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抄家圣旨

作品:《综影视重生之平凡的日常

    十月初六,霜降。


    这日清晨格外阴冷,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仿佛随时要砸下来。荣国府各院的屋檐上凝着一层薄薄的白霜,在晨曦微光里泛着清冷的光。枝头残存的几片叶子,经了昨夜寒风,终于彻底枯黄,风一吹便簌簌落下,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


    邢悦天不亮就醒了。


    她披衣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道缝隙。冷风立刻灌进来,吹得她打了个寒颤。院子里静得可怕,连平日早起的婆子们都不见踪影,只有风穿过枯枝的呜咽声。


    “太太,再睡会儿吧。”秋桐轻手轻脚进来,手里捧着热水。


    邢悦摇摇头:“睡不着。”


    她心里那根弦,自从中秋家宴后,就一直绷着。这些日子,她夜里几乎没睡过一个整觉,总在半夜惊醒,侧耳倾听外头的动静——有没有马蹄声?有没有拍门声?有没有……圣旨到?


    没有,都没有。


    可越是平静,越是让人心慌。


    “琏儿那边准备好了吗?”邢悦转过身,低声问。


    秋桐点头:“二爷昨夜就安排好了。东院所有要紧的账册、地契,还有老太太、二房那些人的体己,都装箱封好,藏在……那处地窖里了。林之孝带着人守着呢。”


    邢悦“嗯”了一声,走到梳妆台前坐下。铜镜里映出一张略显憔悴的脸,眼下有淡淡的青影。她拿起梳子,慢慢梳理长发,一下,一下,动作很稳。


    “太太……”秋桐欲言又止。


    “说吧。”


    “奴婢听说……西院那边,二太太昨儿又哭了一夜。宝二爷把自己关在房里,谁也不见。政老爷……在书房枯坐了一整日,滴水未进。”


    邢悦的手顿了顿,随即继续梳头:“知道了。”


    她怎能不知道?


    这些天,她每日都去西院。王夫人起初还强撑着理事,后来便彻底垮了,整日以泪洗面。宝玉像个失了魂的木偶,不哭不闹,只是呆坐着。贾政……那个曾经端方严肃的工部员外郎,如今佝偻着背,眼神空洞,像一具被抽干了魂魄的躯壳。


    而她能做的,只是安排后路——将西院值钱又不扎眼的东西悄悄转移,给李纨、宝玉他们备好银票细软,甚至……连他们万一被发卖,该托谁去赎人,都一一打点好了。


    可这些准备,在真正的雷霆之怒面前,又能有多少用?


    梳好头,邢悦换上一身深青色襦裙,外罩月白比甲,头上只簪一支素银簪子。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深吸一口气,站起身。


    “去老太太那里。”


    ***


    贾母的上房里,炭火烧得正旺。


    老太太今日精神竟意外地好,穿着一身赭红色万寿纹缎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戴着一整套翡翠头面。她坐在临窗的大炕上,手里捧着一盏热茶,见邢悦进来,笑了笑:“悦儿来了。”


    那笑容平静得让邢悦心头一紧。


    “母亲今日气色好。”她上前行礼,在炕沿坐下。


    “人逢喜事精神爽嘛。”贾母啜了口茶,语气轻松得像在说家常,“今儿霜降,该吃羊肉了。我让厨房备了锅子,中午咱们娘几个一起吃。”


    邢悦看着老太太,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


    她明白,这不是真的轻松,而是一种……认命后的坦然。像刑场上的人,在最后一刻,反而能笑着对刽子手说“手脚利落些”。


    “母亲……”她轻声唤道。


    贾母摆摆手,示意她不必多说。老太太放下茶盏,从怀里摸出一个荷包,塞到邢悦手里:“这个,你收着。”


    荷包沉甸甸的,里头是一块温润的玉佩——贾母随身的宝贝,当年国公爷给的定情信物。


    “母亲,这太贵重了,悦儿不能……”


    “收着。”贾母握住她的手,眼神慈爱而坚决,“我老了,用不着这些了。你拿着,万一……万一孩子们有个难处,能换些银子。”


    邢悦眼眶一热,重重点头,将荷包紧紧攥在手里。


    就在这时,外头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起初是隐约的喧哗,像远处集市的人声。接着,声音越来越近,夹杂着马蹄声、脚步声、还有……铜锣声?


    邢悦的心猛地一跳。


    她站起身,快步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冷风呼啸而入,带着远处清晰起来的喧嚷——


    “圣旨到——!”


    “闲人回避——!”


    “荣国府接旨——!”


    一声高过一声,像惊雷炸开在死寂的清晨。


    来了。


    终于来了。


    荣禧堂正厅,香案早已摆好。


    贾赦、贾政领着全府男丁跪在阶下,女眷们跪在后堂。贾母由邢悦和王夫人搀扶着,跪在最前头。老太太腰板挺得笔直,脸上没什么表情,只那双紧攥着佛珠的手,指节泛白。


    宣旨太监姓夏,四十多岁年纪,面白无须,眼神冰冷。他展开明黄色的圣旨,尖细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查原工部员外郎贾政,身为勋贵之后,不思报效,反纵仆行凶,放贷逼死人命;修建省亲别墅,僭越规制,心怀叵测;更于江南亏空案中,勾结罪臣王子腾,挪用库银三万两。数罪并罚,革去一切职衔,家产抄没,流放宁古塔,永世不得回京。”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刀,扎进跪着的人心里。


    贾政身子晃了晃,却强撑着没倒。他伏下身,额头抵着冰冷的青砖:“臣……领旨谢恩。”


    声音嘶哑,像破了的风箱。


    夏太监顿了顿,继续念:“宁国府贾珍,同罪。革爵抄家,流放岭南。”


    后堂传来王夫人压抑的啜泣声。


    贾母闭了闭眼,佛珠“啪”地断了,檀木珠子滚了一地。


    “荣国公贾赦,”夏太监的声音忽然缓和了些,“虽为贾政胞兄,然早已分产别居。且献图有功,海贸利国,朕念其忠谨,不予追究。东院产业,不予抄没。”


    贾赦重重磕头:“臣……谢皇上隆恩!”


    邢悦跪在后头,听到这句,心头那块巨石终于落地——东院保住了。可随即,更大的悲恸涌上来。西院……西院完了。


    “罪臣王子腾,”夏太监念出最后一个名字,“贪墨军饷,结党营私,罪证确凿。革去一切职衔,家产抄没,三日后……斩立决。”


    斩立决。


    王夫人“啊”地一声,软软倒了下去。王熙凤跪在她身后,连忙扶住,脸色惨白如纸。


    圣旨念完,夏太监将卷轴合拢,面无表情地扫视全场:“皇上有旨,即刻抄没家产。来人——”


    话音未落,外头传来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


    一队队士兵冲了进来,铁甲铮铮,刀剑森然。为首的是一位中年将领,姓卫,是京营参将。他朝夏太监拱拱手,随即挥手:“搜!”


    “且慢!”


    贾母忽然开口。她在邢悦的搀扶下站起身,走到夏太监面前,颤巍巍跪下:“老身贾史氏,有一事相求。”


    夏太监皱眉:“老太太请说。”


    “西院家产,皇上要抄,老身不敢有怨言。”贾母抬起头,浑浊的老眼里竟有泪光,“只求……只求给孩子们留条活路。宝玉、兰儿他们还小,李纨、探春她们是女流……求公公,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从轻发落。”


    说着,她竟要磕头。


    夏太监连忙侧身避开,神色复杂。这位史老太君,年轻时是京城有名的诰命,何等风光。如今……


    “老太太请起。”他叹了口气,“圣意已决,咱家做不了主。不过……”他压低声音,“皇上仁厚,女眷和未成年的孩子,或可网开一面。”


    这已是最大的恩典。


    贾母伏下身:“谢公公。”


    卫参将不再耽搁,一声令下,士兵们如狼似虎般散开。


    抄家开始了。


    荣国府西院,瞬间变成了人间地狱。


    士兵们冲进各个房间,翻箱倒柜,见值钱的就往外搬。瓷器碎裂声、家具倾倒声、女人的尖叫声、孩子的哭喊声……混成一片。


    贾政被两个士兵押着,站在荣禧堂前的院子里。他看着那些熟悉的物件一件件被搬出来——黄花梨的桌椅、官窑的瓷器、墙上的字画、甚至……他书房里那些珍藏的古籍。


    一本《史记》被随手扔在地上,士兵的靴子踏过去,留下一个污黑的脚印。


    贾政闭上了眼睛。


    王夫人醒过来后,像疯了一样扑向那些士兵:“这是御赐的!这是老太太的嫁妆!你们不能拿!”


    被粗暴地推开,摔在地上。


    宝玉呆呆地站在廊下,看着这一切。他看见袭人、麝月她们被赶出来,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看见探春紧抿着唇,把惜春护在身后;看见李纨抱着贾兰,眼泪无声地流。


    一个士兵走过来,伸手要扯李纨头上的银簪。


    “住手!”


    宝玉忽然冲过去,挡在李纨面前。他脸色苍白,身子在抖,可眼神却异常坚定:“这……这是我嫂子的嫁妆,你们不能拿!”


    士兵愣了愣,随即冷笑:“抄家就是抄家,管你嫁妆不嫁妆!”说着又要动手。


    “卫参将!”邢悦的声音响起。


    她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身后跟着贾赦。夫妻俩都神色肃穆,贾赦手里捧着一个锦盒。


    卫参将认得贾赦——太子少保,圣眷正浓。他挥挥手,让士兵退下。


    “贾大人。”卫参将拱手。


    贾赦将锦盒递过去:“卫将军,这里是五千两银票。西院女眷和孩子们的首饰、体己,还请……高抬贵手。剩下的,按旨意办。”


    五千两,不是小数目。


    卫参将沉吟片刻,接过锦盒:“贾大人仁义。女眷的贴身之物,可以留下。但府里的东西……皇命难违。”


    这已是极大的让步。


    邢悦走到李纨身边,将她扶起来,低声说:“带着兰儿,回你屋里去。把要紧的东西收好,别出来。”


    李纨泪流满面,点点头,抱着贾兰匆匆走了。


    宝玉还站在原地,看着那些士兵将一件件东西搬走——他房里的那些玩意儿,那些他珍视的字画、砚台、甚至……那盆他精心养了多年的海棠。


    海棠被一个士兵随手拎起来,花盆歪了,泥土洒了一地。粉白的花瓣落进泥里,被靴子碾过。


    宝玉忽然笑了,笑声凄怆:“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真干净……”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转身,踉踉跄跄地往自己房里走。袭人连忙跟上,却被士兵拦住:“去哪?”


    “让他去。”邢悦开口,“宝二爷的屋子,已经搜过了。”


    士兵看看卫参将,卫参将点点头。


    宝玉走进屋,关上门。屋里一片狼藉,书架倒了,书散了一地,那些他珍藏的诗词、杂记,都被翻得乱七八糟。


    他走到床前,从枕下摸出一方旧帕——黛玉及笄时他送的那方。帕子叠得整整齐齐,上面题的诗还在。


    他将帕子贴在胸口,靠着床沿,慢慢滑坐到地上。


    外头的喧嚣,仿佛离他很远很远。


    ***


    东院这边,相对平静。


    卫参将派了一队士兵过来,但只是例行公事地看了看。贾赦领着他们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士兵们见确实没什么值钱东西——大件的家具都在,可金银细软、地契账册,早就不见了踪影。


    “贾大人,”领队的校尉客气地说,“按规矩,我们得搜一搜。”


    “请便。”贾赦侧身。


    士兵们进了各屋,翻看了一番。邢悦的房里,只有些寻常的衣物首饰;书房里,除了几本书,空空如也;库房的门开着,里头堆着些米面粮油,还有几匹寻常的布。


    校尉转了一圈,出来复命:“确实没什么。”


    卫参将点点头,朝贾赦拱手:“贾大人,得罪了。”


    贾赦还礼:“职责所在,理解。”


    正说着,后堂突然传来惊呼:“老太太!老太太!”


    邢悦心头一紧,转身就往贾母的上房跑。


    屋里,贾母倒在榻上,脸色青白,呼吸急促。鸳鸯跪在旁边,哭得说不出话来。王熙凤也赶来了,正手忙脚乱地给老太太顺气。


    “母亲!”邢悦扑到榻边,握住贾母的手。那手冰凉,像冰块。


    贾母睁开眼,看着邢悦,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她抬起另一只手,指向窗外——那里,士兵们正将西院最后一批东西搬上马车。


    那些东西里,有贾代善留下的战刀,有史家陪嫁来的屏风,有……荣国府百年的积累。


    贾母的眼睛渐渐失了神采。


    她看着邢悦,用尽最后的力气,挤出几个字:“保……保住……孩……”


    手,无力地垂落。


    “母亲——!”


    “老太太——!”


    哭声震天。


    贾母,史老太君,荣国府的定海神针,在亲眼看着家产被抄没的这一刻,薨了。


    **终篇:避祸之符**


    贾母的突然离世,让抄家的进程暂时停了下来。


    卫参将也算通人情,命士兵退到院外,给贾家处理丧事的时间。夏太监闻讯赶来,见贾母确实已去,叹了口气,让人去宫里禀报。


    灵堂匆匆设起,白幡挂上,哭声不绝。


    邢悦跪在灵前,烧着纸钱。火光明灭,映着她苍白的脸。贾赦跪在她身边,神情木然,像一夜间老了十岁。


    王夫人哭晕过去几次,被抬回房里。李纨带着贾兰跪在一旁,贾兰还不懂事,只知道祖母睡着了,小声问:“娘,祖母什么时候醒?”


    李纨紧紧抱住他,眼泪无声地流。


    宝玉跪在灵前,不哭不闹,只是呆呆地看着棺材。黛玉站在他身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想哭,可眼泪好像流干了。


    夜深了,吊唁的人都散了。


    邢悦让秋桐带着贾瑶、贾璋去睡,自己留在灵堂守夜。贾赦劝她去休息,她摇头:“老爷,我有件事要做。”


    她走到灵堂后头的僻静处,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


    那是一张符。


    黄纸朱砂,画着繁复的纹路,在烛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晕。这是系统最后一关的奖励:【避祸符】,可挡一次抄家大灾。


    邢悦深吸一口气,将符纸捧在掌心,心中默念:“以我之愿,护佑贾家血脉。罪责减等,生机留存。”


    符纸无风自动,忽然化作点点金光,四散开来。那些光点像夏夜的萤火,轻盈地飘向四面八方,融入夜色之中。


    邢悦看着金光消散,长长舒了口气。


    她能做的,都做了。


    剩下的,听天由命。


    ***


    三日后,圣旨再下。


    这次是夏太监亲自来宣的,态度竟比上次温和许多。


    “皇上闻史老太君薨逝,甚为悯恤。念贾家百年勋贵,今已败落,特开恩典。”夏太监展开圣旨,“贾政、王夫人,罪责虽重,然年事已高,改流放为圈禁,于京郊铁槛寺思过,非死不得出。”


    圈禁,不是流放!


    跪着的人都愣住了。


    贾政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


    “贾宝玉、贾兰,未成年,无罪释放。李纨、贾探春、贾惜春等女眷,准其带贴身之物离府,不予发卖。”


    “西院家产,尽数抄没。仆役婢女,一律官卖。”


    “钦此。”


    圣旨念完,灵堂里一片死寂。


    然后,是压抑的、劫后余生的哭声。


    王夫人瘫倒在地,又哭又笑。贾政伏在地上,肩膀剧烈地颤抖。李纨紧紧抱着贾兰,泣不成声。宝玉呆呆地跪着,像是没听懂。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邢悦扶着贾赦站起身,朝夏太监深深一揖:“谢皇上天恩,谢公公周全。”


    夏太监摆摆手,压低声音:“贾大人,邢夫人,咱家也是奉命行事。皇上……终究念旧。”他顿了顿,“三日后,西院的人必须离府。东院这边……好自为之。”


    说完,他带着人走了。


    灵堂里,烛火摇曳。


    贾政慢慢站起来,走到贾赦面前,兄弟俩对视许久,贾政忽然跪下:“大哥……谢谢你。”


    他知道,这突如其来的转机,定是大哥在背后使了力。


    贾赦扶起他,眼睛红了:“说什么傻话。都是兄弟。”


    邢悦走到李纨身边,轻声道:“纨儿,带着兰儿,先来东院住下。你们的院子,我让人收拾好了。”


    李纨泪眼模糊地点头:“谢……谢大伯母。”


    她又看向宝玉。宝玉还跪在那里,一动不动。黛玉站在他身边,想扶他,又不敢。


    邢悦走过去,在宝玉面前蹲下,柔声说:“宝玉,起来吧。你祖母……希望你们都好好的。”


    宝玉缓缓抬起头,看着邢悦,看了许久,忽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像个孩子一样,哭得撕心裂肺。


    邢悦轻轻拍着他的背,任他哭。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这场劫难,贾家终究没有全灭。西院倒了,可人还在。东院还在,海贸还在,那个岛……还在。


    只要人在,就有希望。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雪。


    今冬的第一场雪,细密的雪粒子,沙沙地落在屋瓦上、院子里、枯枝上。很快,天地间便白茫茫一片,掩盖了所有的污浊与凌乱。


    像一场哀悼,也像一场新生。


    邢悦站起身,走到门边,望着漫天飞雪。


    雪会停的。


    天,总会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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