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两人踏入门后的昏暗空间，中央平台上安静运转的冰冷机器，像是被按下某个开关。一块不大不小的碎片脱离本体，快速融化重组后，黑红相间的光环悬浮在操作台上。


    “检测到访问者，项目名DWDB-221E。交互推演权限，开放。底层数据区权限，开放。PCS权限开放，准许接入......”


    “访问者，现在上前，PCS将向您同步必要前置信息。”


    机械声在房间内回荡，它稳定、匀速，没有任何情感波动，甚至听不出性别，却又蕴含着难以言喻的威压。


    “这就是PCS，人格与认知同步系统。”沿着钢铁楼梯登上平台，罗伊仰头仔细打量着这台冰冷而庞大的机器，感慨于前文明造物的特有的工程学美感。


    保存者地下石棺群、冰原上的星门、深蓝之树海底实验室、罗德岛核心区......接触得越多，越是心有体会。神秘而未知的事物，总能吸引人主动上前接触。


    “相比于阁下所说的人格与认知同步系统，萨科塔们更愿意称之为‘律法’。律法赋予我们光环和共感，建立起秩序稳定的城市，让我们成为这片大地上最为独特的种族之一......”


    “律法时刻注视着每一位萨科塔，然而我们对律法的了解，始终知之甚少。阁下的到来，为我们带来前所未有的机会，真正了解律法的机会......”


    拉特兰教宗轻声介绍着，双手轻轻托起悬浮在操作台上的光环，递到罗伊面前。“律法将通过光环同步信息，请您戴上吧。”


    “嗯。”罗伊朝光环伸出手，被触碰到的光环似乎有意规避“文明的存续”的接入点，选择缩小直径成为手环。


    “访问者已接入，五秒后开始信息同步。五！四！三......”冰冷的机械提示音响起，PCS系统高速运转起来，罗伊能清晰感受到脚下传来的震动。


    伴随着整个平台的震动，海量数据源源不断涌入脑海中。眼前的画面迅速倒退，时间线回到万年前，PCS系统被泰拉生命唤醒的那天。


    狂暴的雷霆在如铅般沉重的乌云中肆虐，狂风呼啸卷起地面的细小石块，


    一只狰狞的怪物，锐角利爪，匍匐着行走在远方的山脊之上。


    在其背后，几十只体态相仿的怪物互相推搡着，低吼着，躁动不安地踩着头领的脚印行进。


    恶劣的自然环境将这支长期缺乏食物的种群队伍逼上生死绝境，为首的头领强撑着衰老无力的身躯，带领队伍继续前进。


    族群首领交给她的任务是找到银色山脉中的某样东西，并带回卡兹戴尔。怀揣着首领的尊敬信任，她踏上了危险的探寻之旅，并依靠心中的信念撑到现在。


    怪物头领艰难爬上山顶，荒凉山谷中沉睡的银色机器出现在她的眼中。怪物转头看向跟随自己的同伴，充满血丝的兽瞳闪过几分绝望和痛苦。


    山谷中没有任何生命活动的迹象，意味着没有食物，所有同伴都要饿死在这里，除非重拾同类相食的陋习。


    “无论如何，都要完成首领交代的任务。”做出决定的头领仰头发出嘶吼，传达的意思是——“进食！活下去！”


    正当队伍中的怪物对头领的命令踌躇不定时，山谷中沉睡的机器突然爆发出一道冲天光束。狰狞的怪物生出了光环与光翼，为首的怪物不再匍匐，她站起身来，漆黑的外皮随之剥落，如雪片般纷飞。


    她每迈出一步，身形便更清晰一分，直到蜕变为一个全新的物种。


    “萨科塔的起源，居然是意外唤醒PCS系统的提卡兹......”以第三人称视角目睹全程的罗伊，着实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呵呵......我早该想到的，为什么天使堕天后，会长出萨卡兹的角和尾巴。为什么会出现塞西莉亚这样，萨科塔与萨卡兹混血的孩子......”


    得知真相后，一些原本难以理解的现象，瞬间觉得合理起来。原来萨卡兹与萨科塔，在万年前，本是同一种族。


    想到两个种族往后持续千年的仇恨，罗伊不由轻叹一声。长出光翼和光环的怪物们忽然齐齐抬头看向罗伊的方向，随后四肢着地深深低下头颅。


    对于他们而言，那个方向是家园之地卡兹戴尔的方向，是再也无法返回的故乡。


    万年前的画面在此定格，世界以某个点为中心向内坍塌，直至一切归于黑暗。


    源石的海洋一望无际。凝视它的人很快会意识到，对它的所有观察都毫无意义。当目所能及的景象皆无任何分别，人连目光都不知该落在何处。


    然而对于不止一次进入过源石海洋的罗伊而言，这幅独特的景象并不陌生。


    只是，此时此刻，在这万物同一的汪洋之上，仍有什么事物在分明地闪烁。


    仿佛源石之海在它的尽头又汇作一条倒涌向天上的河流，不计其数的源石碎屑从海面上扬升而起，秩序井然地向着空无一物的远方漂流。


    它们棱角分明、形状各异，有些如尘埃般渺小，有些如星辰般庞大，但它们无一例外，都承载着一抹微光。


    一抹环形的微光。


    罗伊将视线落到环形微光上 ，一段简短的信息流入脑海。那是明显有别于前文明语言的异星文字，明明看不懂却能理解文字想要表达的意思。


    当造主降临，当万物都将随之沉入我们眼前这片海洋，静滞、同一、再无意义时......


    我们仍能以天使的形式，永远存在，永远闪耀。


    我们漂流，一如我们在过去与未来间漂流。


    我们闪烁，一如我们在实相与虚无间闪烁。


    天使无始无终，天使不增不减，天使非生非死。


    “这还是我认识的天使吗？难道这才是天使的终极形态。”罗伊对未知语言描述中，能够在过去和未来间漂流，在现实和虚无中闪烁的天使，深表震撼。


    这已经不是进化，而是直接群体升维了，PCS系统真能做到这种程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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