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顾三平快速思考。信号发出去了，那个“教授”会看到什么？一个被他破坏得七零八落的菌丝巢穴，四个被救出的游隼队员，以及……顾三平这个不受意识控制菌毯控制的家伙在其中的活跃表现。


    “教授”会怎么反应？放弃这个据点？还是……


    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瞥见菌丝母体后方，靠近岩壁的角落，有一个之前被菌丝完全包裹、现在随着菌丝枯萎而显露出来的东西。


    一个金属箱。


    老式的、军绿色的钢板箱，大约手提箱大小，表面布满划痕和锈迹，但整体完好。箱体正面，是一个机械密码锁，但锁孔上方，还有一个额外的、熟悉的卡槽。


    长方形，一端宽一端窄。


    黄铜钥匙的形状。


    顾三平想起李振华笔记里的话：“钥匙是唯一的镇静剂。”


    之前他以为钥匙是针对蜂巢意识的，但菌丝对他无效，钥匙似乎也没用上。


    现在看来，钥匙可能不是用来“镇静”活体系统的，而是用来打开这个的——李振华留下的、真正的信息储藏箱。


    他走过去，从腰间出黄铜钥匙。


    钥匙在靠近箱子时再次微微发热，柄部星象图案泛起光晕。他将钥匙插入卡槽。


    严丝合缝。


    转动。


    “咔哒。”


    一声清脆的机械解锁声。箱盖弹开一条缝。


    顾三平掀开箱盖。里面没有高科技设备，只有几沓用防水油布包裹的文件，几卷老式磁带，还有一块用蜡封存的、拇指大小的暗红色晶体。


    文件最上面是一张信纸，钢笔字迹力透纸背，正是李振华的手书。


    顾三平小时候翻看过几本母亲保留的书籍，这些书籍空白处写满外公李振华阅读时留下注解，那古朴苍劲的钢笔字给幼小的顾三平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幼小的他不理解为何有人能将钢笔字写得如同字帖一样，经过母亲的解释才知道这是外公留下痕迹。


    顾三平回过神来，看向那留着时光痕迹的信纸：


    “致后来者：


    若你看到此信，说明‘蜂巢’已失控，或已被重新激活。此处所存，乃‘青松’子项目‘冬眠者’核心数据与样本。吾等在此发现之地磁-生物耦合场现象，实乃自然界一大奇观，亦是一把双刃利剑。


    经年研究，吾等已初步实现以特定菌落为基质，以地热温差为能源，构筑可自我维持、具备基础环境感知与应激反应能力之‘场-生复合系统’。此系统若善加引导，或可为极端环境无人前哨、长周期生态监测乃至新型通讯模式开辟新径。


    然，其危险性亦远超预估。其系统会自发进化，趋向于捕获并融合周边生物神经活动，以强化自身场稳定性。受其深度影响者，意识将被逐步同化，陷入不可逆之休眠，成为系统‘养料’。此过程平和，却无可抗拒。吾等称之为‘温柔之噬’。


    公元1988年秋，‘蜂巢’初级意识显现，试图同化三名研究员。虽及时切断能源救回，然其心智已受永久损伤。至此，项目紧急中止。


    毁之？此乃自然与科技交融之独特造物，毁之可惜，亦可能引发地热系统连锁反应。留之？若被心术不正者得，或系统自身进化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两难之下，唯行折中之策：封存。以物理隔断隔绝内外，切断主要能源，仅留最低限度地热维持系统‘休眠’，期望其随岁月自然衰亡。或待后世科技昌明，有更妥善处置之法时，再来开启此潘多拉魔盒。


    钥匙乃开启此箱及基地最终应急通道之唯一凭证，亦内置与系统核心场谐振之频率标记，手持钥匙者，可一定程度上避免被系统优先锁定。慎用之。


    内附资料，详述实验数据、理论模型及潜在应用方向与风险预警。样本‘血晶’为高度提纯之核心菌株结晶，活性极低，但仍具研究价值。


    望后来者秉持科学良知，善用此中知识，切勿重蹈覆辙。


    李振华 于1989年春 绝笔”


    信纸下方，还有一行小字，墨迹稍新：“萍儿，若你将来得见此信，替爸爸看看，这世界是否已准备好接受这样的‘礼物’。若未准备好，便让它永远沉睡。”


    顾三平捏着信纸，指尖微微颤抖。外公的字迹，母亲的名字……那份沉重而复杂的期望与担忧，穿透数十年的时光，压在他肩上。


    他快速浏览了其他文件，都是极其专业的研究记录、数据图表和理论推导。


    他看不懂全部，但能理解核心：李振华团队创造，或者说“唤醒”了一个基于地磁、冷泉生物和地热能源的半生命系统，它强大而危险，像一把无主的神兵，既可能开辟新天地，也可能反噬持刃者。他们无法驾驭，又舍不得毁灭，只能选择封存，等待未来。


    而那个指使雇佣兵来探路的“教授”，显然想得到这把“神兵”，或者至少是制造它的技术。


    顾三平有种强烈的预感，那个指使者“教授”，很有可能就是老熟人卡斯帕……因为这种窥视诡秘生物的特殊能力，进而影响世界的人，与极地组织“执棋者”卡斯帕惯用的手段如出一辙。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顾三平将文件和那枚“血晶”样本小心收进外骨骼的储物格。就在这时，他头盔里传来伊琳娜急促的声音：


    “三平哥！检测到多个高速移动热信号从东南方向接近你们所在区域地表！距离三公里，速度很快，是雪地车辆！数量……至少四辆！而且……我们监测到他们之间通讯有极地组织的加密特征！不是之前那些杂牌雇佣兵，是专业的！”


    第二批人。来得真快。


    显然，“教授”通过雇佣兵身上的摄像头看到了这里发生的一切——蜂巢意识的特性、菌丝样本、以及他们游隼小队的介入。


    他立刻派出了更有针对性、更专业的队伍，目标很明确：趁菌丝系统尚未完全坏死，采集样本，获取数据，并且……很可能要清理现场，包括他们这些目击者。


    “沈丽芸她们怎么样了？”顾三平一边问，一边快速看向同伴。沈丽芸的眼皮在颤动，似乎快要醒了。谢尔盖发出了含糊的呻吟。


    伊琳娜那里有监视着所有游隼小队健康状况的设备，现在通信已经恢复，伊琳娜从仪器上看到的信息比顾三平肉眼观测得更加全面。


    “生命体征持续好转，但完全清醒还需要时间！”伊琳娜的声音带着焦急，“那些车最多十分钟就到你们可能的地表出口附近！需要空中支援吗？运输机可以折返，但需要时间！”


    顾三平看了一眼尚未苏醒的同伴，又看了眼正在枯萎的菌丝母体和那几具尸体，最后目光落在李振华的信箱上。


    不能在这里打。空间狭窄，同伴无法战斗，还有残留的诡异菌丝系统。必须出去，找个有利地形。


    他记得刚才寻找出口时，HUD扫描显示这个卵形空间侧后方岩壁有一条极其隐蔽的裂缝，后面似乎有通道，而且气流方向显示可能通往别处。


    这么重要的设施，虽然不理解为何被遗忘在时间长河里，但顾三平估计设计之初应该不止一条进出的道路，总要有备用路线。


    “伊琳娜，准备接应，但暂时不要靠近。把我们的坐标和可能的地表出口预测发给我。我们想办法从别的出口撤离。”顾三平说着，走到岩壁裂缝处，用振动刃小心地扩大开口。


    “明白！等等……沈头儿的生命信号显示她已经恢复意识了！”


    顾三平回头。果然，沈丽芸缓缓睁开了眼睛，起初眼神涣散，但迅速聚焦，锐利如初。她看到了顾三平，看到了周围诡异的环境，也看到了自己身上残留的干枯菌丝。


    她没有惊慌，甚至没有多问，只是用手撑地试图坐起，动作还有些僵硬。


    “别急，慢慢来。”顾三平走过去扶她，“你们们中了意识圈套，被控制了。我刚把你们弄出来。谢尔盖他们也快醒了。但现在有新的麻烦——“教授”的第二批人马上到，是敌非友，我们要立刻撤离。”


    沈丽芸点头，揉了揉太阳穴，目光扫过整个空间，在雇佣兵尸体和李振华的信箱上停留片刻，然后看向顾三平正在扩大的裂缝：“出口？”


    “可能是。李振华留的后手。”


    “走。”沈丽芸简洁地说，已经开始检查自己的武器——枪还在，但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谢尔盖也哼唧着醒了过来，第一反应是摸向自己的红色短发，摸到一手干掉的粘液，骂了句熊国粗话。索菲和萧暮雪也相继苏醒，都是短暂的迷茫后迅速进入状态，虽然脸色苍白，脚步虚浮，但眼神已经恢复清明。


    顾三平快速说明了当前情况。没人有异议。五人互相搀扶着，带上重要的物品——李振华的文件箱和样本，钻入顾三平扩大的岩壁裂缝。


    裂缝后果然是一条狭窄的天然岩缝，向上倾斜，有冷风灌入。他们手脚并用地向上爬。


    身后，那个曾经搏动、发光、吞噬生命的卵形空间，连同四具雇佣兵的尸体和正在死去的菌丝母体，逐渐被黑暗吞没。


    但顾三平知道，事情远未结束。


    “教授”的人正在赶来，带着明确的目的。


    而他怀里，揣着李振华留下的秘密和警告。


    钥匙打开了锁，但放出来的，是希望，还是更大的麻烦？


    岩缝上方，隐约透出雪地的灰白亮光。


    以及，远处雪地车辆引擎越来越清晰的轰鸣。


    “准备战斗。”沈丽芸的声音在狭窄通道里响起，冰冷而坚定，“或者，准备逃跑。看情况。”


    顾三平握紧了手中的枪，也摸了摸口袋里那把冰凉的黄铜钥匙。


    “知道了。”他说，“反正麻烦总是自己找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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