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烽烟再起
作品:《荆棘王冕》 阴山的风带着雪粒和血腥味,吹过一线天焦黑的营墙。
斥候的急报如冷水浇头,让刚刚松一口气的众将瞬间绷紧神经。西戎八万联军,加上北狄残部,十一万大军压境——而一线天可战之兵仅一万五千,且大半带伤。
临时军帐内,炭火噼啪作响,却驱不散寒意。
“西戎王庭去年才与天璇缔结和约,约定互不侵犯。”韩青盯着地图上阴山的位置,眉头紧锁,“怎会突然背约?”
郭威啐了一口:“戎人狡诈,向来见利忘义。定是见北狄与我血战,想趁火打劫。”
苏婉肩伤未愈,左臂仍吊着,但眼神锐利如刀:“西戎出兵,必是慕容玄撺掇。他败退后不甘心,联合西戎卷土重来。只是……”她顿了顿,“八万大军集结,绝非一日之功。西戎早有预谋。”
一直沉默的老道缓缓开口:“老夫早年游历西境,知西戎王庭内部分为两派——主和派以老国师为首,主张与天璇交好;主战派以大王子呼延烈为首,历来觊觎北境草场。此次出兵,定是呼延烈掌权了。”
萧琰坐在主位,指尖轻叩案面,面色沉静。他肩上的箭伤已重新包扎,肋下剑创仍隐隐作痛,但坐姿依旧笔直如松。
“西戎出兵,不足为奇。”他开口,声音不高,却让帐内瞬间安静,“真正有趣的是……他们怎知朕重伤?怎知一线天兵力空虚?怎知此刻是最佳时机?”
众人一怔。
“陛下是说……”林风迟疑,“朝中有人泄露军情?”
“不止泄露。”萧琰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怕是有人……亲手将刀递给了西戎。”
帐内死寂。
片刻后,韩青咬牙:“太子?!”
“未有实证,不可妄言。”萧琰抬手,“但此战蹊跷,必有内应。郭将军。”
“末将在!”
“你率黑水关本部三千人,即刻返回黑水关,固守关隘。若西戎分兵袭扰后方,务必死守。”
“诺!”
“韩青。”
“末将在!”
“一线天防务,全权交你。三日之内,修复营墙,加固工事,备足守城器械。”
“诺!”
“苏婉、林风。”
“末将在!”
“你二人各领一千轻骑,分东西两路,骚扰西戎联军侧翼。不必硬拼,只需拖延其行军速度,袭扰粮道。”
“诺!”
众将领命,正欲退下,萧琰忽然又道:“老前辈留步。”
待帐内只剩二人,老道才低声道:“陛下伤势,不宜再战。西戎联军势大,不妨……暂避锋芒。”
“避?”萧琰摇头,“能避到哪去?身后是北境平原,无险可守。一旦退却,西戎铁蹄长驱直入,北境千里焦土。”
他顿了顿:“更何况,有人正等着朕退。朕若退了,便是懦弱无能的皇帝,不配坐这龙椅。”
老道长叹:“可一万五对十一万,悬殊太大。且陛下与殿下皆重伤——”
“所以需要奇策。”萧琰打断,看向帐外,“西戎人勇悍,但缺谋略。联军看似势大,实则各怀心思——西戎要的是北境草场,北狄残部要的是复仇。若能分化瓦解,或有一线生机。”
“如何分化?”
萧琰缓缓道:“西戎大王子呼延烈此人,老夫早年接触过。勇武有余,智谋不足,且……极为自负。若能在阵前挫其锐气,或能动摇军心。”
老道眼中闪过一丝明悟:“陛下是想……”
“阵前斗将。”萧琰一字一句,“西戎崇武,最重勇士。若朕能阵前斩其大将,必能挫其锐气,乱其军心。”
“可陛下您的伤——”
“所以需要时间。”萧琰看向医帐方向,“三日。朕只需三日调养。这三日,务必守住一线天。”
老道沉默良久,终是点头:“老夫会尽力为陛下疗伤。只是……殿下那边,若知陛下要阵前斗将,定会阻拦。”
“那便不让他知道。”萧琰语气平静,“此事,仅你我二人知晓。”
“陛下……”
“去吧。”萧琰闭目,“朕累了。”
老道退下后,萧琰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额间渗出冷汗。肋下伤口火辣辣地疼,龙血在体内蠢蠢欲动——那日强行催动后,这股力量便不再安分,时刻想要破体而出。
他咬牙压制,指尖掐进掌心,血珠渗出。
不能失控。
至少……在解决眼前危机之前,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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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帐内,萧璟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
梦里全是血——皇兄的血,将士的血,还有他自己胸腔里涌出的、温热的血。他大口喘息,胸前绷带已湿透,不知是汗是血。
“殿下又做噩梦了?”守在榻边的亲卫连忙递水。
萧璟摇头,哑声问:“什么时辰了?”
“寅时三刻。”
“皇兄呢?”
“陛下在主帐议事,刚歇下。”
萧璟挣扎着坐起,亲卫欲拦,被他眼神制止。他披了件外袍,拄着老道留下的木杖,一步步挪出医帐。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营地笼罩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只有零星火把在风中摇曳。远处营墙上,守夜士兵的身影如雕塑般挺立。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焦土的味道,混合着初雪的清冷。
他走到中军帐外,听见里面压抑的咳嗽声。
掀帘而入。
帐内只点了一盏油灯,光线昏暗。萧琰和衣靠在简陋的榻上,闭目蹙眉,脸色苍白如纸,额间冷汗密布。他手中还握着一卷军报,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萧璟心中一痛,放轻脚步走近,想替他盖好滑落的毛毯。
手刚触到毯角,萧琰骤然睁眼!
眼中寒光如电,手中已握住了枕下短剑!
待看清是萧璟,他才松了力道,短剑滑落榻边,发出一声轻响。
“璟儿?”声音沙哑疲惫,“怎么不好好休息?”
“皇兄不也没休息。”萧璟在榻边坐下,看着他憔悴的脸,“西戎的事,臣弟听说了。”
萧琰闭目,揉了揉眉心:“一群跳梁小丑,不足为惧。”
“十一万大军,不是小数目。”萧璟看着他,“皇兄打算如何应对?”
“守。”萧琰睁眼,眼中恢复清明,“一线天易守难攻,粮草充足,守上一个月不是问题。届时援军必至。”
他说得笃定,但萧璟听出了弦外之音——援军?从哪来?京城太子巴不得他们死在这里,哪会派援军?
但他没戳破,只轻声说:“臣弟陪皇兄守。”
“胡闹。”萧琰斥道,“你伤成这样,上得了城墙?”
“上不了城墙,但可以守在中军。”萧璟看着他,“皇兄,这一次,别想把臣弟支开。”
萧琰与他对视,在那双清澈却执拗的眼睛里,看到了不容动摇的决心。许久,他叹了口气:“随你。但答应朕——无论发生什么,不许逞强。”
“臣弟答应。”
萧琰这才重新闭眼,声音低不可闻:“去睡吧。天快亮了。”
萧璟却没走。他坐在榻边,看着皇兄沉静的睡颜,看着他眉宇间挥之不去的疲惫与痛楚,忽然伸手,轻轻握住他的手。
那手冰凉。
他将掌心贴在自己心口,用体温暖着。
帐外,风雪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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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西戎联军先锋抵达一线天外三十里。
斥候回报:西戎军分前中后三阵,前军两万轻骑,由西戎第一勇士巴图尔率领;中军五万步骑混编,主帅正是大王子呼延烈;后军三万及北狄残部两万为预备队。
营墙之上,萧琰披甲而立,远眺地平线上扬起的烟尘。寒风卷起他玄色披风,猎猎作响。身后,韩青、苏婉等将肃立,人人面色凝重。
“陛下,是否按计划出城骚扰?”苏婉问。
萧琰点头:“去吧。记住,一击即退,不可恋战。”
“诺!”
苏婉与林风领命下城。片刻后,东西两门各开,两支轻骑如离弦之箭冲出,消失在茫茫雪原中。
韩青看着远处越来越近的烟尘,低声道:“陛下,西戎人这次……来势汹汹。”
“虚张声势罢了。”萧琰语气平淡,“十一万大军,日耗粮草无数。西戎贫瘠,支撑不起长期围城。他们必想速战速决。”
“那陛下为何还要出城骚扰?”
“拖。”萧琰转身,望向城中正在加紧修复工事的士兵,“每拖一日,营墙便坚固一分,将士们便多一分准备。且……”他顿了顿,“呼延烈性子急,久攻不下必会焦躁。一焦躁,便会犯错。”
正说着,城下传来号角声——西戎前军已至五里外,开始扎营。
萧琰眯眼看去,只见西戎军阵中,一杆狰狞的狼头大旗下,一个铁塔般的巨汉正策马出阵,对着城头方向挥舞手中巨斧,声如雷鸣:
“天璇的懦夫!可敢出城与我一战?!”
是巴图尔。西戎第一勇士,曾阵前连斩天璇七将,凶名赫赫。
城头守军一阵骚动。
韩青咬牙:“陛下,末将请战!”
萧琰摇头:“不必理会。他在激将。”
但巴图尔却不罢休,继续在阵前叫骂,言语粗鄙不堪,甚至辱及萧琰先人。守军听得怒发冲冠,却不敢擅动。
萧琰面色沉静,只对身边令旗兵道:“传令:擅出战者,斩。”
命令传下,城头重归肃杀。
巴图尔叫骂半日,见无人应战,悻悻回营。但西戎军的挑衅并未停止——接下来的两日,每日都有将领在阵前叫骂,时而派小股部队佯攻,时而以箭雨袭扰。
守军始终坚守不出。
第三日黄昏,西戎中军大帐内。
呼延烈已按捺不住怒火。他是个三十出头的壮汉,满脸虬髯,眼如铜铃,此刻正拍案怒吼:“废物!一群废物!三日内连一座残破营墙都攻不下!”
帐下将领垂首不语。
巴图尔瓮声瓮气道:“殿下,那天璇皇帝缩头不出,属下也无可奈何。不如明日全军压上,强攻——”
“强攻?”呼延烈冷笑,“你知道这座营墙下,埋了多少北狄人的尸体吗?二十万!二十万都没攻下,你让我用十一万人去填?”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烦躁地踱步:“慕容玄那厮说萧琰重伤垂死,守军不过万余残兵。可看这三日的守备调度,哪像是重伤垂死之人?”
一名谋士小心开口:“殿下,或许……萧琰是在虚张声势?”
“虚张声势?”呼延烈眯眼,“你的意思是……”
“若萧琰真的重伤,必不敢久拖。拖得越久,对他越不利。不如……”谋士压低声音,“明日阵前,殿下亲自叫阵,激他出城斗将。若他敢应战,殿下可阵前斩之;若不敢,西戎军心大振,天璇军心必溃。”
呼延烈眼中闪过精光:“好计!明日,本王亲自叫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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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日,晨。
西戎军阵前,呼延烈金甲红袍,策马出列,身后八千亲卫精锐列阵,气势惊人。他抬头望向城头,声音以内力送出,响彻战场:
“萧琰!可敢出城与本王一战?!”
城头守军骚动更甚——西戎大王子亲自叫阵,这是前所未有的挑衅。
韩青脸色铁青:“陛下,末将愿代您出战!”
苏婉、林风也跪地请战。
萧琰却抬手:“不必。”
他解下披风,递给韩青:“开城门。”
“陛下!”众将惊呼。
萧琰已转身下城,声音平静:“朕去去就回。”
城门缓缓开启。
萧琰一骑玄甲,单剑出城。
城外,两军阵前,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看着那个独自策马出城的玄甲身影——没有亲卫,没有仪仗,只有一人一骑一剑。晨光洒在他身上,给玄甲镀上一层金边,仿佛战神临凡。
呼延烈看着萧琰平稳的坐姿,看着他握剑的手,心中忽然闪过一丝不安——这哪像是重伤垂死之人?
但他已无退路。
“萧琰!”呼延烈策马上前,在三十丈外勒马,“你若现在投降,本王可饶你一命!”
萧琰不答,只缓缓抬剑,剑尖遥指呼延烈:
“废话少说。”
“要战,便战。”
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呼延烈怒极反笑:“好!今日便让天下人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北境之主!”
他策马冲锋,手中长枪如毒龙出洞,直刺萧琰心口!
萧琰不闪不避,待枪尖至身前三尺,才骤然侧身,剑光如电,反撩向呼延烈咽喉!
快!
快到极致!
呼延烈骇然收枪格挡——
“铛!”
枪剑相交,火星迸溅!
萧琰手腕一震,剑势如潮,连绵不绝!每一剑都精准狠辣,直取要害!呼延烈竟被逼得连连后退,只有招架之功,无还手之力!
城头,天璇守军看得热血沸腾,齐声呐喊:
“陛下万岁——!”
西戎军阵则一片死寂——他们心目中战无不胜的大王子,竟被一个“重伤垂死”的人压着打?!
三十招后,呼延烈已狼狈不堪,金甲多处破损,肩头中了一剑,血流如注。他眼中闪过惊恐——这萧琰,内力浑厚,剑法精妙,哪有一点重伤的样子?!
慕容玄骗了他!
就在他分神的瞬间,萧琰剑势陡然一变!
剑光如惊鸿,直刺他心口!
避无可避!
呼延烈瞳孔骤缩,闭目等死——
然而,剑尖在刺破金甲的瞬间,停住了。
萧琰收剑,勒马后退三丈,声音平静:
“你输了。”
呼延烈怔怔睁眼,看着胸前破损的金甲,看着那一道浅浅的血痕,半晌,才嘶声道:“为何不杀我?”
“杀你容易。”萧琰抬眸,望向西戎军阵,“但杀了你,西戎与天璇便是不死不休。朕今日留你一命,是给你,给西戎一个选择——”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
“退兵,永不再犯。朕可当今日之事未发生,西戎仍是天璇友邦。”
“若不退……”
萧琰剑指西戎军阵,声音陡然转厉:
“朕便踏平西戎王庭,让你呼延氏……从此绝嗣!”
字字如锤,砸在每一个西戎将士心头。
呼延烈脸色青白交加,握枪的手微微颤抖。他知道,萧琰说的是真的——方才那一剑若再进半分,他已成亡魂。而此刻,天璇军心大振,西戎军心已乱,再战……必败。
良久,他咬牙:“若我退兵……天璇当真不追究?”
“君无戏言。”
呼延烈闭目,长叹一声,调转马头,对西戎军阵挥手:
“撤军。”
西戎军阵一片哗然,但军令如山,很快便如潮水般退去。
北狄残部见势不妙,也想撤退,却被萧琰一声令下,苏婉、林风率轻骑从两翼杀出,截住去路!
“降者不杀!”
北狄残部本就军心涣散,见主将慕容玄不知所踪,西戎又撤,纷纷弃械投降。
一场看似必败的死局,竟在萧琰一剑之下,烟消云散。
城头守军爆发出震天欢呼!
萧琰却未回头,只望着西戎大军远去的烟尘,许久,才缓缓收剑。
然后,他身子晃了晃,一口鲜血喷在雪地上。
玄甲染红。
“陛下——!”韩青等人惊呼着冲下城。
萧琰以剑拄地,稳住身形,抬手示意无碍。他抹去嘴角血迹,看着掌心那抹暗红,眼中闪过复杂神色。
龙血反噬,开始了。
但他撑住了。
这就够了。
他翻身上马,在万众欢呼声中,缓缓策马回城。
背影依旧挺拔如松。
无人看见,他握缰的手,指节已因用力而发白。
更无人知道,方才那三十招,已耗尽他最后的力气。
若呼延烈再撑十招……
但世间没有如果。
帝王之路,从来都是走在悬崖边缘。
赢了,便是传奇。
输了,便是尸骨。
萧琰看着城门越来越近,看着城头那些激动的面孔,看着医帐方向那个掀帘张望的瘦削身影,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笑意。
然后,他眼前一黑,坠下马来。
意识消散前,他听见无数惊呼,听见萧璟撕心裂肺的喊声:
“皇兄——!”
但他已无力回应。
(远处山岗上,慕容玄看着西戎大军撤退,看着萧琰坠马,眼中闪过怨毒与快意。
“萧琰……你以为赢了吗?”
他转身,对身后黑袍人道:
“传信给京城那位。”
“告诉他——时机到了。”
“该收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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