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欲壑难填

作品:《象牙塔之波

    连日来,秦冰纶心头仿佛压了一块沉铁。表妹林思齐与许达濠的婚事,原是她一手促成,如今却成了一桩难以启齿的痛。才不过一年光景,两人的姻缘几乎要走到对簿公堂的边缘,实在令人唏嘘。


    林思齐从未对她说过半句怨言。越是如此,秦冰纶心头那把愧疚的刀便磨得越锋利,有时恨得自己指甲几乎掐入皮肉,仿佛唯有如此,方能抵消心中万一的悔恨。许达濠原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纨绔子弟,胸无点墨不说,终日流连风月场所挥金如土。回家后动辄对林思齐呼来喝去,有时甚而拳脚相向。每思及此,秦冰纶便心如刀绞,觉得是自己亲手将温婉柔顺的表妹推入了一个虎狼之穴。


    更教她愤懑难平的是,许继武之妻钱曼莉竟然三番五次来电,言辞咄咄要秦冰纶为许达濠的婚姻“负责”。每每接完电话,素来以优雅自持的秦冰纶都气得连“婊子养的”汉骂都飙了出来。骂归骂,想想自己实现进入校领导班子的梦想还攥在这对夫妻手中,秦冰纶也只得强压下心头怒火,一个劲地对钱曼莉赔小心说好话。


    此刻的秦冰纶恰似立在悬崖边缘:一面是对表妹深入骨髓的愧疚,恨不能立时将她救出苦海;一面又是自身前途攸关,不得不对许家虚与委蛇。这种自相矛盾的折磨,几乎将她撕裂得人格分裂。


    表妹的婚姻一地鸡毛的同时,秦冰纶自己的婚姻也亮起了红灯。自从劳力出国近年不归后,秦冰纶心里已然清楚,两人的婚姻如今只剩下一纸名分,如同挂在墙上的旧年历,看似存在,却早已无人翻阅。然而,即便是这般名存实亡的婚姻,秦冰纶也必须牢牢攥在手中。多年的仕途历练让她比谁都清楚,一纸婚书在体制内的分量——那不仅是个人生活的遮羞布,更是衡量一个干部是否“稳重可靠”的隐形标尺。她见过太多因为婚姻变故而止步不前的人,那些闲言碎语、那些意味深长的目光,足以将一个有为者的前途一寸寸蚕食。于是,秦冰纶愿意咽下所有失落,将那份对温情脉脉的渴望深深锁进心底。每当有人问起,她总是弯起恰到好处的嘴角,轻声说一句“都挺好”。这轻描淡写的三个字背后,藏着一个仕途女人清醒的权衡与不得已的承受。这些年来,她像守着一座早已熄灭的壁炉,明知不会再有一丝暖意,却仍固执地往里添柴——仿佛那些形式上的木炭,能伪装出温度尚存的假象。沈菊英、江鸥影她们不止一次地劝过让这种要死不活的婚姻入土为安,秦冰纶却有自己的想法:对于自己这样要强的女人来讲,结婚证至少意味自己没被抛弃;尤其对于在仕途上尚有追求的自己来讲,结婚证更是屏蔽流言蜚语的防弹衣和护身符。


    但是,就在上周,这样的卑微的冀望被劳力的一通越洋电话彻底打破。


    劳力明确提出离婚。


    放下电话的秦冰纶如遭雷击。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真丝睡袍的腰带,勒得掌心发疼都浑然不觉。这个在校园里杀伐决断的风云女人,此刻觉得自己简直就像个被突然宣布不及格的学生,心里的怒火和压力发酵成了无边的空虚和寂寞。


    整整一周,秦冰纶拉着闺蜜沈菊英一起疯狂地逛街购物、卡拉OK,但是一切都于事无补。回到空荡荡的家后,空虚和寂寞更是像洪水猛兽般吞噬着自己。


    夜深人静时,秦冰纶对着镜子涂抹口红,指尖微微发抖,却偏要扬起下巴,仿佛在演练一场急需的胜利来掩盖离婚的伤痕。


    是啊,她急需用新的刺激来填补内心的空虚、来证明自己的魅力。


    她重新将目光投向了与老公劳力神形兼似的顾明远身上。


    这几年来,因为顾明远的不解风情,更因为吴若甫父女的强大威慑,秦冰纶对顾明远从求之不得到弃之不顾,这样的心路历程只有她自己最为清楚。现在,老公的无情背弃以及林书锦的一味顺从,让秦冰纶决定冒险一试。


    闸门一旦开启,秦冰纶心中积压多年的欲望再次如同春日桃花汛,一浪高过一浪,激荡着她的心扉,难以平息。


    她听说吴雅娟患有产后综合征,特意找到医生朋友进行专业咨询。当听说女人患上这种病症□□会大幅下降后,秦冰纶心中暗自涌动起一丝窃喜:说不定顾明远此刻正身处一个微妙的焦渴期呢。


    这天院务会刚一结束,沈菊英按照秦冰纶的授意将顾明远拉到了办公室,神秘兮兮告诉院长今天生日的消息。


    顾明远想都没想便说出了买个蛋糕的想法,却遭到了沈菊英的嗤笑:“秦院长会稀罕一块蛋糕?”


    顾明远顿时没了主意。


    沈菊英趁机说道:“秦院长这些年明里暗里可是帮了你不少忙,我建议晚上小范围搞个聚会替秦院长庆生。”


    沈菊英的话似乎并不过分。顾明远虽然心里有点自命不凡,但来自秦冰纶的关心还是能够感同身受的。搞个生日聚会倒是自己表达谢意的一个机会,纠结的是这事要不要知会吴雅娟一声。现在的吴雅娟,对顾明远下班后的一举一动盯得简直是“如胶似漆”。只要顾明远下班后没有准时回家,吴雅娟都会直接杀到办公室“突击检查”,有一次正好顾明远和一帮学生在讨论毕业论文,吴雅娟破门而入,结果引来学生们的一阵窃笑,弄得顾明远回家后向吴雅娟提出了“以后查岗提前预约”的通牒。


    沈菊英看出了顾明远“惧内”的心理,笑嘻嘻地给他支招说是院里有接待任务。


    按照沈菊英的交代,顾明远给吴雅娟打去了电话。果然,吴雅娟开口第一句问道:“秦冰纶参不参加?”


    沈菊英在一旁吐着舌头嗤笑。自尊心受到刺激的顾明远梗着脖子给了个否定的答案,又觉得还不够雄壮,当着沈菊英面用开玩笑的口吻对着话筒说道:“你也不至于这么敏感嘛。未必还能吃了谁不成?”


    吴雅娟没好气地说了句“你知道什么叫黄鼠狼给鸡拜年吧”便挂断了电话。


    沈菊英拍了拍顾明远的肩膀“哟呵,小顾现在腰杆硬了嘛。”说罢,告诉他宴请的所有事情由院办安排,他只要人去了就行。


    吴雅娟的产后综合征一直不见好转,不仅疑心重,有时还好走极端,前不久因为顾明远有一笔论文指导费没有及时上交,吴雅娟将刚给他织的毛衣绞了个稀碎。想起沈菊英闪烁游移的目光和吴雅娟电话里的警告,为了稳妥起见,顾明远决定给好哥们打个电话以防出现万一。


    刚要拿起话筒,马骉的电话却先打了进来。顾明远忍不住笑了起来:“看来我们哥俩真是心有灵犀啊”。


    马骉在电话里嬉皮笑脸地让顾明远猜打电话的原因。


    顾明远怼道:“别婆婆妈妈的,我可没闲工夫和你猜哑谜。”


    马骉藏不住话:“你老婆刚给我打了电话。”


    顾明远心中大惊,立刻猜出了吴雅娟的意图,便没好气地说道:“是让你盯梢的吧?”


    马骉趁机端起了架子,假装在电话里自言自语道:“你说我去不去呢?”


    “去呀,干嘛不去呢。吴雅娟应该给你好处费了嘛。”


    “你各人自个的婆娘自己不清楚?她可是只管布置任务,不管经费的。怎么样?老顾,如果你能出个车马费和餐饮费,我是可以帮你打打掩护的哦。”


    “掩护?”马骉的这个词正和顾明远心意,便赶紧将自己想好的一套战术给马骉交代起来,并许诺晚上请他宵夜。


    “的士”绕着来望山转了两圈,总算找到沈菊英给的地址——“半溪酒家”。


    推开酒家的木门,大厅简直就是一座微缩的江南:一道玲珑木桥横跨清浅水渠,桥下流水潺潺,几尾红鲤悠然摆尾,搅碎了一池浮动的灯影。水边错落摆着几块青苔石,石缝间偶有细小的水珠溅起,在木质地板上映出斑驳湿痕,像是时光不经意滴落的墨迹。


    这样诗意的布设让顾明远心中的紧张顿时消减了几分。他被水渠后面墙上的错落有致的图片吸引了目光。走进几步后发现上面竟是同一个女人的“江湖”,照片有敦煌沙漠的落日、大理古城的晨雾、京都枫叶下的茶寮……,最为瞩目的是,每张照片旁都缀着几行娟秀小字,全是主人游记当时的心境。一张在拉萨拍的照片下写着“酥油茶喝到第三碗,才懂得高原的冷,是连阳光都捂不热的。”另一张摄于徽州老宅的照片下写着“瓦当上的青苔,比人更懂岁月。”……


    这让顾明远对半溪酒家的印象一下子好了起来。正在沉浸其中,远处忽然有人招呼自己。顾明远抬眼望去,秦冰纶和照片中的女人正在一排书架前面向自己招手。


    抵近看时,顾明远不免有些失望,照片女人脸上的雀斑像是被顽童甩了一笔褐墨,几乎密麻得要遮住了脸部的底色。女人似乎很是知趣,起身将秦冰纶和顾明远送进走廊尽头的房间后便自行离开。


    房门打开时,顾明远的心猛地一沉:阔大的包房里空无一人。


    秦冰纶杏眼上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翅膀一样眨动,星眸在灯光下闪烁着粼粼的波光。


    顾明远本能打了个寒战,眼睛不自觉地向门外瞟去。


    顾明远依稀记得秦冰纶下午上班时穿的是米色薄毛衣配牛仔裤,现在却换上了一条猩红色的紧身连衣裙,躯体像是一根精心包装的火腿肠。连衣裙的领口开得略深,露出一截若隐若现的沟壑——只可惜岁月不饶人,沟壑两侧的胸脯已经微微松垂……。


    此刻的秦冰纶一点也没有工作场合的威严架子,她轻轻撩起裙子的下摆在原地旋了一圈后瞟了顾明远一眼,意思是“很有女人味的吧”。


    顾明远不敢直视,只觉得鼻子被风卷起的浓烈的香水刺激得奇痒难耐。


    他顾不了许多,直突突地问道:“沈主任她们呢?”


    秦冰纶胸有成竹,不慌不忙地说道:“沈主任临时接到任务,恐怕得晚些到”,说罢,杏眼灼灼地看定顾明远:“怎么?不能和我独处的呀?”说着,假装不经意将顾明远按在沙发上坐下。


    顾明远触电般起身坐到了旁边的硬板椅上。脑袋里翻江倒海,盼望马骉能够神兵天降赶过来拯救自己。


    随着各种精致的菜肴川流上桌,顾明远心里愈发着急,几次探起身子问道:“沈主任她们应该快到了吧,要不我去打个电话催催?”


    秦冰纶吃吃笑了起来:“既来之则安之嘛。沈主任该来自然会来的。”


    顾明远假装肚子不舒服要去一趟洗手间,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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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纶只好说了句“快点回哦”,用期待的目光目送着顾明远。


    到达的时候顾明远已经注意到了门口的电话亭。此刻,获得批准的他脚步生风走进了电话亭。当王菡说马骉已经出发,顾明远有些放下心来。为了不露破绽,他特意蛰进卫生间用指尖蘸取些许凉水轻轻拍打湿润了自己的鬓角,手上拿着擦手的厕纸回到包房中。


    秦冰纶不知何时解开了连衣裙上的第二颗纽扣,锁骨处喷的香水正随着体温蒸腾出晚香玉般的甜腻。她指着桌子上两个式样别致的酒瓶:“这里的老板娘是我的闺蜜,刚从日本给我带了两瓶正宗的清酒。今晚我俩就喝这个。你的红酒就算是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吧,我带回家慢慢享受。”


    说到“享受”一词时,秦冰纶的眼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黠笑。


    心里有了底气,顾明远放松了许多。为了拖延时间,故意就照片的事情打听起老板娘的故事来。


    秦冰纶不知顾明远的小心机,侃侃地说起老板娘的掌故来。老板娘以前是个楚剧名角,后来嗓子倒了改行开了酒家。这些年赚了不少钱,就把生意交给别人打理,自己大部分时间都在四处游山玩水。每次回来,喜欢把旅途美照配上自己的感悟在大厅墙上展览,为此博了个“风雅老板娘”的名号……。


    酒水菜肴全部就绪。秦冰纶像是一只捕获了兔子的鹰隼,嘴角勾起一抹灿烂的笑容,缓缓靠近顾明远,意味深长地:“今晚未尽兴不准归哦。”


    房间里邓丽君柔媚的声音和秦冰纶身上散发的浓稠香水气息交织在一起,将整个空间渲染得温馨而迷醉,令人心绪难以平静。


    顾明远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心跳,好让耳朵能够清晰地听见外面的动静。


    秦冰纶起身刻意调暗了房间的灯光,暖黄的光线像融化的蜂蜜般黏稠地流淌在每一寸空间里。她举起高脚杯,澄碧的酒液沿着杯壁旋转,映照着她精心涂抹的唇彩。她的目光越过杯沿,牢牢锁定在对面的顾明远身上。


    “明远,这里就我们两人,你那么拘谨干嘛?”秦冰纶的声音低沉中带着一丝刻意的沙哑,同时不动声色地将椅子向他那边挪了半尺。


    顾明远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底座。他身上已经开始蠕动着汗珠,但不敢轻易解开脖颈处衬衫的扣子,生怕引起秦冰纶的误会。


    秦冰纶借着倒酒,身体前倾,衣领下的沟壑若隐若现。注意到顾明远的目光慌乱地避开,这更勾起了她胸腔中郁积了数年的灼热岩浆。秦冰纶突然伸出右手按住顾明远的手腕,拇指在他脉搏处轻轻摩挲起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秦冰纶的身体像被弹弓射出去一样,“嗖”地从顾明远旁边跳开。手忙脚乱地整理好衣服和发饰后,佯作镇定地问道:“请进。”


    顾明远其实已经透过门上的磨砂玻璃瞅见了那个走路带风的熟悉身影,他端起酒杯故意提高嗓门向秦冰纶敬酒,目的就是引起敲门人的注意。


    门被一把推开,马骉魁梧如塔的身躯已经屹立门口,笑道:“哎哟,真是老顾你啊?”


    顾明远故意惊讶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哎呀,怎么是你啊?”


    马骉天神般的降临让久经沙场的秦冰纶感到一股热血直冲太阳穴,愤怒的岩浆在体内奔涌,恨不得抓起那瓶清酒砸向马骉的脑袋。


    马骉故意嬉皮笑脸地望着秦冰纶说道:“秦院长,我来的不是时候吧?”


    马骉的声音像是一把冰刀刺醒了秦冰纶。经过顾明远的一番介绍,秦冰纶这才想起,去年在顾明远的办公室里和这个名唤马骉的黑塔大汉见过一面。秦冰纶心中早已怒火熊熊,此刻也只能用嘲讽的口吻来发泄自己的愤怒:“哎哟,马老师和顾老师竟然能在这么偏僻的地方相遇,你俩挺有心灵感应的嘛。”


    顾明远看出了秦冰纶的不满,赶紧给马骉使了个眼色。马骉心领神会,一边道歉一边解释:“秦院长别误会。这纯属是误打误撞,我的两个学生参加省里的比赛获奖,我带他们过来庆祝一下。”觉得自己的谎话编得还不够严密,马骉又补了一句:“我家就住在附近,离这里不到两百米的距离,要不一会秦院长去寒舍坐坐?”


    秦冰纶意识到自己精心策划的浪漫一夜要被马骉搅得稀碎,心里早就彻底凉透。她已经一刻不想在此停留,语气平静中有些冷淡:“没事,我今天和顾老师是一起商量课题的事情,你来得也好,我们该商量的已经商量得差不多了,我呢,正好还有另外一场活动,就把顾老师交给你吧。”


    不等顾、马二人搭话,秦冰纶抓起架子上的皮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一串惊慌而又急促的响声。


    顾明远扑上前来给了马骉一个大大的拥抱。这一幕,远远地被大厅里的老板娘看在了眼里。


    马骉可没空管这些,看到满桌的美味佳肴,赶紧就给外面的学生招了招手,两个小子“呼啦”一下涌了进来。看着桌上那些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口水早就要从嘴角里流了出来。只片刻工夫,四人风卷残云,很快将桌上的美酒佳肴扫荡了一干二净。