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万民之宗

作品:《黑山夜话

    在树林里看见的绿色光芒其实并不算耀眼,现在天气不阴不晴,单纯的灯在日光下只是一个隐约的小点,让它变得明显的,是它在林子中不停闪烁,投射出来的时明时暗的阴影。


    金毛和教授都回过头去看那个地方了。那盏绿色的灯不仅是在按一定节奏闪烁,而且还缓慢地左右移动,远远看去,像密密匝匝的林子里有一盏红绿灯,在一条不存在的马路旁催促行人尽快向前。


    “这是那个绿太阳吗?”


    我轻声问。


    他们两个又看了一会,没有回答。绿灯不断闪烁,在某一秒之后,像是它突然出现一样,又突然消失了。


    “那里可能有东西。”


    教授说。


    虽然无人在意,但我也有类似的猜测。因为按照教授之前说的话,拥有神志并且能控制自己行为的绿太阳似乎是这个故事里诡异的正派形象,给人一种“长得吓人但人不坏”的感觉。它突兀地出现,或许真的是想要引导我们近一步靠近真相。


    我们马上收拾东西准备跟上去,金毛在整个过程中都没怎么说话。他虽然醒来之后和我们都交流如常,但我就是感觉他似乎精神不太好。


    在他装包的时候我顺口问了一嘴,“你不舒服吗?”我说。


    “还好,”他很快回答,“可能是刚才落枕了?”


    我没有再问,因为我不会正骨,问了也没什么用处。我们几个迅速把东西收拾好把火堆踩灭,背着包向着那个方向走过去。


    我可以明显感觉到现在的天气真的又冷了一些。我们三个人前后脚走,我走最中间,风从我们身边穿过去,给我前后都冻得透心凉。


    天气冷下来之后,草木都开始散发一种冷冽的青绿色气息,大概是城市里的人最喜欢的那种味道。林子里的气味混杂着风刮得我鼻子疼,把领子竖起来才好些。


    我们前进的速度不算慢,灯后来又闪了几遍,我们就向着那个方向埋头往前走。中途停下来休息过两次,大家的体能都有不同程度的消耗,我是站起来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腿在抖。


    但是我对于最开始的猜测越来越确信无疑了:绿太阳是明显想让我们过去,每次闪烁的时候和我们都有一定距离,既要让我们向前,也并没能让我们轻易追上。


    我们一直走到夜色降临,树木的形状变得模糊不清,绿太阳的光芒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太阳,它每次缓慢地闪烁时,那种贯穿整片树木的耀目绿光给人一种特别错乱的感觉。


    你明明知道太阳不可能是这个样子的,但再它翠绿色的光芒将前面的树全部拉成纤细笔直的黑影时,你又会真的希望它是一个太阳。


    人类对于光明的渴求是印在骨子里的。黑暗代表着野兽与未知的危险,所以即便是绿色的诡异光芒,也会让目击的人感到一丝难以言明的庆幸。


    我又想起苏合说的一些话。他在“死”前提到的电视我见到了,照片我觉得或许也是电视国里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图片,绿太阳我也见到了,按理说所有的一切都已经集齐,我却仍然无法推断出他说的“骗了我”是什么意思。


    以我的经历来说,目前为止出现的一切东西都只是想迅速地弄死我,即便是骗,目的指向也特别明确。而苏合那种情况却不是这样,他所说的“骗”总给我一种想要利用他做什么事情的感觉,而不是单纯想要他死。


    目前为止我能推测出在这片草原上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心思的只有我们的老朋友——那位草原上的公主了。


    她反复出现,每一次都伴随着各种诡异事件,最后还能和多个民族的起源联系在一起。这样说来她绝不是什么单纯的鬼或者幽灵,甚至“她”也不是“她”,公主只是其中的一个身份,和熔炉、坟场一样,它应该是一种更为强烈,更为严重的“现象”。


    人或者鬼都有喜恶,但现象不是。它遵循一定规律运转,而并没有自身的意志,和之前说到的“法则”差不多。


    而现在我换了一个角度来考虑这个问题。


    如果某个人或者东西被发现了想要达成什么目的,那么预测它接下来的动作就会变得容易得多。而一个复杂的现象或许是由几十条原因共同作用形成的,你即便是能摸清楚其中的几条,它总体的行动模式还是深不可测。


    按照这样的理论解释,公主是一种人类无法理解,且会造成非常可怖的结果的现象,黑山也是。甚至之前他们所说的撞翻公主幡引来的狼灾也是一种现象,只是因为各种巧合和附会,这个故事才变成现在的这个模样。


    我自己这样推测了一下,又觉得有些地方说不过去。既然是现象,如果一直哐哐杀人,那人们不仅不会崇拜它,供奉它,反而会因为极端的恐惧而逃离它。但现在明显这个地方还有人住,也还有人继续着公主幡这种仪式,说明什么,说明这件事绝对是有好处的,或者至少不会非常明显的遭报应。


    不是这样的话,如果我是这附近的村民,我早就跑路了,去打工也比死这强啊。


    现在金毛和教授都在,我跟着他们俩也不需要多思考,只踩着他们的脚印往前走,脑子里才会想些有的没的。


    我们大家都很累,在树林里谨慎地行进时也没怎么聊天。教授打头阵,注意力都在那个灯上,金毛在我后面,我有几次回头,看见他都皱着眉头。


    “怎么了。”


    我低声问了一句,他摇摇头。


    “觉得有点眼熟。”


    他说。


    这个时候教授也回过头来了,金毛走上去,直接过去和他说了几句话。


    我站在他们正后面听得蛮清楚,估计他也没想瞒着我,“我感觉这里的东西我见过,”金毛说,“但是应该不是迷路,我做了记号。”


    “我没有印象。”教授说。


    他们又低声密谋了几句,我还在那里侧耳倾听,金毛就转回过来了,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走吧。”他说。


    我很怕是迷路,但从他们的反应来看似乎又不是。他们叫走,那应该是目前没有其他的办法,也只能往前走了。


    我们又向前行进了一段,灯光没有再闪烁,教授叫停了,说现在时间太晚,再等几个小时就天亮了,不急在一时。


    我们就地把东西给拿出来,生上火,随便对付了两口东西,期间小聊了几句。


    教授和金毛讨论了接下来的一些计划,他们仍然认为绿太阳所指引的地方就是地下工事的所在。“人在突逢变故之前,他们的执念会带来非常大的力量,”教授说,“就像一些惨死的人会化作鬼的传说一样,我认为,在它死亡之前一定有执念是和实验所在地相关的,它引我们过去也是想达成自己的一些目的。”


    “是的话就好了,”金毛说,“马毛渐渐没有感应了,感觉是快散了。”


    教授点点头,现在的处境确实不好,如果没有马毛,或者是没有绿太阳,我们在这片草原上简直是无头苍蝇,这么大的地方,开挖掘机过来都找不到。


    金毛今晚没有煮压缩饼干,我们就一人分了一块。我拿着压缩饼干嚼,觉得自己的嘴简直干得一吹气就可以喷出云雾状的饼干渣。


    “有水吗。”


    我问金毛,他把杯子给我,我喝了一口。


    感觉好点了,我就开始提出我的一个想问了很久的问题,“老陈,我想问一下,”我说,“我们现在几乎已经确定地下工事里面是有一个不受控制的洞了,你们现在找到了,能把它封起来还是怎么样吗?”


    这个我一直想问,在我看来走到这一步已经差不多了,如果是以研究为目的的话,再派些人进来难道不是更有把握?


    我之前和他们不算熟悉,没好问出口,现在说了,觉得我这个问题也不是特别无聊,结果我问出来之后两个人都有些诧异地望着我,我第一反应是完了背后又有鬼,吓得人一机灵。


    “我背后不会有什么东西吧,”我说,“你们别吓我。”


    教授先反应过来摇摇头,“没有,”他说,“也不是为了把它封起来。”


    “我之前说过,我们是为了得到我们每个人都迫切想要知道的''答案'',”教授望着我,“如果进去能得到答案的话,我会进去。”


    妈的,这人纯疯子啊,我想。


    我甚至怀疑他们来之前就知道这个洞是扩大了的,这样人才能进去。而他们的目的就是寻找一扇能让他们通往那边的“门”,一个能较为安全稳定地进入的入口。


    进入一个连接着诡异世界的洞,去用生命回答一个问题?他们找的不是为国争光的机会,而是一个极其个人主义的答案。


    我真的无法理解,我每次聊到这里的时候都想问答案真的那么重要吗,但是我知道它确实特别重要。以己度人地想想,如果现在告诉我我爸妈还活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但凡能告诉我在哪,叫我滚钉板我也会去。


    我在那里胡思乱想。不说话了,金毛望着我,突然说了一句。


    “你知道我叫什么吗?”他没头没脑地说。


    我叫金毛一直都是叫他“喂”,我知道他叫周子末,但是这个和现在有任何关系吗?


    “你不会被附身了吧,”我说,“忘了自己叫什么?”


    “不是,你都叫老陈老陈了,就不能叫我名字吗?”


    他说。


    我疑惑了一会,才意识到他们刚刚看着我是因为我叫了教授“老陈”。气氛有点尴尬但是我能把握住,“对不起。”我诚恳道歉。


    “你和周差不多大,”教授说,“和他一样喊我吧。”


    “我叫周子末,”金毛说,“很高兴认识你。”


    他转模作样伸出手来和我重新握手,有点盛情难却的感觉。我和他握了握,这一刻林子里氛围很轻松,我突然意识到,他们好像真的接纳我了。


    虽然说我一个人惯了怎么样都没关系,但在这次简单的握手之后,我感觉我们好像变成了朋友。


    我的心情是不错的,反应过来之后有有点莫名其妙的不好意思。刚好嘴巴里还是很干,我想再喝一口水掩盖一下。


    我摸了一下,没有摸到水杯。“水杯呢。”我望向周子末。


    “刚给你了啊,”他说,“你刚不是喝了吗。”


    我伸手再摸了一圈后面,什么都没有,就转头看了一眼。那一瞬间我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只是疑惑好像什么东西遮住了我的视线,等我看清了才直接尖叫着往后退去。


    老陈一把抄住了我,把我往后拉,我满头冷汗,吓得心脏差点直接蹦出来。


    我背后,贴着一个羊头人。


    我真的可以说我这辈子的阴影估计就是有东西藏在我身后了。他们俩反应都特快,周子末直接就拿着火把往那个东西那里扔了过去。


    火把刷的一下照亮了它的脸,掉在了落叶和草堆里。


    说是贴,其实那个羊头人离我大概还有一米左右的距离,金毛扔了火把过去我才看清那其实是个石像。


    石像是站立着的,大约一人高,很明显长着羊的脑袋,头向前倾。脑袋顶上有两只硕大的羊角。一看上去整体的感觉就是特别粗放,像是书里说的那种远古先民做的雕像。


    老陈把我从地上拉起来,我躲在他背后不知道要不要过去看。那边周子末已经走上前去,又拿了一个火把,借着火光把石像从上到下扫了一边。


    这个石像很奇怪。


    它是一个羊站立着的形状,这种形状应该本来就不多见,乃至于第一次见到我就误以为它是长着人身体的羊,就像那些神话故事里的动物神仙一样。但在我仔细观察之后,发现它就是一头羊,一头用后腿站立着保持平衡的羊。


    为什么在这个羊的雕塑会莫名其妙出现在我背后?更古怪的是,这种站立的羊在我为数不多的阅历里从未见过,这是什么奇怪的崇拜方式吗?


    周子末在那里把羊看了又看,似乎没什么收获,对老陈摇了摇头。老陈也走过去,我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看他在羊头上摸索了几下。


    “这个东西之前是在水里的。”他说。


    我顺着他摸的地方看,那里确实有一些特别浅的花纹,应该是水流磨损许久,现在才看起来不清晰了。


    这里哪里有水?难不成是之前他们说的,有狗鱼的那种野泡子?


    周子末推了一下石像,石像完全一动不动,大概是挺重的。他们两个还围着石像绕来绕去,我几乎寸步不离地跟着老陈,完全是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他半蹲下来仔细观察,我也顺带着瞧多了几眼。


    这头羊的体态真的给我一种特别不对劲的感觉,就是觉得很别扭,也说不出来是哪里别扭。我看不出什么名堂,只能不动声色地离它远点。


    我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眼前,突然之间,我感觉到了什么轻轻地碰了一下我的后脚跟。


    动作很轻,我当时本能地就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滚到我后脚跟的是那个周子末递给我的保温杯。


    我立马跳回到了老陈那边,他用眼神询问我怎么了,我指那个杯子给他看。


    他只扫了一眼,就明白了我的意思。“杯子,你刚刚放在哪了?”


    “就放在我右手边。”我回答。


    周子末也过来看,老陈弯腰把杯子捡了起来,看了看。


    “这个地方在动,”他说,“地面在移动。”


    周子末也点点头,虽然这件事很难以想象,但是我们之前发生的事情已经够夸张,所以这件事也变得没那么恐怖了。地面移动而已,在我们的冒险故事中都排不上前十。


    还有很多事情我们完全想不通缘由,只是感觉这个石像似乎没有什么攻击性。他们讨论了一下,说现在一点线索都没有,最终只能把营地移远一点正常休息,顺带观察着它的动向。


    天色仍然非常黑,很快就轮到我睡觉,我每天都累得像头死猪,把衣服一裹,倒在地上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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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来这里之前其实经常做梦,特别是如果没吃药的话,整晚光怪陆离的梦会让我的精神加倍疲惫。在草原上我一觉到天亮,倒是瞬间摆脱了一切药物带来的烦恼,大概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福祸相依吧。


    这一次我照旧睡得很沉,最近几次睡眠其实时间都不长,但恢复精力的效果比我以前睡足十个小时都强。我也有些怀疑是不是因为这个地方在影响我们的状态?我看老陈和周子末也是精力充沛,或许这是靠近黑山的buff。


    我在睡觉的时候脑子里还转着这样的事情,醒也没有醒完全,睁开眼反应了一会,才让所有的想法接续上前面的内容。


    天仍然黑着,周子末背对着我,躺在我身前。


    “几点了。”我问他。


    他嗯了一声,声音很沉很闷,像是感冒了。


    我又问了一遍,他就不说话了。


    我等了一会,感觉他是不是又睡着了,又问了他一句“是不是该起来了?”他还是嗯了一声,从鼻子里哼出来一样。


    随着我大脑慢慢清醒,我的眉头就这样一点点皱了起来。


    好像不太对劲。


    我拍了周子末的背一下,手放上去的时候我就后悔了,那明显不是人类的触感。


    那个东西的后背没有任何缓冲,是硬的,非常非常硬,跟石头一样。


    我触电一样把手缩回来,人马上向后弹了出去。背后有人问“怎么了?”我抬头,看见现在过来的才他妈的是周子末。


    “那个是石像!”


    我指着穿着周子末衣服的那个东西喊,他上去就把那个东西踹了一脚,石像滚了半圈,他把自己的外套抽了出来。


    “这破东西,”他拍了拍外套,“还会自己跑?”


    不仅会跑,还会发出声音,我麻木地想。


    我真的服了,不是为这每一次睡醒都出点状况的傻逼地方,是为了我自己,我竟然在周子末来了的那一瞬间觉得这个东西其实也没有那么可怕,毕竟它还没有舔我的脸,那说明一切还都是有周旋的余地的。


    这个石像一看就不是之前的那个,感觉磨损的程度不太一样,也比之前那个小一些。


    我睡的时间可能相当短,所以天色一点亮起来的意思都没有。“老陈说去其他地方先看看,”周子末说,“怎么感觉这个石像总是围着你?”


    我怎么知道?“因为我运气好吧。”我说。


    他蹲在石像旁边看着我,笑了一笑,“乐观积极,不错。”


    我才不想要人夸我,我没接话,找了个不远不近地方坐下,问了一句老陈去哪了。


    “老陈去周围转转,”周子末说,“他说羊的石像应该不止一个,多找到几座,或许能发现一些规律。”


    我应了一句,觉得还是很困,就和周子末说我要再睡一会。周子末说行,我怕又有什么石像靠近我,还是往他身边靠了靠。


    这次没那么快睡着了,我翻了几个身,觉得还是有点冷,又没那么困了,半天还没睡着。


    这个时候,我听见了一种特别奇怪的声音。


    可能人睡觉前的这段时间反而大脑比较活跃,我之前一般都不会注意到这样的声响,风吹过树叶声音已经够大了,但现在躺下,全身心集中在听力上,反而注意到了这样的声音。


    咕噜咕噜的,好像那种饿了的时候肠道发出的肠鸣音,不是很响亮,但有一定的节奏。我闭着眼听了一会,开始还以为是误会,但这个声音距离我很近,并不像是误听,这个声音应该是真实存在的。


    犹豫了一下我还是坐了起来,周子末看我起身还觉得有些奇怪,我和他说了听到的声音的事,他摇头说根本没听见。


    “你本来就比我们敏感,”他说,“有可能这个声音很小,我听不出来。能听得出是从哪传来的吗?”


    我又闭上眼听了一下,声音大致在我前面的地方,极有可能是那个石像里传来的。


    我的汗毛一下子数了起来,无机质的东西发出这种有生命的声音大不对劲。我用用手肘怼了周子末一下,向他指了指石像,示意他过去看看。


    周子末凑上去听,还是一无所获。


    但在我听来那个声音越来越明显,甚至从咕噜咕噜里还夹杂了一些在液体里晃动的声响,源头也越来越清晰,很明确就是从那个石像深处传来的。


    周子末还在那里查看,我一把把他往后拽。这个石像的问题比我想象中的要大得多。


    它下方像有一口沸腾的小锅,正在冒着气泡。我突然产生了一种想法:如果有没有见过沸水的人第一次见到沸腾的水,听到这样的声音,他会不会以为水通过加热就会活过来?


    这就是我现在的感觉,石像传出的这种声音像是它正在一点一点活过来。


    我们就像根本没有见过沸水的人一样,根本无法意识到对于它来说,“活着”的形态是怎样的。


    现在四周还是一片漆黑,那种不可忽视的响声越来越清晰可闻,乃至于在几分钟后周子末也开始听见了。他皱着眉,把我往后拉了一步。


    我们都在等待这座石像身上发生些什么,很快,石像也回应了我们的期待。


    “咔”的一声轻响,它裂开了一道缝隙。


    里面涌出一阵粘稠而腥臭的液体,随着液体涌出的,还有一些尖细的,白色的树枝,在光源下泛着让人恶心的惨白。


    等到它开始活动,我才发现那不是树枝,那是一些腿,一把腿,大概有二三十根那么多。


    那些腿有些抽动了几下,有些完全没有移动。又一股血污涌出,几条腿往外挤了一些,最长的那条我已经看见有三个关节拐点了。


    这是一次分娩,我也终于意识到为什么石雕的样子如此眼熟了,它看上去像我在纪录片里看到的那些刚被人从母羊身体里拽出来的小羊,双腿紧贴,眼睛紧闭,虽然已经有了骨头,但整体软得像死了一样。


    这个石雕,像是被分娩出来的羊,而这头羊,又分娩出了它腹部里多足的那些怪物。这里的一切都乱套了,没有生命的物体创造生命,有生命的物体被剥夺灵魂,这里的一切都乱套了。


    我战战兢兢地看向周子末,现在我们或许应该快跑了。但周子末若有所思,仍然盯着那个石雕。


    “这是万民之宗。”


    他突然说。


    “什么意思。”


    我问的时候就已经准备转身逃跑,要是他被什么鬼东西附身了的话,我真的会死得很惨。


    “这边的一个传说,”周子末说,“草原部落有很多信奉长生天,以长生天作为最高的天神,其中有一些民族会称自己为''天降的后代'',说自己的存在是长生天赋予的,据说就是因为他们相信自己的祖先是来自于一块从天而降,落在草原上的石头。”


    “这块石头被他们称为''万民之宗'',意味着他们认为,所有民族的生命,从源自于这样的一块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