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失衡

作品:《飞蛾赴火[重生2000]

    这个年代,村里的过年猪集中在腊月初宰杀,为的是多养几天好长长膘,也为了能留下一些肉过年。


    十几二十年之后,玉米、小麦产量越来越高,各家各户手头的钱越来越多,自家吃肉的猪也会在前两个月里喂饲料,基本半年左右就可宰杀,过年猪的宰杀时间提前到了十月、冬月。


    周秀莲正在切洋芋、切灰菜,中锅和边锅之间的空隙放了一个已有破皮的搪瓷碗,里面装着生姜、大蒜、葱段等佐料。


    言蓉和婆婆坐在灶后,火光映得两人的脸红黄红黄的,婆婆举着火剪往灶孔里添柴。


    院坝里猥琐的笑声和吹牛声随着澡盆里冒起来的热气钻入灶房。


    已经在厨房站了一会儿的言双,又朝外面走去。


    路上有一对年约五十岁的夫妻经过,那女的有些痴傻,那男的正和围着澡盆铲猪毛的男的们闲谈。


    徐德财忽然大笑道:“汪仕科,昨天晚上何三儿给你撸水管子撸安逸了没?”


    徐德财小若锄把的头,被猥琐和下流泡的发胀发软。


    其他男人的哄笑声被团团热气托起,砸向那痴傻的女人,亦砸向走廊上的言双。


    言双记得徐德财说过这种话,不过不是在当下这个场景说的。


    那一次这对夫妻经过时,徐德财在他家房背上翻瓦,他用同样下流猥琐的语气说:“何三儿,昨天晚上你有没有给汪仕科撸水管子?”


    那时候的言双比现在的年纪要大,可能正在读五年级或六年级,她站在她家的院坝里,疑惑地看向在房背上笑到嘴角出沫的徐德财,她没听懂徐德财的话,但她知道不是什么好话,并把徐德财说的话记住了。


    徐德财真就是蟑螂一样的男人,猥琐下流、阴暗狠毒,还一直不死。


    “把这腰子、肝子、柳肉给你妈端过去。”言德珍忽然走近言双,举高水盆大声道。


    言双弯腰端起来,再次走入厨房。


    言蓉正在吃东西。


    “姐娃子在吃啥?”言双问。


    “她吃啥?她没吃啥。”周秀莲和徐金珍几乎同时说道。


    言蓉的嘴边沾了几粒白砂糖,在火光下发着亮。


    “不就是在给她吃花生米米么?有啥好藏的。”言双无语道。


    言双一直清楚父母、徐金珍乃至周围的所有人都更偏心言蓉。


    所有人都认为她小气、要强、调皮,一点儿都不逗人爱。


    很长一段时间里,言双都对此很不满、很难过。


    她记得大一那个暑假,她和周秀莲睡在一张床上,一人睡一头,她说她在学校减肥,减到胃痛。


    周秀莲没有让她不要减肥,也没有关心她胃痛的毛病好没好。


    周秀莲只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我就是担心你姐姐那个胃啊,不晓得她那个胃咋那么弱的。”


    大四那个寒假,家里装修房子,请了好几个工人,言双每天帮周秀莲做饭。


    有天她兴奋道:“妈,过年我们可以炸一些酥肉。”


    周秀莲亦高兴道:“可以可以,你姐姐爱吃个酥肉。”


    大四最后一学期,学校没再安排课程,言双一直呆在家里。


    春天的时候,言双和周秀莲去山里掰了一大袋竹笋,言双兴奋地剥壳、洗净、焯水,泡在水里,搜索烹饪方法。


    已确定要读研究生的言蓉回到家,周秀莲马上说:“把那笋子交给你姐姐带到学校去吃。”


    很长一段时间里,言双的不满和难过中夹杂着的是纠结与挣扎,因为周秀莲、言德珍、徐金珍并没有不给她吃喝,不管她穿,他们甚至在她调皮厌学不读书的时候花钱让她复学、读高中,在大四家里修房子,没有钱的情况下,言德珍还专门给她借钱买了电脑和手机。


    相较于同龄人的父母,她的父母已经做得很好,她没有获得偏爱,是因为她不够优秀、不够听话。


    只是人都会比较,一比较就会失衡。


    言双工作之后,给言德珍、周秀莲钱,他们会嫌少。言双给他们买的各种各样的东西,他们总会挑出毛病,且完全不珍惜。


    比如她给周秀莲转了两百块烟钱,言德珍会说两百块能起啥作用。


    比如她给言德珍买了一千四百多的羽绒服,言德珍会说网上卖的东西都是假货。


    比如她给言德珍买的牛奶,言德珍会一直说喝到最后有一股老鼠味道。


    可言蓉就算给他们买一双袜子,他们也会非常高兴,穿到破洞都舍不得扔。


    言双的纠结和挣扎在承认自己就是不被偏爱,且利用自己不被偏爱这一点不承担照顾父母的责任之后,消失了。


    她从而获得了自由。


    而言蓉与言德珍、周秀莲之间形成了牢固的相互利用的关系。


    言双瞅一眼灶台上那一碟裹着白糖的花生米,提不起半点食欲,无所谓地说:“2024年2月1日,我从二楼到一楼的火炉房,一开门闻到一股方便面的味道。言蓉说他们刚刚吃了方便面,爸爸叮嘱他们不要让我知道。我爸把我买的方便面藏了几盒,在言蓉和她的小孩喊饿的时候才拿出来吃,他在一旁辩称是我让他藏一些的,说我怕自己天天吃方便面。”


    “你咋又神神叨叨的了。”言蓉擦了擦嘴说道。


    周秀莲则说:“等会儿帮忙的人吃完了,你吃就行了。”


    “那些一辈子都不刷牙的人吃过的菜我可不吃。”言双轻快道。


    她想她好像真的完全不在乎不被爱这件事了。


    忽然,一些过去的记忆涌现,言双笑道:“他们帮忙的人今天可能不会在我们家吃饭。”


    说完,她又好意提醒周秀莲,“你最好不要把菜弄多了,不然我们要吃好几天剩饭剩菜。”


    当然了,她的提醒根本没被重视。


    杀猪匠领着一群帮忙的人去往另一家,最后直接在那家吃晚饭。


    周秀莲做好饭菜,一直催言德珍去请别人来吃。


    言德珍跑上跑下,最后黑着一张脸骂道:“人家都吃了,你一直让我去喊、喊,喊得来不?”


    看着飘香的新鲜的,没有被吃过的青椒肉丝、爆炒猪肝、爆炒腰花,言双心情大好,好意道:“别人巴不得杀猪的时候不招待帮忙的人,你们倒好,有机会不招待,还在这里吵架。”


    言德珍和周秀莲被逗笑,架最终没有吵起来,一家人忙着把碟子往歇房的炉子旁端。


    言双夹起一筷子青椒肉丝,裹住米饭,送入口中。


    柴火灶爆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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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来的青椒肉丝,吃一口就能念念不忘很久。


    可惜一年只能吃一次。


    今天之后的猪瘦肉,水分会慢慢流失,口感会逐渐变差。


    直到领通知书的那天,家里因为杀过年猪制作的食物都还没吃完。


    铁锅里煎着黑漆漆的猪血粑。


    香倒是挺香的,只是这玩意儿在室温下放了快一周了。


    虽说山上冬天冷到会下雪结冰,室温很低,食物不会很快变质。


    虽说小时候最喜欢吃这玩意儿,且也顺利长大了。


    但言双毕竟已经知道这样的食物对身体的坏处,实在不想往嘴巴里塞。


    周秀莲将血粑铲到大碗里,吆喝言蓉起床吃饭。


    言双则洗干净锅,舀了一瓢水,烧沸腾之后,举着撕掉了外面几张叶子的卷心菜,扯了几把扔进沸水里,又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颗鸡蛋打进去,最后加入了一点儿挂面。


    “你哪儿来的鸡蛋?”拿完筷子,转过身的周秀莲问道。


    “前几天捡的,我藏起来了。”言双毫不掩饰道。


    刚起床的言德珍踏入歇房的门,眉毛眼睛皱成一团,骂道:“咋养了一个你这种吃独食的。”


    言双不甩他,看着锅盖边缘的白泡泡,等待自己的早饭变熟。


    周秀莲、言德珍、徐金珍一人一双筷子,伸到大碗里夹血粑吃的时候,言蓉才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周秀莲马上给她递了一双筷子。


    言双一手拿碗,一手在水汽缭绕的锅里捞面,鸡蛋滑溜溜的,她尝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


    于是她放下碗,跑到灶房拿勺子,再回来时,锅已经不在炉子上,而是在一把被放倒的椅子上。


    锅里的鸡蛋不见了。


    “我的鸡蛋呢?”言双问道,心里早已知道她不在的这十几秒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


    周秀莲笑着说:“叫你爸爸吃了。”


    徐金珍说:“你爸爸一天苦的累的,该他吃。”


    言蓉插嘴道:“我只吃了个蛋黄。”


    言双平静地走出歇房,踮脚将勺子挂在柱头上,再回到歇房门口时,火炉旁的那四人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有说有笑。


    言双想到了言德珍、周秀莲、徐金珍以及言蓉曾经骂过她的那一句又一句的“你是个疯子吗”“你又在发疯”“你又在发啥子疯”。


    世上没有突然疯掉的小孩。


    小孩都是被慢慢逼疯的。


    言双往卷心菜和挂面里加了一点盐,吹着热气,慢慢往嘴巴里送。


    周秀莲说:“夹两片血粑下起吃嘛。”


    徐金珍也附和道:“就是,幺儿,你光那白面咋个吃,伤胃。”


    言双冷笑了一声,头突然挨了一筷子。


    举着筷子的言德珍骂道:“你还想发个脾气?你发啥脾气?你有啥资格发脾气?”


    原来不管她有没有发脾气,言德珍都会打她、骂她,并指责她发脾气,因为想发脾气的是他言德珍。


    言双原本想大笑、狂笑,但她实在不想浪费一碗面。


    她挑干净汤里的面条和卷心菜,放下碗,什么都没说,只倒了茶壶里的热水,解开头发,将言德珍打过的头发,认认真真洗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