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虎符裂土

作品:《荆棘王冕

    一线天中军大帐内,灯火通明至深夜。


    萧璟坐于主位,肩上新裹的绷带渗着淡红,但脊背挺得笔直。案前,韩青、苏婉、林风、郭威四将肃立,帐外百名亲卫按刀警戒,空气紧绷如弦。


    “都看清了?”萧璟将东宫令牌掷于案上,声音冷得淬冰。


    那枚鎏金令牌在烛火下泛着冷光,背面“麟”字如刀刻斧凿。韩青拿起细看,指节捏得发白:“确是东宫制式,且暗记无误……太子,这是要斩尽杀绝。”


    苏婉肩伤未愈,但眼中杀意比刀锋更利:“昨夜死士三十七人,皆是一等一的高手。若非末将折返及时……”她看向萧璟苍白的脸,话音哽住。


    林风一拳砸在案角:“狗娘养的!陛下还没死呢,就敢对殿下下手!老子这就带兵杀回京城——”


    “住口!”韩青厉喝,“你想造反吗?”


    “造反的是太子!”林风嘶吼,“通敌、弑父,哪一条不够他死一百次?!”


    帐内死寂。所有人都看向萧璟。


    萧璟缓缓抬眼,目光扫过众人:“韩将军说得对,此刻起兵,便是造反。”他顿了顿,“但太子既已动手,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


    他起身,走到帐中悬挂的北境地图前,指尖划过一线天至京城的千里疆域:“北境八郡,拥兵十万。其中黑水关、狼牙谷、河间三处为重镇,兵权在郭将军、韩将军及……”他看向苏婉,“苏将军旧部手中。”


    郭威抱拳:“黑水关两万守军,唯殿下之命是从。”


    韩青肃然:“一线天及周边驻军三万,皆愿追随殿下。”


    苏婉单膝跪地:“末将麾下先锋营虽折损过半,但河间郡驻军副将是末将师兄,可暗中联络。”


    “好。”萧璟点头,“但还不够。太子掌控京城禁军三万,南疆边军五万已至江州,且内阁半数大臣附逆。硬拼,我们胜算不足三成。”


    林风急道:“那怎么办?难道等死?”


    “等?”萧璟转身,眼中闪过一丝冷光,“谁说我们要等?”


    他走回案前,提笔疾书,墨迹淋漓:


    “传本王令:即日起,北境八郡戒严。凡持东宫令者,以谋逆论处,可就地格杀。各郡粮草军械统一调度,由韩青总领。”


    “传本王令:河间太守李邈,勒索军粮,贻误战机,着即刻免职,押送一线天候审。河间郡军务暂由苏婉代管。”


    “传本王令:八百里加急传讯西境、南疆各边军将领——太子萧麟,勾结北狄、西戎,谋害君父,祸乱朝纲。凡我天璇将士,当共讨国贼,清君侧,正朝纲!”


    三令既下,字字千钧。


    韩青接过令书,手微微发颤——这是公然与太子决裂,是兵谏,是……清君侧。


    “殿下,”他涩声问,“陛下那边……”


    “皇兄若醒,也会如此。”萧璟语气笃定,从怀中取出一物,置于案上。


    那是一枚玄铁虎符,半只,雕龙纹,在烛火下泛着幽暗光泽。


    “陛下昏迷前,将此物交予本王。”萧璟一字一句,“见符如见君。北境十万大军,皆听此符调遣。”


    虎符现,众人皆跪。


    萧璟看着那枚虎符,眼中闪过复杂神色——这虎符确是萧琰之物,但并非昏迷前所给,而是今晨老道从陛下贴身锦囊中发现,悄然交予他。锦囊内还有一张字条,字迹潦草却力透纸背:


    “若朕不测,璟儿掌符。北境军权,尽付于你。——琰”


    皇兄早料到有这一天。


    早将后路,为他铺好。


    萧璟握紧虎符,掌心冰凉,心中却滚烫。


    ---


    三日后,京城。


    太子萧麟暴怒地将北境急报摔在地上:“反了!都反了!”


    急报上白纸黑字:靖王萧璟持虎符接管北境军务,罢免河间太守李邈,传檄天下共讨国贼。更棘手的是,李邈被押送途中“暴病身亡”,河间郡兵权已落入苏婉手中。


    周文渊捡起急报,脸色凝重:“殿下,萧璟这是要……清君侧。”


    “清君侧?他也配!”萧麟冷笑,“一个野种,拿着半块虎符,就敢自称奉旨?传朕旨意——”他顿了顿,改口,“传本宫旨意:萧璟伪造虎符,擅罢朝臣,拥兵自重,实为谋逆。着即削去一切爵位,天下共诛!凡取其首级者,封王!”


    “殿下,”赵广义急道,“此刻发旨,等于逼北境军造反啊!”


    “他们不是已经反了吗?”萧麟眼中闪过疯狂,“既如此,不如趁其立足未稳,一举剿灭!周尚书,南疆军到哪了?”


    “已至京郊百里,但……”周文渊迟疑,“镇南侯沈重仍以各种理由拖延,不肯再进。”


    “他敢抗旨?!”


    “非是抗旨,只是……”周文渊压低声音,“沈重毕竟是三朝老将,对陛下……尚有旧情。且他女儿年初刚嫁与西平侯世子,西平侯与靖王有旧……”


    萧麟瞳孔一缩:“你的意思是,沈重可能倒向萧璟?”


    “未必然,但不得不防。”周文渊道,“为今之计,当双管齐下。明面上,殿下可下旨安抚北境,称之前旨意乃‘奸人矫诏’,恢复靖王爵位,并加封其为‘摄政王’,总领北境军务。”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萧麟怒道:“你让本宫向他低头?!”


    “非是低头,是缓兵之计。”周文渊眼中闪过精光,“只要旨意一下,萧璟若接,便是承认殿下监国之权,北境军便出师无名。他若不接……那抗旨谋逆的罪名,就坐实了。”


    “届时,”赵广义接口,“殿下便可名正言顺调兵平叛。南疆军若不动,还有西线戎族——慕容玄派人传信,愿再出兵五万,牵制北境。”


    萧麟沉思片刻,缓缓点头:“便依此计。另,传令赵广义,整顿禁军,准备出征。本宫要亲征北境,让天下人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天子!”


    待众人退去,萧麟独自走到偏殿。殿内供着一幅画像——画中人是少年时的萧琰,正握着他的手教他写字,眉目温和。那是他十岁生辰时,父皇亲手所绘。


    萧麟盯着画像,眼中闪过怨恨、不甘,最终化为一片冰冷。


    “父皇,您总说儿臣不如他。”


    “现在,儿臣就让您看看——”


    “这江山,谁才配坐。”


    ---


    一线天,七日后。


    萧璟站在修缮一新的营墙上,远眺北方雪原。身后,北境八郡的军报如雪片般飞来——黑水关加固完成,狼牙谷屯兵两万,河间郡粮草已至,西线戎族暂无异动……


    一切看似顺利,但他心中那根弦,始终紧绷。


    “殿下,”韩青走上城墙,低声道,“京城又来旨意了。”


    萧璟未回头:“这次又是什么?”


    “太子……恢复您靖王爵位,加封‘摄政王’,总领北境军务。并称之前旨意乃‘奸人矫诏’,已严查惩处。”韩青递上圣旨,“使者还在营中等候回音。”


    萧璟接过圣旨,扫了一眼,忽然笑了:“好一招以退为进。”


    “殿下打算如何回复?”


    “回复?”萧璟将圣旨随手递给亲卫,“告诉使者:本王重伤未愈,无法接旨。请太子另择贤能。”


    韩青一怔:“这……是否太过?”


    “他敢派人刺杀,我为何不敢抗旨?”萧璟转身,眼中寒光凛冽,“韩将军,你真以为这是和解?这是试探——试探我敢不敢撕破脸,试探北境军敢不敢反。”


    他望向南方,一字一句:“既然要反,就反个彻底。传令各郡:即日起,北境赋税粮草,不再上缴朝廷。所有官员任免,皆由北境都督府定夺。”


    “殿下!”韩青骇然,“这是……裂土啊!”


    “裂土?”萧璟冷笑,“这天下本就是皇兄的,何来裂土之说?太子窃据京城,矫诏乱政,才是真正的国贼。本王不过……代君守土罢了。”


    话虽如此,但他知道,这一步踏出,便再无回头路。北境与朝廷,将彻底决裂。


    正说着,老道匆匆上城,神色凝重:“殿下,陛下醒了。”


    萧璟心中一紧,快步下城。


    医帐内,萧琰靠坐在榻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恢复清明。孙院判正在为他施针,见他进来,微微颔首。


    “皇兄。”萧璟跪在榻前,声音发颤。


    萧琰抬手,轻抚他头顶:“听说……你干得不错。”


    萧璟眼眶一热:“臣弟……擅作主张,请皇兄责罚。”


    “何罪之有?”萧琰咳嗽两声,孙院判连忙递水。他缓过气,才道,“太子既已动手,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你做得对。”


    他顿了顿,看向帐中众人:“传朕口谕:即日起,北境设‘行辕’,由靖王萧璟总领军政。凡北境事务,皆可先斩后奏。”


    众将跪地:“诺!”


    萧琰又看向萧璟:“但有一事,你必须答应朕。”


    “皇兄请说。”


    “无论如何,不许杀萧麟。”萧琰闭目,声音疲惫,“他是朕的儿子,是太子。废可以,囚可以,但……不能杀。”


    萧璟心头一震,看着皇兄苍白的脸,看着他眼中深藏的痛楚,最终重重点头:“臣弟……遵旨。”


    待众人退下,帐内只剩兄弟二人。萧琰才缓缓道:“朕的时间……不多了。”


    萧璟猛地抬头:“皇兄——”


    “听朕说完。”萧琰摆手,“龙血反噬伤及根本,孙院判说,朕最多还有半年。这半年,必须解决所有事——太子、慕容玄、朝堂、北境……”


    他握住萧璟的手,那手冰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朕会写传位诏书,立你为储君。但你不能在朕死后继位——那样名不正言不顺,必生大乱。”


    萧璟眼眶通红:“臣弟不要皇位,只要皇兄——”


    “傻话。”萧琰笑了,那笑容苍凉却温柔,“这江山,总要有人守。你守,朕才放心。”


    他顿了顿:“所以朕要你,在朕还活着的时候,打回京城。以靖难之名,清君侧,正朝纲。然后……朕会当众传位于你。只有这样,你坐上去,才无人敢置喙。”


    萧璟怔怔看着他,泪水终于滑落:“皇兄……为何要为我做到如此地步……”


    “因为你是朕的弟弟。”萧琰抬手,替他拭去眼泪,“朕答应过先帝,要护你一世周全。”


    帐外,风雪骤急。


    老道站在帐外,听着里面压抑的哭声与低语,仰天长叹。


    这盘棋,终于要走到终局了。


    只是这代价……未免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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