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宫门重重掩心扉
作品:《太液池里可以养鸬鹚吗》 “侄儿,她不值得你费口舌辩解。”父亲正眼都不看卢恩慈,只留给她一个背影:“你不要为一个只顾自己玩乐,不顾国家重事的女子说话!”
“这次长公主做得实在是太过分了。若说女儿家不了解政事,不知晓现在大周和北戎关系紧张,也就罢了。”皇后火上浇油,“但是和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北戎男子私自外出玩耍,这简直是罔顾女儿家的名节!”
卢恩慈听着高堂之上,父皇和皇后口里的话语,终于明白了前些天,夫子给她讲解颠倒黑白这个成语的意思。
若是真正关心疼爱女儿,怎么会不好好把事情调查清楚再来问话呢?怎么会不给女儿机会让她自己讲述经过呢?
听风就是雨,这真的是光明正大的圣君和母仪天下的皇后吗?
他们并非做不到明察秋毫,而是不愿————不愿为了她这个无人倚仗的长女花费心神罢了。
卢恩慈垂下脑袋,失去了开口的欲望,等待发落。
“正是因为长公主名节重要,微臣才要坚持禀告。”商泽亭忽略掉皇后的眼神:“皇上,臣不知是何人进谗言诋毁长公主。长公主和北戎男子私自外出这一事属于混淆是非。”
皇上还在气头上,不予理会,商泽亭坚持进言:“在春猎中,长公主和北戎的海日恒王爷与格日娜郡主甚是投缘相约游玩。故而,公主并没有单独和北戎男子私自外出。”
“有格日娜郡主?并非单独和北戎男子外出?”皇上很讶异————他只被告知卢恩慈和一位北戎王爷私自出行,并未提到有女性郡主。
“格日娜郡主全程作陪,若皇上不信,尽可传唤人来盘问。”商泽亭看出来皇上神色略有缓和,心里暗道诬告长公主之人隐瞒了这个实情。
“和北戎边境战事吃紧,在这个节骨眼上和北戎贵族出游,怎么想都不应该是长公主的所作所为。”皇后皱眉,严厉苛责。
“皇姑这话不妥。若是和北戎贵族出游,就是不重家国大义。那么,参加春猎的所有皇室宗亲,包括微臣在内,全都是不顾家国大义了。”商泽亭忽地对眼前身为皇后的姑姑有些陌生。
她一向有当家主母之范,怎么今天如此得理不饶人。商泽亭看向姑姑,希望她看在他这个侄儿的份上,从轻发落卢恩慈。
皇后见商泽亭坚持为卢恩慈说话,眉头越皱越紧,很是不满地望向身前并立跪着的二人————卢恩慈不过一个乡间野丫头,她最为看重的侄儿怎么会这般袒护她?
“既然是春猎,那就应该好好打猎。就算有郡主跟着,私自外出也是不合规矩。”皇上发话了:“恩慈,你不能以为自己还在乡间那样肆意妄为了!”
肆意妄为?卢恩慈心里冷笑。
自从她进宫,每走一步,心都要提到嗓子眼。即使是这样,冷眼,排挤,奚落,还是一样也少不了。
若她在乡间遭人污蔑,早就将鱼篓子丢那人头上,一鱼竿打得那人满地找牙,还要让她养的鸬鹚去啄那人瞎说的嘴!
“既然你父皇这么说了,本宫也不再多去计较你的过错了。”皇后行至卢恩慈面前,居高临下地发出命令:“接下来的时日,你就禁足长乐宫,好好反思,想想到底该怎么做一位合格的长公主。”
禁足?卢恩慈哑然。
在宫里过的是些什么日子!素来在山水间来去自如的她,居然只能囿于只有四方天空的宫殿之中了。
“若不是皇后告诉朕你今天的事,朕都不知道你是如此粗野散漫。”恩慈面无表情地听着父亲的数落:“还不快点感恩你母后的宽宏大量?真是不知羞耻的东西!”
“皇上,恩慈也是刚进宫不久,慢慢来吧。”皇后换上一副柔和慈爱的面容:“恩慈啊,这些天你就在长乐宫里好好反省。”
父亲拂袖而去。
皇后眼波在卢恩慈和商泽亭两人间流转片刻,随即跟上父亲的步伐。
卢恩慈从未跪过这么久,刚站起身,腿一软,差点摔一跤。
所幸,商泽亭稳稳扶住了她:“长公主,微臣送您回宫吧。”
卢恩慈不语。半晌,才机械地回答:“有劳商大人了。”
卢恩慈回到长乐宫以后,就收到了皇后娘娘派人送过来的禁足令。禁足令上没有说明恢复正常出行的具体时间。
卢恩慈也不问,开始了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禁闭生活。
除了贴身服侍的雪青和宫里的几个扫撒丫鬟,还会来看望她的,就只有按往常一样来给她教授课业的商泽亭了。
“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商泽亭给初学的卢恩慈讲解一首极简单易懂的启蒙诗。
“这首啊,你不用讲,我也看懂了。”卢恩慈抽过一张宣纸:“仲春时节,我打鱼去镇上卖。要走个二三里路,会路过几座凉亭,亭子边开着几丛山茶花。等我卖完鱼会来,村子里炊烟袅袅,大家都在做晚饭呢。”
卢恩慈一边说着,一边在宣纸上描绘着她刚刚讲述的画面。
卢恩慈自然是没有受过宫廷书画院的指导的,但是她自小爱在沙地上用树枝画画。虽然之前她不认字,但是酷爱去书铺翻话本,欣赏里面的插图。
待商泽亭教会她怎么掌控毛笔后,她就开始在纸上画。很快,她的水墨画无师自通,进展飞快。
少顷,一幅技法稚嫩的田园山水画映然纸上。
“长公主这算是胸有成竹了。”商泽亭将卢恩慈的摊开欣赏,趁她不注意,将她的画悄悄放入自己的书袋,“不必去户外写生,心中自有山水。”
“看了足足十八年,每一根草,每一个水花都印在脑海里了。”卢恩慈放下毛笔:“就怕在宫里待久了,会把之前的记忆忘掉。趁现在还记得,就写写画画留在纸上。”
恩慈这才发现桌前的画不见了:“真是奇了怪了,我的画呢?”
说着她就要起身去寻,商泽亭慌忙将卢恩慈按住:“或许是被风吹跑了,说不定过会儿雪青就捡到了。”
商泽亭见卢恩慈半信半疑,急忙转移话题:“在乡野之间有率性自然的田园山水诗。在高墙宫闱之内,也有辞藻华丽的宫廷诗。不同的处境,都会有不同的心境作品。”
卢恩慈果然被转移注意力了:“那有没有和我现在一样,被困在屋里而写出的诗作?”
“有的,不过凭长公主目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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句读水平,理解起来可能有些难。”商泽亭解释道:“这些诗词爱用典故。为抒发抑郁不得志之情,还会寓情于景,较为晦涩难懂。”
“你举例一首,我来试试解读一番?”卢恩慈好奇心被勾上来了,“你挑首简单点的,里面千万别有我我不认识的字哦。”
商泽亭沉吟少时,在宣纸上誊抄一首: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
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
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
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这首词是欧阳修所作,”商泽亭介绍,“这首全篇没有什么生僻字,长公主可尝试着译为白话。”
卢恩慈手指一个字一个字地点着,结结巴巴地用自己的话解读:“庭院很深很深,深多少呢?杨柳像云雾一样,窗外的帘幕层层叠叠,不知道有多少。”
卢恩慈看着商泽亭投来赞许的目光,胆子大了些:“玉……这上半句有几个字不认得,下半句意思应该是登上高楼也望不见通向章台的路。”
“这个字是雕刻的雕,另一个字是鞍马的鞍。这里的玉勒雕鞍,合起来寓意为豪华的车马。”商泽亭适时讲解:“上半句意为豪华的车马停在贵族公子寻欢作乐的地方。”
“他们真是命好。”卢恩慈耸耸肩,看向下一句:“阳春三月的天气,雨急风狂。重门将黄昏景色掩闭,没有办法留住春天。”
“长公主很是聪慧,正是这个意思。”商泽亭对卢恩慈的进步不吝啬赞赏,立马夸夸。
“很形象啊,简直把我的心里话说出来了。”卢恩慈很感慨:“现在正是春天嘛,天气阴晴不定。春天多么美好,可又多么短暂!”
“自古文人都爱伤春悲秋,长公主如今也有几分体会了。”商泽亭打趣道。
“你少来!我可不想当那种酸不溜秋的文人!”卢恩慈看向最后一句:“双眼落泪,问花儿可否知道我的心意。但是落花默默不语。纷乱的花瓣,零零落落,一点一点地飞到秋千外。”
最后一句念完,卢恩慈陷入沉默。
一方面,卢恩慈惊讶于居然有一首词,如此完美地符合她现在的处境。似乎有一位长者隔着书安慰她,分走了她内心的焦虑。
另一方面,卢恩慈也知道这首诗是商泽亭精心挑选让她念的,他肯定是看出她这些时日的萎靡不振了。
“不过,微臣还是希望长公主不要像这首词一样哀怨。”商泽亭宽慰:“微臣会陪着长公主排忧解闷。”
卢恩慈凝神注视着他,莞尔一笑:“谢谢你啊,我的好夫子。”
说着,卢恩慈起身,走向屋外的院子里的秋千:“您瞧,庭院虽小,四季的风光也没少。”
“那微臣陪着长公主荡秋千吧。”商泽亭见卢恩慈坐到秋千上,自觉地站于她身后,用合适的力度,助她荡得高一些。
随着荡起的秋千,烦恼也似乎被跑向云霄。
庭院里,几棵桃花树绽放着春意。望过去,是一片辉煌的淡粉色。
忽地,院门打开了。
“恩慈姊姊,是好消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