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工匠兄弟会平台(二)
作品:《鲁智深现代行侠记》 “我......”他哽咽着,用基库尤语喃喃道,“我存在了。”
队伍里响起低低的抽泣声。一个做铁艺的老妇人捂住脸,肩膀颤抖。一个年轻的编篮匠转过身去,仰头看天。这些在贫民窟生活了一辈子的人,这些从未被官方记录、从未被银行承认、从未在除了社区之外的地方“存在”过的人,第一次看见自己的名字出现在一个“系统”里。
而且这个系统说,他们是“大师”。
下午两点,第一笔跨国订单来了。
荷兰阿姆斯特丹一家精品酒店正在装修非洲主题套房,设计师在“工匠兄弟会”平台闲逛时,看到了基鲁鲁的雕花门廊作品。设计师通过平台内置的翻译系统直接联系了工作站。
“对方想定制八扇卧室门,黑木材质,要融合马赛族图腾和现代极简风格。”翻译向基鲁鲁转述,“报价是每扇2500欧元,预付30%。工期三个月。”
工作站的铁皮屋顶下,死一般的寂静。
基鲁鲁掰着手指计算:2500欧元,按当天汇率是30万肯尼亚先令。八扇门是240万。他这辈子接过最大的单子,是内罗毕郊区一个印度商人的大门,报酬是2万先令——他当时觉得是天价了。
“他......他要付定金?”基鲁鲁声音发干。
“对,通过平台担保交易。钱会先存在第三方托管账户,您每完成一阶段,上传照片,平台自动释放25%款项。”翻译指向屏幕上的流程图,“等客户确认收货,尾款自动到账。钱可以直接打进M-Pesa手机钱包。”
M-Pesa是东非流行的手机支付系统,连贫民窟卖菜的大妈都在用。
基鲁鲁缓缓坐到凳子上,手抖得厉害。他摸出老年手机——一台十年前的诺基亚,只能打电话发短信。“这个手机,能收钱吗?”
“能!下载个应用就行!”基鲁鲁十八岁的孙子小约瑟夫抢过话头,他是基贝拉少数上过中学的孩子。小伙子兴奋地掏出自己攒钱买的智能机,三两下就装好了M-Pesa商户版。“爷爷你看,钱会显示在这里!还能直接转换成话费充值!”
鲁智深蹲在老人面前,放慢语速:“基鲁鲁大叔,您需要组建一个小团队。木料采购、粗加工、精细雕刻、上油抛光,平台可以把订单拆解成多个任务包,您来分配。每完成一个环节,参与的人都能实时收到报酬。”
老人茫然地看着他,又看看屏幕,再看看自己长满老茧的双手。这双手雕刻过上千扇门,但从未摸过超过五万先令的现金。而现在,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平台”,说要给他两百四十万。
“我......我得抽根烟。”
基鲁鲁踉跄着走出工作站,蹲在墙根下点燃自卷的烟。烟雾缭绕中,他看见巷道里奔跑的孩子们,看见晾晒的破旧衣物,看见锈蚀的铁皮屋顶。这是他生活了六十四年的世界,一个用废料和汗水搭建的世界。
而现在,另一扇门打开了。门的另一头,是阿姆斯特丹酒店套房的想象图,是2500欧元一扇的价格标签,是一个叫“区块链”的魔法盒子——它说,你这双手的价值,比你自己想象的要贵重一千倍。
烟抽到一半,基鲁鲁狠狠摁灭烟头,起身回到工作站。他眼中浑浊的水汽已经蒸干,剩下的是某种锋利的光芒,像他磨得最亮的雕刀。
“接。”他声音嘶哑但坚定,“但我有个条件。价格提到3000欧元一扇。”
翻译愣住了:“可是......”
“因为这是黑木,不是普通木头。”基鲁鲁抚摸屏幕上自己那扇教堂门廊的照片,“从森林选材、阴干处理、到雕刻、到用祖传的油料养护,要四个月。2500欧元,对不起这木头,也对不起我的祖先。”
鲁智深笑了。他想起自己年轻时在五台山,师父说:知道自己值多少,是一个手艺人的根本。
“平台允许议价。”他操作后台,给荷兰设计师发了消息:“工匠认为此报价低估了材料和工艺价值,建议调整为3000欧元/扇。另,工匠请求与设计师视频沟通,以确保完全理解设计意图。”
消息发出五分钟,回复来了:“同意报价。视频会议定在阿姆斯特丹时间上午十点,即肯尼亚时间下午一点。另,设计师询问工匠是否有兴趣在作品上签名?这是酒店客户的要求,他们希望知道创造者是谁。”
鲁智深把这条翻译给基鲁鲁时,老人呆立了很久。然后他缓缓举起右手,看着掌心那枚被凿子磨出硬茧的拇指——就是这个拇指,一小时内按在了指纹扫描仪上,让一个“不存在”的人,突然可以被全世界看见,可以被客户要求签名。
“签。”他说,“用我自己的标记。”
他走到工作台前,抽出一块边角料,雕刀翻飞。十分钟后,一枚小小的图腾出现在木块上——那是基库尤族的家族符号,由三个同心圆和放射状线条组成,象征家族、手艺、精神的传承。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这是我的签名。”基鲁鲁把木块递给鲁智深,“每一代木雕师,都会在自己的作品不起眼处,刻上这个。”
鲁智深用手机拍下照片,上传到平台基鲁鲁的个人页面。他在图片说明里写道:“这是工匠的‘灵魂印记’。在肯尼亚的基库尤文化里,匠人不在作品上签自己的名字,而是签家族的图腾。这意味着,你买下的不仅是一件物品,更是这个家族三代人、七十年的手艺传承。”
下午五点,夕阳将基贝拉的铁皮屋顶染成金色。
工作站里人声鼎沸。基鲁鲁的订单像一颗投入水面的石头,涟漪迅速扩散。铁匠姆旺吉收到南非的户外家具订单,编篮匠瓦姆布伊收到法国的灯具定制需求,连用废旧轮胎做凉鞋的卡迪佐,都收到了挪威一个环保品牌的合作邀请。
区块链系统后台的数据流如瀑布般滚动:
注册工匠数:317人
完成身份认证:287人
收到询价:142次
生成合同:19份
预计总交易额:84.5万美元
但最震撼的一幕发生在傍晚。基鲁鲁的视频会议结束后,鲁智深决定在平台首页上线“工匠故事”栏目。第一个故事,就是基鲁鲁。
他派小约瑟夫用手机拍摄爷爷工作。镜头下,老人的雕刀在黑木上行走,木屑如黑色的雪片飘落。基鲁鲁用基库尤语讲述,小约瑟夫在旁翻译:
“我父亲教我雕第一朵花时,说木头是有生命的。你要顺着它的纹理走,就像顺着河的流向走。现在我教孙子,还是这句话。荷兰的客人买我的门,不是买一块黑木,是买一条河的片段,买树三十年的生长,买我父亲教我的手,买我现在教孙子的心。”
视频只有三分钟,没有特效,没有音乐,只有雕刀的声音和老人的讲述。鲁智深将它配上英文字幕,发布在平台和社交媒体上。
晚上八点,视频观看量突破十万。九点,肯尼亚国家电视台打来电话要求采访。十点,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非洲代表在推特转发:“这才是文化遗产活态传承的典范。”
深夜十一点,鲁智深坐在工作站里,看着后台数据。基鲁鲁的订单从八扇门增加到二十三扇——其他客户看到视频后追加的。老人的数字钱包里,已经收到了相当于一百万先令的定金托管。
“爷爷在哭。”小约瑟夫推门进来,眼睛红红的,“他抱着手机,看那个钱包数字,哭了一个小时。他说......他说这辈子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人’了。”
鲁智深走到窗边。工作站外,基鲁鲁坐在月光下,那台智能机屏幕的光照亮他满是泪痕的脸。老人用拇指一遍遍划过M-Pesa的余额页面,像抚摸一件圣物。
巷道深处传来庆祝的鼓声。有人用废油桶敲出欢快的节奏,有人点燃了轮胎(鲁智深皱了皱眉,明天得跟他们说说环保)。整个基贝拉似乎都知道了,那些被世界遗忘了太久的手,今晚突然握住了某种东西。
不是钱。
是尊严。
手机震动,董事会秘书发来消息:“鲁总,王董看到了新闻,说总部决定追加投资。但他问了一个问题:区块链系统让交易绕过当地银行,肯尼亚政府会不会有意见?”
鲁智深望向窗外。月光下,基鲁鲁正教孙子辨识木纹,一老一少的身影在铁皮墙上投下绵长的影子。这个从未在银行有过账户的老人,今晚在数字世界里拥有了一个不可篡改的身份,和一份价值两千万先令的合同。
他回复道:“请转告王董,我们不是在颠覆银行,是在为那些银行从未看见的人,建一座桥。而政府会明白,当一个人从‘负担’变成‘纳税人’,对所有人都好。顺便,基鲁鲁大叔的订单,平台会依法代扣代缴税金——这可能是他生平第一次纳税。一个国家的税基,今晚扩大了317人。”
发送完毕,鲁智深关掉手机。
工作站外,鼓声更响了。基鲁鲁站起身,朝工作站走来。老人推开门,月光跟着他泻入屋内。他走到鲁智深面前,突然张开双臂——这是一个基库尤族长辈对最尊敬客人的拥抱礼。
鲁智深弯下腰,让老人能够到他。基鲁鲁用基库尤语在他耳边说了句话,然后松开,转身走入夜色。
小约瑟夫轻声翻译:“爷爷说,从今天起,你是我们家族的兄弟。你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敌人,你的荣誉就是我们的荣誉。”
鲁智深站在门口,看着老人的背影消失在巷道拐角。他突然想起《水浒》里那些结拜的夜晚,想起那些因为各种原因被主流社会抛弃的人,在梁山泊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千年之后,万里之外,有些东西从未改变。
月光洒在“工匠兄弟会”的招牌上,那双手的标志在夜色中微微发亮。一只是工匠长满老茧的手,一只是鲁智深戴半指战术手套的手,在虚拟世界里紧紧相握。
而区块链上,第317个数字身份刚刚生成。那是个十八岁的女孩,她用废电线编织首饰,她的ID是KCG-317。
她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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