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新朝肇始
作品:《回去大唐辅佐明君》 洛阳的冬雪来得悄无声息,却在一夜之间将这座刚刚经历血火的古城装点得银装素裹。残破的宫阙、焦黑的城墙、狼藉的街巷,都被一层洁净的白色覆盖,暂时掩去了战争最狰狞的痕迹。然而,空气中弥漫的并非只有寒意,还有一种潜流涌动的、近乎狂热的躁动——那是胜利者按捺不住的喜悦,也是新时代降临前混杂着期盼与不安的悸动。
乾阳殿内虽然燃着熊熊的炭火,但高大的殿堂依然空旷寒冷。李世民并未入住宫室,而是将行辕设在较为简朴的尚书省值房。此刻,他正与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以及刚刚赶到的杨军,围炉商议。
“……王世充、窦建德及其主要宗室、文武共计二百余人,已由屈突通、刘弘基两位将军率兵一万,押解上路,不日将抵达长安。”杜如晦汇报着善后事宜,“洛阳宫室、府库、图籍初步清点完毕,清单在此。另,已发安民告示,遴选部分原洛阳官吏中素有清名、能力尚可者暂理庶务。只是城中粮荒依旧,需从陕州、关中紧急调拨。”
李世民接过清单扫了一眼,点点头,看向杨军:“杨兄,陕州转运能否再快一些?洛阳数十万军民嗷嗷待哺,冬衣、口粮,皆是燃眉之急。”
杨军早已有所准备:“二公子放心。窦建德败亡消息传来时,臣已下令陕州大营全力筹措物资。第一批粮船五十艘、载冬衣三万领,已于三日前趁黄河冰封前冒险放船东下,计算时日,明后日便可抵达洛阳。后续陆路转运也已调整路线,优先保障洛阳。只是……”他略一迟疑,“连年征战,关中、河东储粮消耗极大,此次虽解洛阳燃眉,然来年春荒,恐成隐患。需早做谋划,或从巴蜀、江淮设法调粮。”
“此事确需未雨绸缪。”房玄龄接口道,“然当务之急,乃是长安。”他目光扫过众人,声音压低了些,“二公子,王、窦授首,中原砥定,此乃不世之功。然功高……难免震主。唐王那边,已有风声,世子府近日宾客盈门,裴监(裴寂)等元老,态度亦颇为微妙。长安使者不日将至,恐不仅是宣捷慰军那么简单。”
话题触及了最敏感的核心。李世民沉默片刻,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炭盆边缘,火星随之明灭。“父王英明,自有决断。我等为臣为子,尽心王事而已。然,将士有功,不可不赏;洛阳新附,不可不安。玄龄,你即刻拟一份详细的功臣名单及洛阳善后条陈,待长安使者到来,一并呈报。”
他顿了顿,看向杨军:“杨兄于东征之功,后勤保障,献策定计,皆不可或缺。我已将兄之功绩单独列明,呈报父王。此番返回长安,必有封赏。”
杨军连忙躬身:“臣微末之功,全赖二公子信重,将士用命,岂敢居功。”
李世民摆摆手,正色道:“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此乃治军理政之本。杨兄不必过谦。”他话锋一转,“倒是杨兄先前曾言,乱后易生疫病、饥荒,且有‘预防’‘赈济’之策。洛阳乃至新平定的河北、山东,皆需此类安民实务。待长安事定,还望杨兄能多费心思。”
“此乃臣分内之事,敢不尽心。”杨军应道。他知道,李世民这是在为他规划未来在文治方面的角色,不仅仅局限于军事后勤。
数日后,长安使者果然抵达洛阳,规格极高,为首者乃是李渊心腹、宰相裴寂。宣读完嘉奖李世民及东征将士的诏书后,裴寂私下传达了李渊的口谕:着李世民妥善安置洛阳防务及河北降附事宜后,尽快班师回朝,献俘太庙,共商大计。同时,也带来了李渊对杨军的赞赏,并授予其“朝散大夫”(散官,表身份)衔,令其随李世民一同返京述职。
这看似荣耀的诏令背后,蕴含着微妙的平衡与催促。李世民神色平静地接旨谢恩,安排裴寂歇息后,独自在院中站了许久,望着长安方向,目光深邃。
武德元年正月,长安城内外张灯结彩,洋溢着一派与依旧清冷的天气截然不同的热烈气氛。隋恭帝杨侑“顺应天命”,正式禅位于唐王李渊。李渊在长安太极殿即皇帝位,定国号为“唐”,改元武德,大赦天下。历时近三百年的隋王朝,正式落下帷幕;一个崭新的、未来将光耀千古的大唐帝国,冉冉升起。
登基大典的盛大与繁琐自不必提。紧随其后的,便是对开国功臣的大封赏。李渊仿汉高祖故事,定“功臣恕死”之制,大封宗室、元从。
李世民因“平定天下,功居第一”,被拜为尚书令、右翊卫大将军,封秦王,食邑万户,赐予旌旗、车服、鼓吹,班剑四十人,黄金六千斤,前后鼓吹九部之乐,班剑四十人,开天策上将府,置官属。权势、荣耀,一时无两,赫然凌驾于诸王公之上。
李建成作为嫡长子,册封皇太子,入主东宫,总理庶政,地位尊崇,然在军功和实际掌控的军事力量上,已明显不及李世民。
其余文武,如裴寂、刘文静、长孙顺德、刘弘基、殷开山等,皆得高官厚爵。房玄龄授秦王府记室参军,杜如晦为兵曹参军,长孙无忌为比部郎中,皆在秦王府体系内占据要职。
杨军的封赏也在其中。李渊下诏,表彰其“参赞军机,转运有功,于东征之际,保障得力,献策尤多”,特授正五品上“尚书省兵部驾部郎中”,实掌天下舆图、驿站、马政、漕运等事,并仍兼秦王府户曹参军,参赞军事。这是一个极富实权的职位,直接关系到国家的交通、通信和部分后勤命脉,显然是对他后勤统筹能力的充分肯定,也意味着他正式进入了唐朝中央官制的核心事务层。
然而,在这皆大欢喜的表象之下,潜流暗涌。东宫与秦王府之间的界限,随着李世民开府建衙、权势日隆而变得更加分明。朝会之上,太子属官与秦王府属官之间的言辞交锋,已初现端倪。李渊虽然对李世民大加封赏,但也开始有意识地扶植太子,平衡权力。一些原先在李世民麾下立功、但出身或立场更亲近东宫的将领,被李渊或太子借故调离秦王府系统。
这一日,杨军正在新分配的、靠近皇城的官廨中整理兵部驾部的陈旧档案,试图理清隋末以来几乎瘫痪的驿站舆图系统。薛仁贵已因军功升为秦王府亲卫队正,此刻随侍在侧,帮忙搬运沉重的卷宗。
“先生,这兵部的文书,比军中的粮册还要复杂难懂。”薛仁贵看着满屋子的竹简、木牍和残破的绢图,有些头大。
杨军放下手中一份标注错漏百出的关中驿站图,揉了揉眉心:“乱世多年,政令不通,这些自然荒废了。但驿站、舆图乃国家血脉,不通则政令军令难行,物资流通滞涩。陛下将此职委于我,便是希望重整此务。”他叹了口气,“只是千头万绪,非一日之功。需人、需钱、更需时间。”
正说着,杜如晦来访。他如今是秦王府核心谋士,消息灵通。屏退左右后,杜如晦低声道:“杨兄,今日朝议,太子提议,为示天下归心、节省用度,应大幅削减各王府(主要指秦王府和齐王府)属官及护卫员额,尤其主张收回部分秦王麾下将领的独立统兵之权,归于十二卫府统一管辖。其理由冠冕堂皇,然其意……不言自明。”
杨军心中一动。这么快就开始了吗?历史上李建成与李世民的矛盾,便是随着唐朝建立、外部压力稍减后迅速激化的。
“秦王如何回应?”杨军问。
“秦王以‘天下初定,四方未宁,突厥屡犯边境,薛仁杲盘踞陇右,需得力将领统兵镇抚’为由,据理力争。”杜如晦道,“陛下最终未置可否,暂且压下。然东宫此举,已露锋芒。裴监等人,态度暧昧。”
杨军沉吟道:“太子所虑,无非是秦王功高权重,威胁其储位。然秦王之功,乃实打实打出来,天下皆知,若强行削夺,恐寒将士之心,亦令天下英雄齿冷。此事,陛下当有平衡之策。只是……我们亦需早做准备。”
“如何准备?”杜如晦目光炯炯。
“明面上,秦王当谨守臣节,多向陛下、太子请示汇报,尤其在人事、兵权等敏感事务上,姿态要做足。暗地里,”杨军压低声音,“秦王府属官,需更加精干团结。天策府人才济济,当继续延揽文武贤才,尤其留意那些被东宫排挤或不得志的能吏干员。军政实务,如我所在的舆图驿站、马政漕运,如房兄所在的文书机要,如杜兄所在的兵事谋划,乃至地方治理、财赋经济,皆需扎实经营,形成体系。此乃根本,任谁也无法轻易动摇。同时……对十二卫府、地方都督刺史中的人心向背,亦需多加留意,不动声色地经营。”
杜如晦缓缓点头:“杨兄所言,深谋远虑。以实务固本,以谦退示形,广结人心,静待其时。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东宫既已出手,恐不会轻易罢休。”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杨军目光沉静,“关键还在陛下态度,以及……秦王能否忍常人所不能忍,行稳致远。”
杜如晦深以为然,两人又密议片刻,方才散去。
杜如晦走后,杨军站在窗前,望着皇宫方向层层叠叠的殿宇飞檐。新朝已立,万象更新,但权力顶峰的斗争,却比战场上的明刀明枪更加凶险和诡谲。他知道,自己已深深卷入其中,无法独善其身。他能做的,就是运用自己的智慧和见识,帮助李世民在这惊涛骇浪中,稳住船舵,积蓄力量,等待那决定命运的时刻来临。
窗外,长安城的积雪开始消融,滴滴答答的水声,仿佛在敲打着新时代的门扉。门内,是辉煌与危机并存的未知之路。杨军握紧了手中的一卷舆图,那上面,不仅绘着大唐的山川城池,也隐约勾勒着未来波谲云诡的棋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