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玄华峰夜露寒
作品:《剑斩狮驼,道逆仙佛》 玄华峰的风,总带着些山巅冰雪的清冽,卷过峰下连绵的避难寮舍时,会撩起寮顶茅草簌簌作响。这是永嘉之乱的第三个年头,羯胡的铁蹄踏碎了中原万里河山,“两脚羊”的哀嚎从黄河两岸漫到淮水之滨,无数青壮被屠戮,妇孺被掳掠,唯有这座矗立于乱世之中的玄华峰,凭着玄极门易枫金仙境后期的威压,成了世人眼中的一方净土。五胡的骑兵不敢靠近峰下百里之地,哪怕是最凶悍的羯族武士,听闻玄极门的名号,也会下意识地勒紧马缰,生怕惊扰了那位隐于山巅的仙长。于是,逃难的人潮从四面八方涌来。有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流民,也有带着箱笼仆从、衣冠楚楚的世族贵胄。峰下的寮舍区被划分出了泾渭分明的两块地界,东边是泥墙草顶的流民窝棚,西边则是青瓦木梁的世家别院——陈家与苏家的院落,便挨着建在别院最深处,粉墙黛瓦,与周遭的破败格格不入。苏媚坐在窗前,手里捻着一枚绣了半朵海棠的绢帕,指尖微微泛白。窗外的月光很好,银辉淌过庭院里的桂树枝桠,洒下一地细碎的影子。她抬眼望向对面的陈家别院,檐角的铜铃在风里轻轻摇晃,发出细碎的叮当声,像极了陈烬昨日在她耳边说过的情话。苏媚生得极美,眉如远山含黛,眼似秋水横波,一身素色襦裙衬得身姿窈窕。她是苏家嫡女,自幼养在深闺,即便是逃难到玄华峰,也带着几分矜贵气。只是此刻,她的眼底盛着的,不是平日里的温婉恬静,而是少女怀春的羞怯与忐忑。 陈烬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院门外。 他穿着一身月白长衫,身形挺拔,面容俊朗,是陈家最出色的子弟。玄华峰上的日子清苦,却没磨去他身上的世家公子气,步履间依旧带着几分从容。他抬手叩了叩苏媚的院门,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难以抗拒的磁性:“媚儿,是我。”苏媚的心猛地一跳,指尖的绢帕险些落在地上。她慌乱地站起身,理了理鬓边的碎发,快步走到门边,轻轻拉开了门栓。 门轴转动的声响很轻,却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陈烬的身影裹挟着一身月光,踏了进来。他的目光落在苏媚脸上,灼热得像是要烧起来,看得苏媚脸颊发烫,忍不住低下头去。“怎么了?”陈烬轻笑,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掌心温热,带着些微的薄汗,“约你出来,还害羞了?”苏媚的手腕被他握着,像被烫到一般,却舍不得挣开。她抬起头,撞进他含笑的眼眸里,声音细若蚊蚋:“夜深了……被人看见,不好。”“怕什么?”陈烬凑近她,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玄华峰这么大,谁会管我们?再说,”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几分蛊惑,“我想和你待在一起,哪怕只有片刻。” 乱世之中的情意,总比太平年月更炽热,也更脆弱。苏媚与陈烬的相识,是在逃难的路上。那时苏家的车队被乱兵冲散,是陈烬带着家丁护了她一程。一路相伴到玄华峰,两颗年轻的心,便在这兵荒马乱的岁月里,悄然贴近。他们会在桂树下并肩散步,说着些无关紧要的闲话;会在月光下对坐抚琴,琴音里藏着彼此的心意;陈烬会给她摘峰上的野果,苏媚会为他缝制贴身的香囊。玄华峰的清苦,因这份情意,添了几分甜。只是,谁都没捅破那层窗户纸。直到昨日,陈烬握着她的手,红着脸说:“媚儿,我心悦你,此生非你不娶。” 苏媚当时便红了眼眶,用力点了点头。 此刻,听着陈烬的低语,她心里的羞怯渐渐被暖意淹没。她抬起头,看着他俊朗的眉眼,轻声道:“你要带我去哪里?”“去个好地方。”陈烬牵起她的手,转身往院外走。两人的脚步很轻,沿着寮舍区外的小路,一路往玄华峰深处走去。越往里走,人烟越稀少,只有茂密的树林在月光下影影绰绰,虫鸣此起彼伏。夜风卷着草木的清香,拂过苏媚的发梢,她的心跳越来越快,手心的汗濡湿了陈烬的掌心。不知走了多久,陈烬在一片开阔的小树林前停了下来。林子里的青草长得齐膝高,月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四周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陈烬转过身,将苏媚揽进怀里。苏媚的身子一僵,随即软了下来。她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墨香。 “媚儿。”陈烬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低头看着她,眼眸里翻涌着浓烈的情愫,“我……”他的话没说完,便俯身吻住了她。 苏媚的脑子嗡的一声,像是炸开了一团烟花。她从未被男子这样亲近过,唇瓣上传来的温热触感,让她浑身发软,连推拒的力气都没有。她闭上眼,睫毛微微颤抖,任由陈烬加深这个吻。月光静静地流淌着,照亮了林子里相拥的身影。风似乎停了,虫鸣也低了下去,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陈烬的吻从唇瓣移到耳畔,灼热的气息搅得她心神俱乱。他的手顺着她的脊背缓缓下滑,带着滚烫的温度,点燃了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媚儿,”陈烬的声音喑哑,带着恳求,“给我,好不好?”苏媚的意识有些模糊,乱世之中的承诺,像是一根救命稻草,让她心甘情愿地沉沦。她想起他说过的“此生非你不娶”,想起他护着她走过的那段险路,想起玄华峰上的每一次相伴。她咬了咬唇,睁开眼,看着他眼底的渴望,轻轻点了点头。那一点头,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陈烬的眼眸瞬间亮得惊人,他抱着她,倒在柔软的青草上。素色的襦裙被夜风掀起一角,露出纤细白皙的脚踝。月光下,少女的羞怯与公子的热切,交织成一曲荒唐的乐章。青草被压弯了腰,沾染上细碎的落红。 苏媚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滑落,滴在青草上,晕开小小的湿痕。她不知道这是疼的,还是因为心里的那份悸动。陈烬的动作带着几分急切,几分青涩,却又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终于归于平静。月光依旧清冷,洒在两人身上。苏媚靠在陈烬的胸膛上,浑身酸软,连手指都懒得动。她能感觉到陈烬的心跳渐渐平复,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媚儿,委屈你了。”苏媚摇了摇头,将脸埋进他的怀里,声音闷闷的:“我不委屈。” 只要他记得今日的情意,记得那句“非你不娶”,再大的委屈,她都能受。 陈烬没有再说话,只是抱着她,望着天上的明月。夜风卷过,带着些凉意,苏媚往他怀里缩了缩。陈烬似乎察觉到了,抬手替她拢了拢散开的衣襟。又过了片刻,陈烬轻轻推开了她。 苏媚有些疑惑地看着他,眼底还带着未散的情意。 陈烬站起身,开始慢条斯理地整理自己的长衫。月光落在他的脸上,俊朗的眉眼间,竟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温存。他系着腰带的动作很从容,像是在做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苏媚的心,莫名地沉了一下。 “陈烬……”她撑着身子坐起来,声音有些发颤,“你怎么了?”陈烬没有回头。他系好了最后一根腰带,抬手理了理衣襟上的褶皱,动作一丝不苟。直到将自己收拾得一丝不苟,他才缓缓转过身,看向苏媚。月光下,他的眼神平静得可怕,没有了方才的炽热,没有了方才的温柔,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漠然,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苏媚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她看着他,嘴唇翕动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陈烬看着她,看了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他的目光掠过她凌乱的发丝,掠过她身上沾染了草屑的襦裙,掠过她苍白的脸颊,最后,落在了她微微泛红的眼角。然后,他薄唇轻启,吐出了一句,足以将苏媚打入冰窟的话。“今日之事,是我孟浪了。”他的声音很淡,淡得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你我之间,不过是一场露水情缘。玄华峰上的日子枯燥,寻些乐子罢了。”乐子?苏媚的脑子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嗡嗡作响。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嘴唇颤抖着,几乎要咬出血来:“你……你说什么?”“我说,”陈烬的声音依旧平静,甚至带着几分不耐,“别当真。我陈家的儿媳,断不可能是你这样……随随便便的女子。”随随便便?苏媚的身子猛地一颤,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瘫软在青草上。她看着陈烬,眼底的情意瞬间碎裂,化作了漫天的冰冷碎片。她想起他方才的温柔,想起他说过的“此生非你不娶”,想起青草地上的落红,想起自己满心的欢喜与羞怯……原来,这一切,都只是他口中的“乐子”?“为什么……”苏媚的声音破碎不堪,眼泪汹涌而出,“陈烬,你告诉我,为什么?”陈烬皱了皱眉,似乎嫌她烦了。他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与她的距离,像是在躲避什么脏东西。“没有为什么。”他的声音冷得像玄华峰的冰雪,“是你自己愿意的,不是吗?”苏媚猛地怔住。是,是她自己点头的。是她自己,沉溺在他的情话里,心甘情愿地交付了自己。可是,她以为那是情意,是乱世之中的相依为命,是白首不离的承诺。原来不是。原来,从始至终,都只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陈烬不再看她,转身就走。他的脚步很快,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月白的长衫在月光下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很快便消失在了树林的尽头。苏媚坐在原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浑身冰冷。夜风卷过,带着刺骨的寒意,吹得她瑟瑟发抖。她低头看着自己身上凌乱的衣衫,看着青草上那一点刺目的红,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地上,碎成一片。玄华峰的月光,依旧清冷。只是这一次,落在苏媚的身上,却带着蚀骨的寒意。树林里,只剩下她一个人,还有满地的狼藉,和一颗破碎的心。远处,隐约传来寮舍区的鸡鸣声,天快要亮了。苏媚缓缓地站起身,脚步踉跄地朝着来路走去。她的身子轻飘飘的,像是踩在云端,又像是沉在水底。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疼得她几乎要晕厥过去。天边,泛起了一抹鱼肚白。玄华峰的清晨,很快就要来了。只是,苏媚知道,她的人生,再也不会有清晨了。身后的小树林,渐渐被晨雾笼罩。昨夜的温存与荒唐,被雾气掩埋,像是一场从未发生过的梦。唯有那一点落红,在青草间,无声地诉说着,一个少女的破碎与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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