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太阳的馈赠


    焦虑和恐慌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眼下，希望镇唯一能做的也是最应该做的就是埋头种地，闷声发财，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壮大自身中去。


    “镇长，镇长，快来看啊，您说的那种长胡子的庄稼，胡子全都变成黑红色，干巴巴的了。”


    这天清晨，第一个发现玉米成熟的是负责巡视农田的农业种植小组成员。自从上次林越讲解过玉米成熟的标志后，他每天都会特意多看几眼。


    林越闻讯赶来，身后跟着一大群同样好奇的居民。当他们站在那片金色的玉米地前时，所有人都被眼前这壮观而又充满生命力的景象给彻底震撼了。


    只见一排排比成年壮汉还要高的玉米秸秆，整齐地矗立在田地里。在粗壮的秸秆之上，一个个包裹着厚厚苞衣，沉甸甸的金黄色玉米棒子，压得秸秆都微微弯下了腰。


    “我的老天…这…这是什么庄稼？”很多并没有来过玉米地的居民被这种神奇的作物所震惊了，大家甚至不敢相信这像小树一样的植株居然是农作物。有人蹲在田边，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剥开一个玉米棒子最外层的苞衣。


    随着“刺啦”一声轻响，金色的阳光瞬间洒下。一排排如同宝石般晶莹剔透，饱满得几乎要炸裂开来的金黄色玉米粒，整整齐齐地排列在玉米轴上，散发着一股阳光般温暖而又香甜的气息。


    “这…这产量…这一根棒子上的粮食，怕是比一整棵麦穗还多啊。”力哥瞪大了眼睛，他粗略地估算了一下，这一小片试验田的产出，怕是能抵得上好几亩普通的小麦地了。


    静语者们更是好奇地围了上来。他们从未见过如此高大，如此富有侵略性的作物。凯兰伸出手指，轻轻地碰触了一下饱满的玉米粒，感受着其中蕴含的那种纯粹而又炙热如同太阳般的生命能量，眼中充满了惊奇。


    林越看着这丰收的景象，下意识地想呼叫系统进行鉴定，确认一下这个新种植出来的作物的具体属性。


    “系统，扫描一下，看看这玩意儿有没有什么隐藏特性。”


    然而熟悉的半透明界面并没有出现。


    “哦，对了，还在升级呢。”林越一拍脑门，这才想起来，他那个不靠谱的金手指正处于升级维护状态。


    “行吧，靠人不如靠自己。”林越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农业科学家的派头，对着众人科普道：“各位，看到了吗？这就是从古老的文明里带来的全新高产作物太阳玉米。它不仅产量高，耐干旱，而且浑身都是宝。”


    他一边说，一边掰下一根饱满的玉米棒子，又顺手折断了一截粗壮的秸秆。


    清新的带着一丝丝甘蔗般甜香的气味，立刻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引得周围的孩子们都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好奇地张望着。


    林越看着他们那渴望的眼神，笑着说道：“这玩意儿浑身都是宝，都能吃，不信你们尝尝。”


    他这话一出，立刻就点燃了大家的好奇心。


    一个虎头虎脑的半大小子，胆子最大，第一个冲上来，学着林越的样子，拿起一根玉米棒子，张开嘴就啃了一口。


    “噗…呸呸呸！”他瞬间就把满嘴的苞衣和玉米须给吐了出来，惹得周围一片哄笑。


    “哈哈哈，傻小子，谁让你连皮一起啃了？”林越笑着，亲自上手，三下五除二地剥掉了玉米棒子厚厚的苞衣，露出里面金灿灿的玉米粒。


    “这个，才能生吃。”他掰下一小块，递给了那个闹了笑话的小子。


    小子将信将疑地将几颗金黄色的玉米粒送入口中，轻轻一咬。


    “啵！”


    清脆的响声中，一股清甜的带着浓郁奶香的浆液瞬间在口中爆开、。


    “甜…好甜啊。”他的眼睛瞬间亮了，三下五除二就把手里的那块玉米啃了个干干净净。


    其他孩子见状，也纷纷学着样子，剥开/苞衣，啃起了生玉米，一时间，田埂上到处都是“咔嚓咔嚓”的咀嚼声和孩子们惊喜的赞叹声。


    而另一边，几个对林越的话深信不疑的成年汉子，则把目标对准了靠近根部更加粗壮的秸秆。一个性子急的直接张嘴就咬了一口。


    “嘎嘣！”一声脆响，那汉子的牙差点没被崩掉，疼得他龇牙咧嘴。


    “哈哈哈，蠢货！”石拳大叔在旁边看得直乐呵，“你当那是馒头啊，张嘴就啃。”


    林越也被这场景逗得哈哈大笑，他走上前，拿起一截秸秆，用铁匕首削掉坚硬的外皮，露出里面茎芯。


    “这个，得这么吃，而且不要选太靠近根部的，那里虽然更粗更结实但是水分也相对较少。”他将削好的茎芯递给那个汉子，“嚼一嚼，把里面的甜水吸干就行了，渣子可别咽下去。”


    那汉子学着样子，将茎芯放入口中，用力一嚼。一股比生玉米粒更清甜的汁水瞬间充满了整个口腔，如同喝了一口天然的甘蔗汁，清爽解渴，回味无穷。


    “哇，这杆子里的水比蜂蜜还甜。”


    一时间，所有人都被这神奇的作物给彻底征服了。啃玉米的，嚼杆子的，甚至还有几个好奇的静语者，摘下宽大的玉米叶，放在鼻子下闻了闻那清新的草木香气。


    “都记住了啊，玉米粒，生吃熟吃都行，但煮熟了更好消化。杆子里的甜水，能解渴补充体力。至于这叶子嘛，咱们人吃不了，但却是喂养岩角羊的顶级饲料。连光秃秃的玉米棒，晒干了都能当柴火烧，绝对一点都不浪费。”


    “还愣着干什么？”林越一挥手，“开整。把这些太阳的馈赠，都收回来。”


    掰玉米棒、砍秸秆，还要把留在地里的玉米根都给刨出来，工程量巨大。全镇上下几乎所有能动弹的人，都投入到了这场金色的丰收狂欢之中，足足忙活了好几天，才将所有的玉米都收割完毕。


    为了庆祝这次史无前例的大丰收，也为了犒劳大家连日来的辛勤劳动。养殖场的老默特意找到了林越，主动请缨。


    “镇长，”他看着仓库里堆积如山的玉米，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大家伙儿这么辛苦，光吃素的可不行。我们养殖场的岩角羊，最近也长得膘肥体壮的。您看是不是可以宰上一头，给大家伙儿开开荤，也算是庆祝咱们的粮食又多了一样。”


    “好！”林越当即拍板，“就这么定了，这几天天气正好，如果天气没什么变化的话，那就后天晚上吧，正好也好久没有这么聚一聚了。到时候就在中央公园，搞一场盛大的篝火晚宴。”


    这个决定立刻引来了全镇人民的热烈响应。


    莉亚婶婶和她的厨娘团队，立刻进入了战备状态。她们几乎搬空了后厨所有的调味料，围绕着这金灿灿的玉米，开始了一场充满了创造力的美食研发风暴。


    当夜幕降临，中央公园的篝火再次被点燃时，一场以玉米为主题的美食盛宴，正式拉开了帷幕。


    餐桌上摆满了各种令人垂涎欲滴的玉米主题菜肴。


    最受欢迎的无疑是最简单也最能体现玉米本味的炭烤太阳玉米。将新鲜的玉米棒子剥去外皮，只留下最里面一层薄薄的嫩衣，直接架在炭火上慢慢翻烤。烤到苞衣微微焦黄，玉米粒的水分被热力逼出，散发出浓郁的焦香时，再刷上一层融化的兽油，撒上一点点希望雪盐。


    一口咬下去，滚烫的汁水瞬间在口中爆开。玉米粒的香甜软糯，混合着兽油的焦香和雪盐的咸鲜，让所有人都赞不绝口。


    而对于老人和孩子来说，星光玉米糊糊则是当之无愧的最爱。用石磨将新鲜的玉米粒磨成细腻的浆，过滤掉粗糙的玉米皮，然后加入兽奶和少量蜂蜜，用文火慢慢熬煮成浓稠顺滑的糊糊。细腻的口感，香甜的滋味，以及玉米本身蕴含的那种温暖的太阳气息，让每一个喝下它的人，都感觉从胃里一直暖到心里。


    当然也少不了更具技术含量的黄金玉米饼。将玉米粉和星光麦粉按照一定的比例混合，加入打散的咕咕鸡蛋和少量兽油，和成面团，然后在烧热的铁板上烙制而成。烙出来的玉米饼两面金黄，外皮酥脆，内里却松软香甜，无论是直接吃还是夹上一点熏肉末和酸菜，都别有一番风味。


    真正将整个晚宴气氛推向高潮的，是林越“不经意”间的一次“失误”。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一口大铁锅在火上烧得滚烫，然后倒入些许兽油。等油烧得微微冒烟时，他抓起一大捧晒干的玉米粒，直接就扔了进去，然后“哐当”一声，盖上了锅盖。


    “镇长，您这是干嘛？”一个孩子好奇地问道。


    “嘘…别说话。”林越神秘地一笑，指了指铁锅，“听，奇迹就要发生了。”


    话音刚落，只听见铁锅里传来一阵“噼里啪啦”如同炒豆子般的密集爆响声。


    “嘭！嘭！嘭！”


    锅盖被顶得不停地跳动，仿佛里面关着一只想要越狱的暴躁怪兽。玉米的焦香从锅盖的缝隙中顽强地钻了出来，瞬间就勾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


    等到锅里的爆响声渐渐平息，林越才小心翼翼地揭开了锅盖。


    “哇——！！！”


    所有围观的孩子们，都忍不住发出了惊喜的尖叫。


    只见锅里，那些原本坚硬的金黄色玉米粒，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大锅雪白蓬松，如同云朵般轻盈，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爆米花。


    林越趁热将融化的蜂蜜和少量兽奶淋了上去，快速搅拌均匀。


    香甜酥脆，入口即化。


    这种新奇的口感和甜蜜的滋味，瞬间就征服了在场所有的孩子，甚至连很多大人都忍不住偷偷抓上一把，塞进嘴里，然后露出满足的笑容。


    奶油爆米花，就这么在一片欢声笑语中C位出道，顶替炭烤玉米成为了当晚最受欢迎的明星产品。


    林越甚至还突发奇想，将一些烤得微微焦糊的玉米粒，用石磨碾成细粉，然后用滚烫的热水冲泡。一杯颜色深褐，散发着浓郁焦香和麦芽般醇厚气息的玉米咖啡，就这么诞生了。虽然没有咖啡因，但独特的风味和温暖的口感，却同样具有提神醒脑、驱散疲惫的神奇效果，深受那些需要熬夜工作的工匠和守卫们的喜爱。


    荤菜也是必不可少的。


    后厨团队将岩角羊和切成段的甜玉米一起放入大铁锅中，加入大量的异界生姜和一种能去腥增香的树皮，长时间地炖煮。炖出来的玉米炖羊肉，汤色浓郁，肉烂脱骨，玉米的清甜完美地中和了羊肉的膻味，让整道菜的风味都提升了一个层次。


    还有一道色彩鲜亮、口感丰富的松仁玉米。将饱满的甜玉米粒焯水后，炒香的异界版松子仁，以及切成小丁的霜心萝卜、雪球甘蓝菜心一起，用大火快速翻炒，最后用少量雪盐和蜂蜜勾一个薄薄的芡汁。清甜、爽脆、咸香、坚果香交织在一起的复合口感，让一向对素菜不屑一顾的石拳大叔，都忍不住多夹了好几筷子。


    最后，当所有人都吃得心满意足时，莲婶又端上了几大盆清澈微黄的汤水。


    “大家别急着走啊，”莲婶笑着说道，“这是镇长特意嘱咐的，用煮过玉米的汤水，加上玉米须一起熬的，说是能清热去火，解腻消食。大家都来一碗，喝完再回去睡觉，明天起来身上才舒坦。”


    大家端着食物，围坐在熊熊的篝火旁，分享着前所未有的美味，讲述着各自家乡关于丰收的古老故事。


    “石拳大叔，来，再来一碗！”铁牛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凑到石拳身边。


    石拳正盯着篝火发呆，被他这么一喊，才猛地回过神来，“啊？哦，哦，不…不了，吃饱了。”


    他的反应让铁牛有些莫名其妙，但也没多想。


    晚宴快要结束时，林越端着一杯玉米咖啡，正准备去找石拳聊聊铁匠铺的新计划，却发现他座位上已经空了。


    “咦？石拳大叔呢？”林越疑惑地问旁边正在收拾餐具的阿木。


    “哦，大叔啊，”阿木抹了把嘴角的油，指了指铁匠铺的方向，“他刚才说好像吃多了，胃里有点不舒服，就先回去了。还说让我们别去打扰他，他自己歇会儿就好。”


    “胃不舒服？”林越皱了皱眉。


    心里闪过一丝疑虑，但看着周围依旧热闹的景象，又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或许真的是年纪大了，消化能力不如以前了？


    他没有再深究，只是将手中的玉米咖啡喝了下去，然后转身投入到了狂欢之中。


    第92章 希望水车


    玉米狂欢的篝火渐渐熄灭，丰收带来的喜悦和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却如同醇厚的美酒，在希望镇每一个居民的心中持续发酵。


    然而，第二天一早的天气却打的人措手不及，气温以一种蛮不讲理的速度直线飙升，毒辣的太阳如同一个巨大的探照灯，尽情地炙烤着大地。那些正处于拔节孕穗关键时期，即将迎来成熟的星光小麦，因为缺水而显得有些无精打采，沉甸甸的麦穗也少了往日的光泽。而刚刚种下不久的第二茬石肤土豆，娇嫩的土豆苗更是蔫头耷脑，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晒成标本。


    “再这样下去，今年的收成怕是要减产大半。”农业种植小组的成员们蹲在田边，抓起一把已经干得发白的泥土，脸上都写满了忧虑。


    他们几乎动员了所有能调动的人力，用尽了一切能用的容器——陶罐、木桶，甚至是用兽皮缝制的水袋，从中央广场巨大的蓄水池里，一趟又一趟地往远处的农田运水。


    通往农田的水泥路，几乎从早到晚都被运水的人流挤得满满当当。每个人的衣服都被汗水和溢出的水渍浸透，脚下的步伐沉重而疲惫，嘴里呼出的热气仿佛能点燃空气。


    虽然自来水厂的建成，让他们不用再像以前那样去小溪里挑水，省去了不少路程和净化水的麻烦。但随着农田面积的急剧扩大，单靠人力挑水，依旧是过于耗时耗力。


    每天大家从日出干到日落，累得几乎散架，也只能勉强保证那些最金贵的试验田和一小部分核心农田的灌溉需求。大部分新开垦的土地，依旧只能眼巴巴地等着老天爷的垂怜。


    这天傍晚，当最后一缕夕阳的余晖消失在地平线上时，农业种植小组的所有核心成员，自发地聚集在了老巴德家的院子里。院子里的气氛有些沉闷。


    “巴德大叔，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一个名叫禾根，皮肤黝黑但手脚极其麻利的年轻人率先打破了沉默，他是最早跟随老巴德学习种植技术的难民之一，现在已经是农业组的骨干，“咱们就算把人累死，也浇不透这么大的地啊。这效率太低了！”


    “是啊，”另一个静语者青年，也是凯兰的堂弟，擅长与植物沟通的林风也附和道，“我能感觉到，土地里的水分正在快速流失，那些麦子的根须都在向我哭喊着干渴。再不想办法，它们就要枯萎了。”


    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提出了各种各样的想法。


    有人提议，能不能在农田附近多挖几个蓄水池，先把水运过去存起来，用的时候再取，省得来回跑。


    也有人提议，能不能利用岩行蜥兽的力量，让它们拉着装满水的大车去浇地。


    甚至还有年轻人提出，能不能请静语者们试试，用他们神奇的自然之力搞一场人工降雨。


    这些想法虽然都充满了积极的探索精神，但很快就被他们自己一一否决了。挖再多的蓄水池，水还是得靠人一桶桶运过去；岩行蜥兽虽然力气大，但它们更适合拉重物，让它们去干浇地这种精细活，只怕会把整片地都给踩平了，更何况目前它们正频繁地往返于希望镇和黑石城，不得空闲；至于人工降雨，法拉多尔长老早就说过，他们静语者的力量源于自然，是顺应自然，而非逆天改命。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老巴德一直沉默着，用一根树枝在地上不停地画着什么。许久，他才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我倒是想起个老法子。”他指着地上简易的地形图，“咱们的水源在低处，农田在高处。要是能有个像咱们以前打井用的那种辘轳一样的东西，只不过是更大能自己转动的辘轳，不停地把低处的水给提上来，再送到高处的田里去，是不是就能省不少力气了？”


    这个想法朴素而又充满智慧。


    “对啊，自动转的辘轳。”


    “可用什么力量让它自己转呢？”


    “风？还是像镇长说的那样，用水流的力量？”


    带着这些充满了智慧火花的初步构想和无法解决的技术难题，老巴德和禾根、林风等人，作为农业组的代表，连夜找到了正在办公室里忙碌的林越。


    当林越听完他们七嘴八舌的汇报，看着他们在地上画出的那些歪歪扭扭但充满了奇思妙想的草图时，他被深深地震撼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才是这个世界，至少是希望镇唯一的技术外挂。却忽略了人民群众的智慧，才是推动历史车轮滚滚向前的真正动力。


    “你们…你们真是太厉害了，”林越发自内心地赞叹道，他看着老巴德他们，眼中充满了欣赏和激动，“你们的想法，太棒了，完全解决了这个大难题。”


    他立刻将自己脑海中关于水车，更系统、更科学的构想，毫无保留地分享了出来。


    他告诉他们，老巴德说的自动转的辘轳，还有另一个名字叫做水车。他又将自己关于如何利用水流冲击叶片、如何通过水斗提水、如何设置高位水渠等更具体的细节，结合他们提出的想法，进行了详细的补充和优化。


    “镇长…您…您是说，这东西…真的能做出来？”。


    “能！”林越斩钉截铁地回答，“结构和原理上，绝对可行。但是…”


    他话锋一转，将目光投向了途中被喊来参与讨论的石拳。


    “但是这个构想的核心和难点，在于如何将水车的转动力量高效稳定地传递出来。这需要一套极其精密坚固的传动装置，包括齿轮、轴承、连杆…”


    “石拳大叔，这件事只有您能做到。我虽然能画出大概的样子，但具体的细节，比如齿轮的咬合角度、轴承的耐磨材料以及如何将巨大的扭矩传递出来而不断裂…这些不再是简单的打一把斧头，砌一个炉子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石拳的身上。


    石拳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林越在说什么。看似简单的水车草图，其中蕴含的机械原理与他们矮人族用来驱动矿井提升机和地下通风系统的水力装置，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但是以前都是林越提供现成的图纸，他只需要凭借自己的经验和技术，将其实现出来。虽然其中也借鉴了一些矮人的工艺，但本质上他还是一个执行者。


    而现在林越将一个空白的最核心的技术难题，摆在了他的面前。这需要他主动地将那些被矮人视为机密，并不外传的核心技术拿出来。


    他的内心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挣扎。


    一边是矮人族千百年来的传统和誓言，是深植于血脉之中对技艺传承的固执守护。


    而另一边是希望镇这个给了他新生，给了他尊重，让他重新找回了匠人荣耀的家。是林越那充满信任和期盼的眼神，是格雷沉默但坚定的支持，是那些虽然种族不同但同样为了美好生活而挥洒汗水真诚质朴的伙伴。


    他顽固的心在这一刻，狠狠地动摇了。


    许久，他缓缓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中闪烁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光芒。


    他猛地一拍桌子，巨大的力道震得桌上的陶杯都跳了起来。


    “干了，”他用雷鸣般的嗓音咆哮道，“不就是个破水车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老子闭着眼睛都能给你们做出来。”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这个水车最核心的传动装置，从设计到锻造，必须由我一个人在铁匠铺的独立单间里独立完成。在我制作期间，任何人，包括你都不得踏入铁匠铺半步，更不准问东问西。我需要什么材料，什么人手，你们给我准备好就行了。其他的一概不准多问。”


    “没问题，”林越郑重地点了点头，“大叔您放心，我们所有人，都将是您最坚实的后盾。您需要什么，我们就提供什么。绝不打扰您施展真正的技术。”


    在石拳大叔制作水车核心装置的同时，水车的其他前期准备也在同步进行，先是烧制了未来灌溉系统所需要的陶制管道，再是将管道铺设在从自来水厂引向农田的输水主管道上，以及挖掘蓄水池和修建坚固的水车基座，最后制作出了直径超过五米的巨大水车轮和上百个水斗。


    而石拳正日以继夜地进行着核心部件的锻造。


    铁匠铺里传出的不再是之前经常听到的单纯的“叮叮当当”声，而是各种复杂的充满了韵律，时而沉重如闷雷、时而清脆如雨点的敲击声和金属摩擦声。


    铁牛成了石拳唯一的对外联络官。他每天只能在门口，将准备好的食物和水，通过一个小窗口递进去。每一次他都能看到石拳大叔布满血丝的双眼和因为极度专注而显得有些狰狞的神情。


    时间一天天过去。


    在所有人的齐心协力下，水车的外围工程，已经基本完工。


    巨大的水车轮被稳稳地安装在了坚固的基座上，如同一个沉默的巨人，静静地等待着被唤醒。


    终于，铁匠铺内部紧闭的大门缓缓地打开了。


    石拳走了出来。


    他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原本就乱糟糟的胡子和头发，此刻更是纠结在一起。他的脸上布满了烟灰和疲惫，但眼睛却亮得惊人。


    他的身后，铁牛他们正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将一个用厚厚兽皮包裹着的沉重无比的金属构件抬了出来。


    安装的过程，由石拳亲自指挥。


    当那套结构复杂的齿轮传动装置，被严丝合缝地安装在水车的中轴上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开闸，放水。”。


    林越亲自上前，和力哥一起缓缓地拉开了引水渠的闸门。


    清澈的水流顺着渠道欢快地奔涌而出，冲击在巨大水车的叶片之上。


    一开始水车只是微微地晃动了一下。


    但随着水流的不断冲击，它开始缓缓地转动了起来。


    嘎吱…嘎吱…


    如同一个沉睡了千年的巨人，正在缓缓地苏醒。


    一斗斗清澈的溪水被舀起带向高空，然后“哗啦”一声，倾泻入高处的输水管道之中。


    水车越转越快，越来越稳。


    巨大的齿轮开始咬合、转动，发出一阵阵令人心安的充满了力量感的“咔咔”声！


    连接着石磨的传动杆开始工作，巨大的石磨盘在无人的情况下，自己缓缓地转动了起来。


    而最令人激动的是，从高处输水管流出的清澈溪水，顺着一根根陶制管道，如同有了生命一般，自动地均匀地流向了远方那些干涸龟裂的农田。


    滋润着那些渴望着甘霖的禾苗。


    “出…出水了，老天爷啊！田里自己出水了。”


    一个老农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跪倒在田埂上，任由那清澈的甘泉浸湿他的裤腿，老泪纵横。


    人们拥抱在一起，又叫又跳，尽情地宣泄着心中的喜悦和激动。


    他们做到了，他们真的做到了。


    而作为这一切最大功臣的石拳，在看到水车成功运转的那一刻，只是远远地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正在缓缓转动，如同心脏般为整个希望镇输送着生命与力量的巨大造物。


    然后他便默默地转过身，走回了铁匠铺。


    没有人注意到，在他转身的瞬间，一滴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的东西悄然滑落，消失在了他纠结在一起的胡须之中。


    第93章 矮人的告别


    “臭小子，当你看到这块铁板的时候，老子已经离开了。”


    “别他娘的派人来找我，也别哭哭啼啼的不像样子。矮人做事，从来都是说一不二。老子有必须得回去处理的事，等事情办完了，自然会回来。”


    “家里的那些破烂玩意儿，就交给你了。铁匠铺里那几个不成器的徒弟，脑子虽然笨了点，但还算肯下力气，你多看着点，别让他们把老子好不容易才建起来的炉子给烧炸了。那套水力锻锤的图纸，我给你留在了铁砧下面，里面的关键结构都给你标注清楚了，剩下的就看你自己的脑子够不够用了。”


    “还有那个叫诺姆的静语者小子，是个好苗子，对机械和材料有天分，可以多培养一下。别一天到晚只知道让他去管厕所和和泥巴，浪费了。”


    “农田里的水车记得定期检查轴承，加点兽油润滑。那玩意儿虽然是我做的，但你们这些粗手粗脚的家伙天天瞎用，也经不起折腾。”


    “桌上那把刀是我闲着没事打的，本来想骂你一顿再给你，现在便宜你了。里面藏着的小玩意儿，够你在野外保命用了。还有那包种子，是我从一个路过的商人手里换的啤酒花，你看着办吧。”


    “最后，别忘了老子的酒。等我回来的时候，要是没见到那金黄冒泡的玩意儿，我就把你的希望一号店给拆了当柴火烧。”


    “就这么多废话了。记住，别给矮人丢脸。”


    “——石拳留”


    当林越和格雷、小芬一起，站在石拳已经收拾得异常整洁，空空荡荡的房间里，看着那块被当成信纸的巨大钢板上，用凿子歪歪扭扭刻下的留言时，林越感觉自己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就在半个时辰前，他还兴致勃勃地让米娅多准备一份加了双份熏肉末的玉米糊糊，准备拉着格雷和石拳，好好地来一顿属于他们“林氏小馆”元老组迟到了许久的早餐会。


    毕竟，自从黑石城回来后，不是忙着抗旱就是忙着搞水车，他这个镇长已经很久没有跟自己最初的伙伴好好地坐下来聊聊天了。


    结果当他兴冲冲地带着格雷和小芬来到石拳的房间门口时，迎接他们的却是一片冷清。


    “石拳大叔，起床了，再不起来，好吃的都被小芬偷吃了。”林越扯着嗓子喊了两声。


    无人回应。


    他又上前敲了敲门，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奇怪了，这家伙平时不是起得比鸡还早吗？”林越嘀咕着，心里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他和格雷对视一眼，然后缓缓地推开了没有上锁的木门。


    房间里空无一人。


    床铺上的兽皮被褥叠得整整齐齐，如同豆腐块一般。地面被打扫得一尘不染。平日里被他随手乱扔的各种矿石样品和工具草图，此刻都分门别类地摆放在了墙角的木架上。


    整个房间干净得不像是脾气暴躁生活粗犷的矮人大师的住所。


    异常的还有摆放在房间中央的橡木桌上，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留言铁板。


    铁板的旁边静静地躺着一把造型极其精巧的多功能工具刀。刀柄是用打磨光滑的铁桦木和某种不知名的兽角拼接而成，握感极佳。刀身内通过极其精密的结构，巧妙地收纳了主刀、小锯子、开罐器、甚至还有一个带十字头的小改锥。这正是林越当初随口提过一嘴，却被石拳以“花里胡哨，华而不实，老子才没空做这种小玩意儿”为由，严词拒绝的梦想之刃。


    没想到他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地，在私底下用最好的材料和技艺，将它完美地打造了出来。


    而在工具刀的另一边则是一个用细麻布包裹着的小布袋，里面装着一些干瘪的如同绿色小松果般的植物种子。


    林越和格雷就这么静静地站着，看着铁板上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石拳雷鸣般嗓音的留言，久久无语。


    小芬围着石拳的房间、桌子，不停地来回打转，将鼻子凑在石拳睡过的床铺和用过的工具上，仔细地嗅着残留的熟悉的钢铁气息的味道，试图在寻找着什么。


    当它发现无论怎么寻找，那个总是骂骂咧咧却会在没人的时候偷偷给它塞肉干的暴躁老头真的不见了时，它发出了几声低低的充满困惑和失落的呜咽。


    林越蹲下身，将小芬毛茸茸的狼头紧紧地抱在怀里，轻声地安慰道：“小芬，别难过。石拳大叔他只是出了一趟远门。他答应过我们，等事情办完了，就会回来的。”


    小芬听懂了，不再呜咽，只是将头埋在林越的怀里，安静地蹲坐着，也沉默了。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诺姆和铁牛等人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脸上写满了焦急和不安。


    “镇长，格雷大哥，”铁牛一看到林越他们，就急切地说道，“石拳大叔…石拳大叔他…”


    他看到桌上那块巨大的留言铁板时，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


    “我们…我们今早去铁匠铺，没看到大叔的人影。”诺姆的声音也带着一丝颤抖，“我们以为他还在休息，就去了他的工作室。结果…结果发现，大叔他平时最宝贝的那些工具都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工具架上，擦得锃亮。旁边…旁边还留下了好几块铁板，上面刻着…刻着他老人家总结的一些，关于如何控制淬火温度和辨别不同铁料性质的…核心技巧…”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几块薄铁皮，上面同样刻满了歪歪扭扭但却异常清晰的字符和图画。


    “我们看到这些，就感觉不对劲，所以赶紧跑过来看看。”


    所有人都沉默了。


    铁牛这个七尺高的壮汉，此刻却红了眼圈，声音哽咽，充满了自责：“都…都怪我…大叔他…他离开前那几天，就有点不对劲了…”


    他断断续续地回忆起来：“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我们稍微做错一点，就指着我们的鼻子破口大骂了。反而…反而变得特别有耐心。每一个细节都会反复地跟我们讲解，手把手地教我们怎么握锤，怎么听声音。我还以为…我还以为是大叔他年纪大了，脾气变好了…我怎么就…怎么就没看出来，他那是在…为了离开做准备…”


    他越说越伤心，最后竟忍不住蹲在地上，抱着头呜呜地哭了起来。


    林越的心情也异常沉重。他走上前重重地拍了拍铁牛的肩膀：“别哭了，像个爷们一样站起来。大叔只是有事情要办。他把希望镇当成了另一个家，把你们当成了他的亲传弟子，所以才会把最宝贵的东西都留给了我们。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在这里哭哭啼啼，而是要把他留下的这些东西，学好，用好。等他回来的时候，让他看看，他教出来的徒弟没有一个是孬种。”


    为了弄清楚石拳离开的具体情况，林越又立刻去询问了昨夜负责在瞭望哨和巡逻队值班的守卫。


    “镇长，石拳大叔是今天天还没亮透的时候走的。”一个年轻的守卫回忆道，“当时我们还觉得奇怪，问他这么早去哪儿。他说是您安排他去黑石城的分基地，那边有个紧急的锻造任务，需要他亲自去一趟。还说这次是秘密出行，不能惊动太多人，所以就不跟着运输队一起走了。”


    另一个守卫也补充道：“是啊，他还背着一个挺大的行李包，里面鼓鼓囊囊的，看着确实像是要出远门的样子。我们看他神色如常，又说是您的命令，我们就没多问，就给他开门了。”


    他甚至还模仿了一下石拳当时的语气和神态：


    “看什么看？没见过矮人出差吗？镇长吩咐的秘密任务，再多问一句，信不信老子把你的脑袋当铁砧给锤了？赶紧开门，耽误了大事，你们担待得起吗？”


    这番惟妙惟肖的模仿，让在场的人都哭笑不得，心中却更加酸楚。


    这个嘴硬心软的暴躁矮人。


    ……


    就在希望镇因为石拳的悄然离去而陷入一片复杂的情绪之中时。


    数百里之外，黑石城。


    希望商行分店的后院里，阿木正满头大汗地指挥着几个新来的工人，将一车刚从希望镇运来还带着泥土气息的石肤土豆和霜心萝卜，搬进新建好的地窖。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停在了店铺门口。


    紧接着莱恩的亲卫队长雷诺，脸色凝重地快步走了进来。


    “阿木兄弟，”雷诺的声音低沉而急促，“立刻派人回希望镇，告诉林越镇长，出大事了。”


    ……


    与此同时，卡斯兰公爵府，城堡深处。


    宽敞但却光线昏暗的大厅里，身型有些臃肿的卡斯兰公爵，正靠坐在用黑铁和兽骨打造的巨大领主宝座上，面无表情地听着下方两个儿子的汇报。


    “父亲大人，”卡尔上前一步，脸上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和残忍，“我已经调查清楚了。那个所谓的希望镇，虽然有几个精灵做靠山，但根据我们安插在银月森林外围的探子回报，那些精灵似乎并没有大规模介入人类事务的打算，上次出手更像是一次警告而非结盟。”


    他转向公爵，躬身说道：“父亲，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我们能以雷霆之势迅速拿下希望镇，将他们所有神奇的作物和先进的技术都掌握在手中。然后我们立刻将其中一部分作为贡品献给王室。到时候就算银月森林真的想追究，面对王室的压力，他们也不得不有所收敛。更何况只要我们掌握了那些能大幅提升粮食产量和军备质量的技术，我们卡斯兰家族的实力将得到空前的提升！”


    他这番话充满了赌徒般的疯狂和诱惑。


    公爵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扶手，隐藏在阴影中的双眼缓缓地转向了另一个一直沉默不语的儿子。


    “莱恩，”他的声音如同生锈的铁器摩擦般沙哑，“你呢？你的看法是什么？难道你要为了那个小小的希望镇，站到家族的对立面吗？”


    大厅里一片死寂。


    莱恩缓缓地抬起头，迎着父亲那审视的目光，平静地回答道：“父亲，我所做的一切，从来都是以卡斯兰家族的荣耀为首要。”


    “很好。”公爵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莱恩，那么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了。”


    “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


    “一个月之内，我要你亲自去一趟所谓的希望镇。用你的方式，让他们心甘情愿地将那个矮人铁匠，以及他们所有关于粮食种植和铁器锻造的核心技术都交出来，献给卡斯兰家族。”


    “如果你做到了，那么以后公爵府事情你也可以着手负责起来了。”


    “父亲！”卡尔有些惊讶也有些着急道。


    “我只要对家族有用的人，无论是卡尔，还是你，莱恩。”


    “如果你做不到…”公爵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光，“那你就不用再回来了。”


    莱恩的阴沉着惨白的脸转身离去。


    第94章 风暴前夜的抉择


    当莱恩冯卡斯兰走出昏暗的大厅时，感觉自己浑身都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


    总是挂着温和笑容的脸，此刻却也如覆盖了一层严霜般苍白。


    “我亲爱的弟弟，”毒蛇般黏腻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卡尔不知何时跟了上来，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用一种充满怜悯的夸张语气说道：“看你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是不是在为怎么去占领希望镇而发愁呢？哎呀呀，真是难为你了。要不这样吧，善良的哥哥我帮你一把？你只需要在后面摇旗呐喊，哥哥我亲自带兵，保证三天之内，就能把那个什么希望镇夷为平地，把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镇长，还有敢冒犯我的矮人都绑回来，任你处置。怎么样？”


    他一边说一边靠近了莱恩，眼中闪烁着既残忍又兴奋的光芒：“说真的，我早就想好好地会一会那群无耻可恨的刁民了。上次让他们侥幸逃脱，这次我一定要让他们尝尝什么叫做真正的绝望。”


    他的脸因为兴奋而微微扭曲。


    “不劳兄长费心了。”莱恩缓缓地转过身，“父亲交代的事情我会亲自完成的。还是说兄长是担心我真的完成了这个任务，抢了您的威风？毕竟父亲可是承诺了，事成之后会让我正式接触领地核心事务的。这恐怕会威胁到兄长您那本就不太稳固的继承权吧？”


    “你！”卡尔的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你个平民的儿子，就像你那个不知廉耻的母亲当年一样，只会用些下三滥的手段迷惑父亲。你不过是个私生子，能把你接到城主府抚养，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你居然还敢肖想继承权？！”


    莱恩的脸色瞬间变得比冬日的寒冰还要冷。他上前一步，几乎是贴着卡尔的耳朵，一字一句地说道：“再说一遍。当年的事错不在我的母亲。你以为，她想吗？”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不过，像兄长这样既无才干又无德行的废物，父亲大人会动摇对你继承权的看法，倒也不奇怪。兄长可要小心了，万一…最后是我继承了这一切…呢？”


    “你…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双方不欢而散。


    ……


    当东方天际线微微亮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车轮滚滚声，由远及近打破了黎明的寂静。


    “什么人？”负责瞭望警戒的鹰眼，第一个发现了异常。他瞬间睡意全无，抓起身边的铁皮号角就准备吹响警报。


    但当他看清了来者的旗帜和领头熟悉的身影时，又猛地放下了号角，脸上露出了既惊讶又困惑的表情。


    “是阿木他们？他们怎么…怎么现在回来了？还这么狼狈？”


    很快这支狼狈不堪的队伍，就被闻讯赶来的巡逻守卫队，带到了刚刚开门准备营业的希望一号店。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迅速地在整个希望镇传播开来。


    “听说了吗？阿木他们从黑石城连夜赶回来了，好像出大事了。”


    “是啊，我看到他们好几个人都带伤了，车上拉的东西也乱七八糟的。”


    “不会是分店被人给砸了吧？”


    当林越闻讯匆匆赶来时，一号店宽敞的大厅里，已经挤满了黑压压一片还没来得及上工的居民。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脸上都写满了担忧和不安。


    而被围在人群中央的阿木、米娅等人，一个个灰头土脸，身上还带着伤。车上不仅拉着他们当初带去的所有家当，还挤满了十几个同样惊魂未定的郊外基地工人代表。


    “阿木，米娅，出什么事了？”。


    “镇…镇长…”阿木看到林越，如同看到了主心骨，眼中充满了愤怒和后怕，声音沙哑道，“分店…分店被查封了，郊外的基地也被红蝎军给围了，我们…我们是拼了命才逃出来的。”


    紧接着，从阿木他们断断续续的讲述中，一个惊天的噩耗清晰地呈现在了所有希望镇居民的面前：


    卡斯兰公爵以“清剿诅咒之地边缘匪患，保障领地安全”为名，正式授权次子莱恩冯卡斯兰，集结了三千名装备精良的红蝎军，准备不日之内，对希望镇进行彻底的清剿。


    莱恩为了逼迫希望镇投降，先下手为强，在一天夜里突然派兵查封了希望一号店，逮捕了所有来不及撤离的店员。同时，另一支军队则包围了郊外的加工厂，将所有工人连同那些刚刚被解救出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的难民全部控制了起来。


    阿木他们是在莱恩的亲卫队长雷诺的暗中通风报信下，才得以在军队包围之前，带着一小部分核心物资和人员，侥幸逃了出来。


    消息传开，整个希望镇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和愤怒之中。


    “欺人太甚，这帮天杀的畜生。”


    “先是抢我们的家园，现在连我们好不容易才安顿下来的新家都不放过。”


    “跟他们拼了，大不了就是一死！”


    群情激愤，喊杀声震天。


    “都给我安静。”


    林越脸色平静，眼神异常冰冷。


    “我知道大家现在都很愤怒，很害怕。我也一样。但是愤怒和害怕只能徒增烦恼。大家先冷静一下，天还没塌下来。现在是早上，我们白天还有很多工作要做，不能自己就乱了阵脚。”


    他转向后厨人员：“莲婶，麻烦你们了。让所有人都先吃个早饭，吃饱了，才有力气想办法。其他人吃完早饭，各回各的岗位，今天的工作照常进行。”


    “至于这件事到底该怎么办，晚上等所有人都忙完了，我们再在这里开一次全员大会，大家一起来商量，一起来决定。”


    是啊，天还没塌下来呢。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干活。


    当晚，当最后一缕夕阳消失在地平线下时，希望镇一号店的大厅里再次挤满了人。


    林越安静地站在人群中，听着大家的声音。


    “还能怎么办，跟他们拼了呗。”力哥红着眼睛，“这片土地是我们一锹一锹挖出来的，这房子是我们一块砖一块砖砌起来的。这里有我们的汗水，有我们的希望。我宁可死在这里，也不愿意再像个丧家之犬一样到处流浪了。”


    “可是他们有三千人啊，还是装备精良的军队。我们这点人手，怎么跟他们拼？”一个年轻的妇人，声音颤抖地说道，她怀里还抱着一个熟睡的孩子。


    “那你说怎么办？投降吗？去做他们的奴隶？任由他们抢走我们辛辛苦苦建起来的一切？”另一个汉子立刻反驳道。


    “我们可以走啊。”一个曾经的商人，提出了第三种可能，“咱们把所有能带走的东西都带上，往诅咒之地深处迁徙。这里他们不敢进来，等风头过了，我们再找个地方重新开始。我们能建起第一个希望镇，就能建起第二个。”


    “不行，”凯兰站了出来，“圣树之子刚刚在这里扎下根，它还很脆弱，经不起长途的迁徙了。这里就是我们静语者新的家园，我们哪儿也不去。”


    大家七嘴八舌，激烈地争论着。大多数主张死战到底，也有提议战略转移的，甚至还有极少数的人，在巨大的恐惧下小声地嘀咕着是不是可以考虑投降…


    林越就这么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任何人。他让每一个人都充分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和恐惧。


    等到所有人都说得差不多了，大厅里再次安静下来时，他才缓缓开口。


    “很好，我听到了大家的声音。有愤怒，有不甘，有恐惧，也有希望。这说明我们每一个人，都在认真地思考着我们共同的未来。”


    “大家说的都有道理。投降或许能保住性命，但我们会失去尊严，失去我们亲手创造的一切，重新变回任人宰割的奴隶。迁徙或许能避开眼前的锋芒，但就像凯兰说的，我们还能迁到哪里去？诅咒之地深处同样充满了未知的危险，而且就算我们能再建起一个希望镇，谁能保证，下一次不会有新的红蝎军找上门来？战斗能守护我们的家园和尊严，但代价可能是我们所有人的生命。”


    “现在，我们需要在这三条路中，做出一个选择。一个关乎我们所有人未来的决断。”


    “这是我们所有人的家园，我们所有人的命运。所以我给大家三天时间，去思考，去讨论。三天之后，我们在这里，用我们自己的声音共同决定我们的未来。”


    第二天，林越与各个小组的负责人再次单独进行了讨论，但是讨论来讨论去无非还是那三种选择。


    “或许…我们可以去银月森林。”一直沉默的法拉多尔长老，缓缓地开口了，“我们静语者本就源自银月森林。在部族面临生死存亡的危急时刻，银月森林愿意为我们提供临时的庇护。当初大地之殇爆发，又碰上大清洗之雨，我派格雷姆前往银月森林搬救兵，结果他路上受伤失忆才有了后来的一切。当时没能寻得银月森林的庇护，这一次如果我们主动前去寻求帮助，我相信女王陛下不会拒绝的。”


    “如果真的可以这样，那简直太好了。”林越眼睛一亮，“长老您放心，我们绝不会长期赖在银月森林。一旦这场纷争结束，我们就会立刻离开，去寻找新的安家之处。”


    这个方案为所有人都留了一条至关重要的退路。


    就在第三天，全镇即将进行最后决议的当天上午，一支小小的队伍出现在了希望镇的城门口。


    为首的正是莱恩的亲卫队长，雷诺。


    他们的出现瞬间点燃了所有希望镇居民的怒火。


    “是莱恩的走狗。”


    “跟他们拼了。”


    愤怒的人群如同潮水般涌了上去，将雷诺和他的几个手下团团围住。


    “都住手！”林越的声音及时响起。


    但愤怒已经冲昏了人们的头脑，推攘和拉扯瞬间就爆发了。


    林越见状，立刻冲进混乱的人群，一把抓住了正被力哥和铁牛死死钳住的雷诺的胳膊。


    “都给我住手。”他再次厉声喝道。


    就在他抓住雷诺手臂的瞬间，一股微小的触感从雷诺的手心传来。一个叠得方方正正的布条被迅速地塞进林越的掌心。


    林越的动作猛地一顿。


    他不动声色地将布条攥紧，然后加大了声音：“我说，都住手！没听到吗？想造反是不是？”


    这声怒吼总算是镇住了场面。


    他拨开人群：“雷诺队长，别来无恙啊。不知你这次来，又给我们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雷诺的脸上带着一丝愧疚和无奈：“林镇长，我很抱歉。我只是奉命行事。莱恩少爷让我给您带句话。”


    “他说，如果想要黑石城那些被捕的人活命和希望镇不被夷为平地，就必须交出矮人铁匠以及希望镇所有的粮食、铁器、雪盐等。最重要的是那些神奇作物的种子和所有相关的工艺技术，必须全数上交。”


    “莱恩少爷还说，看在你们以前合作的份上，他可以保下你们的性命。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考虑。如果一个月之内，希望镇不能主动投降，那么红蝎军将踏平这里。到时候的后果就不是他所能承诺的了。”


    最终雷诺和他的手下，在希望镇居民充满了仇恨和愤怒的目光注视下，沉默地离开了。


    当晚的全员大会上气氛肃杀。


    林越将法拉多尔长老关于前往银月森林寻求庇护的方案，转达给了所有人。这个方案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同意。


    “我们不走，我们要留下来，跟他们死磕到底。”一个年轻的建筑队小伙激动地喊道。


    “没错，但是孩子和老人不能留在这里冒险。”莉亚婶婶站了出来，“我们女人，虽然力气不如男人大，但我们也能砌墙，能运石。在这个家里没有谁是多余的。要走就让孩子们和实在走不动的老人家走，我们这些还能动弹的都留下来，跟我们的家园共存亡。”


    她的这番话立刻引来了所有女性成员的强烈附和。


    经过激烈的讨论，最终决定由法拉多尔长老和几名青壮带领镇上所有的孩子以及少数没有行动能力的老人，几天后准备前往银月森林寻求庇护。


    而剩下的所有人，无论男女，无论老少，都将留下来参与到这场保卫家园的战斗中去。


    “好了，事情就这么定了。但敌人还有一个月的准备时间，我们同样有。这一个月我们不能光等着。生产要继续，防御工事要抓紧时间完善。大家都先回去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明天一切照旧。”


    深夜，林越与格雷。避开所有人的耳目来到了紧闭的城门口。


    “镇长，格雷大哥，这么晚了，你们这是…？”负责守夜的守卫疑惑地问道。


    “有点事，出去一趟。”林越说道，“开门吧。”


    “可是…现在外面不安全啊，要不要我多叫几个人跟着？”


    “不用了。”林越阻止了他，“我们很快就回来。记住，今天晚上的事谁也不要告诉。”


    守卫虽然心中充满了疑惑，但还是服从了命令。


    沉重的城门在寂静的夜里发出“嘎吱”一声轻响，打开了一道缝隙。


    林越和格雷的身影，迅速地融入城外的黑暗之中。


    他们没有走远，而是来到了城墙下靠近森林的一片阴影之中。


    在那里，一个身影已经等候多时。


    那人听到脚步声，缓缓地转过身。


    “林镇长，格雷。”


    “雷诺队长，久等了。”


    第95章 走，去精灵家送礼


    “这个也请你一并带回去。”林越的眼神在黑夜中亮得惊人。


    雷诺接过冰冷的戒指，对着林越行了一礼，然后迅速地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走吧，格雷。”林越看着雷诺离去的方向，“咱们也该回去，准备咱们的…planB了。”


    ……


    第二天一早，林越出人意料地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玉米咖啡，找到了法拉多尔长老。


    长老正坐在圣树之子下闭目冥想。经历了迁徙的幼苗，如今已经长高了不少，翠绿的叶片上流动着柔和的光晕。


    “长老，早啊。”林越将咖啡递了过去，自己则随意地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了下来，“没打扰您跟圣树进行光合作用吧？”


    法拉多尔长老缓缓地睁开眼，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对于林越这种时不时冒出来的听不懂但感觉很有趣的词汇，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接过咖啡抿了一口，焦香和麦芽般醇厚的独特风味让他精神一振。


    “林越小子，”长老放下杯子，“你今天来找我，是为了前往银月森林的事吗？”


    “嘿嘿，什么都瞒不过您老人家。”林越脸上露出了一个略带讨好的笑容，“是这样的，长老。关于这次去银月森林寻求庇护的事，我心里还有点没底。所以想来向您请教请教，那些精灵…他们…到底喜欢什么？”


    他搓着手，一脸期待地问道：“咱们这第一次上门求人办事，总不能两手空空地去吧？不得带点伴手礼，搞好一下关系？您老人家见多识广，跟他们打的交道也多，肯定知道他们的喜好吧？比如…他们喜欢吃甜的还是咸的？喜欢亮闪闪的金子还是朴实无华的木头？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禁忌？”


    “你这小子…”法拉多尔长老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你以为精灵是什么？是需要用凡俗之物去讨好的吗？”


    他顿了顿，似乎陷入了久远的回忆：“说实话，我虽然活了一大把年纪，但真正与银月森林的精灵接触的次数也有限。我们静语者与他们，并非你们想象中那种时常往来的亲密盟友，更像是一种互不干涉但又彼此依存的古老邻居。”


    “只有在部族面临重大变故，比如像上次泪之谷那样几乎要灭族的灾难，或者长老更替需要得到他们认可时，我们才会派出信使前往银月森林。”


    “那格雷他…”林越福灵心至，下意识地问道。


    “话说远了。”法拉多尔长老立刻打断了他，显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根据历代长老相传的记载和经验，精灵确实是自然的宠儿。他们天生就能与森林沟通，身体里流淌着纯净的魔力。他们大多外表看起来冷淡疏离，但这并非恶意，而是一种与生俱来对所有非自然之物的警惕和戒备。”


    “他们大多无欲无求，对金钱和权力没有兴趣。但他们确实有一些根植于血脉深处的隐秘喜好。”长老的眼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他们极度地热爱洁净，无法容忍污秽和杂乱。他们厌恶喧嚣，喜欢宁静，钟爱一切贴近自然、充满生命力的造物。比如…一块未经雕琢的美玉，一株在绝壁上顽强生长的奇花，或者…一首能引动林间微风的古老歌谣。”


    “懂了，”林越一拍大腿，“这不就是文艺青年和洁癖强迫症的终极结合体嘛！这人设，我熟。”


    “人设？那是什么？”


    “哈哈，没什么，您继续。”


    “我所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长老叹了口气，“不过…这一代的女王陛下，似乎与以往的历代统治者都有所不同。我记得上一代长老第一次带我前往银月森林，觐见女王时…她虽然也像所有精灵一样，表情淡漠，甚至在交谈时还会带着一丝礼节性的微笑，但我却透过她的眼眸，感觉到一种…一种如同出鞘利剑般的锋芒。那是一种…渴望改变，也敢于改变的锐气。”


    林越听完，心中了然。


    “我明白了，长老。”他站起身，对着长老郑重地行了个礼，“多谢您的指点。我知道该准备什么样的礼物了。”


    当天下午，在远行和留守的筹备会上。


    “我决定亲自带队，跟随法拉多尔长老他们一起前往银月森林。”


    “镇长要亲自去？”力哥有些疑惑，“现在镇上正是最紧张的时候，您离开，我们心里没底啊。”


    “林越，”格雷也皱起了眉头，“银月森林路途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莉亚婶婶则想得更深一些，她看了一眼法拉多尔长老，试探着问道：“镇长，您亲自去，是不是想跟精灵们谈点别的事情？可是咱们只是一个小小的希望镇，人家是那么强大的精灵，真的会除了让我们避难，还会理睬我们吗？其实除了上次交易过一些星光鹿肝酱以外，我们似乎并没有什么其他的交情了。”


    “但是总得试试吧？”一个年轻的工头道。


    “大家先别急。”林越抬手示意众人安静，“我之所以做出这个决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们这次去银月森林，不仅仅是为了寻求庇护，更是为了寻求一个破局的机会。”


    “你们想过没有，光靠我们自己，就算能守住这一个月，又能怎么样？我们能守得住下一次吗？卡斯兰公爵的贪婪，不会因为一次失败就消失。我们必须找到一个能让他们真正感到忌惮强大的外援。而银月森林就是我们目前唯一的机会。”


    “至于寻求庇护的保护费，”林越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自信的弧度，“我这次去就是要让他们看看，我们希望镇到底能为他们带来什么。要让他们明白，庇护我们不是一种施舍，而是一笔稳赚不赔的投资。”


    “好了，事情就这么定了。”林越拍板道，“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镇上的防务和生产，就全权交给格雷你们负责。记住，一切以拖延时间和保存实力为主，不要跟人硬拼。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会在一个月期限内赶回来，你们一定要撑到我带回好消息的那一天。”


    在林越的亲自指挥下，各个工坊都拿出了自己压箱底的绝活，精心准备着各种充满了希望镇特色和自然美学的伴手礼。有造型简约釉色纯净的天青釉陶瓷，用香樟木雕刻的镂空木盒，香甜软糯的星光花糕和晶莹剔透的水晶果酱，甚至还有几个充满了生命气息的微缩景观盆栽。


    这些东西，每一样单拿出来或许都不算什么惊天动地的奇珍异宝。但当它们被整齐地摆放在一起时，却共同指向了一个清晰的主题——洁净、自然、宁静、以及充满了奇思妙想的生活美学。


    一切准备妥当。


    出发的前一天，


    “格雷，”林越将藏着各种小机关的多功能工具刀递给了格雷，“这个你拿着。只有在你手中，它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他又将一张极其潦草但却标注了几个关键地点的兽皮地图交给了格雷。


    “这是黑石城周边和我之前勘探过的几个资源点的地图。如果…我是说如果，情况真的到了最危急的时刻，他们提前进攻，你们守不住了，就带着大家往这些地方撤。”


    “还有，”他最后重重地拍了拍格雷的肩膀，“家里就交给你了。保护好大家，也保护好你自己。等我回来。”


    格雷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接过工具刀和地图。


    ……


    离别的清晨，总是带着一丝伤感。


    队伍在希望镇的靠近森林的边缘集结。由法拉多尔长老亲自带队，几十名孩子和少数几位老人，在家人的搀扶下，登上了用岩行蜥兽拉着的巨大板车。


    林越和几个负责护送的青壮年，则骑着从商队那里换来的几匹耐力不错的驮马，跟在队伍的两侧。


    送行的人群围了一排。


    “父亲，母亲，你们真的不跟我们一起去吗？”一个小男孩拉着力哥和他妻子的手，眼圈红红的。


    力哥的妻子蹲下身，为儿子整理了一下衣领，笑着说道：“傻孩子，我们不去啦。镇长带你们去精灵的森林里玩，还能看到好多漂亮的精灵哥哥姐姐们，开心吗？”


    “开心…可是…我还是有点舍不得你们。”


    力哥一把将儿子抱了起来，在他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开心就好。到了那边，要听话，要懂礼貌。爹和娘在家里等着你。”


    而在另一边，一个年轻人对着老父亲重重地跪了下去，泪流满面：“…是儿子没用…还让您这么大年纪再次踏上未知的路途…”


    他的老父亲，一个满脸风霜的老人，抬手隔空拍了拍他，声音沙哑地说道：“说的什么浑话。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们做的都很好，我们这么多难关都过来了，这一次也一定能平平安安的。我本来是想留下来，跟你们一起守着家的。但镇长他们说得对，我这把老骨头，腿又不能动，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大忙，反而会让你们分心照顾。我跟着去，还能帮着照看一下那些更小的娃娃们，也算是为这个家再出一份力了。”


    懵懂的孩子们，并不知道这次离别背后的意义，他们大多还沉浸在即将要去传说中的精灵森林游玩的兴奋之中。而那些看透了一切的老人们，则是担忧地凝望着这片他们刚刚称之为家的地方。


    “小芬，探路！”


    “出发！”


    第96章 你好，我的猫（系统）主子


    说实话，林越在出发前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甚至在脑海里预演了好几遍如何在迷雾中与变异鼻涕虫斗智斗勇，如何在影爪豹的围攻下保护老人孩子杀出一条血路的悲壮戏码。


    然而前往银月森林的路，比他想象的要顺利一万倍。


    曾经让他们吃尽了苦头，充满了腐蚀性毒气和各种奇葩怪物的迷雾，仿佛一夜之间就变得温顺了起来。温顺到甚至连他们提前准备好的简易防毒面具都完全没有派上用场。


    更诡异的是一路上他们竟然连一只不开眼的野兽都没碰到。


    偶尔在夜里宿营时，能感觉到远处林木的阴影中似乎有几双泛着绿光的眼睛在窥探，但在看到他们营地外围一圈熊熊燃烧的篝火以及趴在火堆旁打盹，时不时发出几声充满威慑力低吼的小芬时，那些潜在的危险便会识趣地退去。


    “奇怪了…”林越一边往火堆里添着柴火，一边摸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是咱们这支队伍老的老小的小，看起来太穷酸了，连野兽都懒得打劫我们？”


    他将老人和孩子们都安排在希望一号重卡上休息。睡不下的也紧紧地挨着板车，在周围点上一圈明亮的火把，将黑暗和寒冷都驱散开来。


    就这样，在一种近乎郊游般诡异的和平氛围中，迁徙队伍在第三天的中午，终于抵达了银月森林真正的外围区域。


    这里的树木变得愈发高大茂密，参天古树的枝干将天空遮蔽得严严实实。地面上铺满了厚厚的苔藓，巨大的岩石和盘根错节的树根随处可见。


    希望一号重卡巨大的车轮在这里已经寸步难行。


    “长老，前面这路，车怕是过不去了。”林越看着眼前这片几乎没有路的原始森林，皱起了眉头，“这么多老人和孩子，总不能让他们自己走进去吧？”


    “不必担心，林越小子。”法拉多尔长老指了指前方，“这里已经算是银月森林的庇护范围了。从这里开始，真正的危险反而少了。以年轻人的脚程，不出半日就能抵达精灵们的哨所。我的想法是，我们先在这里安顿下来，由我和你再带上两个年轻人，先行一步去向精灵们求援。等找到了他们，再请他们派人出来帮忙将老人和孩子们接进去。”


    “这个办法好。”林越立刻表示同意。


    他将小芬留了下来，郑重地嘱咐道：“小芬，这里就交给你了。保护好大家，在我回来之前，不准任何人靠近，听到了吗？”


    小芬懂事地点了点头，然后走到队伍的最外围，如同一个忠诚的哨兵般蹲坐在板车边上。


    林越又对着留守的众人说道：“大家就在这里休整。如果明天早上我们还没有回来，你们就立刻带着所有人，原路返回希望镇，不要犹豫。”


    交代完一切，也考虑到精灵对静语者更加友好，所以最终林越、法拉多尔长老以及两个身手矫健的静语者青年，带上足够的水和干粮，一头扎进了更加幽深神秘的原始森林之中。


    越往里走，林越越是感觉心惊。


    这里的树木仿佛都有生命一般，会主动地避开道路，形成一条条天然的林间小径。


    一路上，他见到了许多之前在诅咒之地外围从未见过，甚至是散发着微弱光晕的奇花异草。有的植物的叶片如同水晶般晶莹剔透，有的花朵则会随着光线的变化而改变颜色。


    “我的天…这要是让诺姆他们看到，怕是得当场乐疯了。”林越啧啧称奇，“可惜了，系统还在升级，不然又能白嫖一大堆植物图鉴了。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才能升级好…”


    法拉多尔长老带路的速度，却渐渐慢了下来。他需要不断地停下来，仔细地辨认着周围那些看起来几乎一模一样的树木和岩石，回忆着深藏在记忆中古老的路径。


    就在他们准备绕过一块长满了青苔的巨大岩石时，前方不远处的灌木丛中，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微声响。


    所有人瞬间警惕起来，下意识地握住了手中的武器。


    还没等他们看清是什么东西，一个充满了毒舌气息熟悉声音直接在他的脑海里响起，让林越当场石化。


    【蠢货！走错了！】


    下一秒，一个鬼魅般的黑色身影闪电般地从灌木丛中窜出，直接扑到了林越的脸上。


    “我靠！”


    林越吓了一大跳，只感觉眼前一黑，一股毛茸茸的触感瞬间覆盖了他的整张脸。他下意识地就想挣扎，伸手去抓脸上的东西。


    但那东西扑到他脸上后，并没有任何攻击性的动作，只是安安静静地趴着，甚至还用它那柔软的身体在他脸上蹭了蹭。


    林越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摸索着抓住了那东西两条温热的前臂，然后用力地将它从自己脸上举了起来。


    举到眼前，他才看清，居然是一只通体漆黑如墨的绿眼睛的奶猫。


    模样…怎么看怎么有点眼熟。


    小黑猫被他举在半空中，不满地晃了晃尾巴。


    林越顾不上欣赏它的可爱，他猛地回过神来，对着正准备继续带路前行的法拉多尔长老，急切地喊道：“长老，等一下，您确定是走这边这条路吗？我…我刚才突然感觉前面那条路…好像有点危险…”


    法拉多尔长老闻言一愣，他再次仔细地看了看岩石后方开阔的小径，又看了看旁边被藤蔓遮蔽，几乎看不清的狭窄岔路，眉头紧锁。


    他闭上眼睛，努力地在记忆深处搜寻着。许久才猛地睁开眼，眼里闪过一丝后怕。


    “……是…是我记错了。”法拉多尔长老长长地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人老了…记性真是不行了。前面那条路是通往迷魂沼泽的死路，里面布满了幻象和毒气…真正的路，应该是旁边这条…被遮住的小道…”


    他看着林越，眼中充满了惊奇和不解：“林越小子，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你也能感受到这森林里的危险气息？”


    两个静语者青年也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林越。


    “呃…这个嘛…”林越总不能说自己有个毒舌导航吧？他只好指了指自己手里的“罪魁祸首”，强行解释道，“可能是…可能是缘分吧？你看，要不是这个小家伙突然冲出来，扑到我脸上，耽误了这么一下，咱们可能就直接走进那条死路里去了。这说明什么？说明它就是上天派来拯救我们的福星啊。”


    而法拉多尔长老和那两个静语者青年，在看到这个小东西后也都愣住了。他们从未在诅咒之地见过这种生物。


    “这…这是什么？”长老看着小黑猫，眼神里充满了困惑，“看起来…有点像森林里的影豹幼崽，又有点像那些兽人部落的猫族兽型…但气息…很奇怪…”


    “林大人，快把它扔掉。”一个静语者青年紧张地劝说道，“森林里的东西，不能随便乱碰，谁知道它有没有毒。”


    林越却没有理会他们。他只是举着那只小黑猫，眼神中充满了怀旧，不确定和一丝丝的荒诞。


    “……小黑？”他试探着喊了一声。


    【蠢货，还不松手！】熟悉的声音再次在他脑海中响起。


    林越的手一抖，差点没把猫给扔出去。他难以置信地又用一种更不确定的语气，在心里默念了一句：“……系统？”


    小黑猫不耐烦地挣扎了一下，灵巧地从他手中脱落，然后一个轻盈的蹬腿，直接跳上了他的肩膀，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揣起小手，团成一个黑色的毛球，开始假寐。


    与此同时，林越的眼前，阔别了许久的熟悉的半透明界面再次浮现了出来。


    只不过，这次的界面变得更加简洁，更加具有科技感。原本的几个模块被重新整合，还多出了几个全新的未知图标。


    界面的最上方，一行闪烁着柔和白光的大字，清晰地显示着：


    【《舌尖上的文明》系统V2.0升级完成。你好，我的宿主。】


    林越：“……”


    他现在百分之百确定了。


    这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黑猫真的就是陪伴了他一路、吐槽了他一路、也帮助了他一路的…狗系统！


    “不是…你怎么…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林越在脑海里，用一种见了鬼的语气问道。


    【升级了，就可以这样。】系统的回答，一如既往地简洁高冷。


    “那…那你都有实体了，你有名字吗？”


    【没有。】


    “那我帮你取一个好吗？”


    【随便。】


    “小黑，你就叫小黑吧。”


    【随便。】


    “你没意见的话，那就叫小黑了。”


    【……】


    林越见它没反对，就当它默认了。他清了清嗓子，对着旁边还一脸紧张的法拉多尔长老他们，强作镇定地说道：“咳咳，长老，大家，你们看，这个小家伙刚才救了我们一命，这就是天意，是缘分！而且它刚才也没有攻击我，我看它这么小一只，怪可怜的。要是把它丢在这里，万一被别的野兽给吃了怎么办？我想…我想收养它。”


    于是，在新增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小黑猫成员后，这只成分变得有些复杂的探险小队，继续在森林里艰难地前行。


    小黑猫似乎对赶路毫无兴趣，大部分时间都团在林越的背包上或者肩膀上假寐，偶尔才会睁开眼睛，懒洋洋地打量一下周围的环境。


    “小黑，小黑。”林越一边走，一边不停地骚扰着它，“你说你升级之后，除了能变成猫，还有什么新功能啊？能不能给我来个一键满级或者无限积分之类的？”


    【无可奉告。请宿主自行探索。】


    “切，小气。”林越撇了撇嘴，又换了个话题，“小黑，你饿不饿？我这里有风干肉条，还有压缩野菜饼，你要不要尝尝？”


    小黑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是黑色的尾巴不耐烦地甩来甩去，轻轻地拍打着林越的后颈。


    林越对它那高冷的态度无可奈何。


    毕竟，这可是他的系统，是他的金手指。现在变成了实体，还是一只看起来软萌可爱的小奶猫，那不得当主子一样供着。


    他甚至还煞有介事地将小黑的名字，郑重地介绍给了法拉多尔长老他们。


    “长老，你们看，它叫小黑，多可爱。”


    法拉多尔长老：“……”


    静语者青年甲：“……”


    静语者青年乙：“……”


    他们看着那个趴在林越肩膀上，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却用尾巴尖表达着“本喵知道了，退下吧”高冷姿态的黑色毛球，心中同时冒出了一个念头：


    这个林越大人…脑子…是不是真的有点问题？


    第97章 银月森林初访的前奏


    就在林越还在为自己喜提猫主子而暗自窃喜，并乐此不疲地用“小黑小黑”的魔音贯耳骚扰着高冷的黑色毛球时，一直沉默带路的法拉多尔长老，突然停下了脚步。


    “……到了。”他抬起头，望着前方一片被朦胧光。


    林越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前方的树木排列方式明显变得不同。不再是之前那种原始杂乱的野蛮生长，而是一种看似随意却又暗含着某种玄奥规律的布局。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冠，筛下如同金色尘埃般的光点，将整片林地都映衬得如同梦境般不真实。空气中清新的草木香气也变得愈发浓郁，深吸一口，都感觉浑身的疲惫消散了不少。


    “这里就是银月森林的结界入口了。”法拉多尔长老解释道，“再往前走，就是精灵们真正的领地。我们不能再冒然前行了。”


    “咻——！咻——！咻——！”


    三道流星般的银色光影，带着刺耳的破空声，从三个不同的方向闪电般地射来。最终“咄！咄！咄！”三声闷响，精准地钉在了林越他们身前不足半米远的地面上。


    是箭，三支通体用不知名银色金属打造，箭羽如同月光般洁白，箭身上还篆刻着复杂符文的箭矢。箭矢入土极深，只留下嗡嗡颤抖的箭尾，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锋利气息和冰冷的杀气。


    “我靠，这欢迎仪式也太硬核了吧？”林越吓得一哆嗦，差点一屁股坐地上。他毫不怀疑，这三支箭要是再往前偏那么一丢丢，他现在就已经可以考虑下辈子是投胎当熊猫还是当咸鱼了。


    紧接着，周围的树影晃动。七八个身穿与洛里安类似的绿叶状金属片拼接护甲，身形高挑，面容俊美的精灵从四面八方冒了出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他们手中都握着造型优美的银色长弓，弓弦早已拉满，闪烁着寒光的箭尖，毫不留情地对准了林越他们每一个人的要害。


    为首的是一个看起来非常年轻，有着一头耀眼金发和一双如同蓝宝石般清澈眼眸的精灵。他虽然年轻，但眼神却异常锐利，浑身散发着一种出鞘利剑般的锋芒和傲气。


    “外来者，”金发精灵的目光在林越和法拉多尔长老等人身上扫过，眉头微皱，语气冰冷“你们是如何穿过外围的迷雾和警戒线的？报上你们的身份和来意，否则，下一轮箭雨就不会再有警告了。”


    他身后的精灵们闻言，拉弓的手臂更稳了，一股肃杀的气氛瞬间笼罩了全场。


    “别…别动手，自己人，自己人啊。”林越赶紧举起双手，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法拉多尔长老赶紧上前一步。


    【银月森林的孩子…我们没有恶意…我们是希瓦尔泪之谷的幸存者…前来寻求庇护…】


    金发精灵感受到这股熟悉的精神低语，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精神低语？！”他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看起来普通的人类老头，“你是…静语者，你是那个守护着大地之殇的部族。”


    猜到了对方的身份，但金发精灵和他手下们的敌意却没有丝毫减弱，反而更加警惕了。毕竟，静语者虽然与他们同源，但已经许久没有往来，而他们身边还跟着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类。


    “既然是静语者，就更应该知道银月森林的规矩。”金发精灵冷冷地说道，“你们是如何在没有得到允许的情况下，深入到这里的？”


    就在这时，林越也抓住了机会，赶紧上前一步，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一个小布袋，在精灵们警惕的目光中，倒出了几颗晶莹剔透，如水晶般散发着浓郁生命气息的种子。


    “各位精灵大哥，别误会。”他将那几颗月光米的种子捧在手心，展示给他们看，“我们与贵方的巡林官伊兰迪尔大人有过约定，这是他亲手赠予我们的信物。不信你们可以看。”


    他又指了指身后的法拉多尔长老：“而且法拉多尔长老之所以能带我们走到这里，也是因为这条路本就是你们的先辈，亲自指引给静语者长老的秘密通道。”


    那金发精灵看着林越手中只有银月森林才能产出的月光米种子，又看了看法拉多尔长老，眼神中的怀疑终于出现一丝动摇。


    就在这剑拔弩张、气氛微妙的时刻，一个清冷又熟悉的声音从林地深处传来。


    “凯尔，住手。他们是客人。”


    话音未落，伊兰迪尔和洛里安的身影，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巡林官大人！”那个名叫凯尔的金发精灵，看到伊兰迪尔，立刻收起了弓箭，恭敬地行礼。


    “伊兰迪尔大人，洛里安大哥。”林越看到救星来了，顿时如释重负，赶紧挥着手打招呼。


    伊兰迪尔看着林越那副夸张的样子，脸上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他对着凯尔解释道：“他们是希望镇的朋友，与我们有过贸易往来。”


    他转向林越和法拉多尔长老，眼中带着一丝歉意和疑惑：“林越镇长，法拉多尔长老，欢迎来到银月森林。只是…你们怎么会过来？而且…还如此深入？是希望镇出了什么事吗？”


    还没等林越开口，法拉多尔长老便抢先一步，将希望镇面临的危机通过精神低语，快速地传达给了伊兰迪尔。


    当伊兰迪尔听完长老的叙述，得知卡斯兰公爵竟然要集结三千大军，对希望镇进行毁灭性打击时，也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卡斯兰…他们的贪婪，真是越来越没有底线了。”伊兰迪尔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他又问道：“我刚才在巡视时，似乎感觉到森林外围，有大量的人类气息聚集。那也是你们的人吗？”


    “是的。”林越赶紧点头，将他们不得不将老人和孩子提前转移出来，前来寻求庇护的无奈之举，也一并解释了一遍，“伊兰迪尔大人，我们知道这个请求很冒昧。但那些都是手无寸铁的老人和孩子，他们已经经不起任何折腾了。我们希望能得到银月森林的庇护，让他们能暂时进入森林内部，寻得一处安全的容身之所。等我们解决了希望镇的危机，就会立刻将他们接走，绝不多做打扰。”


    伊兰迪尔沉默了。


    庇护一个几十名人类的群体，这已经不是一件小事了。这不仅仅是提供食物和住所那么简单，更涉及到银月森林长久以来的中立原则。


    “此事我无法做主。”伊兰迪尔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我必须立刻向长老会和女王陛下汇报此事。洛里安，”他转向身边的护卫队长，“你先带着林镇长和法拉多尔长老他们，进入森林，到我们的前哨营地休息。记住，务必以最高规格礼节款待。”


    “凯尔，你们做的很好，请继续巡逻。”


    说完，伊兰迪尔对着林越和法拉多尔长老，郑重地行了一个礼，然后身形一晃，消失在了林地深处。


    “各位，请跟我来吧。”洛里安对着林越他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凯尔此刻也收起了脸上的傲气，对着林越和法拉多尔长老，行了一个标准的精灵礼节，眼中带着一丝歉意和好奇。


    就这样，在洛里安和一队精灵的护送下，林越和法拉多尔长老终于真正地踏入了传说中的精灵国度。


    当他们穿过一层如水波般荡漾般无形的魔法结界时，眼前的景象让林越感觉自己仿佛一脚踏入了另一个世界。


    森林不再是昏暗的，而是充满了柔和而明亮的光线。阳光透过翡翠般晶莹的树叶，洒下斑驳陆离的光点。空气中弥漫着如美酒般令人沉醉的浓郁生命气息和草木清香。


    一条用会发光的月光石铺成的洁白小径，在林间蜿蜒穿行。小径两旁生长着各种散发着淡淡光晕的奇花异草。清澈的溪流在他们脚边潺潺流过，溪水中甚至能看到一些微微透明的小鱼在嬉戏。


    一座座用活体巨树的枝干，通过魔法和自然之力巧妙编织而成的树屋悬挂在半空中，通过蜿蜒的藤蔓吊桥彼此连接。


    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和谐、宁静以及一种超凡脱俗、令人心醉的美丽。


    林越看着眼前巧夺天工，宛如仙境般的景象，心中充满了震撼。他忍不住喃喃自语：“这…这才是真正的世外桃源啊。”


    就连法拉多尔长老，再次在看到这片充满了纯净生命力的景象时，也忍不住激动得浑身发抖。


    “家…先祖故土的味道…”他喃喃自语。


    而趴在林越肩膀上的小黑，此刻也难得地睁开了眼睛，打量着周围这片充满浓郁生命能量的环境，然后似乎有些嫌弃地，用小爪子挠了挠林越的脖子。


    【这里的能量…太稀薄了。】


    林越：“……”


    连精灵们引以为傲的魔法圣地，在它眼里都能量太稀薄？


    真是个不知好歹的猫主子。


    第98章 给精灵浅尝异世界的“狠活儿”


    在洛里安的带领下，他们沿着那条会发光的月光石小径，来到了一座悬挂在半空中由巨大的活体树木枝干编织而成的树屋前。


    “这里是我们的一处前哨营地。”洛里安指着那座与周围环境完美融为一体的树屋，对林越他们说道，“你们暂时先在这里休息。我已经安排了人，负责照顾食起居。”


    他对着树屋的方向，用精灵语轻声呼唤了两句。


    很快，两个身穿淡绿色长裙，有着一头金色长发和尖尖耳朵的年轻女性精灵从树屋上方的藤蔓吊桥上走了下来。


    她们对着洛里安行了个礼，然后好奇地打量着林越这几个外来者。


    “莉娜，薇拉，”洛里安对她们嘱咐道，“这几位是女王陛下的贵客，务必好好款待。快到中午了，多准备一些食物，让他们好好休息。”


    他又转向林越，补充道：“林镇长，你们可以在这附近稍微走动一下，熟悉一下环境。但是请不要走得太远。森林里有很多古老的防御法阵和我们设下的陷阱，不熟悉的人误闯进去会很危险。而且也可能会引起其他不知情的族人的误会。”


    “明白了，多谢洛里安队长的提醒。”林越点了点头。


    洛里安交代完，便带着他手下的游侠小队再次融入了林影之中，消失不见。


    精灵们安排的树屋，比林越想象的还要宽敞和舒适。屋内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几件用整块木头雕琢而成的家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雨后青草般的清新香气。


    林越他们将随身携带的行李放下，又去树屋旁边小溪里，好好地清洗了一下连日来跋涉而沾染上的泥土和疲惫，感觉整个人都清爽了不少。


    法拉多尔长老和那两个静语者青年，一进到这个充满了纯净能量的环境，就如同鱼儿回到了水中一般，迫不及不及待地盘膝坐下，开始进行冥想，抓紧每一分每一秒，修复着被污浊之气侵蚀的身体和精神。


    林越看着他们那副“修炼狂人”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自己对冥想这种高级玩意儿一窍不通，索性决定带着肩膀上同样无所事事的小黑，在附近溜达溜达，考察一下精灵们的社区建设和人文风情。


    “小黑，咱们也别闲着，走，带你见见世面去。”


    他沿着月光石小径，漫无目的地走着。


    一路上遇到了不少其他的精灵。成年精灵大多如同伊兰迪尔一样，表情冷淡疏离。他们看到林越这个人类，只是远远地瞥上一眼，眼神中虽然没有恶意，但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戒备和警惕，却显而易见。


    偶尔，林越也能看到一两个年纪尚幼的少年精灵。他们对林越这个外来者充满了好奇，会躲在树干后面，偷偷地探出小脑袋，好奇地打量着他，然后又被匆匆赶来的长辈拉着手快步离开。


    “啧啧，看来精灵的教育也很严格啊，都不让小孩子跟陌生人说话的。”


    他转了一圈，也没敢走太远。这里虽然看起来原始自然，但实际上规划得极有条理。不同的树屋之间，似乎承担着不同的功能，有像是储存室的，还有像是学校的…他甚至还看到了几个小精灵，正围坐在一棵巨大的古树下，听一个年长的精灵，用歌谣般的语调讲述着什么。


    就在他准备往回走的时候，一阵阵压抑的小小的惊呼声，从前方不远处传来。


    他好奇地循声望去，眼前的景象让他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了一个温暖的笑容。


    只见不远处的林间空地上，一支由十几名精灵游侠组成的队伍，正小心翼翼地将希望镇那些被转移出来的老人和孩子们，一批批地接引了过来。


    他们使用的运输工具，是一种用坚韧的藤蔓临时编织而成的巨大吊篮。吊篮一次可以轻松地承载四五个孩子，或者两个行动不便的老人。两个身手矫健的精灵游侠，一前一后地抬着，步伐轻盈，如履平地，在复杂的林地间穿行，却丝毫感觉不到颠簸。


    被接引过来的老人和孩子们，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好奇又敬畏地打量着周围神话般美丽的世界，以及那些长着尖尖耳朵、漂亮得不像真人的精灵们。他们想惊叹，却又因为紧张和拘谨，不敢大声喧哗，只能用手捂住嘴，发出如小奶猫般的惊呼。


    伊兰迪尔正站在空地中央指挥着精灵们，将老人和孩子们向着另一个方向的几座树屋引导。


    “伊兰迪尔大人。”林越赶紧上前打招呼。


    伊兰迪尔看到他，脸上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解释道：“林镇长，我已将你们的情况详细地禀告了长老会和女王陛下。女王陛下下令，让我立刻先将老人和孩子们都接进来。毕竟，让他们一直待在森林外围，还是充满了危险的。”


    他又补充道：“关于庇护你们的事，原则上，女王和长老会已经同意了。不过还有一些细节需要当面与你详谈。我们银月森林从不无偿地施舍，也从不亏待自己的朋友。”


    “我明白了。”林越郑重地点了点头，“多谢女王陛下的仁慈和您的帮助。”


    伊兰迪尔将众人带到了与林越他们相邻的另一片区域。那里同样有几座树屋，但与林越他们住的悬空树屋不同，这些树屋是直接从地面生长起来的，更低矮也更宽敞，通过平缓的木质坡道彼此连接。


    “这里是我们以前，偶尔用来招待人类商人的地方。”伊兰迪尔解释道，“毕竟，你们中的很多人对高空还是有些恐惧，而且来回上下树也不太方便。所以特意建造了这一排落地的树屋。”


    他还告诉林越，他们那头巨大的岩行蜥兽和希望一号重卡，他也已经派了德鲁伊从另一条更宽敞专门用来运输大型物资的古道带进森林里来了，只是速度会慢一些，让林越不必担心。


    林越心中充满了感激。这些精灵虽然外表看起来高冷，但心思却如此细腻周到。


    最后，伊兰迪尔告诉林越，女王陛下将在明天一早于月神殿正式召见他。


    正值中午，之前负责招待林越他们的那两个女性精灵，莉娜和薇拉带着几个年轻的精灵，用巨大的树叶托盘端来了丰盛的午餐。伊兰迪尔特意嘱咐她们多准备一些，将老人和孩子们的份例也一并送了过来。


    精灵的午餐，精致而清淡。


    有用月光米和多种菌菇一同熬煮的菌菇粥，米粒晶莹，口感软糯，充满了自然的鲜美。有用清晨带着露水的花瓣和嫩叶，搭配酸甜的浆果，淋上一点点蜂蜜制成的花瓣沙拉，色彩鲜艳，赏心悦目。还有用某种特殊的树汁，烤制出来的面包般松软的树胶糕，带着淡淡的木质清香。


    虽然没有大鱼大肉，但源自食材本身的鲜美，却同样让人食指大动。


    精灵们将饭菜送来后，便礼貌地退下了，将空间留给了他们。


    没有了精灵在旁边，孩子们的天性立刻就解放了。他们围坐在用巨大树叶铺成的餐布上，一边惊喜地品尝着这些从未见过的艺术品般的美食，一边叽叽喳喳地分享着刚才的奇妙经历。


    “虎子哥，你看到没？刚才抬我的那个精灵哥哥，他的头发是金色的，比咱们的星光小麦还要亮！”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嘴里塞满了甜甜的树胶糕，含糊不清地说道。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被叫做虎子的半大小子，正抱着一个比他脸还大的陶碗，大口喝着菌菇粥，他得意地炫耀道，“抬我的那个精灵姐姐才漂亮呢！她的眼睛像天上的星星，她还对我笑了呢。”


    “才不是呢！她是对我笑！”另一个小女孩不服气地反驳道。


    “我跟你们说，我刚才偷偷摸了一下那个藤蔓做的飞天魔毯，软软的，还热乎乎的，像小芬的肚皮一样。”


    “真的吗？我也想摸…”


    而另一边，老人们则一边安抚着兴奋的孩子，一边小声地讨论着这里的一草一木，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期盼和一丝丝的敬畏。


    “老婆子我活了这大半辈子，从没想过有一天能住在精灵住的地方。”一个老年女性看着周围那些如同艺术品般的树屋，感慨万千。


    “是啊，”旁边的老人点了点头，他指着不远处一棵散发着淡淡光晕的奇特植物，“你们看那棵树，我感觉光是待在它旁边，我这把老骨头都舒坦了不少。这里的空气，吸一口都感觉能多活好几年。”


    “就是不知道咱们以后，是不是真的要一直住在这里。”另一个老妇人忧心忡忡地说道，她的话也让在场所有成年人的心都揪了一下。


    是啊，这里再好，终究不是他们的家。他们的家还在数百里之外，正面临着一场生死存亡的考验。


    林越和他们一起，分享完了这顿午餐，又陪着孩子们在附近熟悉了一下环境，安抚好所有人的情绪后，才回到了自己的树屋，此时法拉多尔长老他们已经用过午饭，再次进入了冥想。


    傍晚时分，林越找到了莉娜，向她询问是否可以借用一下她们的厨房。


    “厨房？”莉娜歪着头，蓝宝石般的眼睛里充满了困惑，“林镇长，您是觉得我们的食物，不合您的胃口吗？”


    “不不不，当然不是。”林越赶紧摆手，笑着解释道，“你们的食物非常美味，充满了自然的智慧。只是，我们人类也有着属于我们自己表达感谢的方式。今天承蒙你们的照顾，所以我想亲手做一顿我们家乡的晚餐作为回礼，也算是一点小小的文化交流。”


    莉娜听完，脸上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她欣然地将林越带到了不远处一间同样是用活体树木构建的半开放式厨房。


    厨房里，锅碗瓢盆虽然材质大多是木质或石质的，但也算齐全。莉娜告诉林越，这些大多是以前来往的人类商人留下的。


    林越道了声谢，然后便和法拉多尔长老带来的那两个静语者青年一起，将他们随身携带的一些希望镇特产，都拿了出来。


    有切成薄片的熏肉，磨成细粉的星光小麦和玉米粉，还有他们最引以为傲的各种风味的调味料——雪盐、火晶椒粉末、异香松针、麻舌草籽…


    林越决定，今晚要给这些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们，来一点小小的来自异世界的味觉震撼。


    他将熏肉切成薄片，和一些精灵厨房里现成的口感清脆的蔬菜，以及泡软的土豆粉条一起放入石锅中，加水，再撒上各种秘制香料，咕嘟咕嘟地炖煮起来。


    许多路过的精灵都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耸动着他们灵敏的鼻子，好奇地朝着厨房的方向望去，脸上露出了既困惑又有点渴望的表情。


    林越将炖好的第一锅酸辣熏肉炖粉条，分装在几个大陶盆里，让那两个静语者青年，给住在另一边的老人和孩子们送了过去。然后，他又将剩下的一大锅，连带着锅直接端到了莉娜和薇拉她们面前。


    “莉娜，薇拉，还有各位精灵朋友，”林越笑着说道，“这是我们希望镇的一点心意，不成敬意。大家忙了一天也辛苦了，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说完，不等精灵们拒绝，他便转身，带着小黑潇洒地回到了自己的树屋。


    夜色渐深。


    空气中除了清冷的草木香气，还若有若无地飘荡着一丝丝勾人魂魄的辛辣滋味。


    偶尔，还能听到几声小小的因为被辣到压抑不住而发出的“嘶哈”吸气声。


    第99章 女王的面试与一份投资计划书


    当林越从一场夹杂着长腿精灵、矮人咆哮和漫天飞舞的爆米花的混乱睡梦中醒来时，迎接他的是一股炙热视线。


    小芬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蹲坐在他的床头，巨大的狼脑袋几乎要凑到他的脸上，尾巴在身后有节奏地摇摆着，显然已经憋了一肚子起床气，急着要撒欢。


    昨夜，在伊兰迪尔的安排下，留守在森林外围的岩行蜥蜴运输队和所有物资，都已通过另一条宽敞的古道，被安全地接引到了这片前哨营地。小芬自然也跟着一起回来了。只是那时夜已深沉，林越早就困了，接到小芬以后，立马进入了梦乡，所以还没来得及为小芬和小黑这两个同样傲娇的小家伙，举行一个正式的会面仪式。


    而此刻，小芬的注意力已经完全不在刚刚醒来的林越身上了。它正直勾勾地地盯着林越枕头边蜷缩成一团、睡得正香的黑色毛球。


    小芬早就闻到了这股带着一丝丝让它既好奇又有点警惕的陌生气息。但是怕打扰林越的睡眠，它硬是压抑了一整夜的好奇心，没敢造次。


    现在天亮了，再也忍不住了。


    小黑似乎也察觉到了这道炙热的视线，它懒洋洋地睁开了眼睛，平静地与小芬那双充满了“你是谁？你为什么睡在我老大枕头边？”的探究眼神对视着。


    小芬看到它醒了，更兴奋了，毛茸茸的大脑袋试探着，一点点地向小黑凑近，湿漉漉的鼻子不停地耸动着，似乎想从对方身上嗅出点什么情报来。


    就在它的鼻子即将碰到小黑柔软的绒毛时，小黑动了。


    它甚至都没有起身，只是后腿在枕头上一蹬，整个身体便如同没有重量的黑色闪电般，悄无声息地弹射而起，然后一个轻盈的翻身，稳稳地落在了旁边一人高的木质衣架顶端。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小芬扑了个空，一脸懵逼地看着空空如也的枕头，又抬头看了看那个蹲踞在高处，揣着小手、闭着眼睛开始假寐，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的黑色毛球，喉咙里发出一阵充满困惑的“呜呜”声。


    它绕着衣架，焦急地来回转悠，时不时还人立而起，试图用前爪去够那个高冷的家伙，但都以失败告终。


    林越看着眼前这猫戏狼的一幕，被逗得哈哈大笑。


    “行了行了，别闹了。”他揉了揉小芬硕大的狼头，安抚道，“今天有正事要忙，没空陪你俩玩。”


    他站起身，走到衣架边，对着上面那个高冷的家伙伸出了手，想把它抱下来。小黑却灵巧地避开了他的手，自己一跃而下，轻盈地落在了林越的肩膀上。


    林越无奈，又伸手从肩膀上捞下小黑，举着它的前臂，将它凑到小芬面前，郑重其事地介绍道：“来，认识一下。小芬，这是小黑，咱们家的新成员。小黑，这是小芬，咱们家的武力担当兼头号吉祥物。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了，要好好相处，不准打架，听到了吗？”


    说完，他将小黑放在了小芬面前的地上。


    小芬好奇地低下头，对着这个比自己爪子大不了多少的小东西，轻轻地发出了一声低沉的狼嚎，像是在打招呼。


    小黑只是懒洋洋地瞥了它一眼，然后迈开优雅的猫步，绕着小芬巨大的狼爪走了一圈，最后在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角度，纵身一跃，稳稳地落在了小芬宽阔的后背上，找了个最柔软的位置，再次揣起小手，团成一团，闭上了眼睛。


    小芬：“……？”


    它僵在原地，努力地扭动着脖子，试图看清自己背上到底多了个什么玩意儿。看着看着，它就不自觉地在原地打起了转，像个追逐自己尾巴的傻狗。


    林越看着这滑稽的一幕，彻底放弃了干预。他觉得这俩家伙未来的相处模式，怕是会相当精彩。


    他穿戴整齐，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即将作为伴手礼的各种物资，确认万无一失后，才找到了同样已经准备妥当的法拉多尔长老和那两个静语者青年。


    精灵们已经为他们送来了简单的早餐——清甜的果浆和松软的树胶糕。


    用过早餐后，伊兰迪尔的身影，便如同约好了一般，准时出现在了树屋之外。


    “林镇长，法拉多尔长老，女王陛下已经在月神殿等候了。”


    “伊兰迪尔大人，”林越指了指跟在自己脚边，一脸兴奋的小芬和趴在小芬背上，一脸高冷的小黑，“它们…可以跟我们一起去吗？”


    伊兰迪尔看了一眼那一大一小，脸上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当然可以。女王陛下特意交代过，只要是您的伙伴，只要没有恶意，银月森林都欢迎。”


    他又对着身后几个精灵游侠挥了挥手。几个游侠立刻上前，将林越他们带来的那几个装满了伴手礼的大箱子，轻松地抬了起来。


    于是这支组合奇异的觐见队伍——一个看起来像个奸商的人类，一个风烛残年的静语者长老，两个神情紧张的静语者青年，外加一只背着一只黑猫的哈士奇般的巨狼，在伊兰迪尔的亲自带领下，浩浩荡荡地朝着银月森林的核心区域，月神殿，进发。


    月神殿，与其说是一座宫殿，不如说是一件与整个森林融为一体的活着的艺术品。


    它由一棵不知道生长了多少万年，巨大得如同山脉般的活体圣树构筑而成。无数根如玉石般温润的粗壮枝干，在空中交织、盘旋，形成了一座座宏伟的穹顶、一道道优雅的拱门和一条条蜿蜒的长廊。


    整个神殿没有一块砖石，却比任何堡垒都更坚固。殿堂之内流光溢彩，无数蕴含着魔力的奇特植物，像天然的水晶灯，散发着柔和明亮的光芒，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仙境。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得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生命气息和魔法能量，深吸一口，都感觉灵魂仿佛要被洗涤净化。


    一进入神殿的范围，就连最活泼的小芬都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变得谨慎又敬畏起来。


    神殿的最深处，是一个半开放式的巨大圆形大厅。大厅的中央是一汪清澈见底并散发着柔和银色光晕的月亮井。


    井边，几个身穿洁白祭祀长袍的精灵长老正闭目而立。


    而在月亮井的正后方，一个由无数根银色月光藤蔓编织而成的王座之上，端坐着一个让林越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感觉呼吸都为之一滞的身影。


    精灵女王。


    她看起来异常年轻，面容美得几乎不真实，又带着一种超越了年龄和性别，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严。


    她的银色长发如同流淌的银河，随意地披散在身后，一直垂到地面。她的眼眸是比夜空中最亮的星辰还要璀璨的银色，仿佛能洞悉世间一切的秘密和谎言。


    “法拉多尔长老，静语者的守护者，欢迎你，重返故土。”女王的声音空灵而飘渺。


    法拉多尔长老拄着拐杖，颤巍巍地上前一步，对着女王，行了一个静语者大礼。


    女王的目光随即便落在了林越的身上。


    那一瞬间，林越感觉自己仿佛被扒光了衣服，扔到了X光机下面，从里到外，从灵魂到脚后跟，都被看了个通透。


    “你，就是林越。”女王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一个充满了矛盾和秘密的…有趣的…变数。”


    林越心中一紧，强行压下想要立刻打开系统扫描一下对方战斗力的冲动，不卑不亢地回了一个抚胸礼：“是的，女王陛下。希望镇的镇长，林越，向您致敬。”


    女王没有再理会他，而是将目光转向了那些被抬进来的伴手礼。


    当精灵侍女们将箱子打开，造型简约又充满了生活气息的天青釉陶瓷、散发着安神花香的星光花糕、以及一些充满了生命力的微缩生态瓶被一一展示出来时，即便是以精灵长老们的淡定，眼中也难掩一丝惊奇。


    “女王陛下，这些是我们希望镇的一点心意。我知道，这些凡俗之物在您眼中或许不值一提。但它们代表的是我们希望镇的一种生活态度，一种…即使是在最贫瘠的土地上，也要努力活得更体面、更有趣的…小小的坚持。”


    他没有乞求，没有诉苦，而是选择用这种方式，来展示希望镇独特的文化价值和创新精神。


    女王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很有趣的想法。”她评价道，然后话锋一转，“但是，林越镇长，你应该清楚，光靠这些有趣的小玩意儿，可不足以说服银月森林，为了你们一个小小的人类聚落，去对抗一个兵力是你们数百、数千倍的人类领主。”


    “女王陛下，您误会了。”他微笑着，摇了摇头，“我今天来不是为了乞求您的庇护。我是来寻求一笔投资的。”


    “投资？”这个新鲜的词汇，让在场的所有精灵都愣了一下。


    “没错。”林越挺直了胸膛，声音变得自信有力，“我知道卡斯兰公爵的行为，在您看来不过是人类领主之间一场上不了台面的闹剧。但这场闹剧，却给了我们双方一个进行深度合作的机会。”


    “您已经品尝过我们的食物，也看到了我们能在诅咒之地创造的奇迹。这证明了我们拥有独一无二、可持续发展的生产能力。我们可以为您提供稳定的、蕴含特殊能量的粮食，可以为您打造精美的、充满艺术气息的陶瓷，甚至在未来，我们可以合作研究如何净化诅咒之地的土壤，从根源上解决大地之殇的问题。”


    “但是，我们现在还很弱小，就像一棵刚刚破土的幼苗，需要一个安全的生长环境。卡斯兰公爵的威胁，就是阻碍我们成长的最大障碍。我需要的不是单方面的庇护，而是一笔天使投资。我希望银月森林能成为我们希望镇的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战略合作伙伴。您为我们提供前期的安全保障，我们用未来源源不断的独一无二的产品和技术来回报您的投资。这是一笔双赢的生意。”


    他这番将求救巧妙地包装成商业融资路演的骚操作，让在场的所有精灵，包括女王在内都露出了混合了震惊、荒诞和一丝兴趣的表情。


    一个年长的精灵长老忍不住开口：“人类，你的言辞确实很新奇。但你凭什么认为，你们那点微不足道的产出值得我们整个银月森林为你投资？”


    “就凭这个。”林越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用陶罐密封的希望牌罐头。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了罐头，将里面色泽鲜亮、香气扑鼻的蜂蜜水果酱，倒在了一个天青釉的小碟子里。


    “女王陛下，各位长老，”他指着那份果酱，微笑着说道，“我能让最新鲜的水果，在不使用任何魔法的情况下，保存数月甚至一年以上，依旧保持原有的风味和营养。请问这项技术，在整个大陆，除了我这里还有谁能做到？”


    “有了这项技术，银月森林那些只在特定季节才能成熟的珍贵魔法果实和草药，将不再受到时间的限制。你们的族人，无论身在何处，无论何时，都能享受到来自故乡的馈赠。”


    “这就是我的诚意。也是我这笔投资未来能带给你们的，无数回报中的冰山一角。”


    神殿内的气氛因这番话而变得微妙起来。


    精灵们死死地盯着那份看起来平平无奇，却蕴含着颠覆性意义的水果酱，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炙热。


    女王的眼眸极快地闪过一丝贪婪，快到林越都怀疑其真假。


    许久，她才缓缓地开口：“很有趣的技术。但是林越镇长，你就不怕我们直接将你和你的技术，都留在这里吗？”


    赤裸裸的威胁！


    林越的心脏猛地一缩，但他不能怂！


    “当然，我也理解您的顾虑。”他迎着女王如同实质般的目光，平静地摇了摇头，“如果银月森林觉得这笔投资风险太大，我们也不会强求。大不了，我们就放弃希望镇，带着我们所有的技术、种子和人才，退回诅咒之地的更深处。我相信只要我们的人还在，无论走到哪里，我们都能重新建起一个新的希望镇。”


    “只是…那样一来，”他露出了一个略带惋惜的笑容，“银月森林或许就永远失去了一个能不断为您提供神奇食物和全新思路的邻居了。而那些被卡斯兰公爵抓走的我的伙伴们，我或许救不了他们，但至少我可以保证，卡斯兰公爵以后再也别想从任何渠道，得到哪怕一粒雪盐，或者一捧星光麦粉。当然，不仅仅是卡斯兰公爵，是任何人都不再能得到这些。”


    他以退为进、软中带硬的姿态，终于让女王露出了一个真正意义上发自内心的笑容。


    “很好。”她点了点头，如同在欣赏一件有趣的艺术品，“林越，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更有趣。”


    “我同意你的投资。”


    “银月森林，将成为希望镇最坚实的盟友。我们会为你们提供必要的庇护和支援。”


    “但是，”她话锋一转，“我们精灵，从不直接参与人类之间的战争。这是我们自古以来就立下的规矩。”


    她看着林越，缓缓地说道：


    “我们会借给你们一批附着了风之祝福的精灵战弓和轻便坚固的秘银锁甲。战士洛里安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将会协助你们的守卫队进行训练，使起成为一支真正的精锐。”


    “德鲁伊夜会在你们的城墙外围，布下一道能削弱敌人攻击并制造幻象的自然结界。”


    “我还会亲自派出使者，前往王都，向人类的王室，表达我们对卡斯兰公爵破坏边境和平的严重关切。”


    “但是真正要面对红蝎军的还是你们自己。”


    “半个月后，我希望看到的不是一个被我们庇护在羽翼之下的弱者，而是一个能用自己的力量，捍卫自己家园和尊严的真正的勇士。”


    “如果你能做到，那么我们之间的盟约，将坚如磐石。”


    “如果你做不到…”女王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那只能证明，我的这次投资，失败了。”


    紧张的谈判结束，气氛稍微轻松了一些。女王的目光终于从林越身上移开，落在了他脚边那两个同样引人注目的小家伙身上。


    “逐风者的狼崽子。”女王看着小芬，银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怀念，“潜力不错，血脉很纯粹。林越，你倒是把它养得很好。”


    “是的，陛下。”林越自豪地揉了揉小芬的脑袋，“它很聪明，是我最好的伙伴和家人。”


    他对着小芬，伸出了手掌，用一种极其熟稔的语气说道：“小芬，击掌。”


    小芬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不再那么严肃的气氛，它兴奋地摇了摇尾巴，然后抬起毛茸茸的前爪，准确地拍在了林越的手掌上。


    “啪”的一声轻响，让在场不苟言笑的精灵长老嘴角都忍不住微微抽动了一下。


    女王似乎也被这充满温情的一幕逗乐了，她轻笑了一声，打趣道：“林越，你该不会…真的把它当成一只普通的野兽在养吧？你要知道，以它们族群的成长速度，它现在的心智，已经相当于你们人类一两岁的孩子了。”


    林越的脸瞬间就红了，尴尬得能用脚指抠出一套三室一厅。


    女王的目光随即又转向了趴在小芬背上，从始至终都表现得异常高冷的小黑。


    “嗯？这只…是猫？”女王困惑的眯了眯眼睛，“奇怪的气息…既没有魔力波动，又不像普通的野兽…倒像是一种…纯粹的规则的聚合体？”


    被女王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注视着，一直表现得云淡风轻的小黑，身体不自觉地绷紧了。它揣在身前的小爪子似乎下意识地抓紧了一些。


    “呜…”它身下的小芬，突然发出一声委屈的低吟，它感觉自己背上的毛好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给狠狠地揪了一下，疼得它下意识地就想打滚。


    “好了，好了，不看了。”女王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笑着收回了目光，“不过，我倒是听说，你们人类确实很喜欢饲养这种软绵绵，看起来没什么太大作用的小东西，作为…情感上的寄托？”


    听到这话，趴在小芬背上的小黑，始终闭着的绿眼睛猛的睁开，又缓缓地眯成了一条缝，闪过一丝极其人性化的不爽的危险光芒。


    林越一行人刚随着伊兰迪尔离开月神殿大厅，身影消失在流光溢彩的走廊尽头，大厅内庄严的气氛仿佛被戳破了一个小口，瞬间泄了气。


    几位仙风道骨的精灵长老，几乎在同一时间，目光如电，精准地锁定了那些被打开的木箱。


    尤其是那些造型简约优雅，釉色如雨过天青的陶瓷器皿，以及自成一方小天地生机勃勃的微缩生态瓶。


    “咳。”一位男性长老率先清了清嗓子，身形一晃，已优雅地飘至一个装有生态瓶的木箱前，动作迅疾地拿起一个瓶身爬满翠绿苔藓，内里几株奇异小植物正吐露微光的花瓶。


    “嗯，此物蕴含的生命韵律颇为奇妙，置于冥想之处，定能有助于沟通自然之力。更重要的是，”他一本正经地端详着，“这苔藓的色泽，与我的听风小筑的窗棂甚是相配。”


    “奥菲拉尔，放下！”另一位女性长老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她裙摆微动，也已瞬移般出现在旁边，手精准地按在了同一个生态瓶上，“这明明是我先看中的，它的光影流转与我沐月庭的月光纱帘才是绝配，你那个粗犷的树屋根本衬不出它的精致。”


    奥菲拉尔长老：“希波涅，你这是强词夺理，自然造物岂能用精致粗犷区分？分明是我的居所更贴近它原始的生命气息！”


    “贴近原始气息？你是指你屋里那堆几百年没收拾的藤蔓和枯枝吗？”希波涅长老毫不示弱，手上暗暗用力。


    “那叫自然的沉淀！”


    “那叫缺乏打理！”


    两位平日里德高望重，年龄加起来足以媲美半部人类文明史的长老，此刻为了一个微缩生态瓶，竟像是争抢糖果的精灵幼童，互不相让，生态瓶在两人手中微微颤抖，里面的小植物也似乎都吓得缩起了叶子。


    其他几位长老虽然没直接上手争抢，但也围在箱子旁，目光灼灼地扫视着其他瓷器，暗自评估，手在袖中蠢蠢欲动，盘算着等那两位争出个结果，自己该第一时间拿下哪一件。


    “够了。”


    王座之上，空灵的声音再次响起。


    两位争执的长老动作一僵，立刻松开手，优雅地后退半步，微微躬身，仿佛刚才差点为个瓶子打起来的不是他们。


    精灵女王的目光缓缓扫过那些箱子，尤其是在那些生机盎然的生态瓶上停留了片刻。


    纤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王座扶手：


    “我的书房桌案上，似乎一直缺一个能增添生机的绿色小摆件。”


    “你们说呢？”


    奥菲拉尔长老：“……”


    希波涅长老：“……”


    两位长老瞬间偃旗息鼓，表情变得无比恭顺。


    奥菲拉尔长老轻咳一声：“陛下书案，自然是此物最好的归宿，能日日沐浴您的智慧光辉，是它的荣幸。”


    希波涅长老立刻附和：“陛下英明，此物的清新雅致，正与陛下相得益彰。”


    女王陛下微微颔首，似乎对他们的识趣很满意。


    然后她的目光轻飘飘地掠过剩下那些天青釉陶瓷器皿。


    几位长老的心立刻又提了起来，眼神再次变得渴望。


    只见女王优雅地挥了挥手，对旁边的侍女吩咐道：“将这些投资样品妥善收好，尤其是那些瓷器，轻拿轻放，稍后送入我的宝库……嗯，由我亲自审定其艺术价值。”


    “剩下那些吃的都拿下去给孩子们尝一尝。”


    侍女们躬身领命，开始小心地收拾箱子。


    众长老：“……”（内心：陛下您倒是给我们留一个啊！）


    看着长老们想开口又不敢，眼巴巴看着箱子被合上抬走的模样，女王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她重新端坐，恢复了高深莫测的姿态，仿佛刚才那个横刀夺爱的女王只是众人的幻觉。


    只有空气中残留的一丝对精美陶瓷和生态瓶的怨念，证明着刚才发生在神圣月神殿关于分赃的无声风暴。


    第100章 舌尖上的银月森林（作死篇）


    林越一行人如同刚参加完一场高规格外交发布会的代表团，晕晕乎乎地从月神殿出来时，外面的天光都显得有些不真实。


    伊兰迪尔亲自将他们送回了前哨营地的树屋，一路上，他还详细地跟林越沟通了接下来关于老人孩子们的饮食住宿安排，以及女王承诺的武器装备支援和军事教官的派遣细节。他甚至还贴心地询问了希望镇目前最紧缺的物资是什么，表示可以在贸易之外，以盟友援助的名义，为他们提供一批基础的草药和布匹。


    “伊兰迪尔大人，您真是太客气了。”林越一边说着客套话，一边在心里疯狂盘算着，“草药和布匹当然好，但我们其实更缺…嗯…比如那种能自己发光的月光石或者宁神花，最好能再来点月光米的种子，多多益善…”


    送走了伊兰迪尔，树屋里只剩下林越和法拉多尔长老他们几个自己人时，那两个一直紧绷着神经，大气都不敢喘的静语者青年，才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


    “天…天呐…”一个青年捂着还在狂跳的心脏，脸上写满了后怕和崇拜，“林…林镇长…您…您也太厉害了吧，居然…居然敢跟精灵女王谈条件，还…还谈成了。我刚才在旁边站着，腿都快吓软了。”


    “是啊，”另一个也附和道，眼中闪烁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不过…真是太好了。女王陛下真的愿意帮助我们了。我们…我们有救了…”


    只有法拉多尔长老，脸上虽然也带着一丝欣慰，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忧虑。


    “别高兴得太早了。”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女王陛下虽然答应了提供支援，但你们也听到了，她只答应提供一批装备和教官，真正的战斗还是要靠我们自己。红蝎军…那可是卡斯兰公爵精锐的部队，三千人…我们…真的能守得住吗？”


    “长老，您就别担心了。”林越走上前安慰道，“我们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也争取到了最好的结果。精灵愿意出手，这就已经足够了。剩下的就得靠我们自己了。总不能什么事都指望着别人吧？那不叫盟友，那叫附庸。”


    路是自己选的，家园也得靠自己来守护。


    当林越回到安置老人和孩子们的落地树屋区时，立刻就被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麻雀给围住了。


    “林越哥哥，林越哥哥，你见到精灵女王了吗？”


    “女王是不是长得比艾拉姐姐还要好看？”


    “我听伊兰迪尔哥哥说，女王是所有精灵里最厉害的，所以才能当女王，是不是真的呀？”


    孩子们七嘴八舌，眼中充满了对精灵女王的好奇。


    林越耐心地蹲下身，揉着他们的小脑袋，一一回答着他们天真烂漫的问题。


    就在这时，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小芬也被几个胆子大的孩子给发现了。


    “哇，是小芬！”


    “小芬小芬，你长得好大呀。”


    孩子们兴奋地扑了上去，有的爬上小芬宽阔的后背，有的则抱着它毛茸茸的大脖子，又揉又捏。小芬也乐得跟他们玩闹，温顺地趴在地上，任由他们在自己身上为所欲为。


    就在这时，一个眼尖的小女孩突然指着小芬的背，发出了一声惊喜的尖叫：“咦？小芬背上还有一只小猫猫！”


    所有孩子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一直揣着小手趴在狼背上看戏的黑色毛球身上。


    “哇，是真的，好可爱的小黑猫啊！”


    “我能摸摸它吗？”


    一群孩子呼啦一下又围了上来，伸出小手，都想去摸那只看起来软萌可爱的小黑。


    “别急，别急，一个个来。”林越赶紧维持秩序，又将小黑的光辉事迹——如何在关键时刻出现，拯救了迷路的他和长老们，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


    小黑显然不堪其扰。它懒洋洋地睁开眼，瞥了一眼周围的人类幼崽，然后身形一晃，悄无声息地从狼背上跳了下来，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朝着远处的林子里跑去。


    “哎？猫猫跑了。”


    “小黑别跑！”


    小芬看到小黑跑了，也急了，立刻迈开四条大长腿就追了上去。一群孩子见状，也跟着尖叫着，笑着，闹着，追了上去。


    林越看着这鸡飞狗跳的一幕，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对着小黑远去的方向喊道：“小黑，别跑太远了，就在这附近转转，记得把小芬和孩子们都给我安全带回来。”


    孩子们的喧闹声渐渐远去。


    树屋下，只剩下了一些老人和几个年纪稍大性子比较稳重的年轻人。他们看着林越，眼中充满了担忧。


    “镇长大人，”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拄着拐杖，颤巍巍地问道，“精灵…真的答应庇护我们了吗？我们…我们是不是真的有救了？”


    “大娘，您放心吧。”林越扶着她，在旁边的木凳上坐下，温和地说道，“女王陛下已经亲口答应了。银月森林就是我们最坚实的后盾。大家这段时间，就在这里好好地休息，养好身体。带孩子们在森林里多走走，多看看。这么好的机会，可不是谁都有的。这里的空气和水对你们的身体有好处。”


    “等我们把希望镇的麻烦解决了，我保证，一定会亲自回来，把大家一个不少地都接回我们自己家。”


    ……


    第二天一早，林越并没有急着离开，他准备今天中午进行一次践行宴以后再正式返程。


    于是，机会难得，趁着还有时间，他带着同样对这片森林充满了好奇的小芬和小黑，开始了他在银月森林的第一次正式采风。


    小黑升级之后，系统的扫描和鉴定功能也得到了史诗级的加强。以前只能鉴定出一些基础属性，现在几乎能将每一种植物的能量构成、药用价值，甚至最佳烹饪方式都分析得头头是道。


    “小黑，你看那棵树上结的果子，红彤彤的，看起来挺好吃。”


    【警告：那是幻心果。果肉中含有强烈的致幻毒素，食用后能让你看到你太太太奶奶在天上跳迪斯科。建议远离。】


    “那…那朵发光的蘑菇呢？看起来很补的样子。”


    【那是噬魂菇。它发的光是用来吸引猎物的。你靠过去，它会用菌丝瞬间把你吸干成木乃伊。不过它的菌盖晒干磨成粉，倒是可以用来制作效果不错的毒药。】


    林越：“……”


    不知不觉，他们又溜达回了月神殿的附近。


    就在这时，趴在林越肩膀上的小黑，突然用尾巴尖戳了戳他的脖子。


    【喂，蠢货。】


    “干嘛？”


    【看到那棵大树没？】


    “看到了啊，怎么了？雄伟壮观，巧夺天工。你想让我去上面刻个到此一游吗？”


    【看到它叶子下面，那些嫩得能掐出水的带着点点金光的嫩芽没？】


    “看到了啊，怎么了？看起来…好像很好吃的样子。”林越下意识地吸了口口水。


    【那玩意儿，叫世界之树的嫩芽。蕴含着整个银月森林最纯粹的生命精华。一片叶子，就能让一个快死的人吊住一口气。你要是能搞一点下来，熬到粥里，或者…炖到粉条里…】


    “真的吗？！”林越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如同两颗一千瓦的灯泡。


    【真的。】


    “这样…不好吧？这可是人家…啊。我去薅人家…嫩芽做菜吃，被发现了会不会被当成异端，直接绑在树上烧死啊？”


    【可是它真的很好吃。而且对身体很好。能极大程度地修复你和格雷他们因为长期接触污浊之气而受损的生命本源。】


    “我会被打死的吧？”


    【你错过这次，就没机会了。你没看到吗？那些嫩芽，只在清晨带着露水的时候，才会短暂地舒展开来。等太阳完全升起来，它们就会重新闭合，将生命精华锁在体内。】


    “啊啊啊啊啊！万一被女王发现了，咱们好不容易才谈下来的合作，岂不是要泡汤了？！”


    【唉，可惜了。那纯粹的生命能量，要是用来炖鸡汤，啧啧…】


    “啊啊啊啊啊啊！干了！”


    一旁的小芬，歪着巨大的狼头，一脸懵逼地看着自己的老大。


    它就看到林越一个人站在那里，一会儿抓耳挠腮，一会儿面目狰狞，一会儿又露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悲壮表情，嘴里还念念有词，仿佛在进行某种神秘而又痛苦的降神仪式。


    ……


    接近中午时分，林越才鬼鬼祟祟地，抱着一个用不知名的巨大叶片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包裹，做贼心虚地溜回了树屋。


    “都过来，都过来，”他将所有一起过来的年轻人和几个还能动弹的老人，都召集到了厨房，“今天中午，我亲自下厨。给咱们自己人，也给那些照顾了我们好几天的精灵朋友们，吃一顿好的。算是…咱们的饯别饭了。”


    这次主食就是他们从希望镇带来的最朴实无华的土豆粉。


    他将粉条用温水泡软，然后用大量的兽骨和菌菇，熬煮了一大锅浓郁的高汤。又将带来的熏肉末和火晶椒、麻舌草籽，炒成了一大盆香喷喷的麻辣肉臊。


    就在土豆粉即将出锅的时候，他神神秘秘地将所有人都赶出了厨房。


    过了一会儿，他才重新打开门，让大家进来帮忙，将一盆盆热气腾腾的酸辣土豆粉，盛了出来。


    “快，趁热吃，剩下的赶紧给精灵也都送过去。”


    大家看着眼前这碗熟悉的充满了家乡味道的酸辣粉，都激动得眼圈发红。


    然而当他们吃下第一口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们总觉得这次的土豆粉，跟以前在希望镇吃到的味道好像有点不一样。


    除了熟悉的麻辣鲜香，似乎还多了一种难以言喻，如同雨后青草般的清新和一股能让人浑身毛孔都舒展开来温暖而又纯粹的生命力，


    一个眼尖的年轻人，好奇地用筷子从碗里挑起了一片翠绿得的不知名叶片。


    “镇长，这是什么啊？新的香料吗？味道好特别啊。”


    林越正心虚地埋头吸粉，闻言差点没被呛到，他支支吾吾地回答：“咳咳…是…是啊。新…新品种的野菜，野菜…”


    而另一边被分到了一大碗酸辣粉的精灵们，反应则更加直接。


    那些之前就尝过希望镇狠活儿的精灵，比如洛里安和凯尔，早就对这碗充满了烟火气的食物充满了期待。他们拿起筷子夹起一大口粉条就往嘴里送。


    粉条入口的瞬间，他们优雅的脸上也露出了被雷劈中般极度震惊的表情。


    他们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精纯得难以想象的温暖的生命能量，顺着喉咙滑入胃中，然后如春日里的暖阳般瞬间扩散到四肢百骸。那种感觉比他们在月亮井旁边冥想一整天的效果还要好，


    他们下意识地加快了吸粉的速度。


    而那些第一次品尝的年轻精灵，有的被那霸道的麻辣味呛得眼泪直流，却又舍不得停下筷子。


    很快他们也发现了汤里翠绿得有些过分的叶片，好奇地用筷子将其挑起，放到眼前仔细地辨认着，脑海中飞快地搜索着所有已知的植物图鉴。


    越看他们的脸色就越是古怪。


    与此同时，月神殿。


    一碗同样热气腾腾的酸辣粉，被侍女恭敬地呈现在了精灵女王的面前。


    女王看着眼前这碗红彤彤、油汪汪、充满了凡俗气息的食物，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但当她看到汤里那几片漂浮着的散发着柔和绿光，她再熟悉不过的叶片时，总是波澜不惊的银色眼眸，也出现了一丝极其轻微的抽搐。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用一种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声地叹了口气：“林越…你这小子的胆子…还真是…比天还大啊。”


    而在另一间长老的树屋里。


    奥菲拉尔长老正皱着眉头，看着他那两个年轻的弟子正对着一碗酸辣粉吃得满头大汗，毫无形象。


    “成何体统，”他忍不住训斥道，“这种充满了辛辣和油脂的、粗鄙的人类食物，只会污染我们精灵纯净的体质。我早就跟你们说过，要保持清淡的饮食习惯。”


    “可是…老师…”一个年轻的弟子，一边吸溜着粉条，一边含糊不清地反驳道，“您不是一直说，我们精灵的身体强健无比，百毒不侵吗？怎么会…因为吃点重口味的，就对身体造成影响了呢？而且…我感觉吃了之后，精神好像更好了…”


    一碗粉条下肚，另一名年轻的弟子擦了擦嘴，一脸严肃地对奥菲拉尔长老说道：“老师，您说得对。这种食物确实对我们的身心，造成了极其严重的影响。”


    奥菲拉尔长老满意地点了点头：“我就说吧。毕竟我比你们年长，懂得多些。”


    年轻的弟子却长长地叹了口气，用一种充满了忧伤的语气，继续说道：“是啊。以前我午饭吃不吃都可以。现在吃了一碗，居然还想吃第二碗。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明天还能再吃一次…”


    奥菲拉尔长老：“……”


    而始作俑者林越，此刻正心满意足地喝着餐后的玉米须茶，一边在心里暗自得意：“嘿嘿，别看圣树长得眉清目秀，仙风道骨的。谁能想到，它的叶子又麻又辣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