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8月29日，摩纳哥，路易二世体育场。


    欧洲超级杯，米兰对阵波尔图。


    更衣室里，米莫和卡卡穿着替补背心坐在角落。


    卡卡低声问：“紧张吗？”


    米莫点头。他进过很多更衣室，尤文图斯的，意大利国家队的，后来那一支队伍的。但是第一次感受到更衣室没有充满信息素的角力，只有赛前紧张的氛围。就算他明白安切洛蒂带他们来是感受氛围，自己肯定不会上场，却还是有些激动。


    安切洛蒂开始布置战术，他们今天踢442。首发阵容几乎与5月欧冠决赛的一样，只有潘卡罗代替了卡拉泽。他确实不是轻易轮换的教练。


    出场时间到了。球员们站起来，围成圈，手搭在一起。马尔蒂尼在最中间，看过每一张脸。


    “我们参加过五次欧洲超级杯，赢下了三次，今天是第六次，也将是我们第四次赢下。


    “Forza Milan！”队长喊道。


    “Forza Milan！”所有人声音响彻更衣室。


    队员们涌出通道。


    米莫和卡卡跟在最后，站在球员通道口，看着队友们跑进球场。


    米莫恍惚间像是回到2006年柏林奥林匹克体育场，他作为第三门将站在通道里，看着意大利队跑向决赛。


    “我们也会去的，不会太久。”卡卡在他耳边说。


    米莫转头，身旁这个巴西人看着球场的眼神中充满信心。


    比赛过程很激烈。


    波尔图可不认为自己是来给米兰做陪衬的。穆里尼奥的球队防守缜密，反击犀利，每个球员都明白自己的位置。


    前几分钟，米兰控球，传球，组织，但总是差最后一击。因扎吉凌空抽射偏出门柱。


    米莫和卡卡坐在替补席最边缘，每次波尔图反击，米莫都会屏住呼吸，麦卡锡起脚或者加速。米莫的身体随着比赛节奏晃动。手指无意识做着扑救动作。


    卡卡注意到，轻轻碰他：“放松，迪达在呢。”


    确实。巴西门神在球门前像是一堵墙。


    只是米莫习惯了坐在替补席上看别人扑救时代入自己，他之前上场的机会不多，所以在场边就会观察得更专注，想得更多。


    每次险情，米莫都会思考：如果是我，我会怎么扑？向左？向右？出击？留守？


    第10分钟，鲁伊科斯塔在右边路，灵巧地连过两人后传向中路，舍甫琴科抢点成功，头球砸入球门右下角。


    他张开双手，像风一样跑到场边，向来到现场的球迷示意，又回身抱住了赶来鲁伊科斯塔，其他人自动粘上去，聚成了一个球。


    米兰1-0领先波尔图。


    穆里尼奥在场边振臂指挥。


    接下来半小时，两边互有反击，但要么擦过横梁，要么打到边网，现场看起来很是激烈，但是双方都没有再进球。


    中场休息时，带着1-0的比分，更衣室气氛还算轻松。安切洛蒂并没有做什么重大的战术变化。


    但下半场，波尔图的控球率变高了，给米兰带来了压迫。


    第60分钟，波尔图换下了状态不佳的前锋麦卡锡，扬考斯卡斯上场。


    第66分钟，波尔图中场马尼彻接传球后在禁区左侧15米外射门，球折射后弹到另一侧，但门前10米无人盯防的前锋扬考斯卡斯立足不稳，没有打上。


    第71分钟，安布罗西尼换下了西多夫。


    第76分钟，里瓦尔多换下了舍甫琴科。


    最后阶段，米兰门前危机频发。


    第81分钟，波尔图右路长传，德尔莱背身倚住潘卡罗，在门前12米处将球停下，马上侧身右脚倒钩，非常精彩的一脚射门。


    迪达原地起跳，将球从横梁上方托出。


    米莫看出球在空中有个下坠，下坠时间比他预期得早。如果是他在门前，可能会判断那个球将直接越过横梁，打不进。下一瞬起跳就会晚了，他本来就是高空球苦手，这个球可能就扑不到了。


    第83分钟，皮尔洛侵犯博辛瓦，波尔图获得了一个任意球。马尼彻开球，扬考斯卡斯接球直接打门，迪达侧身飞扑，将球击出。


    第86分钟，费尔南德斯右侧开出角球，弧线非常好，球一直飞到后门柱，那里是无人盯防的波尔图中场博辛瓦。


    “糟了。”刚被换下回到替补席的鲁伊科斯塔惊觉不好。


    米莫瞪大了双眼，屏住呼吸。


    门前5米，博辛瓦下意识地右脚推射。


    迪达再一次救险！他迅速完成了变向，倒地将球拦下。


    博辛瓦难以理解地双手抱头，波尔图球员们也不可置信，博辛瓦打门那一刻有球员甚至准备好了庆祝绝平。


    但是迪达将球拒之门外，他的下地速度让米莫惊叹。


    米莫是门将中的小个子，他知道自己今后长成之后也只有184cm，离标准门将的模板还有一段距离，因此，他的个子带来的灵活和机动性就是他的优点。只是这一下，他也说不好自己做不做得到？可能还是不行，太近了。


    第89分钟，德尔莱反越位成功，插入禁区，单刀！


    迪达奋勇出击，抢在对方起脚前将球得到，抱在怀里。


    现场爆发出米兰球迷的欢呼，几乎掀翻球场顶棚。


    队友上去疯狂拍打他，这十分钟是迪达震撼的表演。


    补时耗尽，终场哨响。


    冠军。


    替补席全冲出去了，米莫被卡卡拉着跑向边线，混在人群中，看迪达被队友压在地上，他是这一场比赛的英雄。


    队友们在场中滚作一团。


    颁奖仪式在混乱与狂喜中进行。


    欧超杯不算是重量级的奖杯，不过无论外界认为含金量如何，这也是一个冠军，一场拥有奖杯的比赛。


    米兰球员开心上场，波尔图队员黯然退场。


    米莫摸摸奖牌，很为队伍高兴，只是要是自己能在其中发挥作用就更好了。


    奖杯被递到马尔蒂尼手中，队长高举过头顶，银光在摩纳哥的夜空中闪烁。红色彩带纷纷落下。


    颁奖结束，米莫和卡卡站在人群最外围，鼓掌，微笑。这是老将们的时刻，是功臣们的时刻。他们只是来学习的新人，可以稍微靠边一些。


    马尔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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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尼看见了他们。


    队长拿着奖杯，穿过人群走来。已经在更衣室整理过的他格外英俊，奖杯有些小，不过很闪亮，队长的笑容却比奖杯还亮。他在米莫和卡卡面前停下。


    “来，感受一下。”马尔蒂尼把奖杯递给他们。


    米莫愣住，卡卡也愣住。


    “可、可我没上场……”米莫结巴，卡卡在旁边猛点头。


    “你们在了。”马尔蒂尼说，“在更衣室，在替补席，在这里，就是米兰的一员。”


    奖杯不算重，冰凉的金属硌着掌心。米莫呆呆地抱着，像抱着一枚定时炸弹。卡卡有些看不下去，说“我来吧。”，他抱起了奖杯。


    然后加图索冲过来，一手一个搂住他们：“傻站着干嘛？过来！”


    他们被拖进人群中心。


    因扎吉把香槟浇在米莫头上，卡福揉乱卡卡的卷发。


    “拍照！拍照！”有人喊，“再拍点。”


    队员们挤在一起，奖杯被队员们围在中间。


    “笑一个，小子们！”摄影师喊。


    闪光灯亮起。米莫微笑，卡卡笑得很灿烂。照片定格：2003年欧洲超级杯冠军米兰全队合影。


    拍完照，卡卡碰碰他：“看。”


    米莫疑惑，看什么？


    他的视线环顾一圈，体育场顶棚的灯光亮如白昼，香槟的泡沫在空气中闪烁，红色的彩带落了一地。


    因扎吉跳上内斯塔的背，西多夫和卡福勾肩搭背跳着蹩脚的舞步，皮尔洛坐在广告牌上喝矿泉水，看着这群神经病微笑。


    卡卡拿着奖杯在他面前摇晃，得意洋洋，这是我们的。


    米莫低下头靠近，把脸贴在奖杯冰凉的边缘。这是真的。他不是在做梦。他真的在这里，在路易二世体育场，抱着欧洲超级杯，被一群传奇包围。


    “嘿，小子，别把鼻涕蹭奖杯上！”加图索吼着过来，又薅了他一把，力道大得差点把他推倒。


    米莫笑了，他是另一个世界的逃亡者，这个世界的迷途者，此刻，感觉到自己属于这里。


    香槟又浇下来，这次是皮尔洛，安静地倒，安静地笑。米莫抹了把脸，看见卡卡也在抹脸，两人对视，同时笑出声。


    回到更衣室里又是一轮庆祝。香槟，啤酒，水，什么都往身上泼。卡卡被因扎吉抓住灌了一口啤酒，呛得直咳嗽。加图索在旁边拍腿大笑：“小子！酒量得练！”


    混乱中，米莫给他递上一瓶矿泉水，自己悄悄缩在一旁。


    舍甫琴科和西多夫在用乌克兰语和荷兰语对唱民歌，鲁伊科斯塔和迪达在讨论扑救细节，加图索试图把皮尔洛塞进衣柜，马尔蒂尼和科斯塔库塔坐在长凳上，看着这群“大孩子”闹，像两个纵容的父亲。


    回酒店的大巴上，米莫靠着车窗睡着了。


    他梦见前世的更衣室，冰冷，安静，等级森严。他梦见自己缩在角落，梦见有人踢他的柜子，梦见冰冷的信息素缠住喉咙，有人告诉他需要“帮助”。


    米莫在冷汗中惊醒。大巴在蒙特卡洛的夜色中行驶，窗外是地中海的星光。卡卡坐在旁边，也睡着了，头歪在车窗上，呼吸平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