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冷月心不知何时出现在廊下，她手中的玄铁令牌在暮色中泛着冷光，天眼急报，南疆发现魔气异动。我接过密报，指尖触到那熟悉的冰蚕丝纸。凌昊的笑声从殿内传来，混着墨尘无奈的叹息。


    我忽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雪夜，父皇也是这样站在廊下，看着年幼的我在太傅指导下练习书法。那时的我不懂，为何父皇总是在深夜独自登上角楼；不懂御案上那堆积如山的奏折里藏着多少艰难抉择；更不懂两个字背后，是怎样沉重的责任。传令雷啸天，不必调东海军粮了。


    我将密报递给冷月心，声音平静无波，让他即刻率铁骑三万南下，务必在三月内肃清南疆魔气。冷月心领命而去，玄色披风消失在回廊尽头。我转身望向御书房的方向，那里灯火已亮，映出窗纸上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凌昊正站在案前写字，墨尘站在他身后，手握着他的小手教导笔法。


    那一幕，像极了当年父皇教我批阅奏折的场景。只是这一次，我希望凌昊笔下写出的，是比铁血更温暖的篇章。我希望他记得今日减免赋税时老臣眼中的欣慰，记得更改塔顶材质时工匠们的惊叹，记得那些藏在奏折里的民生疾苦。铁血能定天下，仁心才能安天下——这是我用半生征战换来的教训，也是留给凌昊最珍贵的遗产。


    夜风渐起，吹动着廊下的宫灯。我望着御书房透出的暖黄光晕，忽然觉得胸口的疼痛不再那么难忍。或许正如苏轻烟所说，魔气侵蚀固然可怕，但真正能摧毁帝王的，从来不是病痛，而是眼睁睁看着黎民受苦却无能为力的绝望。


    而现在，我看见了希望——那个穿着明黄蟒纹小朝服的身影，正用稚嫩的肩膀，一点点扛起九域的未来。远处传来编钟的声音，已是亥时三刻。御书房的灯火依然亮着，我仿佛能看见凌昊趴在案上睡着了，墨尘正轻轻为他披上披风。


    这个孩子，今日第一次监国就到了这般时辰，明日卯时还要御书房议事。蛮牛。我低声唤道。奴才在。憨厚的护卫立刻上前。去御膳房传碗冰糖雪梨羹。


    我望着那扇亮着灯的窗户，声音放得极轻，告诉御厨，不要太甜。夜风卷起我的龙袍下摆，海棠花瓣落在玄色云纹上，像极了当年柳如玉为我疗伤时散落的药草。那时的我以为，铁血与权谋是帝王的宿命；直到凌昊出生那日，我才明白，真正的传承不是血脉的延续，而是希望的传递。


    我转身走向角楼，那里可以看见整个皇城的夜景。九域的万家灯火在暮色中次第亮起，像散落人间的星辰。凌昊，我的孩子，终有一天你会明白，这些灯火比任何龙袍都更沉重，比任何玉玺都更珍贵。


    而我能为你做的，就是在你真正独当一面之前，将这片星空守护得更久一些。角楼的风带着凉意，我裹紧了披风。远处御书房的灯火终于熄灭，想来墨尘已经送凌昊回东宫了。


    明日卯时，那个十岁的孩子又将开始新的一天——或许会在批奏折时打瞌睡，或许会把写成，或许还会打翻砚台。但没关系，成长从来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就像九域的和平，需要一代又一代人的守护。


    我望着天边那颗最亮的启明星，忽然想起今日凌昊批奏折时说的话：父皇，儿臣觉得不是减免赋税那么简单。他当时指着奏折上的灾民画像，小脸上满是认真，就像苏医令说的，治病要治本，治国也要治根。


    这个孩子，竟把苏轻烟的医理用到了治国上。我忍不住轻笑出声，胸口的疼痛似乎彻底消失了。铁血帝王的时代终将过去，而仁政爱民的种子，已经在这个十岁孩子的心中扎下了根。


    这或许，就是九域真正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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