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棺材钉
作品:《寻洞九千九百九十九》 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终于把吴探山背到凡海大爹家。
“阿土!阿土!”
门吱呀一声开了。
我把吴探山小心地放在屋前干燥的泥地上,自己撑着膝盖,大口喘气。
此时身上一点力气都没了,手背的硬块又开始一跳一跳地胀痛,右臂从肩膀到指尖都残留着那种冰针扎过的酸麻。
凡海大爹比划问我:“这是哪个?”
我告诉他,我也不认识,是在洞里碰上的。并比划着请他救救他。他让我帮着把吴探山抬到一条长凳上,躺好,然后开始施救。
他拿来一条矮凳子,坐在凳子上,号了号吴探山的脉。
然后又检查起吴探山身上的伤。吴探山惨白着脸,螺旋状的裂口已经变成暗紫色。大体检查一遍后,凡海大爹鼻翼微微翕动,像是在嗅什么味道。好大一会儿,他才缓缓起身,像要去准备什么药物。
果然,他从屋角一个藤条编的筐里,拿出几样东西。
一个是豁口的粗陶碗,一个是一包用油纸裹着的暗绿色药粉,还有一小块看起来硬邦邦的、黄褐色的药物,像是陈年的蜂蜡。
我以为他是给吴探山用。
没想到,他走到我面前,抓起我缠着布的手,用剪刀小心地剪开,露出紫亮肿胀、边缘开始溃烂流着黄水的硬疙瘩。
“毒走深了。”
凡海大爹摇摇头。
“那洞里的硝气,只是暂时压了压,拔不掉根。你这手,再拖几天,怕是要烂到骨头去了。”
他没问我怎么搞的,转身去灶边,用那把熏得乌黑的陶壶倒了半碗温水,又从一个瓦罐里舀出一点灰白色的粉末(像是碾碎的石螺壳),混进那包暗绿药粉里,在陶碗中调成一种粘稠的、散发刺鼻气味的糊状物。然后,他用一把小木片,挑起那药糊糊,厚厚地敷在我手背的溃烂处。
药糊触及伤口的瞬间,我痛得浑身一哆嗦。
这感觉比在洞里被“石痈”“盯上”时还疼,像有人拿着烧红的铁钎在溃烂的肉里烙。我咬紧牙,强忍着,额头上不停地冒冷汗。
“忍着。这是在拔毒,把烂肉里的‘病气’逼出来。”
凡海大爹比划道。
敷好药,又用一块相对干净的旧布重新给我包扎上,比我自己缠的紧实得多。
“这药猛,明天这时候,脓水会流得多,烂肉会发白,你得自己把那些发白的烂肉剔掉,再敷一次。能不能保住这只手,看造化。”
处理完我的手,他才转向吴探山。
他又掰开吴探山的眼皮看了看,又探了鼻息,听了心跳。然后,才用手指极其小心地触摸吴探山脸上那些暗紫色的螺旋裂口。
“这不是人弄的伤。”
凡海大爹比划着告诉我。
“也不是寻常的毒,或者山里野兽的抓咬。这印子……带着‘念’,很凶的‘念’。像是被什么东西‘看’了一眼,那‘看’的力道,直接刻在肉上了。”
这么玄乎?
他转头看着我,比划道:“青光眼洞最里头碰到的?”
我差点惊掉下巴。拨浪鼓似的点头。
想不到凡海大爹这么神,不用问就知道了。接着,我指了指吴探山,又比划着“门”、“眼睛”、“钥匙”这些破碎的概念,想告诉他吴探山笔记本里记的东西,还有洞里那些青雾、低语,以及最后“眼珠”顶针的异变。
凡海大爹仔细地看我比划。
等我比划完,他才慢慢抬起手:“青光眼洞的‘眼’,是‘瞎眼’、‘乱眼’,进去的人会眼花,心慌。但更邪的说法,是那洞的‘眼’,不是用来‘看’外头,是用来‘关’里头的东西的。那洞里,可能关着‘看’的东西。人进去了,被那东西‘看’到,魂就会被‘看’伤,看疯,看死。身上,有时候就会留下这种……被‘看’过的印子。”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着我,又举起手:“你说‘钥匙’?还有什么东西发烫发光?”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从怀里掏出那枚“眼珠”顶针。它现在冰凉无比,躺在我手心,那个偏位的“眼珠”符号黯淡无光。我又摊开右手,露出掌心那个颜色似乎比之前又深了一点的漆黑烙印。
凡海大爹的神色有些惊讶。
他死死盯着我掌心的烙印,又看看那枚顶针,他后退了半步,像是要远离什么瘟疫。
“你这‘锁’……”
“还有这‘眼’……你和青光眼里关着的东西,是同源的?还是说……你这‘锁’,本来就是用来‘锁’那东西的?这‘眼’,是开‘锁’的‘钥匙’?”
他的话像一盆冰水,从我头顶浇下。我和洞里的东西……同源?我的烙印,是锁?顶针,是钥匙?开什么的锁?锁什么的门?
我想起疑似娘留下的那句话,“顺着水去找‘眼’”。她是不是知道什么?她是不是想告诉我,用这“钥匙”,去开某个“锁”,然后……找到她?还是找到更可怕的真相?
“这人!” 凡海大爹用下巴指了指昏迷的吴探山。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带着这‘钥匙’进去,惊动了里面关着的东西,被‘看’成了这样。你现在带着‘钥匙’回来,那东西……可能已经‘记’住你了。你这‘锁’,怕是也捂不住了。”
他走到墙边。
从一个隐秘的墙洞里,摸出一个小小的、脏得看不清颜色的布包。打开,里面是三根颜色暗沉、微微扭曲的黑色木钉,每根约手指长,一头削得极尖。木钉本身没什么特别,但布包一打开,屋里那股浓重的草药味里,立刻混进了一股淡淡的、类似陈旧棺材板的阴冷木香。
“这是我爷爷的爷爷那辈传下来的,‘棺材钉’。”
凡海大爹捏起一根木钉,比划着:“不是真钉棺材的,是早些年懂得这些门道的人,用坟地老柳木、浸过黑狗血、又在棺材底下埋过九九八十一天炼出来的,专门用来钉‘邪眼’、镇‘阴锁’。你这手上的‘锁’,还有这人身上的‘眼’伤,我治不了。但这钉子,或许能暂时帮你把‘锁’压一压,也帮他把身上那‘看’的印子封一封,别让那东西顺着这印子,再把‘目光’投过来。”
他拿起那小块黄褐色的蜂蜡。
在油灯火苗上烤软,然后,用烤软的蜡,仔细地将那三根黑色棺材钉的尖端,一点一点包裹起来,只留下短短一截尖锐的钉头。做完这些,他把一根包好蜡的钉子递给我。
“用你带着‘锁’的这只手,紧紧握住这根钉子,握一晚上。让钉子的‘镇’气,慢慢往你‘锁’里渗。”
他又拿起另一根,走到吴探山身边,“这一根,我得趁他还剩一口气,钉进他心口膻中穴上一寸,把他身上那‘看’的印子,暂时‘钉’住,封住那东西‘看’进来的‘眼’。能不能缓过来,就看他的造化了。”
我接过那根用蜂蜡包裹、只露出一点黑尖的棺材钉。
入手冰凉沉重,带着那股挥之不去的阴冷木香。我依言用受伤的右手(掌心烙印处)紧紧握住它。刚握住,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握了一块万年寒冰的刺骨寒意,顺着钉子猛地钻进我掌心烙印!紧接着,烙印深处传来一阵剧烈抵抗般的灼痛,与钉子的冰寒在我掌心里疯狂冲撞、撕扯!我差点把钉子扔了出去,整条右臂瞬间麻痹,冷汗唰地湿透了后背。
凡海大爹没管我,他撩开吴探山的衣襟,露出心口的位置。
那里皮肤苍白,但隐约能看到,那些暗紫色的螺旋裂口,似乎正以心口为中心,极其缓慢地向外蔓延出更细的纹路。凡海大爹没有犹豫,用拇指按准膻中穴上一寸的位置,另一只手捏着那根包蜡的黑钉,对准,然后,用一股巧劲,轻轻一按一旋,钉子进去了。
这时。
昏迷中的吴探山,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像一条被扔进油锅的鱼!他喉结滚动,看样子发出声音。接着,双眼圆睁,眼白上的血丝变得更加狰狞,瞳孔缩成了两个恐怖的针尖!但只是一刹那的功夫,他弓起的身体又重重摔回长凳,双眼再次闭上,只是牙关死死咬紧,腮帮子上的肌肉突突跳动。
凡海大爹死死按着那根钉子。
直到吴探山的身体不再剧烈抽搐,只剩下细微的颤抖。他才缓缓松开手。此刻,只见那根黑色棺材钉,钉进去的部分,周围的皮肉竟然微微向内凹陷、发黑,像是被烙铁烫过。而那些以心口为中心的暗紫色螺旋裂口,不再有蔓延的趋势,颜色也仿佛被镇住,不再那么吓人了。
凡海大爹擦了一把额头上不知何时冒出的细汗。
看向我,眼神复杂地比划:“今晚,你们就待在这儿。我守夜。这根钉子,你握到天亮鸡叫。他心口这根,明天看情况再说。记住,天塌下来也别松手。松了,你手上这‘锁’,还有他身上这‘眼’,就再也压不住了。到时候,引来什么东西,别怪我没提醒。”
他说完,拖过屋里唯一一把破竹椅,放在门后,抱着手臂坐下,闭上眼睛,像是睡去。
我靠着冰冷的墙,慢慢滑坐在地上。右手传来的冰寒与剧痛折磨着我。左手的手背在新药刺激下也火烧火燎。喉咙里的堵塞感让我呼吸不畅。但脑海里,凡海大爹的话反复回荡。
“你和青光眼里关着的东西,是同源的?”
“你这‘锁’,本来就是用来‘锁’那东西的?这‘眼’,是开‘锁’的‘钥匙’?”
“顺着水去找‘眼’”,是让我去找娘吗?还是让我去……打开一个本不该打开的、关着恐怖东西的“锁”?
我看着床上气息奄奄的吴探山,又看看自己紧握黑钉、不住颤抖的右手。
六个“眼”字洞找完了,娘没找到。却好像,找到了一个更可怕的、关于我自身,也关于这整片山野的秘密的开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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