牙盯上。朱弘毅起先并未与人主动攀谈,他深知这大典之上,魏琰的人正在监听并记录他们说的每一句话。


    他慵懒地往椅子上靠了一下,执起一只琉璃盏,目光似漫不经心地流连于殿内舞姬曼妙的姿容。


    有小太监执着酒壶走过,朱弘毅叫住了他,语调故意扬高几分,带上些许慵懒恣意:“如此仙乐妙舞,怎能没有西域琼浆?”


    小太监乐得为他斟酒,目光扫过坐在不远处的干爹魏琰,陪笑道:“还是宁王殿下最有品味。”


    朱弘毅眸光微动,顺势接过话头,似是被勾起了谈兴……


    只见他似微醺般,举着酒杯摇晃着起身,来到魏琰身边坐着的安王叔面前,顾意挑起话题。


    他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能传入魏琰耳中:“听闻皇叔最近新得李思训山水一幅,哪天也让小侄开开眼吗。”


    还没等那安王搭话,他又自顾自地高谈阔论了起来,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醉意与狂放:“但要论画中神韵意境,李思训的金碧山水固然富丽堂皇,终究是匠气太过,失之天然,岂及得上王摩诘的水墨疏淡,妙在那似与不似之间。正所谓诗中有画,画中有诗,那般境界,才是吾辈心之所向啊。”


    魏琰自是听不懂他这些什么狗屁书画论,但是他能听懂的是世人对朱弘毅的评价,闲散王爷,沉溺书画,果然一开口除了书画也说不出别的。


    朱弘毅越说越兴奋,竟以指尖蘸了蘸杯中美酒,在檀木案几上虚虚勾勒起来:“说来巧极,昨日小王府上竟偶得一幅疑似吴道子真迹的《天王送子图》摹本,那笔势,当真如郭若虚所言吴带当风,圆转飘逸,遒劲如铁线勾勒,人物衣带翩跹,仿佛真要破纸而出,可惜啊可惜…”


    他话锋一顿,俊美的脸上露出极为痛惜的表情,重重叹息道:“可惜左下角竟残损了一小块,虽经名家修补,终究难复旧观,如此神品,竟有瑕疵,真真痛煞我心,吾日夜思之,辗转难眠…”


    魏琰笑了笑,对被朱弘毅缠住的安王说道:“安王爷,您看吗,又过了一年,咱们这些老骨头,年岁也长了,唯宁王殿下,还是这个画痴的样子。”


    朱弘毅得寸进尺了起来:“安王叔,小侄方才想起,前日我不仅得了古画,还得了一卷失传已久的《广陵散》古谱,其上所载轮指之法,与当今流传的调子大不相同,精妙绝伦,闻所未闻。”


    他身体微微前倾,脸上是一种纯粹的、近乎痴迷的狂热,仿佛整个心神都被那琴谱占据了:“如此绝响,若不能寻得一位通晓古琴的知音大家,焚香净手,一同参详品评,奏响那旷世之音,岂非是暴殄天物,辜负了先人心血?人生乐事,莫过于此啊。”


    他高谈阔论,从书画珍玩说到古琴曲乐,又从曲乐说到新得的猎鹰如何神骏,冬日围猎如何畅快,言语间浸满了纨绔子弟的奢靡享乐与不谙世事。


    魏琰在一旁,细细审视着朱弘毅眉梢眼角的每一丝神态,每一分表情。


    见他言行举止与往常并无二致,甚至因年节而更添了几分荒唐恣意,那审视的目光便缓缓收回,唇角轻轻一勾,掠过一丝极淡的、轻蔑的冷笑。


    终究是个只知道沉溺声色的绣花枕头,空有一副好皮囊和那点风花雪月的小聪明。先帝之子,陛下唯一的胞弟,竟也废物至此。留着哄陛下开心,彰显天家亲情,正好。


    ———


    外面的喧嚣并没有打扰到宁王府的宁静,偶尔有两三声炮竹声传来,把昏昏欲睡的青黛清梦给搅了。


    她看了一眼周妙雅,白瓷一样的人儿,正沉沉睡着,任凭外面多少惊涛骇浪,也不为一丝所动。


    而周妙雅的梦境里,此刻确是天翻地覆的。


    文府设宴,灯火煌煌,丝竹绕梁,皆为明日启程赴京赶考的文大郎践行。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文家这次居然让文二郎也跟着一同进京,对于此事,实则是不同的人,存了不同的心思。


    文大郎答应带他进京,实则是不想文二郎留在苏州,再给周妙雅惹上什么不三不四的男人。


    文二郎自己也想进京,京城勋戚权贵众多,若是自己能攀上比文家更有权势的高枝,可以助自己解了和周妙雅的婚约,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文老太太答应让文二郎进京,实则是想借文家在京城的人脉,帮科举无望的文二郎谋个差事,若能得中书舍人这样的闲职,那自然是极好的。


    践行宴上,文毓瑾居于主位,应对自如,风姿清贵,觥筹交错间,他目光偶尔落于席末那抹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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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上,温润眼底深藏的,是势在必得的掌控与离期将至的躁郁。


    如此看来,那次以毁容相逼,并没有让他知难而退,反而愈发激发了他心底的占有欲。


    周妙雅坐立难安,文毓瑾那目光似有千斤重,压得她难以呼吸。她见文毓瑾酒意渐浓,眸中温润褪去,暗沉之色愈显,她心知不妙,趁众人喧哗,悄声离席,疾步退回自己的小院。


    她气息未定,急声道:“白芷,快去院外守着,若见大哥哥身影,速来报我。”


    白芷领命,紧张地去了。


    不过片刻,白芷脸色惨白奔回:“小姐,大少爷…他真来了,已到院门了。”


    周妙雅指尖瞬冷,语气急躁:“快,从后门走,去寻祖母,若祖母歇下,便去求孙嬷嬷,就说我突发急症,梦魇惊惧,头痛欲裂,求祖母救命。”


    “可您独自…”白芷犹豫。


    “快去!唯有祖母能阻他!”周妙雅将她推出后门。


    几乎是同时,前院门被推开,文毓瑾稳步踏入,一身酒气,逆光而立。


    他反手合上门,目光精准锁住明角灯下惶然如玉的人儿。


    他轻笑,嗓音因酒意更显低沉磁哑,一步步逼近:“雅儿,明日兄长即要远行,你不来依依送别,反倒躲回这清冷所在,嗯?”


    周妙雅连连后退,腰窝抵到冰冷的桌沿,退无可退:“大哥哥醉了,明日还需赶路,应以功名为重,早些休息…”


    “功名?”


    文毓瑾像是听到极好笑的事,唇角勾起一抹倨傲的弧度:“科场文章,于我不过囊中取物,何须挂心。”


    他目光灼灼,凝在她苍白却依旧清丽动人的脸上,眼底翻滚着浓烈的占有欲:“我文毓瑾想要的,从未失手,功名、声誉、家族…皆如是。”


    他话音一转,忽的伸手,冰凉的指尖猛地擒住她下颌,迫使她抬头:“可为何…偏偏是你?”


    他眼底涌现出一丝被挑衅的怒意:“一个寄养在我文家、无依无靠的女子,我予你庇护,给你尊荣,你的一切皆系于我手,为何我偏偏征服不了你?为何总想逃离我的掌控?”


    这超出他掌控的感觉,比任何科举难题更让他烦躁。


    酒意与执念汹涌交织,他猛地将她拽向自己,另一手已环上她不盈一握的腰枝,力道之大,不容挣脱。


    “唔…放开!”周妙雅惊慌失措,双手死死抵在他胸膛。


    他指尖粗暴地抚过她脸颊,带着一种近乎憎厌的迷恋:“你这张脸,生得太好,即便你无心,亦会招蜂引蝶,引来无数觊觎,徒生是非。唯有将你彻底打上我的烙印,让你从身到心都清清楚楚知道你是谁的人,你才会安分。”


    言罢,他竟俯身,将她强行按向床榻,意图再明显不过,他要在此刻,此地,彻底占有她,粉碎她所有反抗的念头,在她身上刻下只属于他文毓瑾的印记,以此确保他离京期间,她不敢、也不能生出任何枝节。


    周妙雅死命挣扎,却不过蜉蝣撼树,眼前一黑,整个人已被掼在绵软的锦被之上。


    紧接着,沉重的阴影彻底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