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城，子时。


    原本该是万籁俱寂的时刻，城中却此起彼伏地响起惊恐的尖叫。帝辛站在皇城最高处，面色凝重地看着城中正在发生的诡异景象——


    东市一条街道上，几个行人正惊恐地看着自己的身体：皮肤变得光滑，皱纹消失，白发转黑，短短几息间，他们从五六十岁的老人变回了二三十岁的青年。


    西区一座正在修建的高塔，脚手架上的工匠眼睁睁看着已经砌好的砖墙一层层“退回”未建时的状态，砖块自动飞离，灰浆倒流回桶中，最后整座高塔变回一堆散乱的建筑材料。


    更可怕的是城南的一片居民区，那里的时间流速彻底混乱：有的房屋在快速风化腐朽，几息间就化为废墟；有的废墟却在“倒带”，破碎的瓦片重新拼合，倒塌的墙壁重新立起，最后变回崭新的房屋。


    “时间法则正在崩解。”星痕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凝重，“观察者的预热程序已经影响到洪荒的时间轴了。这样下去，很快整个朝歌城将变成时间的乱流场——有人会瞬间老死，有人会变回婴儿，建筑会随机处于过去或未来的任何状态。”


    子姝快速操作着监测玉板：“扭曲范围正在以每分钟三丈的速度扩张。照这个速度，十二个时辰后，整个朝歌城都将被笼罩。”


    “有没有办法稳定时间？”帝辛问。


    “需要消耗庞大的能量，在局部区域强行‘锚定’时间轴。”星痕计算着，“但朝歌城太大了，我们现有的混沌引擎全功率运转，也只能锚定皇宫及周边三里范围。而且……这只能延缓，不能根治。”


    帝辛沉默片刻，果断下令：“启动‘方舟计划’。将所有重要人员、技术资料、文明种子撤入皇宫锚定区。普通百姓……发布紧急撤离令，让他们向城外疏散。”


    “可是城外也有时间扭曲……”


    “城外范围大，扭曲密度低，生还几率更高。”帝辛声音低沉，“这是目前唯一的选择。”


    命令下达，整个朝歌城在夜色中苏醒。灯火通明，马蹄声、车轮声、哭喊声、命令声交织成一片。士兵们挨家挨户敲门，引导百姓撤离；格物院的学者们匆忙整理最重要的研究资料；匠造司的工匠拆卸核心设备……


    混乱，但有序。


    帝辛看着这一切，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他曾承诺守护这座城，守护这里的每一个人，但现在却不得不做出选择。


    “陛下不必自责。”闻仲来到他身边，这位老将眼中透着坚定，“您已经做到了最好。若没有您，大商早在西岐兵临城下时就已覆灭，更不会有今日能抗衡观察者的力量。”


    “闻太师……”


    “老臣会留在朝歌，直到最后一人撤离。”闻仲单膝跪地，“请陛下放心前往紫霄宫，完成那件关乎洪荒存亡的大事。这里……交给老臣。”


    帝辛扶起他，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保重。”


    就在这时，侍卫来报：“陛下，西伯侯姬发已到，在偏殿等候。”


    ---


    偏殿内，姬发独自一人站在窗前，望着城中混乱的撤离景象。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来。


    这位西岐之主，不过三十出头，此刻却显得格外沧桑。他眼中没有了往日的锐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看透一切的疲惫。


    “商王陛下。”姬发拱手行礼，姿态放得很低。


    “西伯侯请坐。”帝辛示意侍女上茶，“城中混乱，招待不周，见谅。”


    “能活下来已是万幸，何谈招待。”姬发苦笑，“实不相瞒，西岐城的情况比朝歌更糟。时间倒流现象已覆盖全城三成区域，有数千百姓变回婴孩，还有数百人……直接倒退回了未出生前的状态，从世界上消失了。”


    帝辛瞳孔一缩：“直接消失？”


    “嗯。”姬发声音发颤，“就像被橡皮擦从画纸上抹去，连存在过的痕迹都消失了。他们的亲人甚至不记得有过这个人。”


    两人沉默，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混乱声。


    许久，姬发从怀中取出一卷厚厚的玉简：“这是西岐境内所有异常转生者的完整名单，共一千二百七十三人。其中标红的二百四十一人，是确定被观察者控制的‘深度潜伏者’。”


    帝辛接过玉简，神识扫过，脸色微变：“玉虚宫……有七人？”


    “是的。”姬发低声道，“包括十二金仙中的慈航道人、文殊广法天尊，还有三代弟子中的杨戬、哪吒……”


    “杨戬？哪吒？”帝辛震惊，“他们可是玉虚宫重点培养的弟子！”


    “正因如此，观察者才重点渗透。”姬发道，“我背后的‘天道使者’——现在该叫观察者代理了——曾无意中透露，杨戬和哪吒是‘高价值实验体’，他们的成长轨迹被全程记录，作为观察洪荒原生生灵潜力的典型案例。”


    帝辛握紧玉简：“元始天尊知道吗？”


    “应该……有所察觉，但不敢确定。”姬发叹道，“这也是我决定与大商合作的原因之一。若连圣人道场都被渗透至此，西岐与大商的争斗还有何意义？不过都是观察者实验记录上的数据罢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站起身，向帝辛深深一躬：“过往种种，皆是我被蒙蔽心智所致。今日愿与大商尽弃前嫌，共抗外敌。若陛下不弃，姬发愿率西岐残部，并入大商，尊陛下为主。”


    这个表态，比帝辛预想的更加彻底。


    “西伯侯言重了。”帝辛扶起他，“值此危难之际，洪荒本应团结。你我并立即可，何谈主从。”


    姬发眼中闪过一丝感动，但随即又凝重起来：“还有一事。观察者代理在失去控制前，曾下达最后指令：若文明重塑协议启动失败，将启动‘文明墓碑’程序。”


    “文明墓碑？”帝辛想起星痕提过这个地方。


    “那是观察者囚禁和销毁‘失败文明’的地方。”姬发道，“据代理所说，那里埋葬着被观察者毁灭的亿万文明残骸。但……也是反抗军活动最频繁的区域。”


    他取出一枚奇特的金属片：“这是代理的权限密钥碎片，可以打开文明墓碑的部分区域。我想……那里或许藏着能对抗观察者的东西。”


    帝辛接过金属片，触感冰凉：“你为何不自己去？”


    “我去不了。”姬发苦笑，“我体内也有观察者植入的监控符文，虽然暂时被屏蔽，但一旦靠近母体核心，立刻会被发现。这枚密钥……只有交给你们，才有价值。”


    帝辛郑重收起金属片：“朕定不负所托。”


    两人又商议了撤离百姓、资源调配等具体事务，直到黎明将至，姬发才匆匆离去——他必须赶回西岐，组织最后的抵抗。


    ---


    紫霄宫。


    当帝辛带着星痕、子姝抵达时，发现殿内气氛异常凝重。


    五位圣人都在，但表情各异。元始天尊面色铁青，老子闭目不语，通天教主剑意勃发，女娲娘娘眉头紧皱，准提道人双手合十念诵经文。


    而在殿中央，多了一个人——或者说，一团不断变换形态的血影。


    “冥河老祖？”帝辛认出那气息，正是血海之主，与鲲鹏齐名的上古巨擘。


    血影凝聚成一个赤发黑袍的老者，他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牙齿：“帝辛小友，别来无恙啊。哦不对，咱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


    “冥河，你意欲何为？”通天教主冷声道。


    “别紧张嘛。”冥河摆摆手，“本座只是听说你们要去捅观察者的老巢，这么好玩的事，怎么能少了本座？”


    元始天尊寒声道：“你与鲲鹏当年偷袭红云，害他陨落。如今又想来搅局，是何居心？”


    “哎呀，陈年旧事提它作甚。”冥河毫不在意，“再说，当年那事……本座也是被算计的。你们以为就红云被观察者盯上了？本座的血海深处，也被埋了十七颗‘文明监视器’，本座的血神子分身，有三分之一都是观察者的眼线。”


    他看向帝辛：“小子，红云那老家伙是不是警告你们要小心鲲鹏？那老鸟确实有问题。但本座可以告诉你们更多——观察者在洪荒埋了三个‘协议执行者’：鲲鹏是一个，本座曾经是一个，还有第三个……你们绝对猜不到是谁。”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冥河身上。


    “谁？”帝辛问。


    冥河却卖了个关子：“等进了母体，本座自会告诉你们。现在嘛……先说说合作条件：本座要跟你们一起去。理由嘛，第一，本座对母体内部结构很熟——毕竟当了七千年的‘协议执行者’，虽然大部分时间在摸鱼。第二，本座知道文明墓碑里藏着什么。第三……”


    他猩红的眼睛扫过众人：“第三，没有本座，你们绝对救不出红云。他的意识被分割成十万份，你们一个个去救，救到洪荒毁灭都救不完。但本座的血海分身，最擅长同时处理多目标。”


    星痕忽然开口：“反抗军网络中有关于你的记录。编号X-07，星穹纪元‘混沌变量研究部’特聘顾问，后因私自释放实验对象被通缉，叛逃至洪荒，化名冥河老祖。”


    冥河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没想到啊没想到，反抗军那帮小子居然还留着本座的档案。没错，本座确实是星穹人——或者说，曾经是。但现在嘛，本座更愿意当洪荒的冥河老祖。”


    这个身份曝光，让圣人们都吃了一惊。


    “星穹纪元的人，为何要帮洪荒？”女娲娘娘警惕道。


    “因为本座厌倦了。”冥河收敛笑容，“厌倦了永无止境的观察、实验、记录。星穹人自以为掌握了文明的真理，其实不过是把自己囚禁在更大的牢笼里。本座逃到洪荒，就是想找一个……还能有‘意外’的地方。”


    他看向帝辛：“你小子就是个最大的意外。按观察者的预测模型，你应该在登基第三年被西岐推翻，但你活下来了，还搞出这么多变数。这让本座看到了……希望。”


    鸿钧道祖的身影缓缓浮现：“冥河所言属实。贫道可作保，他确实已与观察者决裂。”


    有了道祖作保，众人疑虑稍减。


    “既如此，欢迎加入。”帝辛向冥河伸出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冥河却化作血雾，绕开他的手：“免了免了，本座可不喜欢肢体接触。说说计划吧，时间不多了。”


    星痕展开母体内部地图，冥河凑上前，指着文明墓碑区域：“这里，第三十七号陈列室，埋着一件东西——‘文明反抗者协议’的原始代码。那是星穹纪元初期，一批反抗者编写的病毒程序，能瓦解观察者的控制网络。但被镇压后，原始代码被封存在这里。”


    “我们能拿到吗？”子姝问。


    “很难。”冥河摇头，“陈列室有七道封印，需要七种不同文明的‘文明之火’才能打开。也就是说，需要七个被观察者毁灭的文明遗民，同时点燃自己的文明残火……”


    他看向星痕：“你是星穹人，算一个。本座也算一个。还差五个。”


    帝辛沉吟道：“红云老祖的意识中，包含着鸿蒙纪元的部分传承，那算一个文明。盘古残灵代表着洪荒的源头，算第二个。还差三个。”


    “鲲鹏那老鸟的深渊碎片里，囚禁着一个‘暗影纪元’的文明残魂。”冥河道，“虽然那老鸟不靠谱，但可以想办法把那残魂剥离出来。这样就差两个了。”


    老子忽然开口：“贫道的太极图中，封印着一缕‘阴阳纪元’的文明火种。若有必要，可取出。”


    元始天尊也道：“本座的盘古幡内，有一丝‘混沌纪元’的印记。”


    五个了！


    还差最后一个。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通天教主。通天皱眉：“看本座作甚？诛仙剑阵里只斩敌人，不存什么文明火种……”


    “师尊。”多宝道人的声音从殿外传来，他快步走入，手中捧着一块残缺的石板，“碧游宫秘库中发现了这个。上面记载着，当年道祖赐下诛仙四剑时，剑阵图内封印着一个‘杀戮纪元’的文明烙印，作为镇阵之用。”


    通天教主接过石板，神识探入，脸色变幻：“还真是……本座居然一直不知道。”


    七个文明火种，齐了！


    “好！”冥河兴奋道，“有了原始代码，我们就有机会瘫痪母体的核心系统，争取更多时间。但问题来了——七个火种持有者必须同时进入文明墓碑，而且要在打开陈列室的瞬间同时点燃火种，时间误差不能超过千分之一息。”


    “需要精密的配合。”星痕道，“而且必须在不惊动警报的情况下潜入文明墓碑。那里守卫森严，是母体防御等级最高的区域之一。”


    “守卫交给本座。”冥河咧嘴一笑，“本座的血海分身，最擅长制造混乱。不过……在那之前，我们得先解决时间倒流的问题。你们朝歌还能撑多久？”


    “最多十二个时辰。”帝辛道。


    “那得抓紧了。”冥河正色道，“道祖，通道何时能开？”


    鸿钧道：“随时可以。但必须提醒诸位：进入母体后，天道遮蔽符只有三个时辰有效。时间一到，你们就会暴露。而母体内部的时间流速是外界的三千六百倍，也就是说，你们实际有……三百天的时间。”


    三百天，在异域他乡，完成拯救洪荒的任务。


    “足够了。”帝辛环视众人，“诸位，可准备好了？”


    元始天尊、老子、通天教主、女娲娘娘、准提道人、冥河老祖、星痕、子姝，加上帝辛自己，九人小队。


    还有在母体内等待救援的红云、盘古。


    以及……可能背叛的鲲鹏。


    “出发前，本座还有最后一个情报。”冥河忽然道，“观察者在洪荒的第三个‘协议执行者’，就在我们之中。”


    殿内气氛骤然凝固。


    所有人警惕地看向彼此。


    “是谁？”通天教主剑气隐现。


    “本座也不知道具体是谁。”冥河耸肩，“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个人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执行者——他被植入了深度伪装意识，平时完全正常，只有在特定指令触发时，才会显露出真实身份。”


    子姝脸色一白：“就像……就像那些异常转生者中的深度潜伏者？”


    “类似，但级别更高。”冥河道，“这个执行者的任务，应该是在关键时刻破坏我们的行动，或者……将我们引入陷阱。”


    信任，在这一刻变得脆弱。


    帝辛沉默良久，缓缓道：“即便如此，我们也要去。不能因为可能存在的背叛，就放弃拯救洪荒的机会。”


    他看向每一个人：“朕相信，在座诸位都是真心为洪荒而战。即便真有执行者潜伏，在最后关头，他也会面临选择——是继续当观察者的傀儡，还是作为一个有血有肉的生灵，为自由而战。”


    “朕选择相信后者。”


    这番话，让紧张的气氛稍有缓解。


    “说得好。”通天教主大笑，“管他什么执行者，一剑斩了便是！”


    老子微微颔首：“善。”


    元始天尊也道：“既然如此，便不必多疑。专心任务即可。”


    鸿钧抬手，紫霄宫中央浮现出一道旋转的混沌漩涡：“通道已开。记住，三个时辰，三百天。无论成败，都要回来。”


    帝辛最后看了一眼洪荒，这个他奋斗了数十年的世界。


    然后，率先踏入漩涡。


    其他人紧随其后。


    当最后一人进入，漩涡闭合。


    紫霄宫内，鸿钧望着空荡的大殿，轻声叹息：


    “孩子们，愿你们……能带回希望。”


    而此刻，朝歌城中，时间倒流现象已蔓延到皇城边缘。


    一个三岁孩童，在母亲怀中，惊恐地看着母亲的脸迅速变年轻，最后变成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


    “娘……娘亲？”孩童茫然地呼唤。


    小女孩抱着他，泪流满面：“宝……宝儿，娘亲在这里……”


    混乱，正在吞噬一切。


    倒计时：六日。


    真正的战斗，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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