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 7 章
作品:《长夜曲》 “我要休妻!”
这四个字如同一道惊天大雷,从天而降地劈在了魏夫人身上,她跌坐在地上,发髻散乱,发丝被眼泪浸湿,沾在脸颊上,双眼哭的通红,看起来楚楚可怜。
她看着地面,湿润的睫毛低垂,过了一会儿忽然笑了,“徐易淮,我与你成亲数年,对这个将军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的衣食起居,哪样不是我亲力亲为?!今日你竟然为了区区一个贱妾要休了我?”
她越说越激动,伸手扶着身边的丫鬟站起来,“今日你若休了我,我定日日在佛祖面前诅咒你!”
温书宁看着她,心里知道,世家女,若是被休弃那是要被戳断脊梁骨的,即便是回到了娘家也是一辈子都不敢出来见人的,魏夫人这句话便是在说,若是徐二爷休了她,她便绞了头发做姑子。
她好歹是工部尚书之女,温书宁觉得二叔即便是再糊涂也一定不会拿这件事做发泄丧子之痛的出口。
果然徐二爷盯着她,良久甩袖,一言未发地进了帐帘看秦夫人。
老夫人看着魏夫人叹了口气说道:“去祠堂静思吧。”
如今将军府刚走了一个徐言璟,现在又没了一个,老夫人难免痛心,回去之后就大病了一场,将军府上下忙成了一团。
温书宁倒是自在,赵夫人没有什么需要她做的事情,次日申时她便带着霜怜和长盈出了门。
她本想独自去,但霜怜是赵夫人在她嫁进来的第二天吩咐过来跟着的,长盈是嘉贵妃给她的,这两个人无论如何也甩不开,既然如此,那干脆都带在身边,
春满楼。
黎朝昨日得了温书宁让小厮传的话一整晚都没睡着,今日早早地就等着了。
春满楼是京城最大、最繁盛的酒楼,聚集歌舞戏曲,赌钱吃饭,什么都干,什么钱都赚,同时这里也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他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时不时从窗户看向外面,拥挤的人群中,一顶小亭子模样的马车缓慢行驶在人群中。
马车十分的奢华扎眼,就连驾马的车夫身上穿的衣裳制衣的料子都非比寻常,模样也俊俏,黎朝探出头,看见马车上下来一位穿着鹅黄色对襟短袄,百鸟绕花裙裳的女子,女子带着帷帽,面容看的不甚清晰,身边的两名丫鬟长相也十分出挑,穿着打扮也都是富贵人家,他仅一眼就知道是温书宁。
温书宁朝站在柜台的掌柜拿出了牌子,掌柜看了一眼便放下了手里的事情,迎着她上楼,“少夫人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随便看看。”她往楼上走,“你去忙吧。”
徐言璟曾经给自己的那些商铺店面的房契里就有这家春满楼,从前这酒楼是徐言璟的,现在是她的。
走到黎朝面前坐下,摘掉帷帽递给霜怜,“你们在门外等我吧。”
霜怜和长盈退至门口。
温书宁倒了杯茶,“父亲怎么来的这么早?”
“你叫我来有什么事?”
“父亲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吗?需要我来帮您回忆回忆吗?”这句话本就是诈他的,她放下茶盏,表情冷淡,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宋钰的死,难道跟您没关系?”
她打开天窗说亮话,倒是让黎朝有些诧异,看向她的眼神一时变得冷冽,连眼角的褶皱都带上了些许凌厉,“你这是在质疑为父?”
温书宁坐的笔直,搁在腿上的手攥紧到发白,手心的汗浸湿了袖口,但依旧强装镇定,“父亲误会了,只是如今都在传宋钰的死与父亲有关系,女儿想,这件事情肯定是误会,既然是误会,还是尽早解开比较好。”
她的声音有些微不可察地颤抖,虽然怨恨父亲把自己嫁给徐言璟,但依旧不敢轻易见他,只是今日这件事关乎整个黎家,若父亲当真杀了人她也不可能独善其身,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黎朝看着她,四目相对,良久才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谣言,但那宋钰不是我杀的,那夜我不过是得了空,寻他喝盏茶罢了,谁知道他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死了?”
话音落下,房中寂静无声,只余窗外传来的嘈杂,温书宁悄然松了口气,“父亲莫要责怪,女儿也是关心则乱,既然如此,那女儿便先回去了。”
她站起来,刚要起步就被黎朝叫住,“明日回来吃饭吧,你嫁人了,你姐姐也入了宫,家里就剩我和你母亲,冷清得很——”
“她不是我母亲,”温书宁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重复:“她不是我母亲,我的母亲已经死了,父亲告辞。”
她乘着马车往回赶,刚到将军府门口便听见了一阵闹哄哄,温书宁撩开帘子看了一眼,只见门口被围堵的水泄不通,她低声问:“霜怜,这是怎么了?”
霜怜挤进人群中,过了片刻后折返回来,“少夫人,这些人都是来要债的。”
“要债?”她微微蹙眉,“府中何时欠了债务?母亲知道吗?”
如今将军府的中馈在母亲手里,每个月的用度都详细地记在账本中,父亲驻守边关,家中如何能欠债?
“正门进不去,走侧门吧。”
马车在侧门停下温书宁就立刻下了马车,直奔赵夫人的院子。
“母亲!”
赵夫人正坐在案前,一手翻着账簿一手按着胀痛的太阳穴,闻声抬头看了一眼,“你怎么来了?”
温书宁说:“母亲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
赵夫人合上账本,拉着她坐在身边,说道:“你也看见了吧?门口的那些人,都是来要账的,府中虽银钱富足,可也不能全拿来还账,我正愁从哪里能挤些出来。”
温书宁垂眸,账上有钱,但母亲不愿意拿出来,只怕这欠钱的人并不是将军府的人,但又跟将军府脱不了干系。
莫非——
“天色已晚,母亲早点休息吧,明日再想法子,门口的那些人我让霜怜和长盈打发了,母亲安心。”
玉兰居现在的用度远不及从前高,但母亲一直以从前的用度在拨给她,院中应该还有不少多出来的银钱。
夜风穿堂过,银亮的月光落在妆台上,窗台上放着一盆她最喜欢的绿萝,此时叶片翠绿,温书宁怔怔地看着,恍惚间思绪回到了跟母亲还住在梧桐巷的时候,母亲很喜欢在窗台和院子里种上各种植物,闲来无事的时候就会看着那些植物发呆,那时候她不懂,现在知道了,母亲是在想父亲。
那她呢?在想谁?
妆台最底下有一个大盒子,里面放着不少的金银珠钗,她拿起一个金凤步摇,在手中端详片刻放进了旁边的抽屉里,这支是她喜欢的,舍不得。
次日清早,她让霜怜去打听,看看秦夫人欠了多少钱,霜怜很快就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一张欠款名单,名单上多的是勾栏瓦舍赌场酒楼,这不是秦夫人欠的银子,是二伯的儿子,但画押签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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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是秦夫人,她现在嫁进了徐家,母亲肯定不会置之不理,可用府中的银两去平一个素未蒙面的侄子的帐,还不是小数目,母亲定然是头疼不已。
“少夫人不会是想用这些去还这些欠款吧?”霜怜看着桌上的盒子,脸上尽是不愿。
温书宁将名单折起来放在盒子上面,说道:“你跟长盈一起,照着这个名单把钱还了,应该是够的,要是不够的话再跟我说,我来想办法,千万不要让母亲知道了,老夫人现在还卧病在床,母亲日夜照料,很辛苦了。”
霜怜点点头,抱着盒子跟长盈从侧门出去。
温书宁站在门口,看着杏树,不知想到了什么,眼泪从眼角滑落,她吸了吸鼻子,转身进了屋,从箱子里拿出母亲的琵琶,学着母亲坐在屋檐下,弹着母亲常弹的那首曲子。
温温柔柔的哀伤曲调随着风越来越远,她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很早之前,那个时候母亲还是正当红的鹤楼头牌,一首琵琶曲能值千金,当地的达官显贵哪个不是争着抢着踏破了门槛求娶母亲,即便有个女儿也是不介意的,可母亲偏偏要等着父亲,等到最后,即便是死了也没能见上父亲一面。
-
魏夫人去祠堂思过,没有老夫人放话出不来,期间秦夫人去看望过两次,都被赶了出来,徐二爷给过两次休书,都被魏夫人烧成了灰,还说只要她不死就永远别想休妻。
温书宁牢牢记着徐言璟说过的话,很少过问他们二房的事情,每日就在院中练练琵琶,晚间陪母亲说说话,偶尔得了传召去宫中问贵妃娘娘安。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间便到了六月底,天气炎热,玉兰居院子里的那棵杏树上每天都有虫在叫,老夫人自从病过之后身体就每况愈下,嘴里稀里糊涂地念叨着“孙子”。
秦夫人倒是有个儿子,只是三月份魏夫人闹过一次之后那孩子便没了踪影,连她这个做母亲的也不知道下落,更别说旁的人了。
“少夫人,天气炎热,喝碗凉茶吧。”霜怜提了一壶凉茶来,“长盈,你也喝。”
长盈今早得嘉贵妃传召,刚才到府,接过霜怜递来的茶喝了一大口,三人坐在屋檐底下乘凉,她坐在温书宁旁边的小杌子上,从袖中拿出一封信,说道:“少夫人,这是贵妃娘娘让我给你的。”
温书宁接过信,捏在手里踌躇了片刻才将信展开,嘉贵妃的字写的非常好看,笔锋温和,一看便知是时常练字,但那些字合在一起却令她浑身发冷,指尖忍不住捏紧纸边,手微微颤抖。
她的身份在徐家人面前藏不住这是早就料到的事情,但是她万万没想到嘉贵妃竟然会查她母亲。
霜怜看出她不对劲,问道:“少夫人,怎么了?”
说完转头又问长盈:“嘉贵妃可有让你带话?”
“有,”长盈说:“嘉贵妃说字字句句,无有作假,是什么事啊?”
“没什么。”温书宁把纸揉成团,对长盈说:“明日我会进宫看望贵妃娘娘的。”
长盈:“是,我这就去回禀贵妃娘娘。”
待她走了之后温书宁便让霜怜准备一辆马车,在进宫之前她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霜怜什么也没问,转身下去准备了。
等院中空无一人时温书宁便把那揉皱的纸团展开,逐字看去,只觉得如坠冰窖,她不是没想过母亲的死并不是意外,但没想到可能会是父亲下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