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数字殖民论反击(二)

作品:《鲁智深现代行侠记

    鲁智深举起账本:“这些数字,是殖民,还是解放?”


    工棚里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跺脚声、口哨声。但掌声中,有几个人没有动。他们是《经济学人》采访过的那十七个工匠中的几个,此刻脸色复杂。


    一个年轻的陶匠站起来,他叫萨米,二十五岁,是基贝拉少数上过技术学校的人。


    “鲁老板,数字是好的。”萨米的声音有些颤抖,“但《经济学人》说的有些话......是真的。用户协议我看不懂,全是法律英语。佣金5%,比M-Pesa的转账费高十倍。还有我们的视频——你确实用来训练AI了,对吧?未来如果AI能自动设计,我们怎么办?”


    所有目光聚焦在鲁智深身上。


    “问得好。”鲁智深点头,“第一个问题:用户协议。从今天起,所有协议会有斯瓦希里语、基库尤语、卢奥语版本。看不懂的条款,可以请合作社的法律顾问解释——我们正在聘请一位肯尼亚本地的公益律师。”


    “第二个问题:佣金。目前5%的费率,包含平台维护、跨国支付手续费、纠纷仲裁、以及......工匠意外保险。”鲁智深示意小王打开投影仪,屏幕上出现一份保险单,“每个在平台注册并通过认证的工匠,都自动获得一份意外伤害险。上个月,马赛族的编织工玛莎在取材料时摔伤腿,医疗费两千美元,保险公司已经赔付。这事很多人不知道,因为玛莎不让说,她觉得丢人。”


    人群发出惊呼。玛莎大妈红着脸站起来,撩起裙角,露出还打着石膏的小腿。她用马赛语说了几句,翻译道:“她说,要不是这笔赔付款,她得卖光所有牲口才能治腿。现在她还能继续织。”


    “第三个问题,也是最关键的:AI会不会取代我们?”鲁智深走到萨米面前,直视这个年轻人的眼睛,“我给你看个东西。”


    小王切换屏幕,播放一段视频。那是手势翻译AI的内部测试画面:AI试图根据埃塞俄比亚女人的编筐视频,自动生成一个篮子设计。生成的3D模型很标准,纹路对称,结构合理。但就在模型即将完成时,AI卡住了——它无法生成收边处那个独特的家族图腾,因为那个女人每次收边都有细微变化,那是她二十年来心情、天气、甚至当天听到的歌谣在手指上的映射。


    “AI能学会‘技术’。”鲁智深暂停视频,“但学不会‘手艺’。技术是‘怎么做’,手艺是‘为什么这样做’、‘为谁这样做’、‘在什么样的日子里这样做’。基鲁鲁大叔雕门时,会想起他父亲握着他手的感觉。埃塞俄比亚大姐编筐时,会哼她母亲教她的歌。这些,AI永远学不会。”


    他转向所有人:“《经济学人》担心我们失去传统。但我想说,传统不是放在博物馆玻璃柜里的死物。传统是活着的,是会呼吸的。当基鲁鲁大叔的门卖到阿姆斯特丹,买主问图腾的含义,大叔让小约瑟夫用英语解释——这不是传统的消亡,是传统的远行。当埃塞俄比亚大姐的编法被越南匠人学会改良,这不是文化的稀释,是文化的对话。”


    萨米慢慢坐下,眼神依然困惑,但敌意消退了。


    “但《经济学人》是国际大媒体。”一个老工匠担忧地说,“他们这样写,会不会没有客户敢买我们的东西了?”


    鲁智深笑了,那笑容里有种梁山好汉面对官府围剿时的野性。


    “那我们就写回去。”


    当晚,工作站灯火通明。


    鲁智深没有请公关公司,没有雇写手。他邀请了五个人:内罗毕大学经济学教授恩乔罗格,非洲数字化研究中心主任阿迪萨,独立学者、女权作家万吉鲁,以及——卡洛斯和基鲁鲁。


    “我们要写一篇回应文章。”鲁智深在白板上写标题,“但不是辩护文,是宣言。用数据,用故事,用非洲人自己的声音,告诉世界:什么是真正的赋能,什么是真正的剥削。”


    恩乔罗格教授推了推眼镜:“《经济学人》的数据是片面的。他们只采访了不满的工匠,却忽略了整体收入提升的数据。我们需要系统的统计。”


    “我们有。”小王调出后台数据仪表盘,“过去三个月,平台注册工匠平均收入提升420%。最显着的是女性工匠,提升570%——因为她们之前被市场排斥得最严重。”


    万吉鲁女士眼睛一亮:“这个数据很有力量。传统手工艺市场被男性主导,女性即使手艺更好,也难获得公平报价。平台匿名交易机制打破了性别偏见。”


    阿迪萨主任提出关键一点:“但《经济学人》关于数据使用的质疑是合理的。工匠上传的视频,确实用于训练AI。我们需要明确的知情同意和利益共享机制。”


    鲁智深点头:“从今天起,所有用于训练的数据,工匠可以选择‘开放共享’或‘保留版权’。选择开放共享的,根据数据使用量,每年获得平台利润分成。选择保留版权的,平台使用时需额外付费。而且——”他强调,“所有AI生成的设计,如果基于某位工匠的数据,该工匠拥有首拒权和署名权。”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基鲁鲁老人一直沉默,这时突然开口:“我想说句话。”


    所有人都看他。


    “我今年六十四岁。在遇到鲁之前,我最远去过蒙巴萨,为了卖一扇门,坐了两天一夜的卡车。”老人声音平缓,但每个字都像他雕刀刻出的纹路一样深,“现在,我的门在荷兰、在法国、在美国。那些买家不知道我是黑人还是白人,是老人还是年轻人,他们只知道这门雕得好。”


    他举起自己变形的手指:“这双手,雕了四十七年。以前只有基贝拉的人认识它。现在,全世界都能看见。如果这叫殖民,那我希望这种‘殖民’来得更早点。因为被看见,比被遗忘好一万倍。”


    卡洛斯用独臂拍桌:“说得好!但我们要说得更狠点。那杂志封面,把我们的手画成被捆住的——放屁!我们的手从来没这么自由过!”


    写作持续到凌晨四点。


    恩乔罗格教授负责经济数据分析,用严谨的模型证明平台使工匠从“非正规经济”进入“全球价值链”,并显着提升了议价能力。阿迪萨主任从技术伦理角度,阐述“对等数字合作”与“数据殖民”的区别。万吉鲁女士聚焦性别维度,详述平台如何改变非洲女性手艺人的命运。


    而卡洛斯和基鲁鲁,提供了文章的灵魂——手艺人的自述。卡洛斯讲述失去右手后,如何在基贝拉用左手重新学会生活,而平台给了他“第三只手”。基鲁鲁讲述第一次在作品上签下家族图腾时,想起父亲临终的话:“有一天,我们的图腾会去我们从未去过的地方。”


    鲁智深负责统稿。他坐在电脑前,想起《水浒》里那些被逼上梁山的好汉,每个人上山前都要杀牲献血,对天盟誓。现在,他们也在写一篇“盟誓书”,但不是对天,对世界。


    清晨五点,文章完成。标题是:《手有记忆,不可殖民:来自非洲手艺人的数字宣言》。


    副标题更长些:“回应《经济学人》‘数字殖民论’:当技术遇见千年手艺,是谁在赋能谁?”


    文章用十五个数据图表,三十七个工匠故事,五个学术模型,驳斥了“数字殖民”的指控,并提出了“对等数字合作”的七项原则:透明算法、数据主权、文化署名、利益共享、技术适配、社区治理、代际传承。


    鲁智深在结尾写了一段话:


    “殖民的本质是剥夺——剥夺你的土地,你的资源,你的叙述自己的权利。而赋能,是归还——归还你被市场低估的价值,归还你被偏见遮蔽的才华,归还你讲述自己故事的话筒。


    基贝拉的工匠不需要救世主,他们需要的是桥。而我们建造的,正是一座桥——一头连着他们千年传承的手,一头连着等待这份手艺的世界。


    手可以相握,也可以相斗。我们选择相握。


    因为手有记忆。而记忆,不可殖民。”


    文章通过加密邮件,发送给《经济学人》编辑部,同时发布在“工匠兄弟会”平台的公共博客,开放十七种语言翻译。


    发送键按下的那一刻,窗外天色微明。


    三天后的早晨,《经济学人》新一期出版。


    封面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不再是隐喻性的插图,而是一张真实的照片:埃塞俄比亚编筐女工的双手特写。那双手布满老茧、关节变形,但正在灵活地编织一朵藤花。阳光从她指缝穿过,在藤条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封面标题是:《手的记忆:非洲手工艺的数字复兴》。


    内页,整整六个版,全文刊发了鲁智深他们的文章,只在文末加了一段编者按:


    “上周,本刊发表了关于‘数字殖民’的质疑。本周,我们刊发被质疑者的回应。这不是撤稿,而是对话——这正是健康社会应有的讨论方式。文中的数据、故事、论点,我们已独立核实。无论您是否同意其结论,都请阅读这些来自非洲手艺人的声音。在数字时代的全球对话中,沉默者的发言,往往最有价值。”


    文章在学术界、科技界、发展领域引发海啸。


    哈佛大学发展研究中心将其列为必读案例。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宣布启动“世界手工艺数字赋权计划”,借鉴平台模式。五家硅谷科技公司公开表示,将重新审视自己的数据伦理政策。


    而最实际的改变发生在基贝拉。


    文章发表后的第一周,平台新增注册工匠突破一万人,来自三十八个国家。佣金费率经过工匠代表大会投票,调整为阶梯制:月交易额低于五百美元的部分,免佣金;五百至五千美元部分,收3%;五千以上,收5%。多收的部分,注入“工匠互助基金”,用于紧急医疗、子女教育、工具升级。


    萨米——那个质疑的年轻陶匠——被选为基金的首任社区管理员。他红着脸对鲁智深说:“鲁老板,我现在懂了。重要的不是有没有问题,是有问题的时候,我们能不能坐在一起解决。”


    一个月后,内罗毕大学邀请鲁智深和卡洛斯、基鲁鲁,在毕业典礼上发表联合演讲。那是这所东非最高学府历史上,第一次有贫民窟工匠站在主礼台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基鲁鲁老人穿着为典礼新做的基库尤传统长袍,袍角绣着他的家族图腾。他对着台下三千名毕业生说:


    “我六十四岁,第一次穿这么贵的衣服。但更贵的是,我今天能站在这里,不是作为一个被研究的‘样本’,而是作为一个说话的人。我的孙子小约瑟夫今年考上了这所大学,学计算机。他说他要做一个程序,把全世界手艺人的‘手语’都翻译出来。我说好,但你得先学会听手的声音——因为手记得的东西,比任何书本都多。”


    掌声持续了三分钟。


    典礼结束后,鲁智深在校园里遇到了一位白人老者——正是《经济学人》那篇“数字殖民”文章的作者,理查德·克拉克。


    克拉克伸出手:“鲁先生,您的文章改变了我很多想法。”


    鲁智深握手:“您的文章也让我们反思了很多问题。”


    两人在芒果树下长谈两小时。克拉克最后说:“我跟踪报道非洲发展二十年,见过太多‘赋能项目’变成‘依赖工程’。但你们做的不同——你们在建造一个引擎,而引擎的钥匙,握在工匠自己手里。”


    夕阳西下时,鲁智深开车回基贝拉。经过报刊亭,新一期《经济学人》还挂着,封面那双手在余晖中泛着温暖的光泽。


    他突然想起文章结尾自己写的那句话:“手有记忆。而记忆,不可殖民。”


    千年以前,花和尚鲁智深用一双拳脚,打出一个“义”字。千年之后,在非洲高原,他用一个平台,让几千双被遗忘的手,重新被世界看见。


    也许这就是传承——不是血脉,不是师门,而是一种更本质的东西:让无力者有力,让无声者有声。


    手机震动,小王发来消息:“鲁总,刚收到消息,‘工匠兄弟会’模式被写入哈佛商学院案例库,课程名称是:《数字时代的对等创新》。”


    鲁智深回复:“告诉教授,案例的副标题应该是:当技术学会握手。”


    他放下手机,车已驶入基贝拉。巷道两旁,煤油灯渐次亮起。许多工匠坐在家门口,就着灯光在手机上操作——接单、沟通、上传作品。那些屏幕的光,映亮了他们专注的脸,和手上千年传承的技艺。


    今夜,又有七百三十九双手,在数字世界里,握住了属于自己的命运。


    而明天,会有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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