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危情时刻

作品:《象牙塔之波

    让顾明远哭笑不得的是,自家后院失火、一片狼藉之际,钟德君却找上门来,央求他出面撮合与前妻吴雅洁复婚。


    架不住钟德君一口一个“兄弟情谊”的软磨硬泡,那热络又带着几分无赖的架势,让焦头烂额的顾明远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应承下来。


    两人约在“阿芳酒楼”碰面商量细节。


    短短两年光景,钟德君已俨然一副成功人士派头——座驾换成了流线型的进口豪车,住所搬进了城中最炙手可热的别墅区。可当夜宴散场,巨大的空虚有时便如潮水般涌来,将他淹没在真皮沙发的柔软里。上个月,一份体检报告不期而至。"弱精症"三个字像一记闷棍,敲碎了他用金钱堆砌的骄傲。深夜,他对着那份薄薄的诊断书发怔。冰凉的威士忌滑过喉咙,却浇不灭心底升腾的恐慌。这些年对吴雅洁的冷落与报复,此刻都化作尖锐的讽刺,一下下扎在心上。得知前妻至今仍然单身,钟德君熄灭已久的心思,如同被春风拂过的枯草,又开始悄悄萌生出生机来。


    走进酒楼,看见老板娘阿芳迟迟未露面,钟德君便站在大厅开始咋呼起来。顾明远觉得尴尬,连忙低声劝阻。楼上正在打麻将的阿芳闻讯慌忙下楼赔着不是。钟德君故作不依。阿芳懂得钟德君的心思,将新招的“头牌”领班专门过来陪他。在温言软语中,钟德君那点虚张声势的气焰迅速消退。


    落座后,看着他浓重的黑眼圈,顾明远揶揄道:“昨晚又‘快活’去了?”


    钟德君盯着领班曼妙的身姿,嘴角勾起一丝得意:“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你们这些象牙塔里的书生,哪懂这外面世界的精彩呀?”


    顾明远心中不悦,反唇相讥:“外头世界既然如此精彩,那你今天找我干啥?继续潇洒嘛,重回‘围城’干嘛?”说罢,作势起身要走。


    钟德君慌忙拉住顾明远,油嘴滑舌地往回找补:“咳,哥们开个玩笑嘛。说实话,再好的山珍海味,天天吃也就腻味了。嗨,不满老顾你说,有时还是想念家里的味道呀。”


    “我看你这些年快要把自己撑爆了。”


    “所以这不找老兄你帮忙,和你姨妹重修旧好嘛。”


    顾明远心中一片苦涩。若在以往,他或许还有底气去找吴雅洁帮钟德君做做工作。可如今自己的婚姻已是千疮百孔,摇摇欲坠,哪还有颜面和信心去替别人说项?他怏怏地说道:“凭你钟大老板如今的财大气粗,还用得着我帮忙?勾勾手指,吴雅洁还不乖乖回来了?”


    钟德君知道顾明远在嘲讽自己,脸是露出一丝恳切来:“唉,外头那些招数对吴雅洁没用。你不知道吗,她那人轴得很……再说,老顾,你是我兄弟,又是她姐夫,就凭你那张嘴,肯定会让她回心转意的。”


    顾明远沉默着不说话。钟德君见状,连忙拽住他的胳膊轻轻摇晃,语气近乎哀求:"老顾,你就帮兄弟这一回。你是知道的,雅洁向来最听你的劝。她总说你这个姐夫为人正派,处事稳妥。你现在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这番话让顾明远心头一颤,他抬眼看向钟德君说道:"德君,你要明白,婚姻不是儿戏。"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别看当初雅洁逼着离婚,其实她的心里一直难过得很。我劝你想好了,是不是真心想和雅洁好好过日子,若是存着三分热度、七分随意的念头,我劝你趁早打消这个主意。省得我去费口舌。"


    钟德君连连点头,脸上的嬉笑的神色也收敛了几分。顾明远这才松口:"罢了,我这次答应你一回。不过我得声明,成与不成,终究还要看雅洁自己的心意。这样行了吧?也算对得起你这瓶茅台了。"


    钟德君趁热打铁:“还没完呢。你现在给雅洁打个电话,把她约到这儿来。”


    “你自己不能打?”


    “嗨,她早把我拉黑了。不瞒你说,我都去她家和办公室堵了几回,她硬是躲着不见。你的电话肯定好使。”


    被架得下不来台的顾明远只得给吴雅洁打去了电话。还未说话,吴雅洁倒先开了口:“姐夫,我正要找你呢。”


    这句“正要找你”让顾明远心头一紧,预感她必是为姐姐吴雅娟的事而来,忙叮嘱钟德君,吴雅洁若提及自己和吴雅娟的婚姻务必帮忙岔开。


    约莫两支烟的工夫,包房的门被推开,吴雅洁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脸上原本带着见到姐夫顾明远时惯有的温和笑意,但目光一扫到屋内的钟德君,脸上的笑意瞬间冻结、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毫不掩饰的嫌恶,狠狠剐了钟德君一眼,她甚至连多停留一秒都不愿意,抬脚就要离开。


    “雅洁!”顾明远急忙起身,几步追到门口,伸手拦住她。


    吴雅洁猛地甩开顾明远的手,胸口因怒气而微微起伏,压制着的声音里透着寒意:“顾明远你什么意思?和别人合起伙来骗我?”


    顾明远自知理亏,放软了语气半是劝解半是恳求:“来都来了,好歹听他说两句,就两句,成不成?”他几乎是半推半拉,才将浑身紧绷、写满抗拒的吴雅洁勉强重新带进了房间。


    钟德君手忙脚乱地在皮包里翻找,掏出一把崭新的宝马车钥匙小心翼翼地推到吴雅洁面前:“雅洁,我知道以前亏欠你太多。这辆代步车,就当是我的一点心意。你记得吧,以前我可是向你保证过,总有一天让你坐上宝马的……。”


    吴雅洁眼神明显亮了一下,目光在宝马车钥匙的金属光泽间游移,指尖在宝马钥匙上停留了一瞬,故作矜持地“嗤”了一声,语气里带着故作的疏离:“听说你现在是赚了几个钱。难怪,脸盘都跟着见长了。”


    顾明远已经看出吴雅洁眼中的动摇,会心一笑,轻轻将钥匙都放进她掌心:“浪子回头金不换。德君这次,是真心想和你好好过日子。”


    钟德君见状,连忙抓住这难得的机会表白:“雅洁,我知道从前确实混账,让你受尽了委屈。现在我什么都有了,回到家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雅洁,给我个机会,让我把欠你的都补上,我们重新开始,好好过日子,行吗?”


    顾明远没料到钟德君会说出这一番肉麻却让人感动的话来,连忙将酒杯塞进两人的手中鼓动道:“来,你们喝个交杯酒,事情就这么定了。”


    喝完交杯酒,看见钟德君脸上浮起得意的颜色,吴雅洁斜睨了他一眼:“小样。你可别得意,这事我得考虑考虑。今天没时间搭理你,我是来找姐夫说事的。”


    不等钟德君说话,吴雅洁语气焦灼而急切:“顾明远,我劝你还是和吴雅娟离了吧。”


    她的话让顾明远大吃一惊、如堕深渊。


    钟德君却一脸高兴:“瞧瞧,还是我们家雅洁最明事理。这叫伸张正义大义灭亲。我举双手赞成!”


    吴雅洁横了钟德君一眼:“你给老子滚一边克(去)。”借着气咻咻地将吴雅娟和刘强还在藕断丝连端了出来。


    “轰”的一声,顾明远只觉得全身血液都往脑门上涌。残存的一丝幻想几近破灭,他匆匆撂下一句“你们聊”,便踉踉跄跄地逃离了酒楼。


    心烦意乱的顾明远无处可去,径直去了马骉家。一听原由,性如烈火的马骉跳起来又要去找刘强算账,被王菡和顾明远死死拉住。


    三人相对无言,一时无计可施。王菡忽然放下茶杯:“要不……请那位蔡所长想个法子找个由头,把姓刘的弄进去关个一年半载?”


    顾明远没想到一直比较理智的王菡也会出此“狠招”,怔了片刻后摇头道:“这……这是知法违法。万一露馅,后果不堪设想。再说蔡勋已经调到分局去了,绝不可能这样做的。”


    顾明远的顾虑也让王菡犹豫起来。正一筹莫展之际,顾明远的手机响了。办公室主任桂先锋通知他明天陪同周濂校长去外省考察调研校园扩建的事宜。


    这件事前天路遇周濂时听他说过,只不过没想到这么快。现在顾明远心里一团乱麻,担心走后家里出现状,便在电话里试探换人的可能性,却找来桂先锋的一顿嘲讽:“顾处长这架子有点大啊。多少人挤破头都想加入进来却没有机会,你倒好,还翘起盘子来了?你是周校长钦点的,我可管不了。”


    顾明远深知桂先锋两面三刀的习性,不敢再多言语,赶紧表态答应下来。


    时下江城高校正在掀起“跑马圈地”的热潮。楚江大学要不要买地扩建的争论已经在校园里持续半年之久。书记戈大垣早就对区区六百亩校园极为不满,主张一次买足两千亩扩建新校园。校长周濂一直坚持“大学非大楼之谓实乃大师之谓”的理念,以财力严重不足反对大规模买地建设。只不过这两年在戈大垣面前输多赢少,因此勉强答应两人各带一队去外地考察调研再行讨论的提议。


    戈大垣对周濂并不放心,特意安排办公室主任桂先锋陪同他出行,名为服务照顾,实则掌握动态。


    作为基建处副处长的顾明远,一直在密切关注学校关于买地扩建的争论,并且已经有了一些自己的思考。只是碍于自己的副处长身份,一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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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敢说出自己的想法。


    距离登机时间尚早,周濂特意叫上顾明远一起在阔大无比的候机厅里散步。名为散步,实际是听听这个自己颇为欣赏的年轻人对买地扩建的想法。


    顾明远并就不是一个藏得住锋芒的人,更何况是在周濂面前呢。他几乎没有片刻的犹豫,望着窗外繁忙的跑道说道:“周校长,我觉得,买地扩建和机场扩建有点像。”


    “哦?怎么说?”


    “您看,”顾明远指向远处正在施工的新跑道:“按眼下流量,一条跑道也勉强够用。为什么还要斥巨资建第二条、第三条?图的就是一个‘势’。民航业大发展是国策,客流井喷肉眼可见。跑道不是想建就能立刻建成的,必须提前布局,卡住节点。等需求爆仓再动手?那就为时已晚了。”


    看见周濂神情专注。顾明远继续侃侃而谈:“未来五到十年,毛入学率还会大幅提升,高校扩招应该势在必行。咱们现在一万二千学生挤在六百亩地上,表面尚可维持,但人均资源、生均面积已捉襟见肘。实验室、图书馆、体育场馆、学生宿舍……哪个不需要空间?扩招一旦落地,我们这点地方,就好像紧身衣勒得学校喘不过气来。倒不如未雨绸缪,买地扩建。”


    顾明远顾不得周濂眼里出现的一丝惊讶和不悦,眼中闪烁着光芒,越说越有力量:“抛开扩招这个‘势’,单从经济角度看,土地,是眼下最硬的资产。您看全国高校,但凡有地的,谁不成了‘地主’?地价涨势如何?我们若能抓住窗口期,拿下足够体量的地块……。”


    “足够体量?你指多少?”周濂眉头微蹙打断他的话。


    “要拿,至少两千亩起步,三千亩也不嫌多。现在不拿,以后成本更高,机会更渺茫。”


    “两千亩”这个数字与戈大垣如出一撤,周濂有些警觉起来,他甚至怀疑顾明远已经受到了戈大垣的同化,不待他说完,便遽然打断,不高兴的态度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来:“你说得轻巧。钱呢?两千亩地,加上基础配套,没二十个亿下不来。钱从天上掉下来?”


    顾明远早有准备,刚头口说出“置换”二字,桂先锋远远地飞奔而来,神情慌张将周濂拉到了远离顾明远的地方说话。


    看见周濂眉头如同被无形的绳索绞得越来越深,难以言喻的目光不时瞟向自己时,顾明远的心莫名地沉了下去。


    果然,不一会儿功夫,周濂急急走了过来,宽厚的手掌重重落在他肩头,声音努力维持着平稳:“明远,小吴那边出了点紧急状况。出差的事,先放一放。小桂已经安排车,一会儿送你去医院。”


    坐进车里,世界仿佛瞬间被抽成真空。顾明远的头脑一片空白,甚至无法组织一个完整的念头。“紧急状况”,这几个字组合在一起,冰冷而狰狞。


    车子驶过长江二桥,冰冷的钢铁桥架在窗外飞逝,江风似乎吹散了一些混沌。顾明远猛地吸了口气,颤抖着手摸出手机,拨通了吴雅洁的电话。


    电话那头,背景音嘈杂得像沸腾的锅。吴雅洁的声音带着哭腔,显得有些语无伦次:“刘强……,他疯……疯了。……雅娟……正在……在江南医院……急救……。”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狠狠刺入顾明远的心脏。


    急救室门前混乱得像被飓风扫过。万素琴瘫坐在长椅上口中微弱地呢喃着“雅娟,雅娟……”;吴雅洁不停地抚拍着她的后背,嘴里机械地重复着“娘娘,没事的”这句话;余丹凤、钟德君他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却又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有两名警察守在门口,用淡定的目光打量着众人。


    顾明远赶到急救室不久,门上的红灯熄灭,门被推开,两名医生走了出来。走在前面的那位缓缓取下口罩,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只说了声“已经尽力了”,便匆匆地离开。


    声音虽然轻微,却如同惊雷在顾明远耳边炸开。他感到脚下的大楼轰然塌陷。他身体晃了晃,嘴唇剧烈地抖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反复地、绝望地低喃出“安安”两个字。


    闻讯赶来的顾小满和王菡赶紧上前一左一右搀扶住几乎虚脱的顾明远,让他慢慢坐到椅子上。王菡紧紧握住他冰凉的手柔声说道:“明远,我已经跟瑶瑶的班主任说好了不用住校,这段时间安安住到我家去……。”


    顾明远嘴角抽搐了一下,试图回应一个感激的微笑,表情却比哭更让人心酸。顾小满生怕弟弟出现意外,赶紧让汪清早的司机将失魂落魄的顾明远直接送往马骉家安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