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中洲学府的观星台上，看着下方广场上各族学子共舞的场景，青铜编钟的余韵在暮色中久久不散。北境蛮族的少年正用生硬的中州雅言，向穿丝绸长袍的南国书生请教《九域诗集》里的平仄，而西漠来的少女则将沙漠星图拓印在竹简上，与东域的航海家讨论星宿运行的轨迹。


    这画面让我想起三年前九域商会初建时，雷啸天曾拍着我的肩说：蛮族的弯刀能劈开城墙，却劈不开不同文字写成的盟约。


    墨尘轻摇折扇从身后走来，象牙扇骨上雕刻着各族图腾交融的纹样：陛下，西漠丝路博物馆今日开馆，馆长托人送来的《胡商图》已悬挂在文华殿。


    他展开一卷羊皮地图，上面用朱砂标注着三十七个文化融合试点，从漠北到南海，现在连最偏远的雪域部落，都开始用我们统一后的度量衡交易了。我指尖划过地图上九域文字研究院的位置，那里聚集着各族最顶尖的智者。


    半年前他们争论字写法时差点动了刀兵，如今却共同编纂出《通用字典》，将蛮族的狼形符号、南国的花鸟文字，都巧妙融入新创的九域文里。


    让史官记下，我望着天边渐合的星云，今日起，九域共用启元历，废除各族原有纪年。陛下圣明。


    墨尘的声音里带着惯有的笑意，却掩不住眼底的惊叹，谁能想到三年前还在相互厮杀的部落，如今会为了《九域诗集》里的一句诗争得面红耳赤？他忽然压低声音，不过昨日收到冷月心密报，南国有些老臣私下焚烧通用文字课本，说这是文脉断绝我转身走向文华殿，廊下悬挂的二十八宿灯笼在风中摇曳，将各族文字书写的字映得忽明忽暗。


    传旨给凤清羽，我的声音在玉石铺就的长阶上回荡，让南国皇室牵头编纂《九域乐谱》，朕要下月祭天时，听到各族乐器合奏《大同歌》。


    穿过侧殿时，正撞见蛮牛抱着一摞竹简匆匆而过，这位熊系护卫粗粝的指缝里还沾着墨迹：陛下，西域学子用新历法算出的春耕时辰，比钦天监的还准三天！他怀里竹简滑落，散开的竟是用九域文写就的《农事杂录》，扉页上盖着西漠王庭的金印。文华殿内，巨幅《胡商图》占据了整面东墙。


    画师用细腻的笔触描绘着三十年前的丝路景象：穿皮裘的北境商人用兽皮换取南国丝绸，戴面纱的西漠女子点数东域珍珠，而街角处两个孩童——一个蛮族男孩与中州女孩，正为争夺一块麦芽糖扭打在一起。画的角落题着新写的九域文：昨日相争，今日相融。


    陛下请看这个。墨尘展开一卷暗黄色的帛书，这是苏轻烟从南疆古墓里寻到的《异兽志》，用最古老的蝌蚪文写成。太医署的学子们正用新文字翻译，准备收入《九域奇物录》。他忽然指向殿外，夕阳下，一队西域乐师正穿过宫门，驼铃叮当声中夹杂着《诗经》的吟诵。


    夜渐深时，我独自来到皇家书馆。冷月心不知何时已立在书架旁，她指尖滑过新刻的九域文字木简，蛇瞳在烛光下泛着幽蓝：天眼探报，萧战在北境推行新文字时遇刺，刺客竟是他亲弟弟。


    她递上密报，羊皮纸上沾着点点血迹，但北境各部落自发组织护卫队，现在连三岁孩童都能背出九域一家的童谣了。我摩挲着案头那本《通用字典》，封面用各族文字共同书写书名。


    想起三年前在狼嚎原，那个用弯刀指着我喉咙的蛮族首领，如今却带着孙子来中洲学府求学；想起凤清羽初见《九域诗集》时摔碎的玉簪，现在她却亲自为诗集绘制插图；更想起雷啸天喝醉后抱着西漠学者痛哭，说终于能看懂儿子从学府寄来的家书了。传谕各州县，


    我合上字典时，晨光已从殿门缝隙涌入，在金砖上投下长长的光带，下月起开设融合学堂，凡能用九域文背诵《大同歌》的孩童，免其父母徭役半年。


    当第一缕阳光照在文华殿的鎏金宝顶上时，我听见宫墙外传来朗朗读书声。各族学子用新创的九域文诵读着《九域盟约》，稚嫩的声音穿过晨雾，与钟声、驼铃、鸟鸣交织在一起。


    墨尘说得对，刀剑能征服土地，唯有文化能凝聚人心。此刻我仿佛看见百年后的九域大地：白发老者用通用文字写下智慧，孩童们在融合学堂里共读诗书，而那本凝聚各族心血的《九域通史》，将永远记载着今天——启元三年，九域同文，民心同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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