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被巨大的全息投影切割得支离破碎，市府广场上空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那块悬浮在半空的巨幕正不知疲倦地滚动播放着一段高精度的“监控录像”——画面里，一个穿着警服、身形佝偻的男人正鬼鬼祟祟地将一管幽绿色的液体注入净水厂的主阀门。


    李炎站在警察局后巷的阴影里，手里捏着半个冷掉的煎饼，隔着满是油污的玻璃窗，眯眼打量着屏幕上那个“自己”。


    “光影渲染做得不错，连我右肩习惯性下沉两度的细节都抓住了。”他嚼着硬邦邦的面皮，嘴角扯起一丝讥讽的弧度，“可惜，这帮做特效的还是不够了解我。真正的老鼠在偷吃的时候，从来不会像模特一样把正脸留给摄像头，哪怕是一秒。”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藏在衣领深处的护身符残片，指尖触到那冰凉的金属棱角，那里还残留着昨夜下水道里的寒意——湿滑苔藓蹭过指腹的微痒，混着铁锈与臭氧的腥气直冲鼻腔。


    耳蜗深处传来一阵带有电流杂音的震动，许阿婆的声音经过加密处理，听起来像是在深海里敲击铁管：“别贫了。周慕云那个疯子买通了全网流量，现在的热搜全是让你‘以死谢罪’。直播还有五分钟开始，主题叫‘真相审判’。支队长的电话已经被打爆了，你如果今天不能翻盘，刑侦支队就等着集体停职接受调查吧。”


    耳机里的杂音突然尖锐了一瞬，许阿婆的语速快了几分：“还有，高晴烟的波频不对劲。朱雀峰方向的信号塔一直在跳码，她在试图强行接入城市广播网。那丫头疯了，这种强度的逆向入侵会把她最后一点意识烧干的。——这频率图谱，和三年前‘焚心行动’里她烧穿防火墙时一模一样。”


    李炎猛地抬头望向南方。


    晨雾缭绕中，那座古老的钟楼若隐若现，塔尖似乎有一抹极淡的翡翠色光晕在与初升的太阳争夺辉光；风里裹着青石阶沁出的凉意，拂过他汗湿的后颈，激起一层细小的战栗。


    “告诉她，省着点力气。”李炎咽下最后一口煎饼，拍了拍手上的碎屑，整理了一下领口那枚并不存在的领带，“这种脏活，不需要作家动手。”


    他推开后巷的铁门，迎着刺眼的镁光灯走了出去。


    广场中央的临时直播台就像个巨大的刑场。


    周慕云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深灰西装站在舞台中央，右耳那枚泛着冷光的骨传导耳机显得格外刺眼；话筒底座散热风扇嗡鸣低响，混着人群压抑的喘息，在耳膜上刮出细密的麻痒。


    看见李炎走上台，他脸上露出了那种猎人看见困兽的优雅微笑。


    “各位市民，嫌疑人李炎已经到场。”周慕云的声音通过顶级音响设备传遍广场，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沉稳磁性，“今天，我们将在这里公开对质。李警官，关于北区水厂投毒案，你是否承认画面中的人就是你？”


    镜头瞬间推进，李炎那张略显苍白、挂着黑眼圈的脸被放大在数百平米的全息屏上；屏幕边缘泛起高频震颤的微光，灼得他眼角发酸。


    台下黑压压的人群瞬间爆发出一阵怒吼，烂菜叶和塑料瓶像雨点一样砸向隔离带——腐烂菜叶撞上防弹玻璃的闷响，塑料瓶弹跳时清脆的“咔哒”声，混着汗味、尘土与廉价香水的浑浊气息扑面而来。


    李炎没有躲闪，他只是懒洋洋地掏了掏耳朵，对着话筒吹了口气，刺耳的啸叫声让前排的记者痛苦地捂住了耳朵；鼓膜嗡嗡震颤，耳道里泛起一股铁锈般的腥甜。


    “承认？承认什么？”他摊开双手，露出一副标准的兵痞无赖样，“承认我会分身术？还是承认我一个连元素周期表都背不全的差生，能配出那种连专家都查不出来的毒药？我要真有这本事，早去大学当化学教授了，还在这儿苦哈哈地修滤网？”


    人群中传出一阵哄笑，弹幕上疯狂刷过“借口拙劣”、“装傻充愣”的字样；光标在视网膜上拖出灼热的残影，像烧红的针尖划过。


    周慕云显然预料到了这种反应，他微微前倾，眼神锐利如刀：“无知不是罪恶的挡箭牌。我们有证人看见你在案发时间出现在泵房，而且……”


    就在这一刻，李炎视野边缘的系统界面突然弹出一道猩红的警告框。


    【警告：检测到高浓度‘罪恶幻觉数据包’正在通过直播信号注入观众视觉神经。】


    【该数据包包含强烈的心理暗示诱导，将导致群体性认知篡改。】


    【是否启用特殊功能：舆论操控？】


    【代价：声带神经强制休眠48小时。】


    李炎的瞳孔微微收缩；视网膜上掠过一串失控的乱码，像被强光灼伤后留下的盲斑。


    这一招太狠了。


    周慕云不仅仅是要毁掉他的名声，更是要通过这场直播，把那种让人产生“我有罪”幻觉的电子毒素植入每一个观看者的潜意识里。


    如果不阻止，整座城市的人都会在今天之后变成那个只会磕头忏悔的疯子。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但他若是失去声音，接下来的辩护将彻底变成哑剧，在这个靠嘴皮子定生死的直播现场，等同于自杀。


    李炎看着周慕云那张胜券在握的脸，又看了一眼南方钟楼那道越来越微弱的光柱；风突然停了，连广场高悬的广告旗都凝滞不动，世界陷入一种真空般的寂静。


    “系统，签到。”他在心里默念，没有一丝犹豫。


    【签到成功。舆论操控模块加载完毕。】


    【代价已支付：失声倒计时 3……】


    喉结猛地一沉，仿佛有冰锥顺着食道刺入脑干——


    【2……】


    视野边缘开始剥落，像素块簌簌坠下，露出底下奔涌的幽蓝数据洪流；无数光缆如活蛇般在视网膜上抽搐，音频波段化作可触摸的粗粝钢索缠绕指尖。


    【1……】


    刹那间，李炎眼中的世界变了。


    原本喧嚣的广场在他眼里化作了无数条奔涌的数据流。


    那些飘浮在空中的弹幕、周慕云话筒里的音频波段、甚至是大屏幕背后的光缆信号，此刻都变成了可以触碰的实体线条。


    他借着整理袖口的动作，手指轻轻搭在了藏在袖扣里的微型信号发射器上；金属触感冰冷锐利，震得指腹微微发麻。


    “生化溯源”技能不仅能追踪毒素，更能追踪这些同样带有“毒性”的数据流。


    顺着周慕云耳边那道微弱的蓝色波频，李炎的视线逆流而上，直接锁定了他右耳骨传导耳机的底层协议端口；耳道深处传来低频嗡鸣，像千万只蜂群在颅骨内振翅。


    “既然你们喜欢看戏，那就让你们看点真的。”


    李炎在心中冷笑，手指在发射器上有节奏地敲击了三下；指节叩击金属的“嗒、嗒、嗒”，清晰得如同心跳。


    正在侃侃而谈的周慕云突然卡壳了。


    他身后那块巨大的全息屏幕猛地闪烁了一下，原本正在播放的所谓“铁证”画面瞬间崩解，取而代之的是一行醒目的绿色代码；刺目的绿光映得他瞳孔骤缩，额角渗出细密冷汗。


    紧接着，一行巨大的字幕横亘在屏幕中央：


    “周慕云，影幕集团B级特工，义体编号X7921，听觉神经中枢已完全机械化。”


    全场哗然。


    还没等周慕云反应过来，一段加密录像开始自动播放。


    画面晃动且昏暗，但依然能清晰地看到，穿着雨衣的周慕云正站在青龙山泵站的地下入口，指挥着几个工人将一台伪装成广告牌的设备接入主干网。


    那正是用来扩散“幻觉数据”的中继站。


    “关掉！切断信号！”周慕云脸色煞白，下意识地捂住右耳，声嘶力竭地冲着后台怒吼。


    但就在他捂住耳朵的瞬间，那枚骨传导设备因为受到反向入侵，发出一声尖锐的爆鸣，冒出一股黑烟；焦糊味混着臭氧气息猛地炸开，呛得前排记者剧烈咳嗽。


    李炎看着这一幕，张嘴想要发出最后的一击嘲讽。


    “噗——”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但他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一口鲜血喷洒而出，染红了面前的话筒；温热血珠溅在金属网罩上，蒸腾起一缕微不可察的白气。


    失声不是沉默——是把所有声波能量，焊进了视神经末梢。


    剧烈的疼痛虽然被痛觉屏蔽系统隔离，但生理上的机能丧失却无法逆转；声带肌肉如冻僵的钢索，牵扯着整个颈部僵硬绷紧。


    他身形一晃，双手死死撑住演讲台，才没有倒下；掌心传来金属台面冰凉的震颤，与体内奔涌的数据洪流形成诡异共振。


    周慕云抓住了这个机会，他指着李炎嘴角的血迹，大声叫嚣：“看啊！这就是心虚的表现！他在畏罪！他在……”


    他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所有人都惊恐地抬起了头。


    在广场上空，在那些全息投影的光尘之中，一行行猩红如血的文字正凭空浮现。


    它们不属于任何一台投影仪，而是像有人用无形的笔，直接在空气中刻下了痕迹；字迹边缘逸散着细微的翡翠色粒子，簌簌飘落，触地即湮，只余一缕微凉。


    “真正的毒源在青龙山南麓，地下三层恒温实验室。”


    “每日释放0.3毫克‘罪恶检测剂’。”


    “谁在审判谁？”


    那字体狂草而决绝，透着一股燃烧灵魂般的凄厉美感；墨色未干，便在气流中微微扭曲，仿佛正从现实维度艰难挣脱。


    李炎抬头，看着那些熟悉的字迹，视线越过人群，望向遥远的南方。


    那一刻，钟楼顶端那抹一直苦苦支撑的翡翠色光芒，像是耗尽了最后一滴灯油，悄然熄灭；风重新卷起，带着灰烬与铁锈的味道，拂过他染血的唇角。


    直播信号在一片混乱中被掐断。


    十分钟后，滨河医院急救中心的走廊里，轮椅滚轮碾过地面的声音显得格外空旷。


    惨白灯光在瓷砖上流淌，像一段被强行截断的数据残流。


    接诊的医生拿着压舌板，借着强光手电照进李炎的喉咙深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死结，他放下手电，看着赶来的方婷，无奈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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